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眨眼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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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眨眼剑-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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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从他那无神如暴风雨中的残烛的眸光,却可以很清楚的看出那是充满着悲切和愤怒的
揉合,而且还有一撮相对浓厚的不甘;他似乎想说话,他使劲的蠕动着那张得很大,而且颤
得很厉害的嘴唇,但他没有,他只是如此张着,他的舌头像是千斤锤那般的沉重,他只能让
那混浊而沉重的气息由他口中呼出,他还流下了口沫,但始终就没有吐出一句话……
  蓦然,他的身子急剧的颤动了一下,他重重的哦了声,然后,像蜡尽烛干般的把头猛然
一偏!他——他已走完了他人生的旅程。
  “爷爷!爷爷……”
  眸孔睁得更大了,几乎是进出血来,侯爱凤厉声嘶叫着!她狂声哭喊着!原本如泛滥的
泪水,此刻更像是黄河缺口般的狂涌而流;然而她仍不相信这是事实,她用力摇撼着侯大再
已是寂然不动的身子,摇得是那么用劲,彷佛她深信她这样摇,便可以使侯大再醒过来似
的。
  “爷爷!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瞧瞧你的傻孙女……?”
  她已疯狂了,她扑下了身子,她歇斯底里的喊着,她用力的摇撼着……终于,她相信侯
大再再也不会理她了!
  她突然煞住了哭声,她像是失神般的望住侯大再不再有表情的面孔;她脸上的表情很呆
板,眼中一片空洞,彷佛她像是陡然虚脱般的,只剩下一段躯体;缓缓的,她站立起来……
  邵真一直沉默在一旁,他当然想有所表示,但侯大再的死去是如此突然,根本没有他开
口的余地。
  他并不需要睁开他的眼睛,他已知道那曾救过他,面对他一直并不很友善的侯大再已远
离这大干世界了。
  他的心头一阵滚动,尤其侯爱凤那哀恸的号声,更使得他心胸波腾,鼻尖泛上一层浓浓
的酸味;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语音苦涩的说道:“爱凤,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把身子哭坏
了。”
  “知哥!”
  一转身投进邵真的怀里,侯爱凤的泪线再度猛涌如泉,她的泪水,已使邵真能感觉胸前
一片冰凉;侯爱凤已不再那么疯狂,但依然哭得很伤恸,悲切。
  她伏在邵真的胸膛,尽情的哭了一个够……
  邵真静静的,温柔的揽着她的腰肢。
  他没有开口,他认为此刻语言的安慰是多余的,他能了解一个人失去亲人的痛苦,那是
无法描述的,也绝非是三言两语便可安慰的,只有哭才能宣泄她心中的痛苦。
  像一个慈兄般的,邵真轻拭着她的泪水,他在无言的安慰着她……
  说是初秋,然而打着唿哨的冷风,却有着一股寒冬的味儿。
  天际上一堆堆的浓云重重的叠着,它使气压降得很低很低。
  阴穆,这不像是秋天的气候,很不像。
  那座耸峙在山脚下的茅屋显得更丑陋了,它完全像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年人,它看起来一
点光泽也没有,阴沉而森寒;尤其在它面前新加了一座新坟之后,更添加了一层令人喑哑的
感觉——它令人活跃不起来。
  那座孤坟跟前,一名面色伤恸的少女跪着,一名闭着两眼的年轻人站立在她的旁边。
  墓碑上用正体字写着:“爷爷侯大再之墓。”
  立墓人是侯爱凤。
  字迹虽也秀雅,却也难掩隐它的孤仃,蹙哑。
  侯大再死了。
  他是被人杀死的,是谁?
  他没有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死得很突然,而且很凄惨。
  他使侯爱凤恸不欲生,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侯爱凤静静的跪着,她虽没有哭泣,但眼角上依稀有着几滴泫泫欲下的泪珠,原本是红
嫣嫣的粉颊,透着倦累的苍白,以致于使她看起来不仅憔悴,并且消瘦了许多。
  她木直的两眸,依然装满了哀伤,自然,也有愤怒;她苍白的唇角也开始紧抿起来,从
那微微弯曲的孤度里,已证明她已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女孩子了。
  英朗的眉宇上,也已刻上了一片阴晦,说明她单纯的心灵已开始承受人间摧残……这
些,只不过是在一刹那转变而成的——在侯大再死时的一刹那。
  邵真脸上的阴沉也显得更浓了,他一直为自己的不幸而悲伤,现在又增添了一场悲剧,
而这幕悲剧的主角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意识里更加确定他的意念——人生总脱离不了苦
痛;也增加了他对命运的抱怨——人生是可憎的!
  他冷沉而且残酷的抖动他受创的心灵,他的心在喃喃说道——侯大再,安息吧;我将尽
力——不,这还不够,我将不择手段,把人间所有的不幸,加诸在那凶手之上,我发誓,以
我的生命向你发誓!
  一只乌鸦,带着惨凄凄的叫音,匆忙而又无助似的掠过了天空,像是把侯爱凤发僵的意
识震醒过来,苦涩的闭了一下眼睛,她站了起来,心底在默默哀祷着——爷爷你安歇吧,你
在另一个世界里,必能见到凤儿如何向凶手报复的,我不仅要掏出他的心来,我还要叫他死
不能入土;会的,我一定会这样做的!爷爷,你一定要保佑我早日寻到他……
  转过了身子,她默默的凝视着那茅屋——那里,曾给予了她十几个快乐的春和秋……
  把一顶圆形的大斗笠戴上,遮住了一大半的脸孔,邵真捻了捻手中的青竹杖,轻着嗓音
说道:“爱凤,走吧,告诉它说我们会回来的——带着我们所需要的。”
  “知哥。”
  转过娇躯,侯爱凤轻轻握住邵真的手,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除了自己,便是被她握
着手心的人了。
  于是,两条身影渐渐的远离了这座茅屋,终至不见……
  三水镇,是三条河流汇集而得名的一个镇集。
  它不大也不小,人口堪称密集。
  鱼产与皮筏是这里的特产与特色。
  时正正午,日晒当头,燠热非常,街道上的行人要比往日来得少些。
  转角处,缓缓的走来了两人。
  “知哥,中午了,咱找个地方歇息歇息,顺便找些吃的,你肚子一定也饿了,对不?”
侯爱凤揩了一下额角的汗水,她的两颊已是红艳艳的,她张望了一下,见前头有一座酒楼,
转首朝邵真问道。
  斗笠下的唇角笑了笑,邵真回道:“这是否便是你爷爷和你常来的地方?”
  颔了一下首,侯爱凤眯了一下眼道:“是的,就在这三水镇,我们一定可以找出凶
手!”
  轻轻点了一下头,邵真道:“别太紧张,慢慢来,我们不用操之过急,凶手迟早会被我
们发现;目前我们得须探听你爷爷是否真确来过这里……这,呆会再说吧,爱凤,我闻到了
烤肉的香味,我们已站在一家酒楼对不?”
  笑了笑,侯爱凤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说着,拉住邵真的手,走进那间酒楼。
  坐定后,伙计送上了两杯茶,接着问明了两人要吃的东西;邵真阔绰的习惯依然没改,
他一口气点下的五菜一汤,都是酒楼里最昂贵的名菜,另外还要了壶花雕。
  进食间,侯爱风道:“知哥,方才你点菜,伙计用很奇怪的眼光看我们,好像是我们吃
不起的样子。”
  笑了一声,邵真呷了一口酒,微微挪动了一下嘴缘,嗤道:“你不用说我也能知道,我
现在仍能感觉出有很多道目光在看我们呢。”
  忙不迭转首四望,侯爱凤发现所有的食客有意无意的溜望自己,诧异道:“你说得很
对,你怎么能知道?”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种感觉,也许是失明的人,他的第六感
要比一般人来得灵敏吧。”
  像是吃惊的点了一下头,侯爱凤又问道:“他们又为什么要看我们呢?”
  揶揄似的笑了一声,邵真淡淡的道:“这就是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的道理了,
咱这副装扮虽不至破烂得像街头的叫化子,但陈旧得够称潦倒落魄,而在吃大鱼大肉,难怪
他们要用怀疑、惊异的现实眼光来看我们了。”
  愤怒的一抬首,侯爱凤道:“我无法忍受那几对狗眼似的势力眼!”
  咬着牙,接道:“知哥,有的不仅在看我们,竟还指指点点的,显然是在取笑我们尸
  端起酒杯,在尖鼻触了触,旋即一口饮干,邵真习惯的扯了一下唇角,皮笑肉不笑道:
“我知道,是否便是在我们左侧的那张桌子?如果我的感觉是正确的话,嗯,六道狗眼,一
共三个人,对不?”
  提酒壶为邵真斟上一杯,侯爱风颔首道:“不错,他们那副讥嘲的样子彷佛我们头上长
了两只角一样!”
  搓了一下手掌,邵真道:“让他这样吧,他们无法继续得太久了的;当我们用完这餐饭
之时,他们也该结束他们的最后一餐了。”
  把杯中剩余的酒一仰首饮干,侯爱凤两颊已微微的红起来,她的眼角紧张的跳动了一
下,转动了一下舌尖,舔了舔唇角,她生涩的道:“说实在的,我已吃不下了。”
  “你可真急哪。”微微的笑了笑,邵真接说道:“别太紧张,紧张,往往会把事情弄坏
的。”
  吞了一口口水,侯爱凤道:“我只是无法忍受。”
  呷了一口黄汤,淡淡的,邵真道:“任何的第一次行动感受都是新奇,怪异的,尤其是
在未来临之前,心房像是一张紧崩的弦,被提到了口腔一样,对不对,爱凤?”
  斟酒的手,微微发抖,侯爱凤说道:“我并不常有这种现象,我,我第一次跟爷爷去抓
黄鼠狼,并没有像你说的那种感觉。”
  笑了笑,邵真道:“或许你是真的,但黄鼠狼再狡猾再凶狠也比不上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的人,是不?人的反击要比一头畜牲厉害多了。而且,这不是捕捉猎物,这是玩命,只要一
疏忽,随时便有脑袋开花,或者是胸膛被开了一洞,也许一眨眼少了一只手或一只脚的可能
性。”
  一口灌完酒,侯爱凤道:“我不紧张的,你感觉不出吗?”
  含笑着,邵真道:“我能感觉出来的,你的呼吸加快了,你说话的声音也在微微抖颤
着,爱凤,你如果不否认,嗯,现在你的手也在发抖,对不?”
  咬了一下牙,侯爱凤道:“我不想辩驳,我可以以行动来证明你的猜测是错误的,只
要,只要你认为你现在已吃饱饭了。”
  微微颔动了一下斗笠,邵真道:“小妮子,瞧不出你满身傲骨哪。”
  像是不耐烦的蹙了一下眉头,侯爱凤道:“知哥,我只等着你哪。”
  淡淡的摆了一下手,邵真道:“你尽可去证明。”
  圆圆的脸蛋,浮起了一层汗光,侯爱凤一咬牙,说道:“好,知哥,你在此等我。”
  “慢,慢。”一扬手,邵真道:“无风不起浪,无缘无故招惹人家,容易造成笑话的,
你必须找一个动手的理由。”
  微微一愣,把正想离座的娇躯挪了一下,侯爱凤道:“找人打架也要有理由的么?”
  抚了一下唇角,邵真道:“这并没有一定的规定。但是通常持有理由,而且是正确的理
由,打起架来似乎比较顺手些,并且事后不会惹到坏名誉,如果无理挑衅,纵算打胜了,却
也会往往遭到一些自持正义,好管闲事的人插手,事情的转变,也就往往出乎我们的意料之
外了。”
  呐呐的眨了眨眼,侯爱凤问道:“我们何必找理由呢?他们这样看我们,已经是侮辱到
我们的尊严,我们还须要别的理由吗?”
  摸了下巴,邵真道:“这个理由只是我们单方面的感受,他们可以不承认的,他们甚至
可以说,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这虽很强词夺理,但也够我们哑口的,事实上,再说,谁
也没权利禁止别人看他所爱看的东西,你说是不?”
  挑了一下眉梢,侯爱凤显然有点火气道:“那,那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制造理由呢?”
  淡淡的,邵真道:“这就要看你自家啦,为什么人说姜是老的辣?江湖经验老到的人,
和方出道的毛头,对方的胜利便已占了一大半,所以,我只能提醒指点你这些在刀尖上打滚
的诀窍,而其中经验的体会,便靠你自己去领悟了。”
  咬着下唇,侯爱凤道:“好,我试试看。”
  舞弄着筷子,邵真道:“记住,别太紧张,更不能畏怯!紧张易造成自己章法的慌乱,
畏怯能暴露自己的弱点,你必须很沉着,甚至表面可以装得很不在乎,你就当你在猎狼一
样,狠狠攻击你的猎物,懂吗?一点也不要留情,对敌人慈悲,便是为你自己挖一口坟
墓。”
  按住腰间的剑柄,侯爱凤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道:“放心,我不会太糟的。”
  颔了一下头,邵真沉声道:“对了!要有雄心,信心,你只须照着我的话去做,必要
时,有我,知道吗?”
  唇角勾起一丝傲意的棱角,侯爱凤道:“知哥,让我证明初生之犊不畏虎与你瞧吧!”
  说着,把身子侧了一点,柔荑撑住桌面,低着面颊,使螓首歪斜着,视线正好落在左侧
的“猎物”身上。



          




柳残阳《眨眼剑》
第十三章

  也许是经邵真的“打气”,侯爱凤差不多可以平静原先的紧张情绪了,她把目光很稳定
的打量着离她与邵真有两桌空间远的“目标”,她眸孔的中间映着的是一名年岁约有四旬左
右的中年大汉,他那副长像并不很惹眼,五官平凡,且微呈方脸的国字形,但他堪称大嘴的
唇边却有一处很醒目,正巧唇口的左边长着一颗如豆大的黑痣,并且还生了一根半指长的黑
毛。
  当他启口讲话时,那根毛便也一上一下的摆动起来,颇能引人发笑。
  紧挨着他右边的一名年纪要小些的壮汉,扮像却很突出,粗眉,大眼,塌鼻,厚唇,而
五官几乎要挤在一块,因为他那张脸并不很大,以致他笑起来的时侯,可以说是“牵一发而
动大局”,几乎整张脸都要收束起来。
  尤其他身穿的贴身蓝色劲装,透着闪闪丝光,崭新非常,胸前并打着一个斜十字结,倒
有股粗里含细味儿。
  再有一名看来已是很衰老的老头儿了。
  也连眉毛都要落光啦,远远看上去,倒真像个木偶,但却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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