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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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战争-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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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了!
墨绿色的树叶在我们头上飒飒响着,在落叶乔木的枝干上啄木鸟在轻捷地跳动着,用它的尖利的喙嘴敲着枝干,发出“梆梆”的响声。松鼠像一阵轻风吹过树丛在树枝间窜来窜去,甩动着大尾巴,瞪着豆粒般的惊奇的眼好奇地看着我们这群林间新居民。这一切响动,组成一部幽雅和谐的森林之曲。
我们警惕地前进,走了大约有二百来米,只见一棵按树下面的草丛中有一只越共常挎在身上的帆布包,淡黄的颜色,已很破旧,里面却鼓鼓囊囊盛满了东西。排头兵问军士长是不是过去看看。
克里斯已经发出了命令:“亨利!你过去,不要轻易动它,很可能是越共有意放在那里的,那下面有一颗拉发地雷!……”
亨利,这个年轻精明的士兵,提着汤姆冲锋枪蹑手蹑脚地走向那个挎包,显得有些滑稽。而后像视察一个怪物似地绕着那挎包转,不搞清底细绝不动它。就在这时我眼前爆了一团火光。这是一颗跳雷,从草丛中蹦起一公尺高,在轰然一声爆炸之后,一块碎片带着滚烫的热风尖啸着从我的头上飞过,全队立刻卧倒。
本来小心翼翼的亨利像高台跳水似地向上跃起,然后在空中翻转了一下,甩在地上,我看到他的一条腿在按树枝干上撞了一下,落到了五米之外,……他的枪则飞出更远。
我的耳朵在嗡嗡直响,仅从这颗地雷就看出越共的狡猾。他的地雷弦并不挂在挎包上,因为我们经过多次上当之后,一般不会鲁莽地去拎挎包,而是在挎包带上系上绳索躲在树后或是伏在远处的地上把它拉响。这次他把地雷隐在挎包旁边的草丛中,当你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挎包上时,却踏了上去。
我让卫生员去关照炸死的亨利,便指挥部队向小村里开火,而后包围了山村。
显然,村里已经有所准备,空无人影,我甚至怀疑,在溪边望远镜里见到的耕牛和村民,是有意引诱我们上钩。我认定这就是越共所说的那种“战斗村”,不分男女老幼全部与我军为敌,这就是他们的群众战争。为了不使村民逃进丛林,我命令部队成散兵线向小村实施包围。
士兵们一边开枪一边向小村迫近,突然有人大叫一声,……我看到一个士兵把冲锋枪向上一举就跌落下去。在地面上消失了,随即发出非人的凄厉的哀嚎。
克里斯提醒士兵们注意陷阱,军士长却要两个士兵去把落阱者拖上来。
其状惨不忍睹,尖利的竹签像直矗的刺刀从士兵的下腹穿进从后背透出,当把他从竹签上拔出时,他的全部肚肠拖了出来,陷阱上溅满鲜血,他被平放在地下,身下立即变成血洼,他的眼窝深抠下去,嘴里流着鲜血,他望着我,布满血沫的嘴唇嚅动了一下:
“中尉!……杀死他们。……”
这个年轻的士兵头一歪就死了!他的痉挛的手抓住两把血泥,我的心悚然沉落下去。还没有进村,就死去两个士兵,而且死得这样惨,这不是欺人太甚了吗?
我抬头望着前面那沉默无声的竹壁草屋,空茫的胸间升腾起怨毒恨火,我要为死去的士兵复仇!
这种报复与仇杀的激情是狂烈的,我一把揪过勤务兵的冲锋枪对着村头那间竹屋一阵狂扫。……
克里斯少尉好像比我还要愤恨,他端起火箭筒向那间竹屋发射两枚火箭弹,那间竹屋立即升腾起熊熊火焰。他扭头说:
“头!呼唤直升机,给我们送火焰喷射器来!”
“那要等我们肃清这个村庄之后,……”我冷静下来,对他用火箭弹焚毁竹屋提出异议,“我们不能把民房烧光,我们要在这里建立营地。
克里斯遵从我的意旨指挥部队进占了村庄,又有两人踏响了地雷,三个士兵受伤。
亡二伤三,这就是我们进村的代价,而我们还没有伤害越共一根汗毛。
我让卫生员带两个士兵,把伤员抬到村边树林的浓荫下包扎救护。我和克里斯带队在村里搜索敌人,首先是抓到了三个年近60的老人,其中两个是妇女。因为我们没有带越语翻译,没法审讯他们,只是用手势比划,要他们把全村人都从地窖里叫出来。
这时,村外忽然响起激烈的枪声:
“不妙!”军士长忽然端枪向村后射击,边射击边向放着伤员的密林奔跑。
一阵极为短促的战斗。一个伤员被打死,卫生员被打伤。
我用报话机向基地报告了占领村庄的情况,要求急派救护直升机救护伤员,并要求重派卫生员两名、越语翻译一名、士兵八名,其中有两名喷火兵,带火焰喷射器两具。……
基地要求我提供准确的直升机降落场,我告诉他们:在勺子湖西北方向约三公里处的一个烟火升腾的村庄。……
第八章
(一)歪打正着
——安德森《战地手记》之十三
我们进村之后,村子北面的丛林里不断有冷枪打来,子弹呼啸着从我们头上飞过,我只准许士兵们向丛林里盲射,不允许他们追击。
敌人的枪打得零乱、不准。我想,这只是村民组成的“民兵”小组。
他们夜里还住在村中,当发现我们向村庄开来时,他们仓促躲进了丛林,去之不远,在静观我们的动静,打我们的冷枪。设置在村外的那只军用挎包,实在是一个“神奇的岗哨”,它可以日夜值勤,不吃不喝不动声色,诱惑我们去把它拉响,既炸伤我们的人员,又滞缓我们的行动,还给村里的游击队提供准确无误的警报!
这是军事艺术和人类智慧的奇妙的发挥,仅仅这三天的战争实践,既使我沮丧莫名又使我振奋不已。我首先感谢卡尔逊上校给我的传授,越共游击队的一切活动规律并没有超出中国抗日游击战争的范畴。在这里,在这个让我吃尽苦头的小村里、我要创造以游击对游击的战争奇观:
我制止克里斯、杰克逊两个要在白天进丛林搜索游击队的行动。游击队正是利用我们在白天搜索丛林的特点,引诱我们上钩,让我们去踏他们预设的陷阱和边逃边敷设的地雷。……克里斯五次进入丛林,靠的是勇敢和机灵,却没有表现出军事的智慧,所以他没法总结出对付游击队的方法。……这一点,我能做到。眼前的丛林,不就是中国平原游击队所倚仗的青纱帐吗?
我要把战斗的主动权握在我的手里,让游击队听我调动,难道只准他们迷惑我们,我们就不能迷惑他们?难道我们就不能诱惑他们上当?
我只派三个士兵到村北去监视丛林。如果发现敌人,只准射杀不许追赶。……
克里斯少尉和杰克逊军士长已经领悟了我的意图,我们要把战法颠倒过来,出乎敌方的意外。我把士兵集中起来,对他们进行游击战术的讲解,宣布搜索各家村民的注意事项:
一、禁止用脚会踢各户竹编门和房门,因为那上面很可能有挂雷悬在上面。……也不准随便乱动屋里的物品,防止引发挂了弦的手雷;
二、防止游击队的“卷帘”战术,我详细地讲述了这种中国游击队的战法,那就是他们躲在屋里不动,就是你进了院子他们也沉默无声,只要你推门而进,他们就突然冲出,刺刀、短枪、手榴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冲猛打,把你打得懵头转向时,他们便夺走你的武器飞快地撤走,而后隐入丛林。
三、中国游击区的村民们,几乎家家有地洞和夹墙,里面躲藏着人、畜、鸡鸭和粮食。在这里,在某一间竹楼下,也很可能还有游击队的弹药库和地下医院。……
对于如何对付这些情况,我们先一家一家来。现在是下午两点钟,我们在天黑前,有足够的时间来肃清这个只有12户人家的小村。……
然后,我问克里斯还有什么可说,他对我表示出某种诚敬:
“头!就按你说的办!”
“那好,由你带三个士兵,先从村西头第一家开始,为全队作示范,其他人站在三十米之外,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支援和战斗。”
我没有指示克里斯如何搜索,我相信他的经验和机灵,只是点到为止。……
克里斯选出三个士兵,略作沉思之后,喊了声“跟我来”就向村头的一座竹楼走去,让三个士兵听他指挥,我和军士长带着士兵们在远处观察,各自都持枪在手,如临大敌。
我看到克里斯向那所竹屋匍匐而进,觉得有点滑稽,这不是真正的战争,而是一种欺诈行为和残酷游戏,共产党游击队由于以弱对强,他们不但求生存还要求发展,严酷的现实迫使他们把战略战术推到了高峰,不似战争胜似战争,这是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高度艺术!我在西点军校写的那篇具有轰动效应的《论特种战争》,在今天的实践面前自己也感到空洞无力,难怪麦克罗骂它“狗屁”!
克里斯率先对着小院的竹门篱笆开火,三个士兵也同时开火,而后对准竹楼的门窗开火,为了不使潜藏者生存,也对着竹楼底部扫射,直打得竹屑尘埃乱飞。
院里有两只受伤的猪,嚎叫着在院里狂奔乱撞,一头撞开了小院的竹篱。这对我们进院非常有利,它说明里面没有地雷、挂雷。但房子的主人哪里去了呢?
这时,我听到村北的丛林里响起激烈的枪声,我派军士长带几个士兵去看看,也许我派去的三个潜伏哨出了什么岔子。
不一会儿,军士长带着某种兴奋向我报告:伏击成功。三个潜在草丛里的哨兵,对企图向村庄靠近的游击队员开火,打伤了几个不得而知,但捉到了一个因受伤未能逃脱的十三四岁的小孩。……
“伤在哪里?把他带来!”我的声音刚落,两个士兵就把他拖了过来。又黑又瘦,大概是腹部中弹,下身鲜血淋漓,我们的卫生员被他们打伤,士兵们恐怕没人愿意为他包扎,他用两只黑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对自己的伤痛无动于衷,对于死亡也不在乎,因为我们没有越语翻译,我向他提了几个问题均无法得到回应。
我让军士长为他包扎,不是仁慈,而是让他活着,等到直升机把翻译送来,我想,他能给我们提供有用的情报。可是,这个小狼崽子,他竟然咬伤了军士长的手。气得站在旁边的报务员重重地踢了他一脚,这个小坏蛋像刺猖似地蜷成血糊里拉的一团,滚出了好几步远。
克里斯少尉来报告,说那间竹屋的床下有一个竹箩掩盖的地洞,其中肯定有人,但经过喊话却不上来,是用烟火把他们闷死还是用手榴弹把他们炸死。
“不!我们的战斗直升机就要到了,等翻译来了再说吧。……”
“那么要不要再去搜查第二家?”
“不!”我此时已是智如涌泉,指挥裕如了,“等翻译官来后,把第一家全家人当作人质,要他们在前面打开各家的门,为我们开路。……”
我的话音刚落,两架鬼怪式战斗轰炸机已经临空,在小村上的白云间盘旋,显然,基地非常重视我们的发现,以为是找到了越共的重要据点;也是为了直升机不被小型高炮击落的防护措施,未必真正有效。
战斗直升机和救护直升机先后到达,满足了我的要求。基地司令官辛格上校还给我写来一张纸条,预祝我此行取得大的成功,并说威斯特莫兰将军已经询问过我的情况。
直升机把伤员和死者带走之后,我向越语翻译范志雄和新补来的士兵介绍目前的处境及今后的战斗目标,士兵立即被军士长带走,我同范志雄审讯那个奄奄一息的小游击队员:
“你叫什么名字!”范志雄蹲下去,略带亲切地问他。
“杀死美国佬!……”
“你要老实回答,友军会给你治伤,把你送回家去,好让你爸妈放心!”
“我的爸爸妈妈都叫美国飞机炸死了!我的姐姐也被炸死了!”
“你是这个村里的人吧?”范志雄是西贡政权的国民军上尉,知识分子,他现在穿着越南的民族便装,酷似一个小学教师,他似乎很善于扮演自己的角色,始终不急不怒,循循善诱,我们可送你回家!”
“游击队就是我的家。……”
“你们游击队有多少人?”
“说多,成千上万,说少,一个也没有。……”
“为什么?”
“说多,人人都是,说少,我们都是平民。……”
“这话不是你说的。……”
“是我们队长说的!”
这个小坏蛋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范志雄用英语告诉我,他快完了,如果不能输血,替他包扎后再给他开个鸡汁罐头,我认为可以。
当新来的卫生员给他包扎时,他没有反抗,一边贪婪地吃着鸡汁一边说:
“早晚你们也会把我打死!”
这是个小机灵鬼,也许他的年龄比看上去要大,使我惊异的是他那种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态。这是一个备受苦难的民族,也许是苦难磨砺了他们的意志,难怪一位西方记者在访问北越时问一位中年居民说:“你们和法国打了几十年仗,现在美国人又来了,你们怎么办?”回答是轻松而肯定的:“那就打吧!”而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则补充说,“美国人想打多久咱们就打多久!”
范志雄继续审问:
“只要你讲实话,我们绝不会把你打死。……”
“我要杀你们!”这个小坏蛋竟反击起来,“这就是实话!”
“问他,游击队是怎么样侦察到我们进村的!”我让范志雄把我的话翻成越语,因为我的用意是想对越共的活动方式作些研究。
“你们是逃不过游击队的眼睛的!”他不直接回答我。
“这个村叫什么村?”下面都是我通过翻译向他发问。
“溪边村,……”
“村里有游击队吗?”
“没有。”
“哪里有?”
“村北边的密林里。……”
“你能带我们去找他们吗?”
“能!”
“你是想把我们带到游击队的伏击圈里吧?”
“就算是吧!”
“你是越共的游击队员吗?”
“是的!”
“你的枪呢?”
“我有一颗手榴弹和一把尖刀!”
“你的手榴弹和尖刀呢?”
“手榴弹我扔到你们伤号身上了,那尖刀,我插到那个黑鬼肚子里了,没等拔出来,我就受了伤。……”他竟然微微地向我笑起来。
“你这个小混蛋!”我咬牙切齿地向后退了一步,拔出了卡林斯手枪,我觉得身上的每一组肌腱都簌簌发抖。
“头!”克里斯向我喊了一声,“这事不该由你来干!”他提起冲锋枪扣动了扳机。
那个小坏蛋的红白相间的脑浆随着沉闷的枪声迸溅在我的身上。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是对战争双方都适用的口号,战场上枪杀伤兵和俘虏是不光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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