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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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镇-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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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能让诺拉知道真相?”卡特·布雷德福问。
    “吉姆曾经背弃诺拉,光是那一次,在家人和全镇居民眼里——尤其是镇民—
—诺拉已经是惨遭吉姆羞辱了。莱特镇这块小天地没有秘密和温文尔雅可言,有的
却是残酷;假如你是细腻敏感、压抑拘谨、自我意识强的诺拉,人见人知的丑闻就
可以成为一个大灾难,并诅咒你的生命至于不得重生。吉姆看出第一次离弃对诺拉
造成的影响是怎么使她成为行尸走肉,把她弄成因为耻辱而几乎发疯的惊恐的小孩,
躲开镇民,躲开朋友,甚至躲开家人。假如只是婚礼圣坛上的离弃,就使诺拉变成
那样,那么,一旦发现她嫁给了一个重婚罪人,那种打击该如何承受?一定会把她
逼疯的;甚至可能害死她。
    “吉姆明白这些罗斯玛丽设下的陷阱简直是残酷。吉姆实在不能向诺拉坦
白,或让她发现她既不是合法结婚的妻子,而且他们的婚姻也是不成立的;还有,
他们将出世的孩子记得莱特夫人作证说,诺拉一怀孕,他几乎立刻就知道了。”
    “这样一来就——”卡特沙哑地说,“更加棘手了。”
    埃勒里喝口饮料,然后点燃香烟,凝视红热的烟头良久。
    “而且更难启齿了。”他低声说,“吉姆一直给钱,并到处借钱,好让那个女
人免开尊口,说出会使诺拉失去平衡或害死她的可怕真相。”
    帕特丽夏几乎要哭了。
    “可怜的吉姆倒没去贪污爸爸银行的钱!也算是奇迹了。”
    “喝得不省人事时,吉姆诅咒说他要‘除掉她’、要‘杀掉她’——显然指的
是她的‘妻子’。当然没有错,他是在说他唯一的合法妻子——也就是自称是罗斯
玛丽·海特,并假冒他姐姐的那个女人。吉姆喝醉的时候糊里糊涂所表示的威胁,
根本从来不是冲着诺拉的。”
    “但我觉得,”卡特含糊地说,“他被捕以后,面对审判,还缄默不语——”
    “我认为,”奎因先生面带悲凄的微笑回答:“吉姆自有他的方式显示其了不
起。他情愿一死,以弥补他对诺拉所做的一切。而他能够弥补的方法,也只有在沉
默中死去。他曾让他真正的姐姐罗贝塔·罗伯茨发誓要保密,是无可置疑的,卡特。
因为,他如果向你和达金讲实话,就必须暴露罗斯玛丽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他
前一个婚姻的全部真相会跟着揭露出来——但那个婚姻是一个没有办成的离婚,而
已经怀孕的诺拉反倒成了未婚女子。再者,揭露真相对吉姆也没有任何好处,因为
那将显示吉姆谋害罗斯玛丽比谋害诺拉有更强的动机。不行,所以吉姆决定,最好
的办法是把全部的悲惨故事带进坟墓。”
    帕特丽夏这时已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吉姆还有一个保持沉默的理由,”奎因先生低声说,“所有理由中最大的,
一个英雄式的、史诗般悲壮的理由。不知道你们想到没有,那会是什么理由。”
    帕特丽夏和卡特对视一眼,然后盯着埃勒里。
    “我猜你们不知道,”奎因先生叹道,“真相简单得离谱,我们可以看穿它,
好像看穿一片玻璃。这是二加二、或是二减一那种问题,但它却是最困难的一种计
算。”
    奎因先生的肩膀上方突然冒出一块鲜血颜色的东西,他们仔细看,原来是安德
森先生美妙的鼻子。
    “喔,人生,悲伤的时间长久,快乐的日子却短暂!”安德森凄惨地说。“朋
友,注意古人的智慧我想你们一定奇怪,我这个可怜的家伙,在天赐的今天,
怎么有人给了我一大把钱。唔,他们说,我是典型的懒惰虫,但我的船今天靠港了。
快乐的日子短呀!”
    说着,颤巍巍地想去拿帕特丽夏的杯子。
    “安迪,你怎么不去那边角落闭上嘴巴?”卡特喝道。
    “先生,”安德森先生拿着帕特丽夏的杯子走开,说:“构成我生命的沙粒有
限;我必需待在这里,我生命必将终止在这里。”
    他在他桌子边坐下,迅速喝下饮料。
    “埃勒里,你别停下来!”帕特丽夏说。
    “你们两个人准备好要听真相了吗?”
    帕特丽夏注视卡特,卡特也注视帕特丽夏。他伸手到桌子对面,握住帕特丽夏
的手。
    “快说吧,”卡特说。
    奎因先生点头。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要解答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到底是谁毒死了罗斯玛
丽?不利于吉姆的论据是显示,只有他有机会,只有他有动机,只有他掌握着鸡尾
酒的分发,因此只有他可以确定将下毒的鸡尾酒送给要杀害的对象。不但这样,卡
特,你还证明了,吉姆曾购买老鼠药,所以他有可能把砒霜倒进了那杯致命的鸡尾
酒里。这一切都合理,而且真的无法辩驳——假如吉姆真的有意毒杀诺拉,真的有
意把鸡尾酒拿给她的话。可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吉姆根本从来没有想要杀害诺拉!
打一开始,真正的牺牲对象就是罗斯玛丽,而且只有罗斯玛丽!
    “所以,我不得不重新调整我大脑里的双筒望远镜。在我知道了罗斯玛丽才是
预期的被害人以后,那个以为诺拉是被害人而起诉吉姆的论据,是不是仍然成立?
晤,吉姆当然还是有机会下毒;而且如果罗斯玛丽是预期的被害人,他的加害动机
只有更强;另外,他也还是有砒霜可以使用。但是——如果罗斯玛丽是预期的被害
人,吉姆是否仍掌握着那杯致命鸡尾酒的分发机会?要记住,后来发现有毒的那杯
鸡尾酒,他本来是拿给诺拉的他可能事先确定那杯有毒的鸡尾酒最后会给罗斯
玛丽拿到吗?
    “不能!”埃勒里叫道,他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像一把刀。
    “没错,在那之前他拿了一杯最后一次调制的鸡尾酒给罗斯玛丽,但开始那一
杯没有毒。最后那一巡鸡尾酒当中,只有诺拉的鸡尾酒有毒——就是毒害带拉和罗
斯玛丽的那一杯,里面有砒霜的那一杯!假如吉姆在给诺拉的酒里下毒,他怎么可
能知道最后罗斯玛丽会喝下它?
    “他不可能知道。那是他做梦都不可能想到的事,不论他怎样想象、怎样计划、
或怎样算计,都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事实上,你们可以回想,罗斯玛丽喝下诺拉
的鸡尾酒时,吉姆不在起居室,因此,我这个到处游走的脑子就必须问了:既然吉
姆不能确保罗斯玛丽喝到有毒的鸡尾酒,那么,谁能确保?”
    卡特·布雷德福和帕特丽夏·莱特都用力撑着桌边,安静,僵直,屏住了呼吸。
    埃勒里耸耸肩说:
    “于是马上——,马上。难以置信,而且教人难受,但它是唯一可能的真相。
二减一等于一。只有一个只有一个人有机会给那杯鸡尾酒下毒,因为只有另外
那个人在罗斯玛丽拿到它之前掌握着它!只有另外那个人有动机杀死罗斯玛丽,而
且可能利用吉姆并无恶意地买来——可能是听了什么人的建议——只是想用来杀死
老鼠的老鼠药,去杀人记得吗?吉姆第一次去迈伦·加柏克的药店买了快克之
后不久,又回药店再买一罐,他跟加柏克说,忘了把第一罐放哪儿去了。现在知道
了这些事之后,你们猜第一罐到哪儿去了?这不是很明显,那罐快克根本不是忘了
放在哪儿了,而是被和吉姆住同一栋屋子,而怀有动机杀害罗斯玛丽的另外那个人
偷去藏起来了!”
    奎因先生瞥一眼帕特丽夏·莱特后立刻闭上眼睛,好像眼睛痛似的。然后他把
香烟塞入嘴角,从牙缝里说道:
    “只有除夕那天,把鸡尾酒拿给罗斯玛丽的人,才可能是那个人。”
    卡特·布雷德福一再地舔着嘴唇。帕特丽夏像是冻住了。
    “帕特丽夏,我很抱歉,”埃勒里睁开眼睛说。“我非常、非常地的抱歉。可
是,这个真相和死亡本身一样合乎逻辑。而且为了给你们两个人一次机会,我必须
把真相告诉你们。”
    帕特丽夏昏沉沉地说:
    “不是诺拉。噢,不是诺拉。”

    
    




 

 

                     第三十章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

    “都怪她多喝了那么一点,”奎因急急地对格斯·奥利森说,“我们可以借用
你后面的房间吗,格斯?”
    “当然,当然,”格斯说,“暧,真抱歉,布雷德福先生。我在饮料里掺的朗
姆酒是上等的,而且她才不过喝了一杯——她的第二林被安迪拿走了。莱米,过来
帮忙——”
    “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谢谢你,”奎因先生说,“不过,我想,来一点点波
旁威士忌可能有用。”
    “可是如果她不舒服——”格斯不解。“好吧!”
    老酒仙茫然地盯着扶住帕特丽夏的卡特和埃勒里。他们两个人正要将帕特丽夏
扶往格斯·奥利森的后面房间;帕特丽夏两眼充溢着痛苦的泪水。
    两个人把帕特丽夏安顿在房间里一张马毛呢罩着的黑皮长椅上。格斯端着一杯
威士忌飞奔过来,卡特强迫她喝,帕特丽夏呛着了,眼泪如注;然后她推开杯子,
躺回毛茸茸的皮椅中,面朝墙壁。
    “她已经好些了,”奎因先生确信道。
    “格斯,谢谢,我们会照顾莱特小姐的。”
    格斯出去了,边摇头边喃喃说,那是上等的朗姆酒哪——他才不像那个骗人的
希腊佬维克多·卡拉地,在他的夜总会供应老鼠毒药。
    帕特丽夏躺着不动,卡特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他坐下握住她的手,
埃勒里看她的手指被用力压得失去血色。他转身走到房间另一头,研究墙上的波克
啤酒海报。一点声音也没有,到处都没有。
    直到他听见帕特丽夏小声叫:
    “埃勒里——”
    他转过身。她起身坐在长椅上,两只手都被握在卡特·布雷德福手中;他拼命
用力握紧,简直像他才是需要安慰的人,而不是她。埃勒里猜想,在刚才那沉寂的
几秒钟内,这里曾经打过一场大仗;现在,大仗打赢了。他拉了一张椅子靠近长椅,
面向两个人坐下。
    “告诉我剩下的事情,”帕特丽夏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接着说吧,埃
勒里,告诉我剩下的事情。”
    “帕特丽夏亲爱的,剩下的事情没什么要紧了,”卡特连忙说,“喔,你已经
知道了,你知道的。”
    “我知道,卡特。”
    “不管剩下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亲爱的——诺拉有病。我猜她一直都是神经质
的,一直都接近崩溃边缘。”
    “是的,卡特。埃勒里,告诉我剩下的事情。”
    “帕特丽夏,记得吗,你告诉过我,十一月初罗斯玛丽来到之后没几天,你刚
好去诺拉家,发现诺拉‘困’在餐具室?”
    “你是说诺拉听见吉姆和罗斯玛丽吵架那一次?”
    “对。你告诉我说,你在他们吵架尾声时才进屋子,所以没听到什么重要的话,
而且诺拉不肯告诉你她听见了什么。但你说,当时带拉的脸色,和看到《毒物学》
书中掉出来那三封信之后一样。”
    “对”帕特丽夏说。
    “帕特丽夏,那一定就是转折点。那一定是诺拉知道全部真相的时刻——她纯
属意外地从吉姆和罗斯玛丽口中得知,罗斯玛丽不是吉姆的姐姐,是他妻子,而诺
拉自己却是不合法的妻子她就那样知道了整个卑劣的故事。”埃勒里看着自己
的手。“结果诺拉失去了平衡。刹那间,她的整个世界垮了,她的道德和健康
心理也跟着倒下去了。她面对着一个难以承受的羞辱,而且,从吉姆离弃她到回来
娶她那几年,她所过的不自然生活也削弱了她的情感。或许可以这样说诺拉滑
出了界限。”
    




    “滑出了界限,”帕特丽夏小声重复着,她的嘴唇苍白极了。
    “在那种被搅乱的心理状况下,她于是计划对这两个羞辱她、毁掉她生活的人
进行报复。她计划杀死吉姆的第一个妻子——那个自称罗斯玛丽的可恨女人,她计
划让吉姆抵偿谋杀罪,办法是利用他几年前为了同一目的而创造出来的方法;而今,
那个方法仿佛天意般落入了她手中。她一定是慢慢才想好计划的,但好歹想出来了。
她把那三封让人迷惑的信弄成不再迷惑人,她利用吉姆的行为造成是他犯罪的幻象。
她在自己身上找到强大的力量、强大的狡诈——那种才能,简直就是天才——以欺
骗全世界,同时也欺骗她自己的真实感情。”
    帕特丽夏闭上眼睛,卡特亲吻她的手。
    “诺拉知道我们——你和我,帕特丽夏——知道那三封信之后,她放意按照三
封信设计的模式去实行。感恩节时她放意吃下一点点砒霜,好让我们觉得吉姆在按
计划行事。想得起来当时她一有了砒霜中毒迹象之后,立刻去干什么吗?她跑上楼
吞下大量镁乳——砒霜的紧急解毒剂。这是那天晚上我告诉你的,帕特丽夏。镁乳
作为解毒剂不是很多人知道,但诺拉早就查到了。这虽不能证明她毒害自己,但把
这件事和她所做的其他事情放在一起看,意义就明显了帕特丽夏,要我继续吗?
我看让卡特送你回家吧——”
    “我要知道全部,”帕特丽夏说。“埃勒里,现在就把它讲完。”
    “我的小宝贝就是这样,”卡特·布雷德福暗哑地说。
    “我刚才说‘她所做的其他事情’。”埃勒里低沉地说,“回想一下吧!假如
诺拉像她假装的那样,真的关心吉姆的安危,她会把那三封证明犯罪的信放在帽盒
里让人找到吗?任何一个妻子,假如像她表现的,对吉姆那么深情,她不会立刻把
信烧掉吗?可是诺拉没有——她故意保留了它们她当然要这么做。因为她清楚,
如果吉姆被捕,那三封信将是不利于吉姆的最致命证据,所以她确实留下了它们,
以便用来对付吉姆。事实上,达金到底是怎样找到它们的?”
    “诺拉诺拉大声引起我们的注意。”卡特虚弱地说。“她歇斯底里地提到
那三封信,当时我们根本还不知道有那三封信——”
    “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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