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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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锁匠-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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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我两手抓紧椅子两侧,虽然没说话,不过我知道他注意到了。
  “我想这样大家都很了解了。”他说,“麦可,麻烦你先离开好吗?我们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谈。我知道鬼在等你,你不如现在就去找他吧!我相信你们俩今天一定会很有收获的。”
  他坐着等。我站起来。
  “很高兴见到你,麦可。”他说,“我很确定我们会再见面。”
  我开了门离去。经过那三个人,他们现在一起坐在客厅里面,显然是找到厨房和冰箱了,现在人手一瓶啤酒。
  “怎样啊,大红人?”
  我不知道说话的是哪一个,也不在乎,我直接上楼,敲敲艾米莉亚的门,她不在。
  “她走了啦!”眯眯眼说。现在他就在楼梯底端看着我,“她老爸把她送走啦!”
  我下了楼梯,想绕过去,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我盯上你了,记得吧?以后不管我说什么,最好给我站住仔细听!”
  他盯着我好几秒,手指陷进我手臂。
  “去啊!你该走了!还有事要做哪!”
  我走出大门,呆站片刻,感觉阳光照在我脸上,纳闷下一步应该怎么走。我在脑里重演刚刚的一切,一直到那个人说出艾米莉亚的名字……
  我跳上机车,直接往底特律冲去。
  我这辈子有好几次这样的经验。这种时候,我总是把自己抽离,赶快放手离开,也可以直接去找我的监护人就好。要是我真这样了,不晓得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一次就好。
  可是我就是走不开,那一天就是这样。我走上同一条路,来到同一个地方,直接到了格兰特河大道,那一家城西废料场。天气很闷热,天空乌云聚集,接着下了几分钟的大雨。雨停了,人行道上热气蒸腾。
  我直接把车子骑到店门口,敲敲门等待。鬼老大,或是鬼,不管我应该叫他什么,无所谓了。他过来开门,看到是我。他还是穿着那件破烂的毛背心,一样的眼镜挂在脸上,连着一样的链子。他什么都没说,只摇摇头,大声叹气,好像我是个大麻烦。接着他开门让我进去,我又把车推进店里。
  “你回来啦!”他说,“真高兴你来了。”
  我停好车,站着等,不知道会怎样。
  “他们说你是能找到的最好的货色。老天帮帮忙啊!”
  他转身回到店里,在一片黑暗中绕过一堆废物。我跟着走,来到后面的小房间,里面电视还开着,窄小的走廊两边都是报废的脚踏车。
  后门出去是院子,里面的遮阳棚是绿色的。今天更闷热,下过雨的蒸汽,还有雨水打在漆树和栎树上的味道。鬼老大今天看起来比较老,好像比昨天更憔悴、更苍白,皮肤几乎是半透明的。他的头发简直跟稻草差不多,稀疏的发丝之间还看得到头皮,还有上面点点的老人斑。但他身手非常灵活,像个职业运动员一样,也像是专业舞者。他走路的速度很快,也不回头看看我有没有跟上。他直接走到保险箱那里去,站在正中央。鬼老大戴上眼镜,这才转头看我。
  “我视力不行了。”他说,“这只是第一个不方便。”
  他举起右手,手心向下。
  “手也开始抖,这也不好。”
  从我站的地方是看不到有什么抖动的迹象,他的手看起来还是很稳。
  “我女婿抛弃我女儿跑了,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住在佛罗里达。就算我痛恨那一州的每寸土地,我也放不下我女儿,这你也应该了解……”
  鬼老大走到其中一个保险箱后面,拖出一张旋转椅。地上铺着三夹板,旁边绕着一圈保险箱。鬼老大把椅子转个半圈,靠着椅背坐下。
  “我要说的是……唉,就是这样了。关于我这个人,你知道这些就好,其他的都不关你的事。懂吗?”
  我点头。
  “今天要不要再试一次?还是你其实完全不会开保险箱?”
  这里总共有八个保险箱,等距排好,好像是照着某种看不见的地图方位,说不定真的是按照正确的方向排列。在这样一栋乱七八糟的房子里面,到处堆满东西,只有这个空间是整整齐齐的,在一片混乱之中别具一格。
  “你到底会什么?”鬼老大问,“不然从你会的开始好了。”
  我两手一比,假装自己手拿不存在的工具撬锁。看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我刚刚是在折动物气球,而不是在开锁。不过他还是懂了,把我带到外面,一面墙边立着一个工作台。走过来的途中还得跨过一堆油漆罐,最后我才发现工作台上的东西——鬼老大精心安排的撬锁工作室。工作台上架着一个塑胶合成树脂的滚筒,滚筒里面是一个钥匙锁,鬼老大把锁拉出来打开,露出里面的插销。他戴起眼镜打量,拉出其中一根。旁边有一个抽屉,他开了抽屉拿了另一根出来,在上面小心装好弹簧。一根接着一根,完成特制的锁。这到底是难是简单我不晓得,等他弄好,就把锁装回滚筒里面,又在旁边翻翻找找,我猜他是要找撬锁的工具。我从裤袋掏出自己的递过去。
  “你随身带着?”
  我点点头。
  “要是被警察临检,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他们是会很高兴啦!”
  没等我反应,鬼老大退到一边,让我上前开锁。
  “准备好就上吧!大红人。”
  我掏出棒针和撬刀开始动工,做自己会的事情感觉真好。压下棒针,感受碰到的第一道插销。鬼老大就站在我后面看我,近到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我没干扰你吧?”
  我不管他,继续往前碰第二道,接着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然后锁应声开启,连再来一次都不必。这锁显然很简单。
  “好啦,所以简单的你会开。那来挑战难一点的好了。”
  我退到一旁,让他再度更换锁里的机关,我看到刚刚换上的锁栓上面有精密的刻痕。这回弹簧很不好装,鬼老大得凑近弄,脸离锁头只有几寸。
  “只要让我再看到一条就好……”鬼老大喃喃自语。等弄好了,他才拿掉眼镜,揉揉眼睛,接着退后。我上前一步,继续开始工作。
  这一回,他举起左手看表。“十秒。”他说,“继续计时,你最好快一点。”
  我压下棒针试探。
  “二十秒。”
  不管他,我告诉自己,当他不存在就好。
  “三十秒,有人很不耐烦了哦!”
  小心推,感觉距离的差异,继续走。
  “四十秒!你最好快点!”
  推到底,压力棒拿好,不要紧张,不管他就好,就是这样。
  “五十秒!你跟我开玩笑啊?”
  我再来一次,感觉锁栓的位置,小心推开,一次一点点。
  “一分钟!警察都来啦!”
  我背后有一道汗水滴落。后面的草丛里还有虫叫,某种不知名的虫嗡嗡叫飞来飞去。
  “你白痴啊!警察都上门来啦!”
  还有一道,棒针拿好,不要紧张。
  “砰!听到没?砰砰砰!”
  我闭上眼睛,静止不动,一次一点,用百万分之一寸的距离移动棒针。
  “完蛋啦!警察全跑来啦!”
  还有三道、两道。
  “太慢了,逃命啦!”
  最后一道。锁打开了。我抽出工具,用尽全身的力量,才不至于一拳揍上鬼老大那张苍白愚蠢的脸。
  “可以再快一点。”鬼老大这下子又是一脸酷样,好像刚刚没对着我吼叫似的。
  “你拿棒针的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真不晓得是谁教你那样拿的。”
  鬼老大又到工作台边摸摸弄弄,翻出一大堆螺帽、螺钉和垫圈。
  “不过呢,锁匠现在不值钱啦,十分钱可以买一打,到处都有。”
  等他终于找到要找的东西,才拿起来丢给我。那是一个号码锁,而且是高级的号码锁。
  “简单的三轮锁对吧?你要怎么开啊?”
  拉出钩环,转动转轮,感觉凸出来的部分。这是标准程序——从最后一码开始找,再用数组去推出可能的组合。
  鬼老大看着我,最后一码是二十五,那么从一开始,推到第二码再往下。
  “你在干吗啊?”
  我抬头看,你以为呢?
  “你总不会是要用猜的吧?高级的锁哪能让你这样?好的锁才不会像便宜货用可以推测的组合!还有,我说啊,你该死的根本是外行嘛!难道一点手感都没有啊?”
  鬼老大不等我回应,不过我也没有答案。他从我手里抢过那个锁,开始快速转动轮盘。
  “要去感觉,懂不懂?没有别的方法!要是连普通的挂锁你都不会……”
  鬼老大很快看了转轮一眼,接着把锁靠在左耳边听,然后继续转,双眼紧闭。
  “有感觉或没感觉,就是这样,懂吗?就是这么简单!”
  鬼老大睁开眼睛,从反方向转动转轮。
  “大红人,这我闭着眼睛都会。我没跟你开玩笑,连开车的时候也行,讲电话时都可以一边开锁!”
  鬼老大又转一下,停下来,又一次改变方向。
  “你到底懂不懂?开这个我连想都不用想。”
  说完就拉开锁勾,把锁扔给我。
  “坐下来好好练习!等你有办法像个专业开箱手了,再来叫我。我要去吃午饭了。”
  开箱手——那是我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鬼老大走了,这个称号还在我耳边回荡,就在那有着绿色遮阳棚的后院,环绕在一圈巨大的金属保险箱之中。
  开箱手。
  ?
  我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那个锁现在在我口袋,今天的第一份“家庭作业”,是要练习转盘,要感觉排列的方式,找到正确的位置。目标是要转到有办法用手感去找到正确的角度和组合,不能作弊。
  本来应该直接回家去练习,可是我却来到马许家。每个窗户都是暗的,不过屋里还是有音乐声传出来。我打开前门往里探,音响很大声,放的音乐是《这样不好吗》,那是“海滩男孩”的歌,我记得马许先生最爱这个乐团。声音大到像是在开派对,可是里面没点灯,我也没看到人。
  我进了客厅,巨大的水族箱散发出诡异的光芒。我上楼去,先打开艾米莉亚的房门,打开灯,里面还是没人。
  我关上灯转身离开,走下楼,歌声结束了,有几秒钟一片寂静,接着另一首歌又开始,这一次是《你依旧相信我》。
  我走到书房门口推开门,音乐更大声了。
  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墙上那条巨大的鱼标本不见了。不过也不算不见,只是从墙上拿下来,被人用力掼出窗户,现在一半露在外面,后面的鱼尾巴还在室内。
  再来是办公桌后面的椅子,现在背对我,我看到旁边有一只手垂下来,我等了几秒,希望会有点动静。
  接着椅子转过来了,马许先生另一手端着酒杯,整个人瘫在椅子里面。他抬头看我,一点也不惊讶,“很高兴看到你啊!”他说,“给你自己来一杯吧!”
  我看到他桌上有空白记事本,一把抓过来,在上面写:“艾米莉亚人呢?”
  我把本子递过去,他看了一下,还前后调整几次,好像看不清楚。
  “她走了。”
  我再拿回本子写:“去哪里?”
  那个问题好像瞬间把他击倒了,马许先生闭上眼睛,我还以为他一定不想理我了,结果他又清清喉咙开口。
  “我把她送走了,去安全的地方。我想她应该想打电话给你,可是……唉,你知道吗?这实在很让人难过……”
  马许先生一口干掉杯里的酒,接着把杯子放回桌上。他的动作很小心,好像需要每一盎司的力气和精神才能办到。我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他坐在这张椅子上的画面:一个晒得黝黑的阿伯,穿无袖上衣加短裤,牙齿很整齐,手表很高级,发型也很称头,说不定剪一次要花五十块都不止。
  那时候他姿态很高,满口都是商业术语,可是今天,他看起来这么害怕,好像无法控制自己发抖的双手。
  “要是我跟她通电话,我会转告你……呃,你知道的,我是说,我会帮你说点好话,会说你在帮我,也会告诉她应该过不久就可以回家了。”
  我走到那条标本鱼旁边,看到它卡在窗户里的样子,简直像是落荒而逃一样。这种感觉我很了解。
  “况且,你现在有事情要忙。”马许先生说,“我需要你尽一切的力量努力,你懂吗?”
  我懒得看他,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他们会把我宰了。”
  我停下脚步。
  “麦可,你要相信我说的话,他们一定会把我杀了,要是觉得我死了比活着有用……他们也可能会伤害亚当,让他没办法打比赛或成为职业选手。”
  马许先生的声音一点感情也没有。
  “或许是艾米莉亚……”
  不,给我住口,不要再说了。
  “我连想都不敢想,他们会对艾米莉亚怎么样……”
  我心想,这不是真的,这是最糟糕的噩梦。
  “我知道拖你下水是我对不起你。”马许先生说,“可是我别无选择。”
  接下来他就没说话了。
  什么也都不必说了。
  
  第二十二章 俄亥俄州,2000年9月
  
  鬼老大说得很清楚,我知道行规是什么。红色呼叫器响,马上回电,用人类限度内最快的速度。
  “很快嘛!”那个声音说,那个沙哑的声音我以前听过,“乖孩子!好了,仔细听好,我只说一遍。我要你到克利夫兰去,我们星期五早上到,会很早,大概早上八点,所以,你大概有两天半的时间可以去。地址听好……”
  我写下门牌号码和路名。
  “应该是酒吧或餐厅之类的,到了就进去等,我们会到。噢,还有,现在情况有点紧,不准搭飞机过去。听到没?不准上任何一架飞机,听清楚了吗?”
  好像我会回答似的。
  “你可不可以按一下什么该死的键让我听到?按一下表示有,按两下表示没有,怎样?”
  我按了一个键,按一下。
  “好啦!很好。这样就能沟通了嘛!所以就在俄亥俄州见啦!我们这趟路也很远,不会比你近多少,所以不准给我抱怨。”
  话说完就挂了电话。我盯着笔记本上面的地址,撕下来塞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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