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学概论(第4版)- 第51部分

　　新闻工作面临复杂的现实情况，不可能完全不犯错误。新闻媒介大胆地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自己应该成为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模范。如果在批评中处理不适当，出了毛病，新闻媒介应当欢迎来自各方面的批评，并做出自我批评，吸取教训，改进工作。

　　四、坚持战斗性，减少杀伤力

　　新闻媒介的舆论监督，深受群众欢迎。但是，新闻媒介的批评报道，阻力很大。批评报道是所有新闻媒介遇到的难题，难在哪里？从各新闻单位的实践来看。有三难：一是采访、核实情况难。记者下去采访，被采访单位听说是来采访先进事迹的，就笑脸相迎，热情相待；听说为批评来核实情况，往往给记者冷面孔、冷板凳，有些人借故回避，不愿提供有关情况，有个别领导甚至设置障碍，不让下面干部群众提供情况，还发生过驱逐记者的情形。有些记者因为写过某些地区、某个单位的批评稿，以后再去该地区、该单位采访时，常遭冷遇。二是审稿难。有些准备发表的批评稿，送有关部门去审查时，被各种“理由”扼杀了。有些单位采取软磨硬拖的办法，今天说“研究研究”，明天说“商量商量”，后天说“调查调查”，拖得新闻单位不耐烦，不再过问此事，或时过境迁。三是见报难（播出难）。凡批评稿中涉及干部尤其是担任一定职务的领导干部，常常有人来说情，软硬兼施，不让批评稿见报（播出）。像中央电视台门口在1998年底前后，曾出现两支长队伍，一支在前门，要求《焦点访谈》去他们那里现场拍摄，解决问题；另一支在后门，是各地党政机关派来的，千方百计不让《焦点访谈》播出揭露、批评他们那里问题的节目。

　　批评难，原因很复杂。这当中，有地方保护主义在作祟，有些地方的领导怕公开批评，影响地方形象，损害他们个人形象。《人民日报》曾刊出《舆论监督为何难》的评论文章，一针见血地指出：舆论监督难，首先难在权力在握的各级领导上，一部分人对待舆论监督的态度是恐惧厌恶乃至抵制【55】。有些则怕引火上身，牵连到有关部门。有些则是认识上问题，害怕公开揭露一些腐败现象，有损于党、国家的形象。这需要全党、全社会经过长期的努力，为新闻媒介坚持舆论监督创造一个宽松的环境。正像最高检察院一名负责人所说：在我国现阶段，新闻批评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舆论监督的权利应该得到更强有力的保护和支持【56】。

　　但是，我们不能不注意到，在新闻媒介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过程中，新闻纠纷、新闻官司越来越多。数量最多的是在经济领域，企业和新闻媒介纠纷不断。这说明，作为独立法人的企业，为了在市场竞争中求得生存和发展大大增强了自我保护意识。同时我们也不能不看到，批评报道确实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尤其在市场经济中，企业及其产品的声誉成为市场竞争取胜的一个关键因素。一个企业及其产品声誉的树立，得花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不懈努力。而一篇批评报道，就可能把它毁于一旦。所以，对一家企业或产品的揭露批评必须慎之又慎。近几年，新闻媒介坚决揭露假冒伪劣商品受到消费者的一致叫好，但有时也出现过由于批评不慎而造成对企业的重大伤害。这表现在三个方面。

　　1．批评不实引起新闻伤害

　　2005年7月5日，《环球时报·生命周刊》引用一个酒业工人的来信，刊登了一篇酒业早该禁用甲醛的报道，称95％的啤酒添加甲醛，并声称甲醛是有毒的致癌物。文章刊发后，马上引发转载浪潮。不少媒体在转载时，为了增强轰动效应，还将标题改成“你今天喝甲醛了吗”、“市售啤酒95％含致癌甲醛”等。韩国、日本马上要求紧急收回并检测进口中国啤酒的甲醛含量。7月13日，内地啤酒股在“甲醛风波”的打击下全面下挫，燕京啤酒一度跌停，一天内几支啤酒股付出了2。3753亿元流通市值的代价。直到7月16日国家质检总局等部门召开说明会，重申微量甲醛广泛存在于天然食品中，国产啤酒的甲醛含量符合国家和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标准，这场风波才慢慢地平息。但国产啤酒业已遭到致命打击，损失惨重。类似国产啤酒甲醛风波还发生过多次，记者拿到新闻线索，未经核实，未经权威部门认定，却偏听偏信，公开报道，给相关企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害。

　　2．批评失当引起新闻伤害

　　在当前经济转轨过程中，社会生活面临着许多全新的问题，貌似简单的事情，都有可能潜伏着更深、更复杂的原因和动机，新闻媒介如果不作深入调查，只听一面之词开展批评，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新闻伤害，这当中，“品牌株连”现象尤为让企业揪心。中国的产品，尤其传统产品，带有很强的地域性，例如绍兴酒、金华火腿、龙口粉丝、龙井茶、太仓肉松、重庆火锅，等等，产品以地域命名。实际上，每一地生产同一产品却有许多厂家、许多牌子。这些年来，只要其中一家厂子出了问题，哪怕是小作坊，整个产量不到该地区的1％，却把整个区域的所有产品都株连上。2004年5月2日，中央电视台《每周质量报告》的一期龙口粉丝“掺假有术，粉丝猛追肥”节目，揭露一部分粉丝生产商为降低成本，在生产中掺入粟米淀粉，并加入了有致癌成分的碳酸氢氨化肥、氨水用于增白。随即大量媒体报道了“龙口毒粉丝”事件，各地媒体纷纷转载，凡龙口生产的所有粉丝，都成了龙口毒粉丝。北京、深圳、广州等各地超市商场所有龙口品牌粉丝集体下架停售。

　　海内外市场也产生剧烈反应。3日、4日，香港地区的华润、百佳及惠康三大超市宣布暂停出售所有龙口粉丝。加拿大多伦多部分超市也做出停售龙口粉丝的决定。5月份我国粉丝出口同比下降25。2％。粉丝的主要产地山东省招远市一百多家粉丝厂全部关闭。

　　5月至6月底，国家质检总局以及各大城市的质检和卫生监督部门纷纷在媒体发布粉丝产品检验结果，公布了产品质量检验合格的企业和产品品名，对存在质量问题的6家企业予以查封。2004年9月日，《每周质量报告》又播放了《龙口粉丝的百年工艺》的正面报道，至此，事件才得以渐渐平息。但龙口粉丝已“臭名远扬”，损失已经无法挽回。

　　3．新闻炒作引起的新闻伤害

　　2004年10月，“毒面粉”事件震动全国。10月10日，湖北省黄石市两家报纸同时刊出《拉网式围剿有毒特精粉》、《大批“麦面粉”深入黄石》的新闻。毒面粉是指河南豫花牌面粉，被授予“农业部质量管理达标企业”、“全国质量管理先进企业”，号称“放心面”。而报道这种面粉的增白剂超出国家标准14倍。新闻一经刊出，全国几乎所有互联网竞相转载，近百家报刊纷纷跟进、追查当地的豫花牌面粉。10月15日，央视《东方时空》以记者连线的形式报道各地查处毒面粉的进展。一时间，查毒面粉蔓延到全国各地，豫花牌面粉成过街老鼠。直到10月30日，国家粮油质量监督检验中心权威发布，豫花牌面粉的增白剂完全符合国家标准。先前的黄石检测机构是非正式粮食品检测机构，而且弄错标准，夸大事实。媒体的炒作戛然而止，风波平息了，但豫花牌面粉遭此重创，难以恢复元气。这波还未平息，又一轮“巨能钙有毒”风波在媒体上演，2004年11月16日《河南商报》刊登《消费者当心：巨能钙有毒》的新闻，这耸人听闻的标题几乎一天之内在全国几百家媒体、互联网上转发，该文称：巨能钙含有对人体极具危害性的工业化学物质过氧化氢，此物质对人类具有致癌危险性，及加速人体衰老过程、缩短人的寿命等诸多危害。同年12月3日，卫生部新闻办发布调查结果，称巨能钙过氧化氢含量在安全范围内，“巨能钙风波”才告一段落。那么“巨能钙有毒”的定性从何而来？《河南商报》却避而不答，称自己发表这篇报道，目的只有一个：协助政府整顿混乱的保健品市场，保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和人民的身体健康、生命安全【57】。

　　是的，媒体应该保护消费者，但在媒体狂热的炒作之下，那么多合格的产品都变成了毒品，不但损害了相关企业利益，损害中国国际形象，而且使消费者陷入恐惧之中，毒面粉、毒大米、毒粉丝、毒火腿、毒酒、毒油……“谈食色变”，媒体制造消费者无食可吃的虚拟环境，这符合消费者利益吗？

　　上述情况说明，针对企业的生产经营的批评报道要慎之又慎，一方面在于产生问题的原因实在太复杂，很多问题已超出新闻工作者经验和知识范围。所以，新闻媒介既需要全社会为自己创造一个更为宽松的环境，以便更好地发挥舆论监督作用；同时，也需要具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严格地约束自己。

　　第五节　新闻事业的党性原则

　　一、党性原则——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的精髓

　　从马克思、恩格斯到列宁，再到中国共产党的领袖毛泽东、邓小平等，他们的新闻宣传思想是十分丰富的。而党报的党性原则是贯穿于他们新闻宣传思想的一条红线。在较为成熟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形成以后，党的报刊成为党的外在形象，恩格斯曾经说过：“党本身正是像它在报刊上和代表大会上让公众所看到的那样。”“德国《社会民主党人报》是德国党的旗帜。”【58】马克思、恩格斯虽然并没有明确使用党性原则这一名词，但他们明确地要求党的机关报必须捍卫科学理论、维护党的形象、宣传党的纲领和策略。并且马克思、恩格斯身体力行，利用党报、党刊和其他报刊，与形形色色的机会主义理论、思潮以及违背党的纲领的言行进行不倦斗争。在坚持党性原则的同时，马克思、恩格斯同样提倡“党内自由发表意见”、“自由交换意见”，包括对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和对领导的批评两方面【59】。1889年，丹麦社会民主党的温和派多数将批评他们的革命派少数开除出党。恩格斯虽然在某些问题上并不赞同革命派的观点，但是坚决反对这样处理争论。他在给革命派代表的信中指出：“批评是工人运动生命的要素，工人运动本身怎么能避免批评，想要禁止争论呢？难道我们要求别人给自己以言论自由，仅仅是为了在我们自己队伍中又消灭言论自由吗？”【60】

　　明确地、正式提出党报党性原则的是列宁。列宁在《论党的改组》、《党的组织和党的出版物》（1905年11月）两篇文章里反复论述了党性的极端重要性。列宁指出：

　　如果我们党有蛊惑人心的倾向，如果党性基础（纲领、策略规则、组织经验）十分缺乏或者薄弱、动摇，那么毫无疑问，这个危险是很严重的。党是自愿的联盟，假如它不清洗那些宣传反党观点的党员，它就不可避免地会瓦解，首先在思想上瓦解，然后在物质上瓦解。确定党的观点和反党观点的界限的，是党纲，是党的策略决议和党章，最后是国际社会民主党，各国的无产阶级自愿的联盟的全部经验【61】。

　　列宁坚持了马克思、恩格斯办党报的准则，并明确地把按照党的纲领、策略原则和党章办报规定为党报的党性原则。

　　列宁在强调党报党性原则的同时，和马克思、恩格斯新闻思想一脉相承的是同样强调发表意见的自由，提出了党内“行动一致，批评自由”的著名原则。列宁在《关于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统一代表大会的报告》中写道：

　　应该努力做到对代表大会的决定进行最广泛的讨论，应该要求全体党员以十分自觉的、批判的态度对待这些决定。……但是，在统一的党内的这种思想斗争，不应该分裂组织，不应该破坏无产阶级行动的一致。这在党的实践上还是一个新的原则，因此，正确地加以贯彻还要做很多工作。讨论自由，行动一致，这就是我们应该努力做到的。……除了行动一致外，还必须最广泛地、自由地讨论和谴责我们认为有害的措施、决定和倾向。只有这样进行讨论，通过决议，提出异议，才能形成我们党的真正公众舆论。……在还没有号召采取行动以前，可以对决议及其根据和各条规定进行最广泛的、自由的讨论和评价【62】。

　　列宁在这里对“批评自由”和“行动一致”作了初步的解释。行动一致是指对代表大会决议的事情，在行动之时，为了党的统一，必须绝对一致，不允许在行动的时候进行批评；但是在还没有号召采取行动之前，可以批评准备采取的行动，他列举的行动包括参加杜马选举、举行罢工和起义等等。

　　毛泽东十分重视报纸工作，他强调指出：“我们地委的同志，应该把报纸拿在自己手里，作为组织一切工作的一个武器，反映政治、军事、经济又指导政治、军事、经济的一个武器，组织群众和教育群众的一个武器。”为了运用好这个武器，毛泽东高度重视党报的党性原则，反复强调“务使它们（指党报——引者注）的宣传服从于党的当前政策”，“使我们的宣传完全符合于党的政策”【63】。1948年4月在《对晋绥日报编辑人员的谈话》中，毛泽东以简洁的语言完整地表述了党报的党性原则：“报纸的作用和力量，就在它能使党的纲领路线、方针政策、工作任务、工作方法，最迅速、最广泛地同群众见面。”“在报纸上正确地宣传党的方针政策，通过报纸加强党和群众的联系，这是党的工作中的一项不可小看的、有重大原则意义的问题。”【64】这一论述成为我们党领导新闻媒体的基本指导思想。

　　邓小平在叙述党内生活基本准则时强调：“党报党刊一定要无条件地宣传党的主张。对党的工作中的缺点和错误，党员当然有权利进行批评，但这种批评应该是建设性的批评，应该提出积极的改进意见。”【65】

　　江泽民在代表党中央领导集体历次关于新闻工作的谈话中，反复强调党报的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