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飞 by李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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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飞 by李写意-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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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了半晌,知道徒劳,只好放弃。望向丰平,任他处置。
没想他看出我的意思后,却摇摇头,快步走到前面,背对着我们,闷声说,“快走,别让主子们等我们。”
大伙各自揣着不同的心事,神色复杂的打量我,然后一起往山上走去。
我一直担心他们会在走一半的时候忽然把我推下去,因为这样的事情以前他们常常做。可是今天,所有人都奇怪的保持沉默,低头努力的走着。我自然也不多事,心中揣测,可是脚步却越走越快。
到了飞花冷烟亭,大伙就抡起扫帚开始清扫起来。往日这些活计都是我一个人在做,他们在旁边看着取笑,中间还要支使我来回下山去取许多物事上来。
可是今天,我刚拿扫帚,丰喜就抢了过去;我要摆花,丰乐又接手;那边丰平说忘记带侯爷最喜欢的香炉,我自觉的往山下走去,还没走几步,就被丰平拉住,但见丰旺一阵风似的跑了下去…。
到最后,竟然变成他们忙着,我支着手在一旁看。我越来越心惊,不知道又有什么更大的圈套在等着我。想来想去想不通,也只好听天由命。
往复的家奴都是训练有素的,不到片刻,飞花冷烟亭就被收拾得妥妥当当,石桌上铺上厚厚的织锦,上面供着新摘怒放的梅花,每个石敦上都铺了干爽的狼皮垫子,角落里放了香案,手炉,笔墨纸砚……。
然后,在山脚下备下防雪的滑杆,剩下人等垂手静立在两旁,大气都不闻一声。
此时,太阳刚好照在山坡之上,放眼望去,雪地被染成金黄色,白得耀眼,白得妖艳。远处一角飞檐斜挑,红梅怒放。更远处青山叠嶂,白雪压枝,远山一线,淡若丹青,与皇城的黄瓷翠顶遥遥相望。偶尔有微风吹过,便扬起树梢积雪,飞到空中,映出七彩颜色,恰似碧蓝红中一段彩纱。
踏雪寻梅别有意,恰似暗香入怀来。哎,这样的情景,怎不能令人忘俗。可是,如果一个人饿着肚子赏雪,那就是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我想。
我排在众人的后面,缩头缩脑的用精神理疗法来控制饥饿。我拼命的想,这大雪就是一块发糕,就是一地咸盐,就是一地米饭,我撑死了,撑死了,一点都不饿。
可是,寒冷和饥饿还是轮番的咬啮着我的神经,令我痛苦不堪。我拼命的转动脑筋转移我的注意力,忽然,听到山脚下有喧哗的声音,主子们来了。
先上来的是侯爷的贴身小厮丰富,雨情小姐的侍女染花,大总管丰收,还有几个看起来就是仆人装扮的人,难道今天表小姐和侯爷还请了旁的客人?我在心理暗暗的揣摩一下。
这些人上来之后,掏出手绢四下掸着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又重新揪一揪丰平精心插好的花,挪动一下已经放得很好的笔墨纸砚后,才站到两边和我们一样肃立起来。
接下来又是没有尽头的等待,我把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了,这才隐约的听到山脚下有笑声飘来。
这个就是作为一个职业家奴的高级技巧了,不经过长期训练万难掌握,在等待主人或者接受训斥的时候,一定要必恭必敬,双手垂侧,可是人的重心呢,却要在肩膀不动,身形不移的条件下来回交替,这样轮流休息,可以使人能够长久的保持恭顺而且敬业的站立姿态。
笑声越来越大,主子们谈笑间就来到了亭子里。我低头数了数地上的脚,今天来的客人可不少,居然有十一个,难得我们侯爷这么好的兴致。
耳中听闻各位客人对眼前景色的赞叹,又对侯爷好一番恭维,还有赞叹雨情小姐雅致聪颖的,也有对王府仆人规矩表示羡慕的。
过了许久,他们才相互迎奉完毕,终于有人说道今天的主题,提议联句,众人纷纷附议,更有人借机给侯爷拍马,“早听说侯爷文采不在武功之下,侯爷的武功呢,我们都知道是可以安邦定国的,只是侯爷的文采,却还没有机会得识。今日,还请侯爷指点我等。”
我支起耳朵听侯爷怎么回答,没想到他只简单的“恩”了一声却没有下文,让我有些失望。
这些人又开始讨论如何集句,限多少韵,如何命题,怎么应景。反反复复争论不休。最后也没定下来,终于有人建议,“此时赏雪是雨情小姐的好意,我们不如客随主便,听雨情小姐的便是了。”
我耳边就听见雨情小姐有礼的谦让道:“各位都是文豪才子,小女子今日听各位雅句已是幸事,有怎么敢妄加评论呢。”
众人再三相请,雨情小姐只是不允。
于是有人提议让侯爷指定,我低着头,没有听见侯爷说话,但从众人的言语中不难推断出他定然是摇头拒绝。
于是众人又反复的推让起来,纠缠不休。忽然就听见有人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一时间把众人的争议都压了下去。

05。
在侯爷的面前究竟是哪个敢如此的放诞,我十分想抬头看一看,可是我忍住了。多年以来,我已经深谙越少生事越平安的真理。
众人见这人发笑,都纷纷止话,等他笑过之后,便有人问:“不知陈大学士为何发笑?”
那陈大学士答,“我笑各位推来让去,恐怕到天黑也未见得能议出个章程来。”
有人便奚落他,“既然如此,那么就请陈大学士出题限韵好了。”
陈大学士却道:“有各位名儒大家们在此,怎容陈某逾越。”
另一人便说:“陈大学士,这回老朽可要请君入瓮了。”
陈大学士说:“小可虽然不敢限韵,不过却有一个主意在此。不如我们就从这些仆役当中找出一个人说一个字,并以次为韵,再让他说出第一句作为开头,大家看怎么样?”
众人里就有人说,“这个办法虽没有试过,却也新鲜,有些意思,依侯爷所看呢?”
没有听见侯爷回答,但显然是颔首了的,因为接下来就有人道,“那么一事不烦二主,还请陈大学士在这些家仆书童中指派一人好了。”
我尽量的把头低下,把身形缩小在众人之后。然后就听见陈大学士说,“那么陈某就随便挑一个人出来了,这排最后的那个小哥,你说一个字来。”
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果然,站在我前面的丰喜轻轻拉拉我。我知道,我十分“幸运”的被选中了。
我硬着头皮说,“小人不敢。”
陈大学士说,“无妨,你随口说一个字出来。”
我继续低着头说:“寒。”
陈大学士说,“寒,恩,是十五删韵。你再起一句诗来。”
我连连鞠躬,“小人不会。小人不会。”
他笑说,“无妨,游戏耳,你且大胆说来。即使说错,我们也不罚你。”
众人都催,“快说,快说。”
我只好说,“小人胡乱想起一句,也不知成不成,小人想的是‘大雪好似桂花糖’。”我一说完,就听见众人哄堂大笑,还有人连声说,“胡来,胡来。”
更有人说,“既然有了韵,还是请侯爷起头吧。”
耳畔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嗓音说道,“众位怎么说这句是胡来呢,本王倒认为这句话大俗反雅,不知留了多少后招在里面。”
陈大学士也笑道:“哦?南安世子也这么看?”
然后就有一双云纹踏雪靴站在我的面前,轻轻的拉起我的手说:“来,别怕。”
我在心底拼命的喊不,不,不。可是更清楚的知道此时不能引起异动,乖乖的跟着这手的主人走到亭子中央去,唯一不变的是拼命的低着头。
那人把我领到中央后说,“本王赌这小厮的后句一定反朴归真,有兴趣的不妨现在下注如何?”
陈大学士哈哈大笑,“这个有意思,既然小王爷有此雅兴,那我陈某人可要跟庄了。”众人也纷纷嬉笑。
我心里十分清楚,这在他们,不过是一个即兴的游戏而已。
不多时,他们便下注完毕,连雨情小姐那样的仕女都用一方香扇下注。
南安小王爷走过来,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不要紧,你莫害怕,只随便说就好了。只要你帮本王赢了这场赌注,本王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
我不答,只低着头摇头。
小王爷的脾气真好,没有顺手给我一记耳光,而是轻轻的握住我的手,“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把头抬起来。”不容我反抗的,就把我压低的头抬了起来。
我见实在躲不过,索性站直了腰,顺着他的手,对上他的眼,微微一笑。
然后,我这两天无数次听闻的吸气声再次出现,连小王爷的脸上都出现一丝惊讶和不可置信。小王爷笑着回头对陈大学士说,“继平,你看看雁安王府里可是藏龙卧虎不是?连个小厮都如此风神俊秀,把你比下去了。”
陈大学士听言连忙过来,把我细细的打量,似乎好象连眉毛都要替我数一数,然后对南安世子笑说:“如此人物,继平也是平生首见,真乃丰姿绰约,浑然天成。继平浊物,怎敢与之争辉。”
南安世子对他回眸一笑,依旧牵着我的手说,“莫怕,你就随便说说好了。不过是个游戏。”
我垂下眼帘,轻轻问,“倘若小人万幸为王爷争此一局,王爷真能答应小人一个愿望吗?”
南安世子握紧我的手,“放心,本王必定言出必行。”
我轻轻说,“那么,小人献丑了。”
众人竟然没有再取笑我,让我的胆子又大了些。
我思忖片刻,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有了,有了。第一句就是,大雪好似桂花糖,”。众人听到这句,依旧哄笑,不过此次的笑声中,却多了几分良善之意。南安世子轻轻拍拍我以示鼓励,我继续道:“一夜青山改素装。”
陈大学士中间插口,“不错,不错,有些意思了。”
小王爷说,“继平,你别捣乱误了他,输了局,你也要赔庄的。”然后又鼓励我,“别理这陈疯子,你继续。”
我点点头,一口气把剩下的两句都念了出来,“愿借北风生双翅,银翼伴我飞九江。”
这下连小王爷都不说话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我维持缄默,只在心中惴惴。
片晌之后,震天的喝彩才爆发出来,陈大学士喃喃道,“大雪好似桂花糖,一夜青山改素装,愿借北风生双翅,银翼伴我飞九江。好诗,好气魄,好意境。”
南安世子也连连点头,“不错,真不错。你说,你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只要本王所有,任你所求。”
我只看着小王爷微微笑,并不答话。
小王爷犹自问,“别不好意思,这个东道是你赢的。要什么都使得。”
到底是陈大学士反应机敏,对小王爷说,“小王爷,他的诗里已经把赏赐说出来了。”
小王爷一怔,“愿借北风生双翅,银翼伴我飞九江。不错,他的诗里的确把愿望提出来了,是本王糊涂了。君子不可夺其志啊,难得,难得。”
小王爷转过头去,对侯爷说,“侯爷,小王这个面子,还望你成全,你这个小厮就让给我做个伴读吧,难为他有这份才情和心志。算我欠你份认清,赶明个加倍偿还给你。”
我悄悄顺着小王爷看向侯爷,只见他正用若有所思的眼光看着我,我一慌,连忙把目光收回来。
小王爷见侯爷不答,笑道:“怎么,舍不得了。这样的人物,留在你府中当小厮也是浪费,不如成全他,你不是喜欢我府上四联的翡翠蟠桃琉璃屏吗?这样,你把他让给我,我这就叫人把屏风给你抬过来。”顺手在我的后背上一拍,“你还不谢过侯爷?”
我就势给侯爷跪下叩头,侯爷脸色数变,刚笑着要点头,冷不防丰大管家支着嗓子叫了一声,“侯爷,万万使不得,他,他就是丰废啊!”
侯爷的笑容立刻隐去,惊疑着望着丰大管家,丰大管家给了他一个肯定点头。我的心就跟着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
果然,侯爷再回过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冷冷的目光望向我,竟然比这亭间的风还要硬,还要冷。然后,他对南安世子说:“抱歉,小王爷,这个家奴是不能放的,望小王爷海涵。”
小王爷赔笑道,“怎么,一架翡翠屏风还不够分量么?难道还要加上御赐的八宝鎏金塔?”
侯爷缓缓摇头,“不是,倘若他不是丰废,只要王爷抬爱,就是送给王爷也没什么。但,他是丰废,就是天下所有珍宝都堆过来,也不能从我王府中把他挪走半步。”
小王爷有些不高兴,讽刺的说道,“难道你府中的一个奴才竟然还值那么多钱?这倒叫小王开了眼。”
侯爷站起来,隐隐的居然有了雷霆一般的气势,我跪在地上,反倒无所谓的想,这就是让百万雄师俱惊心的铁戟武侯吗?
他直走到我的面前才停下,那狂放的气势居然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他指着我说,“小王爷单知道丰废是雁安王府的一个小厮,可知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小王爷果然问道,“什么身份?”
侯爷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这个小厮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当年前太师府的长房嫡孙,昔兰贵妃欧娘娘的同胞幼弟,也是曾被吾皇钦点加封为‘天聪俊才’的神童,五代官宦,满门权贵欧太师欧家的唯一遗孤—欧俊卿!”



06。
早在十年之前,谁人不知道天朝欧家?!那时也许有人不知道皇帝是谁,可是他们都知道当朝太师姓欧。
当朝一品辅宰,国子监首席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的人,正是欧家家主欧振邦。欧家五代书香,满门七进士,到了欧振邦这代,更是登阁入相,历三朝元老,手握重权。欧太师生有两儿一女,大儿子进士及第任礼部侍郎,小儿子获御点探花郎于刑部任员外郎。先皇病故前,曾托孤于欧太师,准其辅佐幼帝,代帝执政。加之欧太师门生故旧无数,朝堂之上言出不二,真正的权倾朝野。
后其长子之长女欧明珠入宫封兰贵妃,加封欧家长子欧辅秋为龙华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
于是,欧家自欧振邦拜相开始,整整风光了20年。
古语有言,每到红时便成灰。欧家权势熏天,太过招摇,暗中便不知道结下多少敌人,碍于欧家的权势,隐忍不发。
欧家真正的隐患,却来自于皇帝。
虽说欧家把女儿嫁入宫中,晋封为兰贵妃,可是后宫佳丽无数,兰贵妃并未能专宠于帝。随着皇帝一天天年长,他越来越不满于欧家势力的广与大,已经在心中起了诸灭之心。
天朝新元十年,兰贵妃因病故去,皇帝下诏,按嫔礼葬。这一纸诏书,就已经摆明了皇帝对欧家的不满,内有机灵聪慧的,开始躲着欧家,驻足观望。
那年,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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