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与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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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与阴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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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慕尼黑……”

“在慕尼黑、在慕尼黑,您现在不在慕尼黑了。原来就是这个问题,您不能把过去曾经有过的东西忘掉,而坚持要已经不能再得到的东西,对那些新的、美丽的、当前的东西你却不能敞开胸怀——您懂了吗?”

“啊哈,原来是这么个问题。”我神经质地说,“听起来倒是不坏,对吗?大概还有救吧?”

“您有点儿玩世不恭,博特先生。这毫无用处,至少对您是这样。让我们把这事儿就谈到这儿吧。我所见到的都已经跟您说了。走出去,给自己找一个女伴儿,在沃维森有成千上万的单身女人,她们渴望着有像您这样的小伙子。我给您一份建议清单,把您的内心表述出来,经常到外面走走看看,您会找到许多有用的东西。当您真的有了什么问题,不只是儿童玩具广告这样的问题,那您就再给我打电话吧,好吗?”

“好的,”我说着,举起了我的杯子,“非常感谢,博士先生,生活愉快。”

“再见,博特先生。”他说,然后在他的手册上按了一个键,跟我告别。

“谢谢。”

两个粗大的字出现在我的屏幕上,然后屏幕通报收到了长达二十二页的数据,题目为:起来同孤独作斗争。

我在屏幕上浏览了目录,有一段写着:您有酒精问题吗?我又灌下一杯波尔图,把这一段通读了一遍,很有教益。

另外一个段落是有关找一个伴侣的。“共同的孤独就不再是孤独”,这是标题。我对此可不敢苟同。尽管如此,我还是把它打印出来,明天早晨上班时可以带着。除此之外,是一份沃维森的单身酒吧的名单。

我从没去过一家单身酒吧,说心里话,也没有很大的欲望上那儿去。可那天上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琢磨,今天晚上到底要不要上一家单身酒吧去,碰上一个女人,跟她单独待在一起。

我决不是一个能在内心激烈斗争的人,我想,什么东西应该怎样,就让它怎样。下了班,我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家,换了衣服,乘上电子包车到了市中心。我写在纸条上的那家酒吧的名字叫西格特·佩帕斯孤独之心俱乐部。它肯定是在市中心旧城区的一条小巷子里,我到处打听,奇怪的是,居然极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这条街的名字也挺奇怪,后来我才想起来,这里早就没有人住了。

最后我总算找到了那家酒吧,其实它是一个小地下室的走廊,红色的霓虹灯组成的酒吧名字在门的上方闪烁,左右两边各是一个霓虹灯做的心,看上去就像是一家妓院。

酒吧里,三杯啤酒后面坐着三个男人,每个都孤单单地坐在一张桌子边,总共大约有二十张桌子,他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吧台。吧台上,第四个男人正没话找话地跟吧台小姐索然无味地聊着。

“一个黑洞。”我说,吧台小姐朝着我盯了几分钟,我又说,“没什么劲,呃?”

“那您就半夜来吧。”她语气很冲地说。说完,她又转向别人。

我三大口把啤酒倒进肚子里。

“再来一杯吗?”
“谢谢,我已经够了。”我说着,把我的π卡递了过去。
傻瓜计算机又该算计着,我逛了一家单身酒吧,说不定它又把我的孤独标尺往高值处升了升,或者把全世界的孤独标尺值往下降了降,甚至把全世界所有在黑暗中喝啤酒的人都当成单身汉。不过,我对这些实在是无所谓。

我又在市中心里转了转,到处都是成双成对购物的人们,我想起了莎拉,想起了她要给予我的。她现在正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我又想到了简斯,我也许应该去看望他一次,或者至少给他打个电话。他现在肯定也很孤单,尤其是当他想起来,他的妻子和孩子不再和他住在一起了。

突然,我又站在了我和莎拉曾经站过的那座旧房子前。我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看,在上面的那扇窗户里,又出现了那个老太太的脸。她正朝下看着,她肯定是个单身。如果一个人不是单身,是不会这样从窗户里往外看的。

我又看了看我的纸条,在市中心附近的什么地方,准有一家保龄球馆,今晚像往常一样,他们在那里打保龄球,交朋友。

我又到处打听,才找到那里。那是一个巨大的大厅,三十六个球道并列排在一起,其中有十几个球道正有人在打。噪声强度真要把人吓跑。

球隆隆地滚动,保龄球机用夹持器把球瓶扶正,人们声嘶力竭的喊叫盖过了球滚动的噪音,迪斯科音乐不停的震响又压倒了一切。

“打保龄,交朋友”的人对我这样解释:人们自己花钱,把名字记在一张表上,每三个人组成一个队,然后进行循环比赛。赛完后再回到名单上来。我端着一小杯啤酒等着有人叫我的名字,可有人告诉我,在这儿我是个真正的陌生人,在场的人连一半也不认识,而且还是个对保龄球一知半解的门外汉。

接下来,轮到我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跟我一个组。他们两个当然是熟人,我作了自我介绍,他们两个点点头,笑着说了自己的名字。可是,在这种震耳欲聋的噪音下,我能听清什么呢?

那个女人先打,她头一掷就把所有的球瓶都扫清了。

“全中!”大厅里的保龄计算机尖叫起来。

我第二个打。球贴着边滚了过去,接下来是那个男的,他也打了一个全中。我的这两个队友因为我的球没有击中目标而哈哈大笑起来。

“再来一轮!”他们中的一个说,另一个也说,他们两个都在等着这一轮打过去。

我在下一轮里也许会编在一个幸运的组里,可是这一轮就叫我烦了。

我把借来的球鞋还了,把名字从名单上划了去,为这种天大的快乐付了巨款。根据专业治疗师桑德尔的意见,这就是结交人。

回到家里,简斯又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他也许根本不知道,我和莎拉捣腾了些什么。我只有装出一副根本不知道她离去的样子。就在我拨多普勒家的电话时,我心里很清楚,我其实不是要同简斯通电话,而是要打听一下莎拉到底走了没有。

没有人接电话。个人通讯机告诉我,我得做个留言。看来她是真的走了。“你好,简斯!”

我想这样写,然后我思索了片刻,写了起来:

“喂,你们两位!能不能让我听听,让我看看你们在鼓捣什么呀?你们有兴趣的时候给我回个话。”

然后我又给妈妈拨了电话,让她告诉我她新近又在操持什么,我自己一边往嘴里一口一口塞着晚饭。

“很快就会好的,妈妈。”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地说,要么就说,“你千万不要生气,别人也都是这样嘛。”

诺拉不在家,我给她的信箱里写了:

“你又有了吗?”

除此之外问什么呢?

我突然恋恋不舍地怀念着这一天,在这一天里,不再有空荡荡的夜晚凌驾在我的头上,在这一天里,我有很多很多的事儿可做……我梦想着回家,在昏暗的房子里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透过片片从窗前飘过的云看着外面。就在这个时候,诺拉在我的脑海里流过,也就在这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的还有她的忧郁。

我躺下睡觉。我想,要是我半夜里醒过来,或者还没睡着,我就爬起来再上那间酒吧去。从半夜开始,这种酒吧里就会有什么事儿。

可是实际和我想的恰恰相反,我一觉睡到早晨,直到个人通讯机用低沉的男中音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喂,图波尔,您该在七点十五分醒来,时间快到了!”

沉睡一夜之后的新的早晨,冲个热水或冷水浴,从睡梦里再生出来,然后用早餐恢复生气。在去电子包车车站的路上,我摸摸外衣口袋里那张写着单身汉活动的条子,把它掏出来,撕成了碎片。

中午,我到餐厅里和布莱因闲聊,我们谈到了女人,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他跟他的女友住在一起已经有好几年了。

“我们还要再一块儿待一段,然后再结婚。”他说。

我本来想说,你不会这么肯定吧,可话到了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这时候,他想出了一个计算机找伴侣的主意。“你是不是认为,找伴侣一定要向中介机构付钱?可中介机构能做的,我也能做,只不过在我这儿是不要钱的,而且做得更好!我们马上就去看一下,看看能找出什么来。”

作为第一步,他先从计算机里调出我的个人档案。他把他的屏幕转到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然后他透过多层平台向上搜索。我在洛那里见过这种操作,这两个人的做法竟然如出一辙。不过对我来说,这全是些看不懂的花招。

“好了,”他终于说话了,“现在行啦!你的π卡号是多少?”

“你说实话,这不是你自己解开的吧?”

他充满同情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是他自己解开的,可是很显然,他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副遵守数据保密规则的样子,其实保密观念早就没影了。所以,我对他说了我的π卡号,屏幕上出现了我的个人档案。我最近曾见到过一些档案之类的东西。最后,计算机以一种粗鄙的方式把这些东西直接啐到我们面前。

现在轮到我自己忍受我的π卡里储存的我的尊容,还有我的数据。在父亲这一项里,它登记为不知名。对此,我比这台威力强大的计算机了解得要多得多。

看着我的历史,布莱因显得很不舒服,他不时转过脸去看看我们捣腾的这事儿有没有被别人看见。他曾用这套老把戏把菲尔贝尔拒在门外,尽管上层的那些家伙都知道,这儿的年轻人都在干这种破解密码的勾当,而我的同事们也都知道,一旦被发现就会丢掉工作。

我给布莱因写了一张条子:

“我们已进入档案。我的个性轮廓在哪儿?”

“被锁住了!”他在条子下面写着。

“哈哈,真稀奇。”我又在下面接着写。

他疑惑地看着我。

“禁止入内了!”我说。

他键入了些什么,几秒钟以后,我在别的档案里见过的标尺显露出来了,可惜它既没有标注姓名,也没有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值得重视的东西,它仅仅是与其他的人相比较的一种标尺。

对我有用的只是在标尺17.1上的值为104.36,而在标尺17.2上的值是87.33。这台有内部保密措施的计算机终于让我有机会正确地认识了自己。

“一定还有更多的东西!”我在我们的秘密交谈纸条上写着。

这张纸条就这样递过来递过去。

“是的,有运用价值的东西!”他写道。

“快!让我们看看!”

“我还没有做过呢。”

“你想想办法。”

“没有机会,因为解不开的,我干不了。”

“谁能解开呢?”

“警察、联邦调查局、联邦保密局,别人谁也解不开密码。”

“太遗憾了!”我说。我本来是兴致十足的。

布莱因又看了一眼纸条,上面写满了我们做的注解,有的意义明了,有的叫人费解。他把纸条拿过去,藏了起来。他不相信废纸篓。然后他又开始启动一个搜索程序,想用这个程序搜索一个也许跟我最般配的女人。

“说老实话,我们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找到他们的伴侣的,它的用场比平常在生活中找伴侣要大得多。”他说。

程序运行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打印,一张有十个人的名字和她们的π卡号的名单出来了。

“克莉丝蒂娜·普莱因斯贝格,”我读着,“莉迪娅·布洛克,莱拉·米达尔,约翰娜·威茨……”

“等一下,这儿有不对的地方,”布莱因说,“你看一下这第一个,普莱因斯贝格的π卡号,她已经六十五岁了,所以啊,她是天下第一号跟你最般配的。”

“这可能吗?”

他摇摇头。“当然不可能。老人和年轻人决不会这样和谐的。这真是太奇怪了。”

他把克莉丝蒂娜·普莱因斯贝格的档案调到屏幕上,π卡相符。她是一个老太婆,她这张脸对我来说好像是异乎寻常的熟悉。别的女人都比她年轻,大约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瞧瞧,就是她,看上去真棒,怎么样?”

布莱因说的是第二个,莉迪娅·布洛克,二十四岁。

我把她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写了下来,接着,我瞥了一眼那个老太婆的地址:沃维森市中心海姆斯加瑟4号。

我猛然间想起来了,我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我曾经在一幢房子的三层楼上见到过两次。

我坐在家里,内心从未有过这样的平静。我把硬邦邦的饭菜塞进微波炉,撕开油炸土豆片的纸袋。写着十个人的名字和她们的电话号码的纸条就放在我面前。莉迪娅·布洛克,在回家的路上我已经把这个名字轻轻地练习了好几遍,好把它说得利索流畅,使它听起来就像叫一个老朋友的名字那样。叫这样的名字用不着思考,也用不着费劲儿从头拼到尾。莉迪娅·布洛克,莉迪娅·布洛克。我现在反正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因为此刻正在放一部有意思的影片。我把主要频道的节目单都从头到尾地看了,我在心里想像着她大概喜欢看什么样的影片。这是很难的。她大概是个连续剧迷吧,那我在二十一点以前不应该给她打电话,在播新闻的时候也绝对不能给她打,因为如果她像我一样,她也一定会看我喜欢看的节目的。那么我到底喜欢看什么呢?不用说就是金大中特别节目的MTV。从我年轻的时候起就有金的音乐,是从九点到十点。可她才二十四岁,她不用说对这种音乐一无所知。不过这都不要紧,我把我的数据提醒器拨到二十一点十分,主题词是莉迪娅·布洛克,离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等待是令人心焦的,那我就想念,在想念中时间就不知不觉地过去。这个念头挤到了最前边。我坐在一个厚实宽敞的地方,凝视着你,你也许可以根本不把它当一回事儿,而自顾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可是,当你在等待什么的时候,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有意义呢?我拿着我的波尔图酒杯,静心想了想,倒了满满一杯矿泉水。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本来已经是很难的了,这会儿决不能含含糊糊地对陌生的女人说酒话。

你是被选出来的,我可以对她这么说,为了尽可能跟我和谐地相配,从大约一百万个沃维森的女人中选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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