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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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明宫-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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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只有皇位,没有任何人。”朱祐樘默了一瞬,淡淡地道,“太子妃也不会怀上我的孩子。”

张婳嘴角噙着冷笑,朱祐樘,在你心中我终究只是一颗棋子而已,如何配怀有你的孩子?从前种种都是我想错了!我不该指望依靠你,今日之辱全是我咎由自取,实在怨不得人!

红蓼忧喜参半,喜的是,太子妃和苏媚看似很受宠,实际上谁也没得到他的真心。忧的是他只爱江山不爱美人,那她该如何获得他的独宠呢?

“我还有很多奏折要批,先走一步。”朱祐樘转身欲走。

“殿下。”红蓼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这张纸上的名单是奴婢冒了生命危险才打探出来,这些大臣全是贵妃娘娘安排在您身边的奸细。”

朱祐樘微微动容,接过纸张,温言道:“辛苦你了!”

“能为殿下办事,奴婢觉得很开心。”红蓼扑到他怀中,娇声道:“奴婢唯一的心愿就是助殿下早日得登大宝。”

朱祐樘沉默了片刻,微微抽出身:“出来很长时间,我必须回去了。”

红蓼依依不舍地望着他,叮嘱道:“殿下,一切小心。”

朱祐樘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红蓼整理了一下衣饰,环顾四周,匆匆离开。

过了半晌,张婳从灌木丛中钻出来,掸了掸身上的枝叶,脸色十分地平静,缓缓地向前行去。回到霁月殿,绿翘迎上来,恭谨地道:“太子妃,奴婢做了您最爱吃的杏仁酪。您可要尝尝?”

张婳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微笑道:“本宫现在没有胃口,你拿去分给小环她们吃。”

绿翘点头答应,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太子妃明明对着自己笑,偏偏却令人觉得她十分地疏离淡漠。

张婳走到东暖阁,坐在紫檀雕花长案前,提笔抄写《女论语》,一颗心慢慢地沉寂下来,唇角逸出一丝微笑。

棋子也罢,太子妃也罢,都无所谓。幸好她还没有交出心!

她摸了摸胸口,静静地感受心怦怦怦地跳动,从今以后她会好好保护这颗心,不让它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到了掌灯时分,小环掀帘进来,斟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边,劝道:“小姐,您都抄了一下午,先歇息一下吧。”

张婳依言放下笔,想了想,问道:“我记得前段日子你和碧桃酿了几酝百花酒埋在梨树下,是么?”

小环点了点头,喜滋滋地问道:“小姐,您想喝么?”

张婳微笑颔首:“我想尝尝你的手艺。”

“小姐等着,奴婢去取酒。”小环一溜烟儿地跑出门,过了半刻钟,气喘吁吁地抱着两坛酒进来。

张婳起身接过酒坛,好笑道:“你不会找小荣子他们帮你搬么?”

小环笑嘻嘻地道:“奴婢若告诉他们藏酒的地儿,早晚会被这帮馋猫儿早晚会偷光。”

张婳笑了笑,拔开塞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用衣袖擦拭嘴角的酒渍,赞道:“好酒!唯一不足就是酒性不够烈。”

小环挠挠头,笑道:“小姐,您可别小瞧这百花酒。它喝起来虽然甜甜的,没什么酒性,可后劲可厉害。”

说话间,张婳又灌了两杯下去,嘟哝道:“是么?我倒要试试。”

小环目瞪口呆:“小姐,您别喝这么急!小心醉了。”

“醉了才好!”张婳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笑眯眯地道,“我都还没尝过大醉的滋味呢!”

古人不是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么?为什么她越喝越凄凉,越喝越想哭呢,为什么心会感到痛呢?

“小姐,您是不是有心事?”小环担忧地望着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搬两坛酒给她,而不是半坛酒呢。

张婳又饮了一杯,笑道:“我是当今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我会有什么心事?”

小环想想也对,说道:“小姐,您都快喝了半坛酒了,剩下的那些留着明儿再喝吧。”

张婳简直怒了:“你小姐我平日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连两坛酒也舍不得给我?”

小环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姐,你再喝下去便醉了。”

“醉了就醉了。”张婳干脆捧着酒坛子喝,满不在乎地道,“人生难得几回醉。今儿我就要一醉方休。”

小环哭丧着脸:“殿下一定会剥了奴婢的皮。小姐,您行行好,别再喝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珠帘忽地一阵轻响,朱祐樘走进来,小环欲哭无泪,立即颤抖着跪在地上,怯怯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朱祐樘闻着满屋的酒味,眉头紧拧:“你先退下。”

小环如闻大赦,爬起来一溜烟儿奔出去。

张婳兀自大口大口地灌着酒,双颊酡红,眼睛迷离,脑袋晕乎乎,已有几分醉意。

朱祐樘走过去,按住她的手,皱眉问道:“为何喝这么多酒?”

张婳瞧了他半晌,方认出来,笑着招呼道:“殿下,来,一起喝酒。这酒可是个好东西!”

朱祐樘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伸手轻抚着她脸颊,叹了一口气:“告诉我,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不开心?”

138 醉酒

鎏金缠枝莲烛台上燃着通臂巨烛,外罩着金丝刺绣龙凤呈祥纹灯罩,烛火柔和温暖,窗外树影婆娑,月华如水。

“不开心?”张婳似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吃吃地笑,“臣妾怎会不开心?”

朱祐樘定定地望着她,沉默了片刻,叹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对我说真话?”

“殿下,喝酒。”张婳嘻嘻笑道,捧起酒坛又灌了两口酒,吟道: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朱祐樘脸色微变,半晌,将她拥入怀中,轻叹道:“即便醉了也不愿和我说真话么?”

张婳胃中一阵翻腾,“哇”的一声,趴在他怀里吐了个天昏地暗。

朱祐樘顾不得身上污秽,轻抚着她后背顺气,疼惜道:“是不是很难受?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

张婳已醉得一塌糊涂,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嚷道:“喝……酒……我还要喝……”

朱祐樘脱下外袍,倒了一杯醒酒茶喂她喝下,抱着她径直走向净房,待收拾干净,再哄她睡下已将近半夜,想了想,走到正殿,摒退所有宫人,唯独留下小环,问道:“太子妃为何会喝这么多酒?”

小环有些心虚,诚惶诚恐地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前段时日酿了几坛酒埋在树下,太子妃说想尝尝奴婢的手艺,奴婢一时高兴,就搬……搬了两坛酒给太子妃。太子妃尝了几口说很好喝,喝着喝着就喝多了,奴婢怎么劝都不肯听。”

朱祐樘见她答非所问,眉头微皱,耐着性子问道:“这几日太子妃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经他这么一问,小环忽地想起前几日小姐特地让她拿一瓶药去宫外问大夫,那瓶药好像喝了不会怀孕。难道小姐是因为这个伤心醉酒?没道理呀,小姐既然知道药有问题,为何不追查呢?为何不禀告殿下呢?

朱祐樘见她一忽儿恍然大悟,一忽儿又困惑不解,更觉蹊跷,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太子妃为何这般伤心?”

小环暗想,小姐既然没有告诉殿下,一定有她的原因。我可不能胡乱说,坏了小姐的好事。遂抬起头,茫然地说道:“太子妃这几日很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朱祐樘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再仔细想想。”

小环挠挠脑袋,想起一事,眼睛一亮,自作聪明地道:“奴婢想起来。前日小姐拿出所有血燕去鸣鸾轩看望苏选侍,还说苏选侍是一面镜子什么的。奴婢觉得小姐是为还没有怀上孩子而伤心。”

朱祐樘脸色微变,沉默了一会儿,挥手道:“退下吧。”

小环规规距距地行礼退了出去。

朱祐樘望着摇曳的烛火,眉头紧拧,似在沉思什么,独自坐了很久,方起身回到寝殿。

乌黑光滑的青丝似瀑布般逶迤在枕间,柔和的烛火映着她莹白如玉的脸庞,双目紧闭,如鸦翅般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两道弧形的阴影,身子似小虾般微微弓起,紧贴着床榻里侧,显得无比地娇弱,惹人怜爱。

朱祐樘在她身侧躺下,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怀中,吻了吻她额头,轻叹道:“傻瓜,你在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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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张婳生平第一次尝到了醉酒的痛苦,醒来后只觉得头疼欲裂,幸好朱祐樘一早便着人向太后说她身子抱恙,太后遂免去她请安。

小环端着一碗醒酒茶喂她,絮絮叨叨地念道:“小姐,您下回可不能喝这么多酒了。”

张婳如小鸡啄米般地直点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物,随口问道:“昨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么?”她隐隐约约记得喝醉了,还吐了人一身。

“是殿下帮您换的。”小环神色古怪地望着她,“昨晚殿下伺候您洗漱更衣,一直忙到半夜才睡下。”

张婳一口茶喷了出来,难道昨晚她吐了朱祐樘一身?呃,喝酒果然误事。

小环替她重新换过一身衣物,喂她喝完醒酒茶,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姐,昨晚殿下问奴婢您为何伤心?还问您这几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婳心头一跳,问道:“那你如何说?”

小环拍拍小胸脯,邀功道:“奴婢当然什么都没有说。”想了想,问道,“小姐,您为何不告诉殿下药有问题?”

张婳苦笑道:“是他命人在药里动了手脚,你让我如何与他说?”

小环嘴巴张得足可以塞下鸡蛋,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可能。殿下那么宠爱您,绝不可能不让您怀上他的孩子。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画脸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张婳挑了一支金累丝嵌东珠菊花钗簪在发髻上,淡淡地道,“永远都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情。”

小环眼圈微红,哽咽道:“小姐,没有子嗣,即便再得宠,下场也会很凄凉。先皇的嫡皇后备受宠爱,可惜没有子嗣,先皇驾崩,她便失了依靠,处处要看太后的脸色,晚年过得很是凄凉,若不是大臣们死谏,她差点就不能和先皇葬在一起。”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愤愤道,“殿下为何这般狠心?”

张婳脸色平静,唇角弯起一抹苦涩的微笑:“他的心思不难猜,皇太孙只能是他和他心爱女子所出。”

“心爱女子?”小环喃喃地道,“苏选侍么?”

张婳想起那夜在南海子遇见的黑衣人怜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汤药的问题你不要泄露出去。”声音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整个宫里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一人。”

小环指天发誓道:“小环绝不会背叛小姐。”

张婳颇感到欣慰,揉了揉额头,声音有些嘶哑:“再倒一杯茶给我。”

小环忙添了一杯茶递给她,犹豫着说道:“小姐,既然药有问题,您偷偷倒掉,这样就可以怀上孩子了。”

张婳苦笑道:“孩子若还未出生便惹他父亲厌恶,那还不如不要来到这个世上。”

用过早膳,张婳坐在东暖阁抄写《女论语》,过了一会儿,杜芊羽拿着一叠宣纸进来,微笑道:“太子妃,嫔妾闲来无事,抄了两百遍《女论语》,您看可不可以用?”

字体娟秀飘逸,竟将她的字模仿得九成相似。

“当然可以用。”张婳不愿拂她好意,接过宣纸放在桌上,见她手指微微红肿,想必是这几日日夜抄写所致,心下感动:“多谢淑女。”

杜芊羽微笑问道:“还剩下多少遍?”

张婳掐指算了算:“加上你的两百遍,差不多还有四百遍。”

杜芊羽在她对面坐下,铺开宣纸,提笔帮忙抄写。

张婳有些过意不去,含笑道:“你坐着休息一会儿,剩下的我自己抄便可。”

“嫔妾闲着也是闲着。”杜芊羽一面抄写,一面说道,“嫔妾最擅长模仿他人字迹,绝不会让太后察觉有人替您代抄。”

张婳见她坚持,便随她去。两人抄了整整一日,直到暮色四合,方放下笔歇息,数了数,差不多抄了百来遍。

张婳特地命厨房做了杜芊羽最爱的四喜丸子,留她一道用晚膳。两人刚动了几下筷子,朱祐樘忽掀帘进来,张婳愣了一下,忙和杜芊羽起身行礼请安。

朱祐樘扶她起来,在桌边坐下,微笑问道:“头还疼么?”

张婳想到昨夜醉酒,脸色一红,碍着杜芊羽在场又不好多说,遂摇头道:“不疼了。”

杜芊羽有些局促不安:“殿下和太子妃慢用。嫔妾先告退。”

张婳按住她,微笑道:“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作甚?”又微笑地望向朱祐樘,“杜淑女今儿帮臣妾抄了一天的《女论语》。”

朱祐樘这才看了杜芊羽一眼,温言道:“抄了这么久一定很累。快坐下用膳。”

杜芊羽低低地答了声“是”,重新坐下,低着头十分秀气地吃着。

朱祐樘细心地剔去鱼刺,夹了一块鱼肉到张婳碗里,柔声道:“多吃点。”又盛了一碗鱼汤放在她面前。

张婳含糊地应了一声,埋头扒了几口饭,心下暗想:那个怜儿是你心尖上的人吧?你故意这么宠爱我,是想移祸江东,保护那个怜儿吧。

杜芊羽看得暗暗吃惊,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朱祐樘如此温柔细致地为一个女人布菜添饭,他眉目温润,唇角蕴着一抹和煦的微笑,眼神宠溺,仿佛就像一个普通的男子宠着自己的妻子。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地多余,不由如坐针毡,只想赶快用完膳,立即离开。

朱祐樘不时夹这夹那放进张婳碗里,张婳望着堆得如小山高的菜肴,欲哭无泪:“殿下,臣妾已经胖了一圈,再这么吃下去,就没法出去见人了。”

朱祐樘倾过身搂了一下她的腰,皱眉道:“还是太瘦了。乖,快吃。”

张婳抗议无效,只能哭丧着脸埋头扒饭。

好不容易用完膳,杜芊羽忙起身行礼告退。张婳却甜甜一笑,望着朱祐樘道:“殿下,外面很黑,您送杜淑女回去吧。”

杜芊羽闻言心怦怦怦直跳,低垂着头,盯着衣裙下微微露出的一截绣鞋。

139 质问

好不容易用完膳,杜芊羽忙起身行礼告退。张婳却甜甜一笑,望着朱祐樘道:“殿下,外面很黑,您送杜淑女回去吧。”

杜芊羽闻言心怦怦怦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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