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兽(子不语之爱的天灵灵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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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兽(子不语之爱的天灵灵系列)-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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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走到哪儿,撞到哪儿。

  莫怪乎正牌的辜家公子才活了二十个年头便一命呜呼,镇日睡在汇聚大批冤死鬼魂作祟下的王府,八字过轻,身体孱弱的辜公子就算没病死,恐怕也让恶鬼活活缠死。

  喏,眼下长廊到底,一路向左,正面迎来一座赏月八角凤檐亭,一只素衣女鬼正伸长舌头,杵在原地左飘飘右扭扭,学起柳条迎风吹拂的袅袅姿态,欸,都摇了两天还不腻啊?她看得都嫌烦了。

  四下无人,穿不惯锦衣又换成灰麻色布衫的娇小身影来回踱步,凌乱步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稳妥,朝吊死女鬼走去。

  辛芙儿俯身,摸摸蔓生兰花草,垂首嗅嗅桃李乍熟涩香,眼角一瞟,齿动唇不动的低声询问,“几时往生的?”

  女鬼幽幽一瞄,犹豫了良久,才确认对方是在同自己说话,气虚的说:“记不得了,那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甚至久到连她自己是什么人都忘了。

  辛芙儿弯弯腰椎,佯装打呵欠,呆望花景。

  几名端茶的婢女嬉闹的转过长廊,没太大留心荒废已久的后花园有一名辜家贵客。

  实情是,她们巴不得能忽略便忽略,对这群妄想摇身变凤凰的怀春少女而言,半路杀出来没有半点姿色可言的辛芙儿无疑是眼中钉、肉中刺。

  “说说看,你为什么整日站在这儿东摇西摆,活像一尊不倒翁?光用闻的也闻得出来你身上的冤气极重,否则艳阳高照还能面不改色的幽魂,这年头实在少见了,你肯定是心愿未遂,地府不能拘提……是或不是,都应我一声啊!”

  从旁人的眼中看来,她像个丧失心智的疯婆娘,独自蹲在墙角,面对亭柱碎碎念。

  女鬼文风不动,眼神哀怨,“我不清楚的事,你让我怎么应声?我只觉得胸口有股闷气,上不来,下不去,满腹苦水想向某人倾诉,却又不知道那人是谁,只希望站在这里,也许某天那人走过,我便能一眼认出。”

  “我没听错吧?你生前最后的遗愿未了就是为了向某人说心事,弄了半天,却忘了是要向谁说?”辛芙儿感到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眉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阴阳之间有鬼不奇,还真没听过这种怪事。

  女鬼阴冷的瞟她一眼,“你愿意帮我吗?”

  “我?”辛芙儿瞠大眼眸,指着自己,“你得了吧!我不过是在辜府寄宿几日便走的过客,要怎么帮你?”

  “我天天站在这儿,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盼着谁来,辜府上下就只有你一人能看得见我,难道你忍心见我一日复一日的等下去?”

  世风日下,连鬼都懂得放低姿态博取同情,真不简单。

  “欸,你这人真是……”她犯头疼了。

  “酸酸?”甜到能渗进骨子里的亲昵称呼响起。

  辛芙儿打了个寒颤,蹙起眉头,转过身子,果不其然见着一张狐狸笑容,习惯性的翻个白眼充当回礼。

  “如果哪天我不幸英年早逝,欢迎你来帮我招魂……啊,不对,如果是你来招我的魂,肯定吓到魂飞魄散……”

  辜灵誉对她百无禁忌的调侃方式见怪不怪,笑骂道:“咒谁都可以,就是别咒自己,我可是盼着你和我白头偕老。”

  “哼,白头偕老……”她不置可否的轻嗤,“你不是一早进宫去了?”

  “安穗公……不,应该是我爹才对,他怕我不堪负荷谒见圣上的繁文缛节,让我先行回府,他那害怕我随时会倒下的模样有趣极了,凡人的***真是脆弱得紧。”

  “废话!你是安穗公唯一的血脉,辜家能不能延续香火,全靠你一人,不宝贝才怪。”

  辜灵誉对她嫌恶的模样一笑置之,“虽然我不是很能了解人间所谓的善恶之分,但是在京师走动一阵,或多或少也能感觉到一般百姓表面上敬怕辜家势力,私底下却极为唾弃,我想……”

  “你想什么?”辛芙儿凝觑着他。

  他一脸慎重的深思熟虑,象是在考量怎么布好一场战局。

  “虽然我的灵魄占据了辜灵誉的躯壳,但是仍能感受到先前他残留下来的零碎意念。”

  “喔?这可有趣了。”她感兴趣的腾出空位,示意他坐下来戏说从头,浑然不觉在这个自然而然的举动底下藏有多少主动接纳的含意。

  看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露出迫不及待的兴奋笑颜,辜灵誉心思缈远,久久不能自己。

  单单一抹微笑就能撼动心扉,凡人的躯体真是妙不可言。

  他轻抚疾速鼓动的胸口,弯身坐在石墙雕栏上,靠着天生的习性,举手投足高华绝代,特别是拂袖弄摆时半睨半瞟的慵懒雍容,岂止是贵气,圣凛不可侵得教人心生慕意……辛芙儿偷偷看傻了眼。

  多年前她曾在圣上出巡列队时瞄过一眼当时的辜灵誉,混在王公贵戚之中,他不甚显眼,又病又苍白,连走段路都要左右两边有人扶持,干瘦得像只游走阳世的饿鬼,如今相对照,此时此刻的辜灵誉要霸气得多。

  不可否认的,是“他”赋予了全新的辜灵誉。

  “辜公子是心地良善的人,打从出娘胎就时常大病小病不断,残留在脑海内的记忆有远有近,时而交杂,最教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一心期盼能导正安穗公的横行霸道,心怀鸿鹄大志,可惜注定是要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听他用辜公子来代称,她总觉得有些别扭,托腮思忖,“听起来他的心肠挺好的,和他老子真是天差地远,人家说孝子难求,安穗公作恶多端,欺压百姓,却有一个这么贤顺的儿子,真是讽刺。”

  “他的躯体传承了他离开阳世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的执念,这股执念强大而不容忽视,所以我只能尽可能的替他完成心愿。”

  “也就是说……”她偏歪螓首,似懂非懂的瞅着他,“你想替他完成生前未了的心愿?”

  辜灵誉颔首,“知恩图报不正是凡人口口声声所讲的情义?”

  辛芙儿露出诧异的表情,“小狐狸,你这番话真教我刮目相看……”糟,说溜了嘴。

  “小狐狸?”他挑高眉头,看着她垮下脸,神情慌张,加重语气问道:“你方才喊我什么?”

  “小……小狐狸,你别误会,我这不是一语双关,而是单纯的觉得你很像一只狐狸……”她越描越黑。

  “其实你还是把我当成一只狸妖看待,对吧?”俊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不是……”仓皇之间,她不知从何解释。

  天光微暗,浓荫暗影抹上俊颜,半明半晦交织成淡淡阴郁,辜灵誉低垂眼睫,拢袖起身,姿态清冷。

  辛芙儿霎时无所适从,怯颤的喉头勉强挤出声音,“辜灵誉……”

  “是,我是辜灵誉,可是在你的眼中,好像永远都是偷了人身的狸妖,怎么样也入不了你的眼,比那些穷凶恶极的黑茅道士还要不如。”他不看她,挺拔的身躯伫立在暗影之下,鸷悍难近,语气寒冽。

  “我没有……”她的一颗心泛凉,看着冷冷的掉头便走的高大背影,倏地起身,两手揪皱裙摆,小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启,好半晌就是喊不出声。

  很快的,他走远了。

  她呆杵原地,闷闷不乐的低语,“我只是觉得你像只狡猾的狐狸,又没说你什么,你干嘛那么小心眼?”

  跌坐在雕栏上,她缩起双膝,支肘托腮,十指掐肿了净秀的鹅蛋脸,瞪着方才他坐过、如今空荡荡的位子,依稀可以闻到一丝他衣角薰过的香气,怪刺鼻的,竟然害她的鼻头泛起酸意。

  蓦然,一阵湿意袭来。

  她低头一瞅,原来是当归吐着舌头,边跳边***,拉回她不知散飞何方的心神,踢了踢腿,不搭理当归,她心里正烦着,思绪莫名的被他方才的冷淡以待束缚住。

  逼他知难而退,这样不是更好吗?她为何要感到苦恼?

  “酸酸……”

  一阵寒意袭来,辛芙儿不仅是心底发凉,猛打哆嗦,缩起皓颈,往旁一觑,一抹白影像失根的残花东摇西晃,不过惨白的脸庞多了一丝丝阴笑。

  “原来你还在啊!”她朝女鬼翻白眼,脸色同样没好到哪儿,苍白若雪,全身气力象是被谁抽走,无精打采。

  女鬼飘到她的身畔,气若游丝的说:“原来你和他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这么一回事?你胡扯什么?”辛芙儿撇开头,不理会女鬼,径自闷烦。

  “呵,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和方才那位红颜美少年之间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让第三人知道的秘密……”

  “你烦不烦哪?!都跟你说没有了,我和辜灵誉只是……”

  “只是什么?”

  “哎呀!你不懂啦!”辛芙儿挠腮搔发,摆出苦瓜脸。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了,一只心愿未遂的女鬼又懂什么?

  “呵……”女鬼兀自笑着。

  “呵什么呵?行行好,哪边凉快哪边去,别来这里妨碍我想事情……”

  “酸酸,咱们说好的,你要帮我了了心愿……”

  “我几时跟你说好了?别自己乱搭话。”这女鬼的调调怎么跟某人一个样?这年头阴的都在比谁的脸皮比较厚吗?

  “只要你帮我,我就教你怎么和他和好如初,如何?”

  “我干嘛要跟他和好如初?我巴不得快些离开辜府,和他划清界线,谁理他这只喜怒无常、翻脸像翻书的臭狐狸?生气最好,省得我还要白费力气跟他斗来斗去,我堂堂一个白茅道传人,一把桃木剑就能劈得他来世相会……”

  女鬼嘿嘿嘿的阴笑,索性蹲下身子和当归玩起你丢我捡的游戏,留待辛芙儿径自嘴硬,对着空气滔滔不绝。

  有人偏爱装模作样骗鬼,可惜,连鬼都不信。

  “小春,今晚轮你守夜,你可要当心了,千万记得避开汲芳斋。”

  “为什么?那里有什么东西?”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那个。”秉烛走在前头的香儿放低音量,挤眉弄眼。

  “哪个?”乡下来的小春憨愣得像根木槌。

  “哎哟!就是闹鬼啦!汲芳斋曾经死过人,之后每到夜里就会传出啼哭声,还曾经有两个长工半夜上茅房,结果在那里撞鬼。”

  小春捂住嘴巴,吓得脸色发青,正值夜深,四下无人,说这种话根本是想害她破胆。

  “香儿,你讨厌啦!故意说这些话吓唬我……”

  两人嘀嘀咕咕,穿过绿荫扶疏的中庭。

  夜枭发出呜咽,一双锐利的金瞳在夜色中炯炯烁耀。

  长廊上每道楹柱设有烛台,火光虽然幽微,一路迤逦,仍然照亮了整条廊道。

  倏忽,阴风大起,须臾之间熄了数盏烛台上的火。

  缩在角落许久的娉婷身影冷不防的掩嘴打个喷嚏,揉了揉秀挺的鼻尖,双手交抱胸前,忍下哆嗦,低声咕哝着。

  早知道就把睡得太死的当归挖起来,省得她独自一人吹冷风,它却蜷缩在下人***铺换的毛毯里睡到翻肚,莫非她真是苦命种不成?

  一阵冷风吹来,她眼角横了一眼,撇了撇嘴,“这位鬼大姊,我是让你去吹灭火,不是让你把我活活的冻死。”

  朦胧的鬼影哀怨的回道:“是你要我一口气把烛火灭了……”



第5章(2)

  “好好好,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死去活来的拉长着音,虽然我是见怪不怪了,可是这辜府是集天下大阴之地,你这种说话方式让我浑身发毛,瞧,疙瘩都冒出来了。”辛芙儿来回摩挲手臂,不过抱怨归抱怨,顺从长久以来练就的敏锐天性,梭巡过婢女所指的方向,双眼微眯,暗暗思忖。

  “酸酸,现在你想怎么做?”女鬼问道。

  辛芙儿弯动嘴角,比向院子东边,象是从中悟出了些许眉目,“我们上汲芳斋一探究竟。”

  “不好吧……那里不是闹鬼吗?”女鬼的脸色越发惨白。

  辛芙儿眉角横吊僵抖,若不是夜太深,还能清楚的看见她的额头暴浮数条青筋。到底是哪来的天兵大头鬼,自己是鬼,居然怕起同类?

  “大姊,你也不差啊!要比阴森、哀怨、缠人,你样样行,怕什么?”她冷笑的说。

  “酸酸,你真懂得怎么夸人……”女鬼嘿嘿的笑着。

  辛芙儿失笑,无言以对。怎么近来碰上的鬼不是黏呼呼,就是少根筋?饶了她吧!再这样下去,往后遇上厉鬼,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不理会连是褒还是贬都搞不懂的鬼大姊,藉着夜色遮掩,毋需躲躲藏藏,她步履灵巧的越过两座院落,来到重门深锁的汲芳斋,蛛网密布,飞尘漫天,加上久无灯火,果然是极佳的聚阴之地。

  “糟了,门被锁上,进不去。”

  辛芙儿抓握粗链,吃力一扯,这非得三名彪形大汉来才有可能强行解开,进不去等于没戏唱。

  “酸酸,算了吧!这样是行不通的。”袅袅腾升的雾白鬼影拾起枯藤,逗弄树梢上的胖夜枭。

  瞄了一眼闲到发慌的女鬼,辛芙儿汗如雨下,低声吼道:“你能不能认真点?”

  “我又帮不上忙。”女鬼委屈的辩白。

  将一口怒气分做三次,深深吐纳,就当作积阴德,不跟她计较,辛芙儿咬紧牙根,一脚踹住门板,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比自己胳膊还要粗上两倍的锈链当作某人可憎的狐狸笑脸,用力拉扯……她忘不了他今日转身离去时的疏冷。

  无缘无故生啥气啊?气死最好,明明是他自己小心眼,耳朵***,居然敢对她这个救命恩人摆臭脸?!

  困陷在自我冥思的辛芙儿,一时用力过重,竟然让自己呈抛物线弹了出去。

  “啊……”她惊呼出声,脑袋空白。

  倏地,宽大黑袂铺天盖地飞掠而来,滑过惊悸魂散的秀丽容颜,随之覆上,蒙蔽了视线,等了半天,非但半根骨头都没摔着,寒毛直竖的***还稳稳当当的躺在一堵墙内。

  她怔忡的回神,耳畔传来熟悉的嘻笑声──

  “三更半夜,辜家贵客不在房里睡觉,却在闹鬼纭纭、荒废已久的汲芳斋装神弄鬼,酸酸,我看你是技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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