《纸贵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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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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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

  “鬼鬼啊!”于良终于大叫,拼命拉采蘩往后退。

  灯笼落地,窜起的火苗顿时舔着了纸面,烧作一团。

  就在这时,采蘩看到那个“鬼”的影子,便冷笑,“多说鬼魅都是人作怪,果然如此。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跑进我大师兄的屋子有何企图?”

  “呃?呃?呃!”于良呆滞了,“人?是人吗?”

  “那是人影子。”采蘩指着墙上随火光晃动的黑影。

  于良吞一口惊魂不定,拍心吐气,“谁啊?大半夜里不睡觉,跑出来装神弄鬼吓人。”尤其还是在这个小院里。

  那道身影走到光下,削瘦的脸,乌黑深沉的眼,双唇抿直,神情冷冽,“这会儿还不是半夜,刚过用晚膳的时辰。我要住在这个院子里一年,当然要到处看一看。倒是你们,为何跑到我的住处吵闹?”

  于良再度张成吞鸡蛋的嘴,“你西”

  “西大公子?”采蘩也惊讶非常,“你说你要住在哪儿一年?”

  “这里。”西骋眉梢轻抬,一撩蓝衣袍边,踏出门槛,看着对面惊讶的两人,“纸官署。”

  “为什么?”采蘩和于良同声问道。

  采蘩再多一句,“你该不会是来打杂的吧?”

  “左大匠去世,纸官署就有了空缺,皇上调我过来暂代左大匠的官职,直到出现其他更合适的人选。”西骋哼道,“我又没输,何来打杂一说。”

  采蘩禁不住说,“我师父还是个官?”她以为别人叫左大人只是场面上的,从来不知道师父还有正经官职。

  “纸官署的大匠自然都是纸官,而左大匠是六品工职副司理,辅助正则理,也就是丹大人,掌管署里日常事务。你俩不是左大匠的得意弟子吗?连这个都不知道?”西骋斜睨,明嘲暗讽。

  “?我还以为师父是——”于良捂住嘴,打杂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

  “六品官不小啊。”采蘩好似明白了的样子,“不过,身为御纸坊五品官的西大公子,皇上怎么会给你降了一级,派到纸官署来呢?”拜语姑娘所赐,她可是听说不少他的事呢。

  “五品?”于良这时候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西骋脸上突然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好似尴尬,干咳一声,“我如何知道皇上此举是什么用意调令昨日到,让我今日就来。原来左大匠住的地方太——远,办公不方便,所以丹大人就拨了这处院子给我。我刚和他吃过饭,听说破损的厉害,便想在整修前过来瞧瞧。”

  于良听到整修二字,急道,“不能动,这院子是我师父和师兄住的。”怕鬼是一回事,扞卫师父师兄的存在是另一回事。

  “住过的——才对。”西骋往院门走,“你二人别在我的地方乱逛,回去吧。”

  “啊呀,西大公子忘了这个。”采蘩走进屋里,出来时手中多了一琉璃灯盏,“我好奇多问一句,你既然是来看自己的院子,为何吹熄了它,黑灯瞎火躲在乌睿的屋里不吭声?”

  于良一想,“对啊,我们进院子有一段时间了,可你直到我师妹推开门才站起来的。”

  “灯突然熄了,我有什么办法?”西骋不会撒谎,背影僵硬,语气渐软,“我我掉了玉佩,忙着找,自然也没来得及出声。”

  “哦,这样啊。”采蘩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玉佩掉了。怪不得屋里落了一地的纸,害我以为西大公子是来偷师的呢。”

  西骋猛地转过头来,但双眼里没有凶光,只有闪烁,“御纸坊人才济济,名匠大匠齐聚,我需要来你们这儿偷师吗?可笑!”

  “御纸坊利害的纸匠确实不少,不过谁也造不出左伯纸来。我们师父是左伯的最后一位传人,现在只有我师妹得到师父一生技艺的精髓,不偷师是学不到的。”于良大觉有理。好好在御纸坊里的名门公子兼名匠兼五品官,调到纸官署来实在有点说不通。

  “左伯纸有什么了不起,数百年前的造纸术于今日逊色远矣,只不过因为绝世了,所以乍一出现引人感怀。

  ”说这话,西骋有些违心。采蘩所造左伯纸,融合当世的技艺和工具,不但再现左伯的匠心独运,更是一种完臻的超越。

  “说得好!”采蘩拍手,“西大公子,凭你这话,采蘩真心钦佩你的造诣。”和她的看法何其相似!果然是同道中人。

  西骋看她不似反话,再听她下一句,更是确定了这点。

  “这里也没别人,西大公子,我就说实话了。你是为我师父而来的吧?”偷不偷师都是因为对造纸的钻研。“好奇吗?残手残脚的人却拥有登峰造极的造纸术,并将一个全然不会造纸的我教成了这样。哪怕左伯纸是数百年前的技艺,毕竟别人造不出来,像我这种新手就更不可能了。可偏偏,我造出来了。西大公子,你这时想从我师父那儿学的是——”乌云。

  “乌云。”西骋的呐呐仿佛是采蘩心中的回音一般。

  “乌云是获得皇上至高赞誉的纸,你若能造出来,我就能造出来。这一回,我不会输给你。”上回,其实是他输了啊。“我的来意丹大人知道,他已经允准了,所以算不得偷师。我刚才不过不想你们这么怀疑,才没出声。”谁知避不开。

  “西大公子,与其比纸,不如一起钻研?”西骋是造纸的行家了,若跟他同造乌云,对她而言是个难能可贵的学习机会。

  于良张了张口,但决定不说了。他相信采蘩必定有道理。

  倒是西骋奇道,“乌云可说是左大匠的最杰出之作,你竟愿意与我同造?”哪个名匠没有自己的秘诀窍门,只不过有些远胜于人,有些略胜于人。

  “师父说,造纸不分门别派。试想当年蔡侯若自私,不肯将造纸术传给别人,纸也进不了千家万户,更成就不了左伯张永,以及你师父我师父这些出色的大匠了。除了左伯纸之外,绝大多数的名纸都流传了下来,而且在那基础上更精妙-,正因为造纸术是一方一旦进入就能自我发展的广阔天地。我认为,秘诀技巧这些是根本藏不住的。”

  藏不住,不如大方。  
 
 

  第229章 火上浇油的君子和淑女

  西骋突然明白,眼前这个能造出左伯纸来的女子,不但因为遇到了一个身怀绝技的师父,也是因为她拥有的灵悟,天赋和容纳百川的气度。看她静笑的面容,她可知刚刚那番言论会引起各个官民纸坊激烈的驳斥。什么叫秘诀技巧藏不住?但凡能造出名纸的纸坊,藏着掖着,甚至弃文字记载而采用口述相传的方法,正是为了让秘密只留给自己的传人。如他,即便拜师张翼,要想学得张永纸却也是不可能的,因他不是张氏子孙。

  然而,不知怎么,西骋心里涌起热切。他想循着她的话去试试看,揭开藏在那些奥妙名纸中的秘技。

  “如何?西大公子想好了没有?”夜色凉冷,采蘩的双眸却有灼光。

  寻常人不明白,但作为同样追求着最高造纸术的西骋,他明白得很。一直以来,他认为创纸的过程是寂寞的。不懂的人视造纸为很简单的体力活,懂的人也多浅尝辄止不以为然,只有真正渴望将世间最宝贵的思想保存下来的人,才会殚精竭力追求这笔巨大财富承载体的完美。它们的承载体就是纸。

  没有左伯纸,当时大书画家的作品难以张扬。没有蚕茧纸,王羲之的兰亭序难以闻世。外行人只道书画大家们的才华纵横,却不知他们为了一张能展现他们作品意境的纸而坚持不懈去寻求。所以,蔡伦造纸,左伯造纸,张永造纸,哪怕他们自身是文学家,书画家和国家举足轻重的栋梁之材。造纸若超越了实用的阶段,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堪称珍宝国宝的存在。小小高丽,不过造出独特的绵茧纸,就沾沾自喜。贡奉给皇上,实则卖弄。而采蘩再现了左伯纸,用不了多久,她所在之处门槛都会被踏破,四面八方的文人墨客将为求一枚纸而掷金。纸,可以平凡不起眼,也可以穷奢极侈,就看纸匠的功力。如同瓷器中最寻常的碗和名窑古瓷花瓶。天地之别。

  “你不怕我学去你师父的心血结晶,我又何必拒绝?”怎么都不是他吃亏,“不过你师兄好像不太情愿,你俩还是商量一下得好。”

  于良嘟哝,“既然知道是我师父的心血,凭什么让你学去?我这个徒弟还一点都没弄明白呢。”瞄一眼采蘩,不行不可以的话却说不出口。因为她说得真没错,师父一向不赞成造纸分门别派的。

  “师兄,随军路上你没好好听师父说话,他可是把天南地北说得出名的纸几乎都拎过一遍。”那时。采蘩还吓了一跳,想师父真得什么纸都能造。不是吹牛的。唯左伯纸,人人当左氏不外传,殊不知是左氏子孙钻进了牛角尖,造不出来了。

  “啊?!什么时候?”于良想起师父和采蘩一起喝茶的情形,“我以为你们只是喝茶而已!”亏了,亏了。

  “师父每回都叫你一起,不过你很忙没空就是。”难得的和心上人随处可接近的状态。于良抓紧时机献殷勤,师父也是故意放他去。那时谁也没想到,师父教给她的那些会成为遗言了。而于良和语姑娘仍是断了缘分。

  “乌云呢?左大匠没跟你说过?”西骋问道。

  “那个啊――我只能想成是师父出给我的一道题。再说,纸上谈兵不可靠。”论嘴皮子,她比师父说得精彩,师父那套一般人听不明白。

  采蘩对于良说,“师兄,合我二人之力是造不出乌云的,算他一个吧。”

  “我不行,可是你一定行,干嘛让他捡现成的?”于良觉得采蘩能造得出乌云。

  “因为我需要西大公子的帮忙,以乌云酬谢,且将来你我必定能造出超越乌云的纸来,师父不会失望。”自信,由心而生。

  这让西骋反省自身。她和他一样,都痛失了重要的人,但她却焕然一新,为她师父赢得了令人尊重的身后名。而他,只知买醉,什么都没能为明儿和语妹做,如今来纸官署也是被她所激。

  “你要我帮什么忙?”他不会让自己欠她人情,“若只是如此,不必以乌云酬谢。”

  “帮忙是顺便,钻研乌云之邀倒是诚心实意的。我师父既然未留下它的造法,你就并非捡现成,这酬谢便只是把我的心得告诉你而已。西大公子要不答应,那么我也不会开口请你帮忙。无功不受禄,采蘩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她亦坚持。

  “好,你说吧。”这就算答应了。

  “西大公子这几日可曾听到过关于我的传闻?”采蘩问。

  “既然是传闻,便作不得数。再者,我又不是不认识你,你是怎样的姑娘,自会判断,无需听他人嚼舌头。”西骋或许高傲,时有名门公子的任性,但实在人不坏。

  采蘩一笑,“这话从对手那里听来,颇让人感叹。”

  “对手?”西骋却适应得很快,“你我要一起造纸,说对手已经不合适了。”

  “也对。”采蘩改正得也很快,“西大公子,你常见皇上吗?”

  西骋沉吟之后回答,“御纸坊与皇宫一墙之隔,我又有出入的令牌,见皇上并不难。”

  “那就行了。”采蘩笑开颜。

  而就在这时,望山书院的青枝园仍灯明火亮,向琚正写奏折。

  “公子,童大姑娘今日让人削了门板,直往纸官署去了。”死人脸色的白老头走进来。

  “她终于忍不住火了。”向琚头也不抬,但轻声而笑,“我还想她能多久按奈不动。”

  “而且,她走后不久,管事将行李装了几大车,还有十来个仆从婢女,随她幺妹进了新杭会童府,看样子好象要住上好一段时日。”白老头又道。

  向琚抬眼,眉心拢深了,“哦?她这是想做什么?该不会要闹出姬府去?”

  “看情形似乎不像。虽然她在纸官署待到很晚,但还是回姬府了。若要闹开,她应该去童颜居才是。”白老头不但是向琚的贴身高手,还是谋士。

  “她这么晚回去,家中长辈已经睡下,就算要找她麻烦,也得等明天了。”算好时候的,向琚失笑,“无论如何,她必定有了打算。”

  “那――公子要继续煽风点火?”白老头眯起小眼,“还是让人停了?”

  “当然继续。”向琚合上奏本,起身走到窗前往蝶尾湖的对面看去,那里一片静谧,只有通宵的灯。然而,对那么大的姬府而言,灯盏少得可怜。姬氏穷了,但穷到连灯油和蜡烛都要省的地步,有些令人想不到。

  “有件事小老儿不懂。公子想娶童大姑娘为妻,却为何在谣言四起的时候不但不帮她辟谣,反而火上浇油呢?如此一来,童大姑娘的名声就糟蹋了,公子家里更反对这门亲事。”白老头觉着事情做反了。

  “若帮她辟谣,她完好无损却也不会感激我。那位姑娘向来不领我的情,所以与其白费工夫,不如绝了她的路。她名声毁了,也就嫁不了别人,到时候别说是妻,就是妾,恐怕她家的长辈都急着答应我,而她便不会率性而为了。”向琚的谋,狠且无情。

  “公子到时只许她妾了吗?”这倒也好,省得还要应付家里那群人。

  “那就得看她的态度了。”妻,他许过了,她不要。再想改主意,总得给他看些诚意。“白老,我不是君子,会生气会愤怒会记仇。那姑娘惹我很多回了,我等着跟她总清算。”

  白老头哈笑,“公子别这么说,也是你中意人家姑娘,心慌意乱所致。我很好奇,她究竟如何从满城的流言蜚语中全身而退。”

  他也好奇。明知看不到墨月堂,向琚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片巨大的暗廓。

  过了两日,姬莲带芬儿出门。她如今管了账本理着家,俨然大小姐的派头,因此应酬也多了起来,常去拜访其他名门望族的小姐。这日某个她新攀交的“姐妹”生辰,正值十五夜市灯集,她便在天鹤楼里包了一大间,请好友们出来庆祝,又能看灯。出手阔绰,又特别能装,引得众女将她当月亮来捧。

  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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