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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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的玫瑰-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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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离:我根本就不在T城。 
  莫飞:可是你寄给我的包裹上,是写着T城。 
  林离:因为那时候我还在T城。快递公司要我填地址,我只好胡乱填了。 
  莫飞:你现在在哪里? 
  林离:呵呵,我在K城。 
  莫飞:我想见你。 
  林离:你知道我不会和你见面。当我们的认识是一个游戏吧,你只和一个游戏的人聊天。 
  莫飞:我想见面。 
  林离:在游戏中死去,那是最终的结果。 
  在游戏中死去,那是最终的结果。林离这句话使莫飞想起王中维说的:在梦中死去,那是最好的结束。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或许,死亡是神秘的惟一的体验,就像你感觉到露珠从手臂上缓慢地滑落。任何死法都有可能。 
  那夜特别长,莫飞和林离第一次见面的夜晚。 
  莫飞没有想到林离会来看他。她映入他眼里,戴着一副墨镜。然后他才注意到她的脸庞和身材。她是一个美人,这是他的第一印象。可是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又一下子说不出来。她穿了一袭黑色的衣服。黑色是代表神秘吗?那时他浮出这个想法。当然,那袭黑色紧身衣把她的身材勾勒得凸凹有致。这个女人穿着如此性感的衣服来诱惑我?他笑了笑,对于她夜晚的来访并不奇怪。也许这个女人喜欢制造意外的游戏,就像她在网上喜欢说些莫明其妙的事情。 
  她送给他的礼物是一只鸟笼,一只会旋转的鸟笼。里面有一只会唱歌的鸟儿,不过是木头做成的,做得逼真,只要按动开关,那只鸟就鸣叫起来,声音婉转,俨然真的鸟儿一样。他有些奇怪她会送他一只木鸟,也许这个女人一开始就是奇怪的女人。他并不拒绝古怪的女人,就像他现在并不拒绝什么古怪的事物。林离说,那个鸟笼叫梦巢,那只鸟叫梦鸟,制造这个鸟笼的人起了这样的名字。她把鸟笼挂在屋子里,鸟笼旋转着,旋转着屋子内黄色的灯光。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问他,你喜欢这个鸟笼吗?喜欢那只梦鸟吗? 
  他说他喜欢。面对这个鸟笼,他突然想到他吸食了梦之丸之后,不再梦见那两个血淋淋的婴儿。 
  后来他们躺在床上,莫飞直觉到她是一个喜欢直接的女人。他喜欢她的个性,不拐弯抹角。事实上,他们穿着衣服躲在床上。 
  林离说,我喜欢躺在床上。 
  莫飞说,床是人们做梦和寻欢的地方。 
  林离说,床是一个很好的意象,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光花在床上。 
  你有吃过梦之丸吗?莫飞问她。 
  我不吃梦之丸。林离还是戴着墨镜,她说喜欢戴着墨镜,在任何时候。 
  你不是说过你吃《百分百浪漫》吗? 
  那是我在网上和你乱说的。我不吃梦之丸。告诉你吧,我老是做同一个梦,我享受着这个梦境。她用手顶了一下墨镜镜框,又说,我梦见一个男人的嘴唇,吻着我…… 
  你认识的男人?莫飞故作惊讶地问她。 
  在梦中我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只看见他的嘴唇,不过那嘴唇我熟悉。 
  你曾经爱过的男人的嘴唇?   
  梦巢与梦鸟(2)   
  林离笑了笑,是的,我最爱的男人的嘴唇。 
  他死了吗?莫飞觉察到她有些忧郁。 
  你不反对我戴着墨镜吧?林离没有回答他的话,又用手顶了顶眼镜框。 
  只要你开心,我无所谓。莫飞耸了耸肩头,然后,拿起书桌上那副茶色太阳眼镜,那是江雪送给他的太阳眼镜,他蓦地想到了江雪,对着墙上的镜子,他慢慢地戴上了太阳眼镜。 
  你不想和我做爱吗?她瞄住他。 
  莫飞扭过头,看着她的墨镜闪闪发光。他说,和一个戴墨镜的女人做爱? 
  林离笑了笑,难道一个戴墨镜的女人让你不能勃起? 
  莫飞说,既然脱光了身子,为什么不脱下墨镜呢? 
  林离说,因为我还想保持一点神秘,眼睛可是心灵之窗,我不想你看到我的心灵。 
  莫飞看着那个旋转的鸟笼,看着那只还在鸣叫的梦鸟。他说,为什么不给梦鸟戴上一副墨镜呢?如果我是那个工匠,我一定给梦鸟戴上一副墨镜。 
  林离呵呵地笑了起来。她说,你认为我是一只梦鸟? 
  莫飞笑了笑说,人和梦鸟没有什么区别。也许我就是一只梦鸟。 
  你不想看我脱光的样子。她嘴唇轻轻翕动。 
  我很想看你摘下眼镜的样子,很想看到你的眼睛。 
  莫飞摘下了他的茶色太阳眼镜,抚摸着镜片。 
  不要逼一个女人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你应该尊重我,有风度的男人应该学会尊重女人。 
  也许我从来不是一个有风度的男人。 
  你应该学会做一个有风度的男人。 
  莫飞感觉到这个夜晚特别长,是因为他们都在谈话。后来他决定整理他的情绪: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他发觉自己越来越发困。 
  他的房间刚好有一瓶红酒,他看着她啜饮的样子。红酒在杯子里晃动着,她捏着酒杯脚,轻轻地晃着杯里的酒。那种晃动的红色,就像瞬间的神秘在晃动。她吟了一句诗:不是你的缺陷,而是你不再在梦中。她念了三遍,说这是叶慈的诗句。 
  然后她哼起了《生如夏花》这首歌: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我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啊…… 
  他直觉到她不会爱上自己。她选中他,不过是把他当作某个幻影,或者当作一个发泄。他就这样凝视着她。她理了理头发,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继续哼着《生如夏花》……一路春光啊,一路荆棘呀,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这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她的声音有一种刻意的别扭,她仿佛不是在唱歌,而是发泄内心的郁闷。他突然产生一个奇异的想法:此刻他面对的是一具尸体。这个女人是没有感情的,她的内心虚空,早把自己掏空了。 
  他注意到,她的头发呈波浪形,闪着黑光。她抖了抖头发,卷曲的发梢弹了弹,又恢复了平静。他突然发现她长得像车婉婉,虽然至今他只看见一次车婉婉。当然他已经不记得车婉婉长得什么样了。其实她是谁都不重要,他现在对她没有多少欲望。 
  他不想探查这一切,弄清真相并不能使人快乐,他还是他自己。而她,也许已经不是她了,她变成了另一个人,接近他,并且诱惑他。现在,她变成了另一个人,这是确定无疑的。 
  那晚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后来她睡着了,穿着那袭黑色衣服睡着了。他当时看了闹钟,她睡去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她看上去困倦。她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困倦?这个女人来他这里就是为了好好睡觉?他看着她睡觉的样子,她睡得安静,没有发出呼噜声。他猜想她是不是做着梦呢?谁会出现在她梦中?他看着她,抚摸着那副茶色太阳眼镜的镜片,想起了江雪。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他会接近林离,为什么他不去接近江雪?然后他再一次戴上太阳眼镜,觉得整个屋子都充满了茶色的温暖。 
  那个午夜零点来临的时候,他变成了狼人。 
  变成狼人的他看着睡觉的林离,目光变得冷静。 
  然后他戴上美国总统布什的面具,从阳台跳下楼去,想去找张虹。   
  喘息(1)   
  不是你的缺陷,而是你不再在梦中。你透过镜子,试图寻找一种角色,却发觉什么也没有……她的眼睛射出一团火焰,火焰是黑色的,一下子燃烧了他……他消失了背影,成了一个没有影子的人。 
  那天晚上王中维打开电脑,打开了监视莫飞的摄像机,他看到车婉婉出现在莫飞的出租屋,他没有想到她会去找莫飞,虽然车婉婉化了妆,戴着墨镜,他还是认出了她。那时候他的心跳得厉害,偌大办公室仿佛只有他的心跳声,他面对着电脑发愣,不能容忍车婉婉居然去找莫飞。他紧紧地握着鼠标,这个动作使他有一种转移疼痛的感觉,他仿佛再一次感觉到耻辱:莫飞的父亲伤害了他的母亲。有那么一刻他眼里几乎挤出了痛苦的眼泪。然后他看着车婉婉和莫飞在说话,幸好她和他没有肉体之欢,后来车婉婉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弄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去找莫飞,然后睡去。难道她故意刺激我?她找上莫飞就是为了让我感到嫉妒?这个女人就是喜欢虐待男人?看到男人的嫉妒她会更开心?王中维有一阵子喘着气,点燃一支雪茄烟,狠狠地抽着。 
  整个办公室充满烟雾,他似乎葬身于烟雾之中。头顶上只有一盏灯亮着,散着昏暗的黄光。他看着旁边的金鱼缸,色彩缤纷的金鱼在水草中游弋。 
  有那么一会儿,他听到她念了一句诗:不是你的缺陷,而是你不再在梦中。她念了三遍。她为什么会念这句诗?他看着她送给莫飞的那个鸟笼,仿佛看着一个疯狂的车婉婉融入其中。然后他听到她唱起了《生如夏花》,他知道她喜欢这首歌,但他没有想到此刻她会唱起这首歌。他看着她几乎眯着眼睛唱着这首歌。 
  像车婉婉一样疯狂。他浮出这种想法。太多人用疯狂来形容不及物的状态。这时候,他眼前呈现出一个幻象:车婉婉冲他微笑,牙齿闪闪发光,然后她的眼睛射出一团火焰,火焰是黑色的,一下子燃烧了他……现在车婉婉躺在莫飞的床上,她在做梦吗?她为什么要跑到莫飞的床上?他看到莫飞变成了一个狼人,看着床上的车婉婉表情平静,然后他戴上美国总统布什的面具,走出阳台跳下楼去。那间屋子只有沉睡的车婉婉,似乎死了。 
  王中维眯上眼睛,耷拉着下巴,靠在椅背上,试图睡去。然而,他睡不着。他不想再看车婉婉躺在莫飞的床上,这个凝固他的忧伤的形象。 
  然后他站了起来,把手伸进金鱼缸,移动臂膀,感受到手臂有一点酸疼,他想是刚才握了太长时间鼠标。他拿起一条金鱼,看着它蠕动的身子……我就像一个婴儿,有时候我就像一个婴儿般纯洁,他掠过这种想法。他看见自己的指甲尖长,藏了不少污垢。他想象他的指甲扎进金鱼的肚子里,血哧地冒了出来,浸润着他的手指。他突然想到,也许有一天他会用金鱼的血来制造梦之丸。然后他笑了笑,把金鱼抛进鱼缸。 
  透过镜子,他看到自己板着脸,更准确地说,他脸上没有表情。他想到一种声音:你透过镜子,试图寻找一种角色,却发觉什么也没有。现在K城在他的记忆里不再是好玩的地方,昏暗的房间只有他惟一的侧影,以及被他劫持的女子崔盈。于是他走进了密室。 
  他看到崔盈躺在床上睡着了。她是他的白昼,充满明媚的阳光。他想到了明媚这个词。看着她裸露的肩膀和手臂,这个可怜的女孩成为被捆绑的羔羊。现在他用铁链把她系在床上。也许有一天她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房间——她会死掉?被我杀死?我成了一个屠夫?哦,我早就是一个屠夫?这种想法浮了出来,他感到自己的可笑。我只是一个乖戾的男孩,他突然这样想。 
  他走了过去,看着她发白的皮肤,抚摸她的手臂。他的手放得很轻,仿佛放在水面上,在昏暗中他感觉到有些凉意。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睡觉时抚摸她。事实上他没有肉欲的感觉,只是想抚摸一下她的皮肤,甚至感到有些忧伤。他的手顺从了他的忧伤,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滑动。 
  她的脚踝显得纤细而圆润,发出白光。他轻轻抚摸那个脚踝,就像抚摸钢琴的白键。他想象那个脚踝发出优美的声音。事实上,他感觉到那个脚踝传递出无声的优美。更多时候,美是沉默的。此刻他一言不发,抚摸那个脚踝,他的手是那样轻柔。他沉浸在这种情感中。空气中仿佛飘动一种香气,暗香浮动,他接近酒醉的感觉,仿佛有股磁力,吸引他。那里有一种白色在迷惑他,他能看到脚踝浅浅的纹路,还能看到肌肤白里透红,有一种使人沉静的洁净。他感到那种洁净在不断延伸,漫向他的心灵,他突然觉得那个脚踝成了美的化身,四周都弥漫了那种脚踝的美。他想亲吻那个脚踝,可是他控制住了,轻轻吁了一口气,继续抚摸它。他荡漾在那种美感里。   
  喘息(2)   
  崔盈一再拒绝他。当然他不期待她委身于自己,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劫持她仅仅出于一个偶然。他出于偶然的快感劫持了她。就像某个黄昏,他突然吹起了《生如夏花》的调子;就像某个意念突然袭击了他,他劫持了崔盈。一切都没有周全的计划,仅仅是出于偶然。他喜欢突然袭击,喜欢看战争纪录片,喜欢闪电战。他想象自己是一个战争狂人,比如希特勒……记得在中学毕业他给同学留言时,在最崇拜的人一栏他填上了希特勒的名字。 
  现在他抓住崔盈这个女子,不过是把一枚硬币抛了出来。这种动作,不属于道德范畴,也不属于幻觉的性质,不过是他用眼睛的余光来打量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现在他用目光缝纫她的身体,听到那种声音哒哒哒地走在她的身上。把她剥得干净?有什么比用力地看着一个女人更有趣?也许崔盈会唤醒一只冬眠的癞蛤蟆? 
  他站了起来,看见钢琴映照出他高瘦的身子,拉扯得长长的。他疑惑地看着他的手,沾染邪恶的手。现在他成了一个犯罪者,他的心往下一沉,看到睡着的崔盈的嘴巴撇向一边,他想象她醒了过来,嘲弄地看着他。他会受不了她的嘲弄目光,以及无声的嘲笑。那时她成了另一个车婉婉,他受不了这种神情。 
  他的喉咙发出轻微的咕噜声。他右手攥住拳头,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只狼。他想起了莫飞,他把莫飞变成了一个狼人,这是他的发明。他笑了笑,却感觉到寒意,仿佛他的背影离开了他。他消失了背影,成了一个没有影子的人。然后他看着那副棺材,棺材闪着黑光,一种充满诱惑的黑光。   
  莫飞的日记   
  现在我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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