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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菊香的动作停顿了下来，目光直直看向溪中的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道，“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了，你等我把这几件衣服洗了，一会儿去我那儿坐坐，咱们姐俩也好好聊聊。”
玉蟾自然答应。
菊香草草地洗完了衣服，便领着玉蟾往山林间那座庄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把自己这几年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原来，菊香刚嫁过来的时候，那赵家人还曾看在她奶奶和她本人侍候过老太太的份上，让她过几天新媳妇的日子，但成亲刚半年她的肚子还没有消息，她那婆婆就开始指桑骂槐了。菊香在月府当奴婢的时候也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忍了，时间一久就忍不住分辩几句，那恶婆婆便说她是大少爷身边侍候过的，牙尖嘴利，德行败坏，要休了她。菊香虽然是老太太教出来的，但也不可能为了这事就闹到老太太跟前去，最后还是菊香的奶奶仗着几分面子才来把这件事平了下去。但菊香见自己家人为了自己对婆家人低声下气她心里也不好受，为了不再连累家人，她从此忍气吞声。但是，她的丈夫、婆婆却越发不把她当一回事了，明明只是给老太太看庄子的奴仆，竟然起了心思纳妾！菊香肯委屈下嫁到他们赵家，为的不就是能不和别人分享丈夫？所以，她不肯答应，为了这件事跟丈夫、婆婆闹了起来，为了这件她甚至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态，最终还是没能阻止他们，不久，那小妾进门，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因为也忧思过度而流产，而她的丈夫、婆婆反而怪她没有保住孩子。经过了这些事情，菊香对新的生活彻底地失去了希望，从此不再理会那些人，只想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地生活，谁知，那些人却仍然不肯放过她，不但把那个小妾当主母一样待着，还像指使粗使丫鬟一般指使她做这做那。
想到菊香离开月府之前那些美好的期望，再看看被折磨成这样子的菊香，玉蟾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她说道：“他们、他们这样做，难道就不怕老太太生气么？你毕竟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人。”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提月华，提出来也只会给菊香脸上抹黑而已。
“我毕竟只在老太太身边待了几年，后头大多数都是在永辉堂里侍候，老太太毕竟顾及不到。”菊香摇了摇关，说道，“再说，他赵家也是老太太的人，论起来，跟老太太还亲近些，自然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了。”
玉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本，她还在想以后自己的日子了无生趣，现在才发现，比起菊香来，那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好一会儿，她呐呐地问道：“那姐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怎么过？”菊香冷笑了一声，说道，“还那样过呗！谁让我们偏偏生为女子，还做了别人丫鬟、奴婢呢？一辈子都不得翻身了。”
“如姐姐那般说的，那我们这般的女子活在这个世界上岂不是一点出路都没有了吗？”玉蟾朝菊香笑了笑，心里却不免想起了青青，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已经找到好人家投生了，心里一股酸涩升起，也不知道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
菊香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做丫鬟的，本来就不该奢想什么出路。”
于是两人便久久地静默了。
后来，还是菊香察觉到气氛有些僵凝，便打破沉默说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难得见到你，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说到一半，她才发现自己的话还是颓丧了些，说道，“反正汉军都已经打到洛阳了，到京城也是迟早的事，那夏人都会被赶回老家去，到时候换了新的皇帝，咱们这些汉人奴婢说不定也会得到特赦，到那时，咱们也看看能不能挣个清白身家。”
“什么？”玉蟾却是大惊失色，说道，“你说什么？汉军已经到洛阳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吗？”菊香也是十分意外，她说道，“这消息都已经传到这种乡野之地，妇孺皆知了，你跟在大少爷身边怎么会不知道？玉蟾，你是不是……”
玉蟾没法跟她解释这些，只是慌乱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如果真的打到了洛阳，那岂不是直逼京城了？那样的话，月家会怎么样？月华会不会受到牵连？还有，常宝、欧阳云起他们都会变成什么样子？
“快吗？”菊香不懂得这些事情，只不过是人云亦云地听了几句，见玉蟾神色焦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听说是三天前的事情！”
卷一花褪残红青杏小 第二百四十一章消息
那天晚上，月旃氏生下来的是一个已经闷死在腹中的女婴，而她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也是元气大伤。而月华到底是接受汉家正统教育长大的，再怎么恨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所以也就没有再去理会月望对她的处置。而月望却陷入了苦恼当中，因为月旃氏既然活了下来，月华所说的那些难题便成了事实，虽然杨姨娘已经死了，她的话也已是死无对证，可他这次却再也不能当作没有这件事了，因为，月旃氏的所作所为终于使他震惊了。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法子，以武修元为首的义军已经离开京陵北上，向鲁、豫等地悄然开拨了。京城里的人都还在歌舞升平的假象中，月华却通过特殊的渠道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他便催促月望做决定。
“你确定，你这个主意当真能左右天下大势？”月望仍旧不放心地问道，他的所做所为一向都只是趋利避害，让月家人不至于像置身于倾巢之中一般，但是，月华竟然说他可以左右这场变革，这让月望怎么能轻易相信？
月华说道：“如果父亲觉得不对，那便说出理由来，我们父子俩也好商讨商讨。”
月望说不出来，月华说的那些合情合理，他怎么也想不到可以反驳他的理由，否则他就不是犹豫而是直接训斥起来了。到了这个时候，月望也才真正地对月华另眼相看起来，原本还以为月华只是在生意方面有些才华、天赋而已，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如此精于谋算了。这让月望又骄傲又有些心酸。半晌，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为父也想了很久了，没什么可说的。你……去办吧。”
“是。”月华欠了欠身，说道，“那么，我与玉蟾之间的事……”
“罢了，都随你吧！”月望也终于意识到，月华已经不是那个他能掌控的孩子了，就算他不答应月有华只怕也会想别的法子实现的愿望。但是，月望却并没有就此放弃，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月华一怔，随后才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这一天之后，月华便开始忙碌起来。除了平时跟着他的那几个人之外，其他人只知道他不是在京城就是在通州，却根本连他的人都见着。当然了，月华也并不是临时抱佛脚，该做的事情他早已经暗中准备了。现在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些掩人耳目的事情而已，所以，在外人看来，他就像任何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一样，又准备南下去做生意了。他走之后两天，武修元带领着汉人义军攻打洛阳的消息传入京城时。却没有人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顶多觉得月华这人有些倒霉而已，每次出门总是遇上战乱。
而三天以后。玉蟾进京以后才听说了这个消息，当时整个人就乱了。但是，因月望和月老太太的态度，她不敢去月府或者是月华的小宅子，只能去南北楼打听一些月华的消息。但是。刚一到南北楼，便碰上了熟人。
“阿猛？”玉蟾惊异地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怎么在京城？怎么没有跟在大少爷身边？”他身边连个护卫的人都不带怎么行？
阿猛却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大少爷带了其他人南下了，吩咐我在这里等你。”
玉蟾心中一点，神情却又无措起来，说道：“等我？等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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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你无情无义地不辞而别，可是大少爷却还一直相信你会回来，怕他不在京城你找不到他了呗！”阿猛翻了个白眼，心里万分埋怨月华为什么要把这个差事派给他。暗暗地生了一阵闷气，他才又接着说道，“大少爷让我告诉你，欧阳云起的那小庄子是个好地方，离他回京的必经之路不远，所以他已经将那座庄子买了下来，你可以继续安心地住在那里，等他回来。”
“既然……”玉蟾咬了咬唇，说道，“既然他有这样的吩咐，也知道我在哪里，为什么不派人到那里传话呢？”
阿猛哼了一声，说道：“这我哪里知道？反正大少爷就是这么吩咐的，在南北楼这里等着你，等到了就传话，等不到就算了。”
这么说，他这一次之所以不来找她并不是因为找不到，而是因为对她生气了吗？即使如此，他却还让她等他，这……玉蟾不敢想得太多，但除了他仍然放不下她这后，还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吗？这个想法并没有让玉蟾觉得好受，反倒是心里面揪成了一团，有种闷闷的痛感。
“喂！”阿猛明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很有可能成为将来的主母，但是他对她就是摆不出好脸来，见她怔怔地半天没反应，不由得出声提醒了一句，随后又说道，“我已经把大少爷的吩咐传到了，答不答应你说句话。”
“我……”玉蟾的心明明已经动了，很想很想就这样接受月华的安排，但是，如果她现在接受了月华，那她这之前的坚持又算什么？回到了月华身边，就能保证同样的问题不再上演了吗？
归根结底，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还在，但如果再来一次这样的煎熬，她是绝对受不了的。
“拜托你，能不能干脆点？”阿猛很没耐心地问道。
“我不知道。”玉蟾摇了摇头，绕过阿猛说道，“我要先去看看我爹娘。”
阿猛十分生气，但想起月华走之前再三交待他好好保护这女人，不要跟她为难的吩咐，他也只得强自忍下来，沉默地跟在玉蟾身后。
玉蟾爹娘还是做着原先那些活计，看来并没有被月华或者是老太太他们为难，但两人都似乎清瘦了许多，见了玉蟾却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玉蟾这才知道，他们两人一定十分担心，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唤道：“爹，娘——”
“啪！”迎接她的却是玉蟾娘用尽全力的一巴掌，当下便打得玉蟾偏了头，白皙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五道指印来。
玉蟾娘似乎是想骂玉蟾几句，但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当下也只能是捂着唇哭了起来，什么话也顾不上说。一旁的玉蟾爹虽然没有那么严厉，却也看着玉蟾轻叹了一声。
玉蟾知道自己的任性让爹娘伤了心，被打了也不敢埋怨，只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说道：“爹、娘，女儿知错了。”
“知错？”玉蟾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这是非把你这一辈子毁了不可呀！”说完，便转头走回了屋子。
玉蟾爹叹了一口气，向玉蟾说道：“算了，先进来再说吧！”
玉蟾刚刚站起来，便见两个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打招呼道：“咦，常叔，这是玉蟾姑娘回来了呀？”
“是啊，刚回来。”玉蟾爹敷衍地答道，随后又向玉蟾说道，“这两位是新来的园丁，李贵，和王清平，他们平时跟着我打理花园的，你还没见过呢。他们也赁了这边的房子，就住在咱们家隔壁。”
玉蟾此时也是满脸的泪，只得匆匆地擦了一把，向那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又很快地别过脸去了。
“那就不打扰常叔一家团聚了。”那两人说着走入了玉蟾家隔壁的屋子，进门时，其中一个却将目光投向远远地守在巷口的阿猛。
这一次，玉蟾是真的把玉蟾娘气到了，无论她怎么认错玉蟾娘都不肯原谅她，连玉蟾爹也不肯帮她说话了。她只得在房内外跪着，直到晚上，玉蟾娘才忍不住叫她起来了，母女俩抱头痛哭，玉蟾娘又数落了她半晚上，直到将近子时，她们才终于在玉蟾爹的连连催促下睡下了。
母女俩并排躺在床上，谁都没有说话，但玉蟾娘那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却让玉蟾整颗心都纠了起来，为免玉蟾娘发现，她也只是闭上眼睛装睡。忽然，玉蟾闻见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整个人的意识也模糊起来，她心里一阵慌乱，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姑娘，得罪了！”那黑影见玉蟾竟然还醒着，伸手往她的侧颈上一按，她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而黑影则用被子裹好了床上的两个人抬了出去。
第二天，阿猛来到南北楼后院时才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而屋子里面除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之外什么痕迹也没有，里头常用的衣物细软等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像是早有预谋的出逃一般。
“怪不得要拖着我不给个明确的答案！”阿猛恨恨地说道，“原来是早打好了主意来接父母一起跑路来的！大少爷究竟是看上她哪一点了？”
“那现在怎么办？”跟随阿猛的人上前来问道。
阿猛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让一半的人去找他们的下落，另一半人随我南下，去向大少爷报告这件事。”他本来便不愿意接受这个差事，现在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追随月华而去，他自然是乐得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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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还没有忘记我们家大少爷
卷一花褪残红青杏小 第二百四十二章身份
玉蟾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陌生的马车上，玉蟾爹和玉蟾娘都在她身边，神色虽然有点不安，但却比想象中平静得多了。见到玉蟾醒来，玉蟾娘连忙递上水，说道：“玉儿你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没事。”玉蟾摇了摇头，然后坐了起来，问道，“咱们这是怎么了？要去什么地方？”
“我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马车上了，不过……”玉蟾娘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他们说是阿宝派来的人，来接我们去洛阳跟他团聚的！”她虽然如此说着，但脸上却没有半分笑容，显然是并没有完全相信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