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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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镇-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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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无助地坐在莱特镇为囚犯身体健康设想所做的奇妙设计上,心中想着一些象征。
    “假如我能做什么的话——”
    




    埃勒里生气地想,这样说还不只是笨而已,简直是恶毒。他能做什么的话!明
明知道吉姆现在心中想着什么!埃勒里站起来说:
    “吉姆,你等一下,吉姆——”
    吉姆像只大猴子靠在铁窗前,两手抓住两根铁栅,瘦削的脸庞拼命往那两根紧
临的铁栏杆中间挤,好像想要把头从当中挤出去,接着再把身体也拖出去似的。
    “让我出去!”他一直喊叫:“让我出去!你们全是混蛋!我一定要去看诺拉!
让我出去!”
    他又喘气又使力,牙齿紧咬着下嘴唇,两眼火红,两边太阳穴青筋暴露。
    “让我出去!”
    他尖叫着,嘴角涌出白色泡沫。
    克罗斯比医生提着黑色皮包前来,身子不住发抖的守卫普莱尼茨基也紧跟来为
他开门,吉姆·海特仰躺在地上,奎因先生跪在吉姆胸口旁,虽然用力但却和善地
压住吉姆手臂。吉姆还在尖叫,但语焉不详。克罗斯比医生看了一眼,从皮包里拿
出皮下注射器。

    春天的双子山是恰人的地方。北方远处的鲍尔德山、绿色的肩膀上几乎一年四
季都戴着白帽子,看上去很像远处蹲着一个托钵会修土。双子山中间的谷底有树林,
男孩子都喜欢在那里追猎土拨鼠和杰克兔,有时候或者吓吓野熊。双子山本身是两
座一模一样的山丘,全密密麻麻住着死人。
    东山的墓地比较新——济贫农场的墓地在很下面的丛林带,另外还有犹太人墓
地、天主教墓地。说这些墓地比较新,是因为这一带基石的日期没有一块早于1805
年。
    但西山就真的是新教教派的老墓地,而且在这个西山无草木的地方,你可以看
到莱特家族的墓地。第一个菜特家的墓——杰兹里尔·莱特——位于它的正中央。
尽管远处鲍尔德山吹来的风会影响草木和表层土壤,但这位开拓者的坟墓不受风雨
侵袭, 因为约翰·F.的祖父在这个坟墓上头盖了一座大陵墓,用最上等的花岗石
盖的,白得像帕特丽夏·莱特的牙齿,非常漂亮。里面的原始坟墓,墓碑很小,但
你如果仔细看,仍能辨识碑石上的刻痕——包括开拓者姓名、节录自《圣经·启示
录》的一段希望经文、以及年代1723年。
    莱特家族墓区差不多占据了西山整个山顶,当年那位开拓者似乎在各种商业事
务上具有绝佳的判断力,早就为他的子孙、他子孙的子孙以及直到万年后代的子孙
相中这块够大的墓区,仿佛他相信莱特家族会在莱特镇生生死死直到审判日那天到
来。墓地其余地方以及其他的丧葬地,好像有墓就好,大家都无所谓,毕竟——开
拓者不就是最初建墓的人吗?再者,这样一个墓区变成展示地,镇民永远有兴致把
外地来的人拉到双子山——往斯洛克姆镇区的中途——让他们瞧瞧开拓者的坟墓和
莱特家族墓区,它是本地一个“风景点”。
    汽车通道开设到墓园门外,离莱特家族墓区界限不远。从墓园大门起你得徒步
——那是一段沿着老树蜿蜒而行的宁静人行道,人行道两旁那些树木之老,你忍不
住会想,它们为什么没有跪下来,请求把它们埋了,因为它们实在很疲倦了。但它
们依旧一直生长,长到老得垂头丧气,只有春天例外。春天时,它们的绿枝开始淘
气丰饶地从又硬又黑的老皮冒出新芽,仿佛死亡是个大玩笑。也许,整个山坡布满
坟墓与这个有关系吧。
    诺拉的葬礼——四月十五日星期二——并非很正式。在上村惠斯林林荫道,威
利斯·期通先生经营的永息威利斯·殡葬社的小教堂,由牧师杜立特尔博士讲了一
小段话。在场的只有家人和几个朋友——奎因先生、马丁法官夫妇、威洛比医生及
约翰·F.银行几个同事。 有人见到弗兰克·劳埃德在这群人外围探头探脑,希望
能够看一眼铜棺中那个纯然静息的脸蛋侧面。他的样子好像一整星期没换衣服,或
是一整星期没睡觉了。荷米欧妮瞥见他时,他缩缩身子跑开了全部的哀悼者大
约不出二十人。
    荷米欧妮还可以,她身着黑色新装,目光沉稳,坐得笔直,静听杜利特尔博士
讲话;大家排队走过棺柩看诺拉最后一眼时,她只是苍白了一点,而且不停眨眼睛,
但没有哭。
    帕特丽夏说, 那是因为她早就哭完了。约翰·F.好像是个遭人遗弃的矮子,
鼻子通红、一脸干皱,洛拉得上前去拉他的手,引他离开棺柩,才能让斯通先生盖
上棺盖。诺拉遗容平静年轻,穿着结婚礼服。
    一行人离开小教堂去搭乘葬礼车前,帕特丽夏溜到斯通先生办公室。再回来时,
她说:
    “我刚打电话去医院,婴儿很好,她好像一棵小蔬菜在保温箱里成长。”
    帕特丽夏的嘴唇抖动着,奎因先生伸出手臂揽住她。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埃勒里已能看出吉姆心理上的优点,但这是在那件事之后
看起来才如此;在那之前,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因为吉姆扮演得太好,把所有人
都愚弄了——包括埃勒里。
    吉姆在两名警探护持下,像夹心三明治来到墓地。他看起来“不错”,和坐在
法庭中的吉姆没有什么不同——但和埃勒里去牢房探视时的吉姆却完全两样。他全
身密罩着全然的绝望,所以得刻意装出自制,甚至是尊贵的样子来。夹在两名护卫
中间,他没理会他们,也没有左顾右盼,自个地脚步从容地走在通往山顶老树成荫
的小路上;山顶有一洼新翻的泥土张开大口,像一个伤口等着接纳诺拉。大家的车
都停在靠近大门的空地上。
    大部分莱特镇民都在相当远的地方旁观——由他们去吧,他们安静而好奇地站
在那里,只偶尔有人窃窃私语,或指手画脚讲着故事。
    莱特一家人在墓穴旁站成面色凄恻的组群——洛拉和帕特丽夏紧挨荷米欧妮和
她们的父亲。 他们虽然通知了约翰·F.的姐姐特碧莎,但她拍来一封电报说,因
“有病在身不能由加州飞来参加葬礼,但智慧的主既然带走了诺拉,也许这正是令
她平静安息的最好方式——你的爱姐特碧莎电哀” 。约翰·r.把那张电报揉成一
团,无心地扔掉了,最后掉在露迪为抵抗大房子寒气而一早升起的炉火中。所以,
现在在墓穴旁的,就是剩下来的家人、埃勒里·奎因、埃力·马丁法官和克莱莉丝、
威洛比医生和其他几个人,当然还有牧师杜利特尔博士。吉姆被警探带上来时,远
处旁观的人起了一阵私语,个个眼睛顿时锐利起来,注意看着这段相会——因为这
段相会差不多是故事“最精彩的部分”。结果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也或许
有吧,因为他们看到荷米欧妮的嘴唇动了,吉姆走上前去吻她,但他对其余人却没
有任何表示;亲吻完荷米欧妮之后,他便在墓穴旁站立——一个孤独的瘦削身影。
    在下葬仪式过程中,微风有如手指般拂动树叶;杜利特尔博士的声音变得轻快
如音乐,墓穴边缘的冬青和百合也微微颤动着。不一会儿,仪式不可置信地结束了。
大伙儿沉重地走下人行道;荷米欧妮回头,想再望一眼棺柩,但棺柩已放人墓穴中
看不见了,可是翻起的泥土尚未覆盖棺柩——那一幕太残酷,需等到没人目睹,只
有掘穴人看见的时候才做。荷米欧妮心头一紧,想到那些冬青和百合真美丽,又想
到诺拉生前多么讨厌葬礼。
    人们在大门边默默分手。这时,吉姆行动了。
    他本来夹在两名警探中间拖着脚步前进,像个死人立在地面上;但下一分钟却
活了过来。他绊倒其中一个警卫,那个人扑通一声向后翻倒,他的嘴巴在吃惊倒地
之际还维持着○形。然后吉姆再朝第二名警卫的下巴挥拳,这个人应拳倒在他同伴
身上,两个警卫像摔跤手继在一起,努力想爬起来。在那几秒钟内,吉姆跑走了,
像只公羊冲过人群,撞翻、旋转、闪避、扭打
    埃勒里对他大叫,但他仍是跑掉了。这时,警探已经站起来,快跑追赶。手枪
虽然掏出来,却无用武之地,因为开枪可能会伤及无辜的人们,他们一边跑一边羞
愧地咒骂着。
    然后,埃勒里看出来,吉姆的疯狂之举其实根本不疯狂——因为,几百米外的
山丘下,所有停放车辆的最外缘,有辆大轿车,车头背对墓园,车内无人,但引擎
一直在转动。
    埃勒里知道车子引擎在转,是因为吉姆一跳进车内,汽车立刻就冲出去了。两
名警探跑到一处空地,并朝山下开枪时,那辆大轿车已然成为远处一辆小玩具车。
它发疯似地快速向前疾驶。几分钟后,两名警探也跳上他们的汽车,开始追逐。他
们一个开车,一个仍拼命开枪,但吉姆这时早已不在射程内,每个人因此都明白,
他得到了一个绝好的逃脱机会。后来,两辆车都看不见了。
    有几分钟时间,山坡上除了微风拂树的声音以外,什么声音也没有。过了一会
儿,人群才开始叫嚷,丢下莱特一家人和他们的朋友,快步钻进个人的车子,在欢
快的滚滚尘土中飞也似地下山,仿佛这是一场花钱的娱乐,他们一点也不想错过最
刺激的高潮。
    荷米欧妮躺在起居室长靠椅上,帕特丽夏和洛拉正把冰醋冷敷布枕覆在她额头
上; 约翰·F.坐在靠窗一角,就着午后阳光,很慎重地翻着一本集邮册,好像现
在翻阅集邮册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克莱莉丝·马丁哀伤至极地紧握荷米欧妮
一只手,为她在审判期间的背弃、为诺拉、为最后一个令人震惊的巨大打击而痛哭
不已。可是荷米欧妮——伟大的荷米欧妮!——她反倒在安慰她的朋友呢!
    洛拉把一块新凉布用力放在她妈妈额上,荷米欧妮责备地对女儿微笑。帕特丽
夏接替生气的姐姐,重新把凉布放好。
    威洛比医生和奎因先生在壁炉前小声谈话,马丁法官从外面进来——卡特·布
雷德福和他一道。
    一时,屋里所有事情都停止了,好像敌人走进了他们的营地。但卡特·布雷德
福不顾这些,尽管脸色苍白,但还是打起精神,一直注视帕特丽夏——她的脸色这
时变得比他的更苍白。克莱莉丝·马丁露出明显的惊恐,她迅速瞥了一眼丈夫,但
埃力法官摇摇头之后, 便走到窗边坐在约翰·F.身旁,看他翻动色彩绚丽欢悦的
集邮册。
    “莱特夫人,我不想打扰各位,”卡特僵硬地说。“但我必须向各位表示,我
对——这一切深感遗憾。”
    “卡特,谢谢你,”荷米欧妮说。“洛拉,别再照顾我了!卡特,吉姆他——”
荷米欧妮咽了咽口水——“他怎么样了?”
    “吉姆逃走了,莱特夫人。”
    “我很高兴,”帕特丽夏大叫。“噢,我真是太高兴了!”
    卡特看看她:
    “别这样说,帕特丽夏,做这种事从来没有好下场的,没有人‘逃’得掉。吉
姆实在应该坚持听从劝告、坚持到底比较好。”
    “我猜,那样你才好把他追逼至死对不对?现在得重新开始了!”
    “帕特丽夏! ”约翰·F.放下集邮册,伸手握住卡特手臂。“卡特,多谢你
今天好意来看我们。假如我以前曾对你严厉过,我道歉。现在情况究竟怎么样?”
    “莱特先生,情况不好。”卡特嘴唇一紧。“当然,警报都发出去了,所有公
路都在监视中。他虽然跑了,但抓到他只是早晚的事——”
    “布雷德福,”奎因先生从壁炉前问,“你有没有去追那辆逃走的车?”
    “是的。”
    “我觉得这是预先计划好的。”威洛比医生喃喃道,“那辆大轿车停放的位置
非常方便,而且引擎一直在转动!”
    “那是谁的车?”洛拉问。
    “是今天早上从下村的霍默·芬德利经营的汽车修理厂租来的。”
    “租来的!”克莱莉丝惊呼。“谁租的?”
    “罗贝塔·罗伯茨。”
    埃勒里带着神秘的满足说了声“啊”,并点头,好像这是他所想知道的全部细
节。但其他人的反应却都是惊讶无比。
    洛拉甩甩头。
    “她倒好心!”
    “卡特刚让我和那个女人谈了一下,”埃力·马丁法官疲倦地说,“她是个聪
明的女人。她坚持说,她是为了开车去墓地才去租那辆车的。”
    “而且是不小心才让引擎一直转动着,”卡特·布雷德福淡淡地说。
    “而车头停放的方向刚好面对山下,也是她碰巧弄的?”
    奎因先生喃喃道。
    “我也问过她这一点,”卡特说。“晤,毫无疑问她是同谋,所以现在达金拘
留她了,但是这不能使吉姆·海特回来,也不能让我们因而掌握不利于罗伯茨这女
人的证据。很可能最后还是得放了她。”他生气地说:“我从来就没相信过那个女
人!”
    “她星期天去看过吉姆。”埃勒里沉思着说。
    “还有昨天也去了!我相信她是昨天去和吉姆安排了逃走的事。”
    “逃走、没逃走,有什么不同?”荷米欧妮叹气,“吉姆不会永远逃走的。”
荷米欧妮想到她曾经怎么宣称她对她女婿及其罪行的感觉。“可怜的吉姆,”说完
便闭上眼睛。
    当晚十点钟,消息传来。卡特·布雷德福再次造访,这次他直接走向帕特丽夏,
并拉起她的手。帕特丽夏吃惊得忘了把他甩开。卡特温和地说:
    “帕特丽夏,这件事就看你和洛拉了。”
    “你在说什么呀?”帕特丽夏声音尖锐紧张。
    “达金的人发现了吉姆开走的那辆车。”
    “发现了?”
    埃勒里·奎因从黑暗角落站起来走到亮处。
    “如果是坏消息, 请小声点。莱特夫人刚上床,看起来约翰·F.今天也不能
再多承受什么事了。他们在哪儿发现汽车的?”
    “在478A公路附近一个山峦中间的山谷里,离这里大约五十英里。”
    “主啊,”帕特丽夏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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