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朝阳- 第75部分

李晨冉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这个令她失望之极的世界。突然她听到一阵怪异的压抑的嘶鸣声，那声音只是那么闷声闷气一下就没有了。

李晨冉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脱光了上衣的宪兵惊恐地张着嘴，喉咙上的一个很明显被匕首扎破的窟窿冒出黑色的血来。在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只见两个身着黑衣的人猛地扑向另外几个惊慌失措的宪兵，那几个人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便被匕首割破了喉咙。

其中一个黑衣人扑到李晨冉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陈老师！”李晨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眼泪夺眶而出。

“别说话，我们走！”陈翰渊低沉的声音给了李晨冉一种久违的安定。

陈翰渊将李晨冉抱到走廊外面的窗户边，另一个黑衣人将一根绳子系在她的身上，李晨冉发现竟然是葛俊。

葛俊小声道：“不要怕，外面有咱们的同志。”

很快李晨冉被葛俊和陈翰渊两人吊着从窗户口悄悄顺下了楼外的地面，这一行动由于如代绝对可靠的情报而变得出奇的顺利。

走廊西侧李晨冉以前的病房里却充满了越来越浓烈的不安，乡井不禁暗道：“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难道今天又是一场空吗？”他突然想到李晨冉会不会因此而活下来，然后他又狠狠将这一想法丢掉。

乡井终于不愿意再等下去了，他喊道：“三木！你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尤其是现在李······那个支那女人那里，有什么问题马上过来报告。”

明子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紧张，她为李晨冉安排的小节目如果被乡井知道，会不会杀了她呢？

陈翰渊和葛俊刚把李晨冉合力吊到楼下，便听到漆黑的楼道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此时脚步声已经很近，二人已经来不及找地方躲起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手电筒发出的光亮，葛俊紧紧握着手中的枪，却被陈翰渊按住。陈翰渊拉着葛俊面朝窗户站着。

“你们，干什么的？”三木抬起手电筒照着葛俊和陈翰渊两个黑乎乎的背影问道。

陈翰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转过身用日语骂道：“混蛋！收起你的手电筒，怎么可以随便照在我们的脸上？”

三木被陈翰渊用日语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顿呵斥，竟不知该怎么办。他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对这两个莫名其妙，半路杀出的同胞保留着一点点警惕。

陈翰渊叼着烟卷不耐烦地说道：“我们是明子小姐的人。”

“明子小姐的人？”三木对于这样奇怪的话有些不知所措。

“混蛋！”陈翰渊用纯熟的日语大声喊道，“你还有什么怀疑的吗？”

三木听到这底气十足的吼喝，不知为什么心里反而习惯性的安宁了下来，将对着陈翰渊和葛俊的手电筒往一边挪了挪。

三木小心问道：“机关长让我来察看李小姐病房，并将情况报告给他，”他暂时搞不清这个穿便装的陈翰渊是什么级别的军官，所以没有敬礼直接将乡井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陈翰渊指着病房小声说道：“在里面呢，那个女人还活着，你进去吧！”

三木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推病房的门，陈翰渊和葛俊不约而同地跟在了他的身后。陈翰渊看到三木始终手里紧紧抓着枪，不禁骂道：“还真是个狡猾又谨慎的主儿！”

三木的手已经搭在了门口的扶手上，他感到手里有一点儿黏滑，同时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警觉地用手电筒照去，发现了满手的鲜血。

“啊！”

“呯！”

陈翰渊和葛俊还是下手迟了一些，匕首插进三木后背的一瞬间，三木手中的枪发出了尖锐的响声。

不多时一队警戒的士兵朝这边跑来，此时的陈翰渊和葛俊已经明白要想全身而退变得有些困难了。

医院西面也已传来了密集的枪声，葛俊说道：“是我们的人，他们在那边吸引了敌人的火力，咱们快撤，不然来不及了！”

陈翰渊和葛俊乘着赶来的日军没有形成合围，交替掩护着冲到通向底楼的楼梯口。

“快！拦住他们！”明子带了一批人迅速赶过来，她可不想让李晨冉再逃脱掉，乡井却被西侧骚扰的人缠住，一时无法分身过来。

下面接应葛俊和陈翰渊的同志也冲了上来，双方挤在狭长的走廊里，一方是武器精良，源源不断，一方是神兵天降，突然袭击。

这时整个走廊都充满了飞曳的流弹和嘶哑的喊声，一枚手雷在陈翰渊和葛俊的身边炸开了，在炸开的一瞬间葛俊挡在了陈翰渊的前面。陈翰渊看着自己的老战友慢慢倒在血雾中，再也没有起来。

一时间走廊显得很安静，明子带着寥寥无几的几个手下慢慢靠了过来。

她看到倒在地上的陈翰渊和肢体残缺的葛俊，冷冷笑道：“大鱼终于上钩了！”

“呯！”

明子难以置信地抚着自己胸前裂开的伤口，慢慢倒了下去。



　
第一零五章　漫天落花

更新时间：20111216　22：24：05　字数：2991

陈翰渊并没有死，他从来没有这样靠装死对付过一个女人，但明子是个例外。明子的手下被陈翰渊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住了，等他们回过神来后，纷纷朝陈翰渊扑了过来。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陈翰渊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已经感受到死神来临的那一种心悸。

但是事情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命运在这个时候是眷顾他的，因为武成恰到好处的救援，倒在地上的是那几个鬼子，而不是他。

乡井此时已经搞不清楚状况了，从一开始他就陷入了被动，来自四面八方的枪声，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太真实。敌人很快撤出了战斗，乡井派一队人追了过去，自己马上领着另一队人直奔走廊的东侧。

他看到了一脸惊讶的倒在地上死去多时的明子，然后踢开关着李晨冉病房的门，里面除了几具脱光上衣的士兵的尸体外，病床上哪里还有李晨冉的影子。

乡井呆若木鸡地看着空空的病床，他知道这次自己又败给了这个女人。

几分钟后，小岛和随后而来的井田峻抵达了仁济医院，看着残破不堪的现场，井田峻狠狠扇了乡井一记耳光，下命令道：“混蛋！你这个废物！我命令你马上全城搜索！”

郊外的卧龙寺，葛俊的遗体被抬进了后面的禅房。谁都没有说话，普圆大师对陈翰渊等人缓缓说道：“你们都离开吧！老衲要为葛施主超度了！阿弥陀佛！”

陈翰渊抱着葛俊的尸体不放手，他不相信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他不相信为了李晨冉，为了他的暗自蕴生的儿女情素，会害了葛俊，替鬼子除掉这一多年来的心腹大患。

陈翰渊猛地抽打起自己的脸来，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该死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陈施主！”普圆伸手拦住了陈翰渊砸向自己的拳头，“生死是业障，请施主看开些，这里是葛施主留给你的东西，特地让我转交与你。”

陈翰渊打开普圆递过来的一个布包，展开一看里面有一封给他和李晨冉的介绍信。原来葛俊早已经和老家作了汇报，将二人调往根据地工作。

普圆又拿出一张纸来，上面记着一个地址，他对陈翰渊说道：“这是蒋小梅施主托付给葛施主的那个孩子的地址，他说希望你能妥善安置这个孩子。并且他说过每一个能够活着的同志都要将这个孩子照顾好。”

陈翰渊看着手中皱巴巴的纸张，觉得这样的托孤和牺牲始终让他无法接受。

“陈施主！”普圆大师再一次催促陈翰渊离开。

陈翰渊看着炕上安静的葛俊，想起他的话来：“我们没有悲伤的时间，我们得行动起来！”

另一间禅房，李晨冉早已苏醒过来，尽管浑身的疼痛难忍，但是映入眼帘的如代的笑脸令她舒服了很多。

李晨冉握着如代的手，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如代不好意思说是为了救她，但又不会说谎，只得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谢谢！”李晨冉有些感动，她知道这个词对于她二人来说有些多余，但还是要说。

李晨冉明白这次如代闯了大祸，井田峻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于是说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要不和我一起去根据地吧！”

如代摇了摇头：“那是你的生活，不是我的。我也爱我自己的爸爸，表哥，还有我的国家。”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李晨冉艰难地抬起胳膊将不成人形的手搭在了如代冰冷的手背上，“我对不起你还有······乡井君！”

如代的眼泪滴在李晨冉的手臂上，她痛苦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晨冉带着一丝伤感淡淡地说道：“是呀！为什么会这样？我本来想平平淡淡的和自己所爱的人生活下去，慢慢变老，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场战争改变了一切，”她突然严肃地说道：“如代！你还是回日本吧！算我求求你，这里没有你要的生活，每天生活在异民族仇恨的目光里，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如代低下头，缓缓地说道：“我明白的，”她将脖子里的护身符解了下来递到李晨冉手里，“我没什么可送你的，这个给你。”

李晨冉看着浑身是血的自己，苦笑道：“如代我才真的没有什么可送你的东西。”

如代拿出在李晨冉房间里拿走的那张小像说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李晨冉说道：“但我还是欠你一条命！”

如代说道：“在南京肯特医院，你也救过我，我也欠你的。”

李晨冉笑了：“好吧，就让我们彼此欠着吧，这样我们会时常想起对方！”

如代轻轻抱了抱李晨冉，天要亮了，她们都该走了！

如代转身朝门口走去。

“如代！”李晨冉有些不舍得。

如代回头笑了笑，走得很坚决。

李晨冉泪流满面。

乡井静静地坐在公馆的书房里，看着墙上的山水画，雾气朦胧的烟霞好似李晨冉若隐若现的笑靥。他有些迷茫，此刻居然想到的不是天皇的圣战而是敌国的一个可恨的女人，但是他心里却真的爱她。

留声机里传来江都风格的曲子，让他想起了富士山头的白雪和那片烂漫的樱花，他对着李晨冉留在家里的照片冷冷说道：“你赢了！你这个天使般的魔鬼！”

乡井将李晨冉的照片扔进了火盆里，看着它化为灰烬。他抽出那把挂在墙上的战刀，对着自己的腹部切了下去，鲜血漫过了李晨冉照片的灰屑。

井田峻铁青着脸坐在办公桌后面，他千算万算没有把自己的女儿算进这场游戏里面，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向胆小柔顺的女儿会做出这样令人意外的事情。

“报告！”小岛走了进来，“现在还没有获得这些人的踪迹。”

井田峻颓丧地靠在椅背上问道：“乡井机关长怎么没有来？”

小岛脸色带着哀伤道：“机关长已经······已经以武士的方式切腹谢罪了！”他低下了头，为这个年轻的上司而感到难过。

井田峻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向小岛摆了摆手，瞬间觉得自己苍老了很多。

一阵敲门声传来，如代慢慢走进了办公室，后面有几个紧跟着的宪兵。如代在大街上被宪兵发现后直接带到了井田峻的办公室。

“爸爸！”如代看着井田峻神情憔悴，眼睛微红，心中有些愧疚。

井田峻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好一会儿才说道：“你长大了！我都看不出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对不起！”如代低下了头，哭泣道。

“乡井君切腹自杀了！”井田峻淡漠地说道，“如代，你干的不错！”

“什么？这不可能？”如代惊呆了，她试图抓住井田峻的手，小的时候每遇到令自己感到害怕的事她总会试图抓住父亲或者是表哥的手寻求庇护，但现在那个爱着她的表哥已经不在了，近在眼前的父亲却冷冷地甩开了她柔弱的手。

如代哭泣着像个无助的孩子，她试图去再次拉父亲的手，只见井田峻拿起一支手枪对着她，很快又放下来说道：“要不是你的母亲，我想我真的会打死你，”他叹了口气，“明天就送你回日本去，近藤将军的儿子一直很喜欢你，这门亲事会暂且令井田家摆脱困境。”

“爸爸！求求你！爸爸！谁都知道那个人是个疯子，我不要嫁给他！”如代吓得脸色苍白。

井田峻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忍，但很快硬起心肠来说道：“如代！你知道的，成长是有代价的。你犯了错，就得承担责任，这就是成长的代价。你放心，我会让你表哥乡井的骨灰陪伴你回国的，你不会太过孤单。”

黎明前夕，天空一片漆黑，给人一种想要爆发的压抑和沉痛，陈翰渊和李晨冉以及身后的许多出生入死的战友站立在一座新坟前。葛俊终于可以休息了，在卧龙寺后山浓密的松林庇佑下，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普圆大师对陈翰渊和李晨冉说道：“你们走吧！”

武成拉起人力车说道：“‘燕子’同志身上有伤，我送你们一程。”

武成一直将二人送出城郊，停了下来说道：“只能送到这里了，你们小心些！”

“谢谢你！”李晨冉说道。

陈翰渊问：“老武，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

武成憨憨笑道：“以后再来北平，直接去联络点找一个叫老孙的便是我。蒋小梅是老孙，你也做过老孙，也该我做一次了呵呵。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老孙’和‘狼群’战斗在我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是的，很多很多！”陈翰渊重复着武成的话。

天际已经有一线红色将要喷薄而出，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第一零六章　苗竹奇遇

更新时间：20111218　19：43：12　字数：2150

陆奇玥醒了，确切地说是被一种久违的肉香馋醒的，她刚刚经历了死亡，她有些怀疑这阵阵的肉香是不是来自天国里的幻觉呢？

她从来都是一个不甘心的人，她咽了口唾沫滋润了一下灼烧的嗓子，哪怕只是幻觉也要亲自幻灭它。

陆奇玥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头顶是破败不堪斑驳的天花板，是用毛竹编制的，四周什么都没有，原来是一幢老旧的竹楼。她轻轻摇了摇头，这样的天堂太简陋了。

陆奇玥顺着香味传来的方向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