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有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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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有张床-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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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不择路,进了城,见了史要员,道了事情的原委。史要员不敢怠慢,一一打了电话,马上和我一起驱车赶到杜月笙家。
内堂里,黄金荣和张啸林已经到了,大家坐在一起,问清了事情的始末,最后,杜月笙对我说:“既然他们要钱,伊娜小姐只管送去,只要太太们平安归来就行了。特别是艾丽丝小姐,我们一定要在约翰知道之前,保证它毫发无损的回来。”
钱是不成问题的,不费周折,我就提了赎金,驱车出了城。到了城外,为了太太们的安全,所有护卫回去,由我一个人提了钱上山。
到了山下,早有人等着了,拿了钱,叫我在原地等着,急急忙忙上了山。
许久,终于见到了几个太太的身影。几个女人,失魂落魄,象鬼门关逃出的冤死鬼一样,手脚并用,连滚带爬,一个劲儿向山下逃。
走出一段路,一伙兵仿佛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护着我们向山外走。紧跟着,身后传来了紧锣密鼓的枪声。一个兵说:“这伙山贼,虾抓鱼尾,鼠拔猫须,惹到洋人头上,真是阎王面前嫌命长。”
还没有走出多远,枪声就停了。有一个兵笑道:“这帮龟孙子,怎么这么不禁打,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还来当土匪,真是扫了水泊梁山老祖宗的威名。”
一会儿,大队小队的兵络绎不绝的从山上下来,真是神兵天降。为首之人,乃一团长。过来对我们敬礼道:“让几位太太受惊了,你们现在安全了。”回过头去,对警卫连长说:“那伙蟊贼收拾干净了吗?”
警卫连长道:“团长请放心,鸟都没有放过一只,连窝都烧了。”(  。。)
回过头去,眼见那伙土匪灰飞烟灭,我的心里,再也恨不起来李汉达了,他这一死,和我们家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了。

正文 手记44  好梦不长

我们大难不死,回来了,我更因祸得福,被史要员当作了一件礼物,送给了洋毛子,那洋毛子不是别人,正是洋务帮办约翰。
不久,史要员就高升了一步,跑到老蒋那儿去了。
至此,我才知道,他走的是一步什么样的高招儿——他养着我,结识杜太太三姐妹,又结识了艾丽丝,最后变成约翰的情人,原来都是他一步一步策划与控制的;我呢,自始至终,都是他手中的一粒棋子,他把我放到哪儿,我就得在哪儿,一步一步象蚕吃桑叶,为他一点一点的创造着机会;放长线钓大鱼,如今,终于如了他的愿,以后衣锦还乡,可以光宗耀祖了。
对我而言,我是做婊子的,走遍天下,陪洋毛子睡觉和陪中国人睡觉,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样,洋毛子还不是吃的是饭,拉的是屎?更何况,在别人的眼里,能够喝到洋毛子的洗脚水,就算吃了十全大补丸了。
我搬到了约翰为我购置的豪宅里,一切东西,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就是古代的帝王,也不过如此的辉煌。
白天,我仍然和艾丽丝、杜太太、张太太、黄太太她们一起,参加各种活动,过着花天酒地一般的生活。
各种场合里,我和约翰见了面,只是点点头,在别人的眼里,我还是史要员的秘书;对约翰来讲,不过是一般的朋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幅面具。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黑夜里露出真相。到了晚上,我才悄悄回到那栋豪宅里,沐好浴,画好妆,等待着约翰的回来。
宅子里的那些伺女,全是黑奴,说话叽里咕噜的,远远不及约翰一口地道的中国话。洋文我是懂得不多的,许久之后,鹦鹉学舌,我才能说一些简简单单的词句。Ok是要经常说的,Thankyou和sorry是要常挂在嘴边的,出门得叫Goodmorning,睡觉不忘Goodnight,特别是那一句经典的话——Iloveyou,更是打开各种私欲之门的金钥匙。
约翰这个洋毛子,真象是一头野兽,天天都要跟我上床,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豪宅里,柔和的灯光下,婉转的音乐声中,他那胸口厚厚的红毛,仿佛要滴出血来;一双大手,就像一双魔掌;一双眼睛,发出蓝幽幽的光,好像一个远古的怪物。我在他庞大的身躯下,好像一只可怜的小绵羊,默默的人手这头野兽的欺凌。
这些日子里,我白天是人,晚上是鬼,慢慢地消逝着我青春的本钱。
约翰来自西部,是牛仔的后代。
马背上的民族,从来都是金刚彪悍、能征善战的,所以总是不安生于一方水土,想方设法的巧取豪夺,满足自己的贪欲。
他的祖上曾来中国淘过金。当年,随着丝绸之路的驮队,来到了中国。
洋毛子不愧是洋毛子,凭手中一件小小的仪器,就知道哪儿有宝藏,买了一座山,雇了一批人,三年之后离去,已是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还盗取了中国的许多文物与古董,带了回去,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今天,约翰来到中国,也是深受祖上的熏陶,在他们眼中,因为中国是一个最好发财的地方。
不知所以然的中国人,到现在还在沾沾自喜的夸自己地大物博,却不知道,被贼你偷我抢,早已是地大物薄了。
说这些话,不是杞人忧天,如今我看似风光了,其实也是朝不保夕,一场游戏一场梦而已。
好景不长,谁知道,半年之后,我的灾难便来了,因为我已经中了状元,传给了约翰。约翰气得暴跳如雷,大骂史要员,说要把他踏入十八层地狱;他抓住我的头发,拳脚并用,把我暴打了一顿,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没有让我死,因为他用了更残酷的手段对付我。对我这样的婊子,给他带来那么大的伤害,他岂能轻易放过我?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黎明。在一个垃圾场的烂草棚下,我的头痛欲裂,胸口如万箭穿心,用手一摸,在惨淡的月光下,血染红了我的手,原来,这帮十恶不赦的衣冠禽兽,割去了我的乳头!
我一声惨叫,又昏死了过去。我的婊子生涯走到了顶,却是绝壁的顶,如今,被人从身后轻轻一推,便如一张树叶一般掉入万丈深渊,落到了最黑暗、最悲惨、最凄凉的谷底。
天哪,这就是婊子的下场!
等我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我不知道我身在那儿,到处一片恶臭。我现在是一无所有,我用半生换来的东西,都被那个洋毛鬼给吞掉了。我哭天无路,哭地无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要离开这个罪恶的世界,一头撞向了垃圾旁的石头上。
然而,我却没有死掉,被人救了,是一个拾荒的孤苦老女人。她用我身上那套值钱的衣服出去典当了,为我请了大夫。
我活下来了,便决定不死了,我要报仇,要杀了那个洋毛鬼,让她再也害不了人!
约翰手下那批狗娘养的东西,搜刮干净了我的全部行头。
典当的那些钱,使我熬过了最艰难的那几天,伤口渐渐好了起来,我便告别了那个老女人,回到了那个罪恶的城市。
我知道约翰是不会把中状元和害我的事传出去的,不然,他也不会秘密地害我了。我明白,他这样对付我,是想叫我生不如死,是一种最残酷的报复,叫我以后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要对付这个王八蛋,我得先搞到钱,没有办法,我只好去了小兰儿那儿。
这个傻妹妹,见了我口口声声姐姐叫过不停,还是那般热情,听说我要借钱,不问缘由,二话不说,便把钱给了我。
我接过钱,心里直滴血,我的好妹妹呀,你可不知道,这钱今生今世,我也许是还不上了,如果下辈子有缘,我愿做牛做马报答你。
有了钱,我置了一身行头,去了原来的书馆,拜见了先生。先生很是高兴,说我记着出身,并为我设了宴,临别时,心知肚明,送了我两根条子,要我晚上陪她。我一一答应了,说要去别的地方看望朋友,晚上一定回来陪他,给他快活,让他逍遥。
我又去了堂子,本家见了我,更是欢喜得不得了,夸我不忘根本,为我摆了花酒。我哪有心思吃喝,坐了一会儿便要离开。他们知道,我现在不是一般的人,小钱是拿不出手的,也送了我一根条子。
有了这些钱,我不再去别的青楼了,我急急忙忙回到了十里洋场,拿了一根条子去换了,租了一处房子,寻了一些走暗道的人,买了一把枪。我准备好了一切,我要等着那个洋毛鬼地出现,我要报仇,要将他千刀万剐!
等了十多天,却始终不见那个洋毛鬼的人影儿,连艾丽丝也没有出现过。我化了妆,易了容,花了一些钱向一个洋巡警打探,才知道那个西洋佬已经回国了。
我立在当场,心一下子好象掉进了地狱。我知道,我这一辈子,再也报不了仇了。
我报不了仇了,那个魔鬼,发够了财,回去过他那天堂般的日子去了。这个世界,又一条真理,那就是好人命不长,祸害千万年!
回到房间里,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想了大半天,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我要看到这些恶人的下场,我要看到这个恶世的灭亡!
我不想死了,就的防着书馆和堂子的人报复我,没有办法之余,我只好去了另外一个城市,隐姓埋名,象一个陌生的野鬼,过着幽魂一样的日子。

正文 手记45  一曲挽歌

小日本是被赶走了,如今呢,国民党又和共产党打起来了。
所有人眼中看到的和平,还是如捧在指缝里的水,转瞬即逝。饥饿与寒冷,仍然如鬼影子一样的粘着他们;血泪与汗水,仍然如脚步声一样的跟着他们。
钱已经不是钱了,是废纸。美国佬一元钱当我们十六万元,买一石米得一百万元,买一盒火柴得一千二百元,就是买一个信封,也得要五百元……过去一头牛,如今一滴油。日子,更加难过了。
有一个笑话,说一个老太婆,辛辛苦苦一辈子,积攒下了几千块钱,临到死了,才从墙缝里拿出来,要儿子购田地,盖房子,娶媳妇……可她哪里知道世道的沧桑,他一生的血汗钱,连买一包香烟都不够。
真是笑话!
穷人的灾难是没有尽头的,这样的日子还没有完,又是一场大水,到处一片哀声;大水退去,又是一场瘟疫,到处是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活着的人虽为死去的人哭过,但他们还要活下去,要活下去,所以就得半夜偷偷的割死尸身上的肉,血淋淋的吞下去。
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战争呢,仍在如火如荼的打着,一将功成万骨枯,谁都想成为天下的主宰者。
我也要活下去,只要死不了,我就要看看这个罪恶的世界,到什么时候才能变个样儿,才能将那些吃人的魔鬼一一埋葬!
我的伤渐渐痊愈了。乳头虽然没有了,可我还可以卖,我还可以做最下等的暗门子!
为了勾引那些吃了饱饭,又想寻找快乐的臭男人,我得把眼睛画得蓝蓝的,嘴巴描得像一个血窟窿,唱些更下流的曲儿。
叫声好哥哥,叫声好情郎,妹妹等你心儿慌,妹妹等你头发长。
抬头月儿明,低头烛光亮,妹妹想你抹胭脂,妹妹想你脱衣裳。
只盼你来偷,只盼你来抢,妹妹同你看春宫,妹妹同你洗鸳鸯。
甜甜一杯酒,美美二人尝,嘴对嘴儿是拜堂,腰贴腰儿入洞房。
勾脚去关门,腾手来关窗,只等哥哥抱上床,只等哥哥放下帐。
风一场飘飘,雨一场浪浪,妹妹不怕逍遥侯,妹妹不怕快活王。
我露尽了风骚,摆尽了下流,然而,因为我没有了乳头,好多被我勾引上床的男人都象见了麻风病似的跑了。我终于又明白了一层,我连最下等的暗门子都不如,我象一头猪狗一样,只有遇上了饥不择食的馋煞饿鬼,才能给我丢下几张没有多大用处的花纸儿。
以前,我知道钱是可以延长生命的,有了钱,我们一家人就可以不再挨冻受饿了;如今呢,钱就像缠在我脖子上的大麻绳一样,一天比一天紧,悄无声息的吞噬着我的生命。
我知道我将不久于人世了,我还想大笑,还想歌唱,我不能看到这个恶世的灭亡,却要为他们唱上一曲送葬的挽歌!
哈哈,连暗门子都没有做到头,我就被警察大人抓进了局子,他们岂能让我们这些不上税的营生扰乱了受法律保护的青楼?我们不仅败坏的是社会的风气,而且扰乱的是社会的治安。
天下还是有这等巧事,有缘相见梦中人,在局子里,我竟然见到了小凤仙,醒也想不到,梦也想不到,到了如今,她竟然也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天哪,这个女人,就是当年的小凤仙吗?就是那个倾国倾城、名噪一时的小凤仙吗?就是那个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小凤仙吗?就是那个谱写了无数人间佳话的小凤仙吗?
往事如烟,犹可回首;往事如梦,了然无痕。眼前的人儿,哪里还有当年的影子啊,繁华不再、风流不再、美丽不再、温柔不再……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儿啊,两鬓斑白,双眼无神,额头堆满了蛛网一样的皱纹,高挺的鼻子下陷了,只剩下两个能出气的窟窿,两边颧骨高高地耸起,那如香消云散的胭脂红唇,早已变得暗淡无光,枯燥干裂。一身衣服,破烂不堪,脚上穿了一双分不清颜色烂布鞋,散发着隐隐的酸臭,那一双手无力的垂着,像两根干柴棍。整个一个人儿,瑟瑟发抖,象秋风中的一片落叶,纠缠着最后的离魂。
看着这个悲惨凄凉的女人,我们真是同病相怜。透过铁栅,我想和她说话,但她始终睡在草堆里,一言不发,像死了一般。
这真的就是当年的小凤仙吗?还是我看到了一个相似的人儿?可我明明白白的听着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着她的风流韵事,别做梦了,她不是小凤仙又是谁呢?
这一定就是小凤仙了!
这就是妓女的结局——不管你有名无名,卖了一辈子的肉,泪流干了,血流尽了,到了最后,留给自己的,只能剩下一把白头发,一堆烂骨头,一张臭黑皮!
那些远去的历史可以作证!
那些死去的红颜可以作证!
细腰宫下,杜若子的冤魂;昭阳殿下,赵飞燕的冤魂;迷香楼下,侯夫人的冤魂;金谷楼下,绿珠儿的冤魂;龙州园里,李姝的冤魂;叶公营里,韩香的冤魂;秦淮河里,柳如是的冤魂;三圣庵里,陈圆圆的冤魂……
千百年来,这一个个的女人,她们的冤魂飘着,冤歌唱着!可还有更多的女人,她们虽然不是婊子,却落得了比婊子更悲惨的命运!
我的妈妈,我的姐姐,永生永世,宁为猪狗,我们也不要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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