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中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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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中医-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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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你也甭磕头了,快起来,我随你去!”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死者的家,徐灵胎诊视一番,有刻意将手放在死者的胸口,果然感觉有一丝暖气,本来想推掉不治的,当他手在胸口摸到暖意后,心里开始有了谱了,于是对家属说:“我的神丹在我的小舟里呢,你随我来拿吧。”
  患者家属乐坏了,果然有神丹!

  于是乐呵呵地跟徐灵胎回到了舟里,徐灵胎哪儿来的什么神丹啊,就是一种叫做黑神丸的成药,是用来“产后安神定魄去瘀生新”的,是活血化瘀的功能,主要成份是陈墨,我们的徐灵胎就给患者家属拿了两丸,告诉他们回去用水化开,给患者服下。
  徐灵胎心里琢磨啊,他认为这个患者不过是瘀血冲心,昏迷过去了而已,此药应该虽然不是治疗这个病的,但应该是对证的。
  虽然到底能不能救活,徐灵胎心里也不是完全有把握,但值得一试。
  结果药服下去以后,这个患者就活过来了。
  这事儿,徐灵胎想起来也后怕啊,他说,对这些急救的药物:“医者苟不预备,一时何以奏效乎?”

  有的时候出差,也会碰到各种患者,那天出差到扬州,乘着小舟路过苏州,肚子饿了,得上岸吃饭啊,就叫船家把小舟停到桐泾桥边,然后上岸。
  谁也没有想到,这船停的位置,正好是挡在一家人的门口。
  这家姓倪,是以卖柴火为生的。
  此刻他们家的老爷子已经病危,家里人看病人已经不行了,就哭哭啼啼地开始准备后事了。
  船家恰巧看到了,可怜不过,就跟人家说:刚上去吃饭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徐灵胎,你们还不赶快求求,没准儿能活呢!人家刚救活了一个死了三天的!

  徐灵胎可真冤啊!
  倪家的儿子一听,有这么巧?我们已经听说过这事儿了(谣言传得真快啊),这位高手请都请不来啊!天哪,我老婆昨天烧的香还真灵哩!
  晚上的时候,徐灵胎回来了,正要登舟,倪家的儿子拦住了他,“哀泣求治”。
  徐灵胎听完,二话不说,进了屋子来诊视患者。
  诊视的结果是,这个患者患的是伤寒,已成阳明腑实之证,应当用泻下之法,但是由于没有使用,结果邪热内炽,“昏不知人,气喘舌焦”。

  徐灵胎说:“这是大承气汤证啊,就用原方,不必加减!”(大承气汤是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中的药方,主要功能是通过泻下来清阳明腑实之邪热与燥结的)
  然后提笔写了大承气汤的方子,告诉患者:“喝了一副药如果大便没有泻出来,就接着服,一旦患者泻了,就千万不要再服用了!”(一剂不下则更服,下即止)
  然后登舟,扬帆而去。
  当在扬州办完了事儿,回来仍旧路过苏州。
  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巧的是,小舟仍然停在倪家的门口(不知道是不是船家故意的)。

  再看倪家老爷子,正扛着柴火干活呢,“其人已强健如故矣”。
  一家人忙拜谢徐灵胎。
  徐灵胎微微点头笑了笑,又踏上了归途。
  水波中,小舟已经荡出好远了。
  还可以依稀看到一家人在那里招手呢。




第35节

  多年以后,当徐灵胎在记录这则医案的时候,还在感慨,张仲景那个时候的古方,如果方子与病、证相吻合的话,那效果真是如神啊,可是周围的医生往往不会用,就是因为总是不能踏下心来认真地阅读《伤寒杂病论》啊。
  各位看官,您看我写他诊病写的热闹吧,实际上我们的徐灵胎同志忙里偷闲,一转身,又去搞水利工程去了。
  因为政府又要修整运河了。
  这次是大修,不仅仅是县里的小动作了,声势浩大的。
  徐灵胎听说后,心中又兴奋了起来,政府终于要为百姓做好事了。

  于是也兴致勃勃地赶到了现场,看看各路修河大军云集的大场面(估计他是代表县里面来的)。
  果然是大场面,督办大员的气魄很大,指挥得挥洒自如。
  看到那些运河上泄洪用的涵洞,督办大员手一挥:全部给我添死!
  徐灵胎差点没一头扎到河里去,把泄洪涵洞堵死?别是我听错了吧?
  忙问问别人,大家告诉他:您的听力正常(看来古代也有很多拍脑门做决策的官员)。

  徐灵胎急了,这不是开老百姓的玩笑吗?于是跳将起来,直奔督办大员。
  同事们吓坏了,忙死死地拉住他:疯了吧你,这是朝廷派来的督办大员!人家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不想在圈里混啦!
  徐灵胎:我就是不混了也不能让他这么胡来啊,这里关系着周边四个地区的百姓安危(此四府咽喉),能说堵死就堵死?不行,我得让他收回命令!
  大家直吐舌头,得,您自个儿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徐灵胎直奔督办大员,直指堵死涵洞的错误。

  督办大员哪儿下得来台啊:你哪位啊,这么跟我说话,我下的命令就是朝廷的命令,你算老几啊?
  徐灵胎见人家不听,好,你给我等着,我虽然是一介草民,但我说的是真正的道理,我还有一支笔,你就给我等着吧!
  一转身,腰杆挺直地走了。
  徐灵胎回到家里,再次铺好纸,又拿出笔,开始狂写。
  于是,一封封上访信如同一支支利箭,从徐灵胎的家中射了出去。

  好嘛,这位督办大员还没反应过来呢,身上已经和刺猬差不多了。
  好在政府里也有为老百姓考虑的官员,各级领导开会一讨论,人家徐灵胎说的有道理啊,这泄洪涵洞堵死了,大水来了怎么办啊?我们不也得喂鱼了吗?
  于是,这个堵死泄洪涵洞的命令就被取消了。
  徐灵胎同事们吐出的舌头这才缩进了口中。
  徐灵胎同志也感觉很爽,转身又给人看病去了。

  我说过,这位同志长袖善舞,我只能尽力把事情按照医学和水利工程两条线索来叙述,如果再把他在音乐方面的杰出工作,还有勘探地理方面的一起搞进来写,这事情就乱了,您看着也一定发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写到这里,我就代替大家一起问一个问题吧,这位徐灵胎同志到底想干什么啊?难道他真的是个天才吗?
  如果按照我这么写下去,那他在我的笔下的确就被塑造成为了一个天才(反正从各种资料来看他也的确是个天才),他兴致勃勃、在各个领域都是专家、他凡事必出头、他紧张忙碌,他成了一个永动机,他成为了一个文艺作品中的典型人物。
  但这些似乎又都是表面现象,凡事都总是有缘由的,他的动力在哪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让我们来仔细地琢磨一下吧。
  首先,从他的性格来看,这位徐灵胎绝对是一位热心肠的同志,他长得身材魁梧,宽宽的额头,上了岁数后还留了一缕长须,有练武之人的侠义之风,好打抱不平,看见不合理的事情非管不可。

  以上是从性格方面来分析,但是并非所有的侠义心肠的人都像他这样学问特好,更多数的人都走上了好勇斗狠的道路,动辄掀桌子亮兵器,一言不合便动手,最后成为了武侠小说人物的原型,其结果往往是在各种比武的场合中挂了。所以,我们还要从其他方面找原因。
  让我们来看看徐灵胎学习的最初阶段都学了些什么吧。
  像大多数的人一样,他学的是如何写八股文,主要是以四书为学习内容的,这四书大家都熟悉,就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里面讲得都是从儒家的角度来看应该如何做人的道理,可能一般人、通常的书呆子学了有的会成为死读书本的典型,但像热血心肠的徐灵胎不但没有读死书,反而把书中精细的道理都理解了,成为了他做人的准则。
  估计徐家对四书中的《孟子》情有独钟,因为徐灵胎同学的父亲,徐养浩同志的名字就出自《孟子》中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所以徐灵胎同学也深受影响,那么孟子的思想是什么啊?
  这位孟老先生的一个重要思想就是重视老百姓。

  徐灵胎深得其要。
  我们纵观徐灵胎的一生,凡事没有不从老百姓的角度出发的,为人看病,那是因为老百姓病了,诊病可以解除老百姓的痛苦;兴建水利,那是因为水利可以老百姓得以丰收,家园不必被水冲垮。袁枚记载他:“葬枯粟乏,造修舆梁,见义必为”。也就是说他平时为人就是这样,别人家丧葬没有钱了,谁家的粮食没了揭不开锅了,他都觉得自己的心里难受,能帮忙的一定出手;乡里修造了桥梁道路的,此类方便百姓的事情,他是见义必为。
  他对朋友讲的是个“忠”字,对家里的父母讲的是个“孝”字,他之所以还研究了一下音乐,那是因为他的母亲年龄大了,眼神不好,他就花钱聘了昆曲演员为母亲唱戏来让母亲开心,他觉得演员唱得需要改进,就捎带地研究了一下昆曲,结果研究成了音乐家,实际上全出于一片孝心。
  这份孝心有多大,您自个儿衡量一下吧。
  这就好比说是您的母亲就喜欢商店里的那个雕刻工艺品,您就说了,妈,他们雕刻的那个还不够好看,我给您雕吧,然后您就为了母亲的欢欣开始狂雕,结果废寝忘食,天长日久,雕出来东西一看,您都够雕刻家了。

  您说这份孝心有多大吧。
  人家袁枚是大学问家,他总结得好,他说:“《记》称德成而先,艺成而后。似乎重德而艺轻。不知艺者也,德之精华也;德之不存,艺于何有!人但见先生艺精伎绝,而不知其平素之事亲孝,与人忠,葬枯粟乏,造修舆梁,见义必为,是据于德而游于艺也!”
  得了,我啰嗦了半天的事情,人家袁太史几句话就给解决了。
  就是这样,如果单单看历史文献的记载,那么这位徐灵胎就是一个天才,太潇洒了,纵横驰骋,挥洒自如。但是如果您切入这些文献的内部,你就会发现,所有这些一切表面现象的内核是一个人的德行,如果这个人怀着一颗仁慈的心,具有高尚的品德,那么,他所做的所有的这一切就都是合理的了,他不但不会觉得自己太忙了,还会觉得自己忙得不够——怎么时间不够用啊!我们就不再会说他天生就是一个天才,而只能说他为了心中的信念,把自己逼成了一个天才。




第36节

  这就是隐藏在纸面下面的真相。

  如果没有这些道德层面的内核,那么我觉得我是在写一个精力过剩的躁动狂。
  而有了这些内核,我才感觉自己是在写一个正常的人。
  一个心中充满了信念的正常人。
  有了这样的认识后,让我们再来看看徐灵胎是如何给人诊病的吧。
  这一年的夏天,天气尤其的热。

  江南之地,更是热得让人难以忍受。
  有的时候在太阳下里走一段路,仿佛都能被热昏过去。
  有个叫毛履和的人,他的儿子毛介堂病了,是因为感受了暑热而病,这种病在中医里面是归入温病的范畴内的,当时身上发热(暑病热极),大汗不止,但是脉搏微弱,四肢冰冷(脉微肢冷)。
  这时候把徐灵胎请来了。
  徐灵胎来了一看,前面的医生判断是热证,仍然在使用清热的药物呢。

  没错儿啊,这么大热的天儿,当然是热病多了。
  徐灵胎诊断后,告诉患者的父亲毛履和:“的确是暑病,但是你的儿子的阳气马上就要消失了,应该赶快用人参附子之类的温热药物来回阳救逆!(这一幕看着眼熟,在李东垣诊病的时候也出现过)“
  毛履和听了,面有难色,小声嘀咕:“人家医生都说了是温病了,应该用清热之药啊。”
  可见此时温病的概念在老百姓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
  徐灵胎急了:“这是温病没错,可是温病也有变证啊,病情变化了,药物也要随之变化啊。”

  这位毛履和还是觉得不对:“您看这患者身上还发热呢,还出汗呢!”
  徐灵胎可真的急了,因为病情正在变化啊,他走上前,抓住毛履和的衣服,瞪着眼睛说:“我们是朋友啊,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管(辱在相好,故不忍坐视),如果我没有把握的话,又怎么敢随便拿这种病重的人来做试验呢(岂有不自信而尝试之理)?”
  毛履和被吓呆了,傻傻地望着变得陌生的徐灵胎。
  徐灵胎接着说:“如果您不相信我,那么患者服了我的药后,假如死了,我情愿以身偿命!”(死则愿甘偿命)
  这不是徐灵胎好打赌,而是因为病情太急,迟则晚矣!故徐灵胎置个人的利益于不顾了!

  好说歹说,才劝患者的家人同意,把药给患者喝了。
  结果是一副药下去,患者的汗就止住了,四肢也暖过来了。
  然后徐灵胎再调换了方药,最后用了十天的时间,这个患者痊愈了。
  徐灵胎在医案里记录的他诊断的依据:“苟非脉微足冷,汗出舌润,则仍是热证”,清末著名温病大家王孟英在后面评注道:“舌润二字,最宜切记”。
  学习中医的朋友可以详细体会一下。

  后世的王孟英很喜欢徐灵胎,对徐的医案爱不释手,一方面是因为学问,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是古道心肠的医生,在王孟英的行医生涯中,也多次出现过在危急情况下愿抵命来救治的事情。
  这是一种让人感动的医生。
  这是获得了至高的境界的医生,有了至高的境界,让他们获得了至高的医术,有了至高的医术,他们才能做出如此至情之事。
  他们做得都是小事,也就是给人看看病的,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他们的身上,有某种东西,让人的心里觉得感动。

  这种境界还体现在他对待金钱的态度上。
  这一天,苏州市里又来人请徐灵胎了。
  徐灵胎跟着来人就上路了,患者的家还比较好找,就在当时苏州衙门的旁边,姓杨。
  出了什么事儿呢?
  原来这杨家的儿子是个浪荡公子,都三十多岁了,还不务正业,整天往那个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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