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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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周德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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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刑警问:“怎么不走了?”

  男刑警低声问:“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了?”

  女刑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好像看到留置室里有两团绿光……”

  “不可能。”

  “也许是我看花眼了。”

  “一定是你看花眼了。”

  然后,两个人继续下楼,接着讨论这起凶杀案。

  尸检报告显示,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是昨夜8点,而伏食接到她电话却是昨夜10点。

  这个时间差,成了一个重大谜团。

  如果这个电话真是被害人打的,这起案子就有了鬼气——

  在寂静的黑夜里,悬挂在树上的女尸,借着风,在半空中缓缓转了一圈,见四周没人,慢慢掏出手机,一下一下地按,拨通了伏食,然后举到耳边,轻柔地说:你想见我吗?……

  如果不是她,这起案子就更复杂了——

  在警方的调查中,没有一个人知道顾盼盼认识伏食,只知道她有一个男朋友,叫撒尔幸,两个人很亲密。也就是说,顾盼盼和伏食仅仅两个月的网络情缘,是十分隐蔽的。那么,是谁如此了解她和他的关系?另外,那只红色Nokia手机上,只有顾盼盼一个人的指纹,这就排除了伏食自己打自己电话的可能。

  到了楼下,男刑警钻进车里,一边发动一边转头看了看,女刑警停在了车门口,没有进来。

  他勾了勾手,说:“上啊。”

  女刑警突然说:“我们应该再回去看看……”

  男刑警有些不解地问:“看什么?”

  女刑警迟疑了一下,说:“留置室。”

  男刑拔下车钥匙,跳下来,说:“好吧。”

  于是,男刑警和女刑警又一起返回了楼上。

  刚到楼梯口,女刑警就停住了脚。男刑警看了看她,一个人朝留置室走过去。他的脚步很轻。


女刑警屏住呼吸,在后面盯着他。

  他走到留置室前,双手抓着铁栏杆,探头朝里面看去——

  里面一片漆黑,看不见那个伏食呆在哪个角落,也不知道他是蹲着,是坐着,还是站着。

 
 
 
  他大步走回来,说:“没事儿,走吧。”

  女刑警说:“噢……”

  《午报》报道了玄卦村的凶案,篇幅很小。

  消息迅速上了网。

  网友纷纷议论。

  这个女生为什么去了玄卦村?

  什么人杀害了她?

  她的两个乳房为什么不见了?

  一切都不得而知。

  很多人的意见是一致的:这是一起情杀案,凶手是个变态杀人狂,他一口口吃掉了被害人的乳房。

  如果是这样,那么只剩下抓凶手了。

  事情就这么简单吗?

  19号别墅里的那个鼠标,为什么毫无原由地掉下来两次?

  黑车上的那个佛,为什么用绳子拴着脖子吊在空中?——对佛,有信和不信两种人。信者绝不敢那样做;不信者,可能不供奉,却肯定不会故意亵渎神灵。如果说,大脑袋司机根本没有那样做,可是,为什么在伏食眼中,看到的是那样的罪恶情形?

  所有这些,警察搞不懂,我搞不懂,你搞不懂,大家都搞不懂。

  挂起来。


四:谁的家(1)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一个旅人,在黑暗的旷野中迷路了。

  终于,他遇到了一户人家,主人是个通情达理的老汉。他不但收留了旅人过夜,还请他喝茶。

  院子里,一直隐隐约约有人在争吵。终于,走进来两个女人,一个老太太,一个年轻女 
 
 
子。

  年轻女子对老汉说:“明明我是大老婆,她却住进了正房,让我住偏房!这日子还能过吗?”

  老太太很不服气:“虽然我是二房,可是我生儿育女了!”

  老汉挥了挥手,说:“你们先回去,一会儿我来解决。”

  两个女人就退出去了。

  老汉抱歉地对旅人说了句:“见笑了。”然后就走了出去。

  旅人觉得很奇怪:年轻女子是大老婆,老太太却是二房!

  他悄悄跟出去,看见老汉正举着镐,在院子里挖地,很快,他挖出了两个骨灰盒,交换了一下位置,重新埋上,嘟囔道:“这下你们该消停了。”

  旅人逃之夭夭。

  那个跛足中年人胆子非常小,他受到惊吓之后,一直没出门。

  为此,刑警两次登门,才完成了笔录。

  十二天之后,跛足中年人的精神状态好了些,又骑自行车去城里了,继续找堂姐办那个事。原来那辆自行车被人骑跑了,他买了一辆新的。

  他找堂姐干吗?

  简单说,事情是这样的:他的大儿子被村长的四儿子打残废了,变成了跟他一样的跛足,却没有得到满意的解决。前几天,他把村长告上了法院。他堂姐是西京某区团委副书记,他去找她帮忙,要出这口恶气。

  他是上午11点多出门的,路过那棵老榆树的时候,忐忑地朝它看了一眼。

  田地里,三三两两的农民在劳作,他们已经开始播种了,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有一户人家的女孩儿,大约四五岁,穿着鲜艳的花衣裳,正在田头挖蚯蚓……

  一个欢蹦乱跳的青春生命,在此地,无声无息地完结,如同一缕烟花,消逝在夜空中,马上有更绚烂的烟花漫天绽放,令人目不暇接……

  本来,跛足中年人打算在天黑之前回到村里,可是,在路上轧了钉子,自行车爆胎了。他只好下来,推着它朝前走。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家自行车修理铺,却只有女人在,男人去商店买补胎胶水了。女人只会给男人补衣服,男人才会补胎。

  跛足中年人只好坐在修理铺门口,耐心等待。

  实际上,修理铺的男人早就到了那家商店,可是,那家商店的男人在,女人却不在。女人是老板,男人是家属,他在工厂上班,这一天是周日,放假。他只知道自己女人的戒指值多少钱,却不知道胶水卖多少钱。他的女人去娘家接孩子了……

  跛足中年人眼看着太阳一点点朝西沉去,心急如焚。

  在他决定要离开的时候,修自行车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补了胎,打了气,跛足中年人风忙火急朝玄卦村返。

  走着走着,就像本书第一句描写的那样——老天,不可阻挡地黑了。

  跛足中年人的心境随着天色越来越暗。

  快到那个尼姑庵的时候,他的腿肚子竟然有点抽筋了。

  下了公路,他把自行车的速度慢下来。

  四周黑灯瞎火,土道高低不平,他只顾看远处那棵黑糊糊的老榆树,几次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这时候,偏偏起风了,尘土四处飞扬。

  离那棵老榆树还有一段距离,他突然看到,土道旁出现了一条毛烘烘的东西,在黑暗中冷冷地盯着他。

  是狗?

  是狼?

  天很黑,他根本无法辨认出来。

  他犹豫了,不知道是该使劲蹬车冲过去,还是该掉转自行车朝相反方向跑。他希望是村里谁家的狗,最好还认识他……可是,这个时间,谁家的狗会蹲在这里呢?

  也许,这个东西不是狗,不是狼,而是一个毛烘烘的人——他越是这样想,越影影绰绰觉得它长的是一张人脸。


 
他的两只手死死抓着车把,都渗出了汗,却装出很镇静的样子,甚至哼起了京剧。

  随着他的移动,那个东西慢慢转动着脑袋。

  它越来越近了……

 
 
 
  突然,自行车轧到了一块砖头上,车把一歪,跛足中年人“扑通”一声摔到了那个东西的面前。

  这时,那张毛烘烘的脸发出了一个古怪的声音。跛足中年人哪里敢看它,一骨碌爬起来,撒腿就跑……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他听到的,很像一个女人哑着嗓子嘀咕说:“补…胎…吧…”

  前面,还有那棵吊过死人的老榆树,跛足中年人都要崩溃了!

  幸好,这时候他看到了人,好像是两个,正在老榆树旁谈论着什么。应该是村里的年轻人,跑出来谈恋爱的。

  跛足中年人这才定了定神,放慢了脚步。

  回头看,那个毛瑟瑟的东西并没有追上来,它不见了。

  跛足中年人小心地观望了一会儿,然后大步走回去,把自行车扶起来,一边回头一边上车,从这边上去从那边掉下来,从那边上去从这边掉下来……

  最后,他推着它一路小跑。

  他要趁那两个人还在,赶紧走过那棵阴森的老榆树。

  相距还有几十米的时候,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迎着他走过来。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孩,模样很陌生,不像是玄卦村的。

  “师傅,麻烦你帮个忙!”

  “姑娘,怎么了?”

  “你来给评评理!”

  说完,她拽着跛足中年人的车把,忿忿地朝另外那个人走过去。

  这时跛足中年人才看清,另外那个人也是女孩,她靠在老榆树上,静静等待他到来。

  看来,这两个女孩根本不知道这棵老榆树上发生过什么。

  跛足中年人决定不告诉她们,否则,她们会吓死。他想先带她们离开这里,有什么事到村里再说。

  来到老榆树下,跛足中年人说:“你们先跟我离开这里。”

  第一个女孩说:“不!今天,我一定要在这里跟她说清楚!”

  另一个女孩满不在乎地说:“你说不清楚!”

  跛足中年人想了想,问:“你俩是哪里人?”

  第一个女孩说:“我们就是这里的呀——不对,我是,她不是!”

  另一个女孩厉声说:“你胡说!我是这里的,你才不是呢!”

  跛足中年人忽然觉得不太对头,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两个突兀出现在老榆树下的女孩,低声问:“——这里是哪里啊?”

  第一个女孩指了指那棵老榆树,大声说:“就是这里啊!”

  跛足中年人脑袋“轰隆”一声,猛然反应过来——依然死死抓着他自行车的这个女孩,穿着一件红T恤,一条绿色牛仔裤!另一个女孩穿着一身白衣服!

  他大脑一片空白,连跑都不会了。

  穿红T恤的女孩还在说:“本来,这个房子是我的,我都住进来十几天了!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三十多年前她就占了这个房子……”

  说完,这个女孩突然放开车把,一下抓住了跛足中年人的手:“我搬进这个房子那天,你是目击者,对不对?你说话呀!”

  他猛地甩开对方的手,嚎叫着朝村里狂奔而去。


五: 偶像和粉丝(1) 
 



连载:门   作者:周德东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一个长相奇丑的女子,三次敲响我的门,笑吟吟地推荐什么新产品。

  我很恼火,警告说:“如果你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几分钟之后,又有人敲门。

 
 
 
  我从猫眼望出去,看到一个漂亮女子。于是,我打开门,礼貌地问:“小姐,你找谁?”

  她说:“还是我呀。”

  一边说一边把脸皮撕下来,露出那张奇丑的脸:“我向您推荐这种面具……” 

  现代社会,人们睡觉越来越晚。

  白天是公司的,夜生活才是自己的。

  众多电视台却保持着传统惯性,到了午夜,只是播一些无聊的连续剧,夹杂冗长的医疗广告,敷衍了事。

  半年前,伏食所在的金像影视公司,根据午夜时间特点,制作了国内第一档午夜电视节目——作家讲述自己创作的恐怖故事。

  这个作家在当地小有名气,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在本书中,我把他的真实名字隐去,叫他——“作家”。

  也就是说,本书中的“作家”,不是一种身份,而是一个人名。

  午夜电视节目开播以来,收视率直线上升,效果很好。

  作家今年38岁,一年前和太太离异。

  孩子3岁半,跟了前妻。两个人分手后,前妻带孩子回了东北。

  说起来,他算是国内第一个“演讲小说家”——在电视上“表演、播讲”自己创作的恐怖故事。

  他不但善于编故事,而且喜欢表演。另外,他面部瘦削,眉毛浓密,鼻子高挺,眼神灵敏——特别上镜。

  这个节目的投资方就是米嘉。

  米嘉46岁,上海人,尽管她保养得很好,还是遮不住脸上一道道的皱纹。她的腿很短,很粗,小腹下垂,屁股后翘,就像一个刚刚动工的雕塑素材,有很多赘肉需要大刀阔斧地砍掉。

  她给作家的演讲费并不高,为了出名,作家一直跟她合作着。

  偶尔,如果米嘉需要,作家还会跟她上床。

  两个人做爱时,作家的神情更像在奉承领导。

  半年前,午夜节目刚刚开播的时候,金像影视公司在西京大学搞了一次见面会。那一天是9月16日,中国脑健康日。

  作家坐在台上,讲述自己的奋斗史:

  我的家乡在中国最北部的大兴安岭,那是藏在大山皱褶中的一个小村子。

  冬天,那里冰雪寂寞,一片银白。

  夏日,那里的森林郁郁葱葱,与世隔绝。

  小时候,我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读完小学,我就不再念书了,总是趴在“木刻楞”房顶上,静静望着远方,想心事。那里的天蓝得令人想哭。

  家里养了一条黑狗,它也从来不叫不嚷,总是趴在院子里静静望远方——那时候,我就断定,这条狗跟自己一样,将是一条有出息的狗。

  后来,我用一支瘦笔做拐杖,一路汗一路泪一路血,终于走出了大山。

  接着,我从北方到南方,从海边到草原,从乡村到城市……千里走单骑。对于我,所有的归宿都是驿站,所有的驿站都是归宿。

  21世纪第一天,我定居西京。

  上帝保佑不甘平庸的人。

  学生们使劲鼓掌。

  T型教室里,一大半位子坐了人,大家都聚在前面,气氛非常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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