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三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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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三娘子-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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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只觉得手足俱软,好像有人抽掉了她的脊梁骨,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迎儿慌忙上前来扶住她,她定一定神,才知道问:“钱大夫怎么说?”

保和堂的钱大夫医术是祖传,在这一带很是出名,他如果说没希望了,那林保生就……

伙计眼里又滚下泪来:“钱大夫说……钱大夫说让赶快把掌柜的挪到家里来……”

他只是个伙计,钱大夫叮嘱的是,要叫当家主母来,招呼了人把林保生往家送,就凭他一个小伙计,万一半路上出了什么事,这责任太过重大,他担不住。

小伙计在林家铺子里做了五年了,从一个毛头小学徒到如今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一直很是勤恳,与林保生一家也处的很是融洽,哪知道却遭遇了这样的大事。

完全在意料之外的。

何氏虽是个柔弱妇人,这会全家也只能指望着她了,她指派小伙计:“快去老宅子里把小叔叫到保和堂去帮忙。”又指着迎儿:“你去塾馆里把俩孩子叫回家来,万一……万一也好叫他们见他阿爹最后一面……”自己转头去内院叫林碧云林碧月姐妹俩。

她们娘仨一路跑到保和堂的时候,林保生还有点意识,脑袋上已经不流血了,身上也有大片血迹,钱大夫一直在施针刺激他,这会见他家人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让到了一旁,目光饱含歉意。

他已经尽力了,但无能为力。

林保生似乎恍惚看到何氏进来了,此刻他已经不太清醒了,吃力的去伸手,小声呢喃:“春绣……”

这是何氏的闺名,林家姐妹俩还从未听到过这名字,见何氏流着泪上前去握住了林保生沾满血迹的手,:“保生哥——”

姐妹俩又吓又傻,呆呆立在一旁,只知流眼泪。

“……都怨我没本事……让你跟着我受苦了……春绣……”

何氏只知摇头,泪如雨下,呜咽难言:“保生哥,我没受苦!真没有!”

钱大夫在旁悲悯摇头,他虽见惯生死,但见到林保生这个年纪出了意外,又丢下四个孩子,也觉可怜。

不一会,林佑生也冲了进来,大叫:“阿兄……阿兄……”后面跟着哭天抢地的林大娘。

林大娘的哭声很是尖利,也不知道是母子连心,还是林大娘的哭声太过惊悚,林保生精神一震,竟然清醒了过来,看清楚面前哭的成了泪人一般的何氏,以及旁边立着的两闺女,强挤出个笑来:“我……不碍事儿的……都别哭了……”

林佑生上前来,与小伙计去抬林保生,林大娘便要往林保生身上扑:“保生我儿啊……你这是在剜为娘的肉啊……”

钱大夫忙使了个眼色,医馆里两名学徒上前去,将她架住了,林大娘还要撒泼,钱大夫喝一声:“人都快死了,还闹?!”

林大娘这才不再挣扎,只看着林保生落泪不止。

另有医馆里的学徒帮助小伙计与林佑生将林保生抬到了外面的板车上,那匹马儿受惊,林保生被颠下来受重伤之后,它便不跑了。小伙计便与果农把林保生抬到了板车上,驾车与小伙计运到了城里。

那果农姓孟,年约五旬,大家都叫他孟伯,与林保生合作多年,林家铺子每年都要从他们家进各种果子,万没料到今日会出现这种事情,其实整个人都有点呆傻。而且那个扔爆竹的孩子也并非是他家的,而是城里人家的孩子,到乡下去玩,家里仆人带他去果园买果子,事发突然,而小伙计与果农忙着照顾林保生,那仆人见闯了祸,早带着孩子跑了……

小伙计驱车,何氏上车去扶着林保生,其余人尾随在后,往家中赶,孟伯便也跟着去了,看能帮上什么忙。

塾馆里,林碧落与林楠正在上课,迎儿便闯了进来,向包先生请了假。包先生便放他们二人回家。引的一课室的孩子们都引颈张望,暗暗羡慕他们俩今日可以正大光明的逃课。

一路之上,林碧落与林楠追问请假缘由,迎儿只吱吱唔唔,见林楠才八岁,就算是个男丁,也当不得顶梁柱,不由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林碧落看迎儿脸色,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她到底经过了一世人情历练,内心其实不是小萝莉,拉住了弟弟软软的小手,轻声道:“迎儿既然不说,定有她的道理。阿弟一定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你可是男儿!”她是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只直觉迎儿神色郑重,大约就是林家欠债啊破产啊一朝回到解放前之类的经济问题,哪知道事实却比这个严重百倍。

两个孩子到家门口,只见铺子门已经关了起来,林碧落想着,总归一家人能够同甘共苦,便做好了要迎接暴穷的残酷现实,哪知进了内院,却听得房里林大娘的哭嚎声,真是要掀了屋顶的那种,心中骤然一紧,姐弟俩手拖手便往里冲……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这真的是个甜文。女主……ms会成为励志女汉纸……远目……

生活给她苦的时候,会以加倍的甘甜来回报的,相信我!

而且,草的文一向温馨治愈的,哪里虐了?千万表抛弃我啊!

昨天到今天陷入姨妈低潮期……今晚还有一章,补今天的更新,求用花花收藏助我度过姨妈低潮期吧亲们!

☆、盘算

第八章

林保生到底还是去了,留下了一屋子的孤儿寡母;林碧落与林楠也只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事情来的太突然,林大娘日日在灵堂前恶毒咒骂何氏,事到如今,谁也没有力气同她计较。若不是有四个孩子,何氏都有追随林保生而去的念头。

铺子是暂时歇业了,林保生平日为人极好,骤然出了这事,四邻皆来帮忙,林佑生与江氏带着林勇也在丧事上张罗。

四个孩子在灵堂守灵,谢唁。何氏还要与林佑生商量治丧事宜,林保生这样年轻,这些东西并没有准备。内里的衣裳鞋袜,就用了何氏亲手做的,还未上身的装裹了。棺木寿衣皆从外面铺子里买了。

学堂里的同窗皆来吊唁,连包先生也来上了一柱香,遇上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叹息而已。

好不容易丧事忙忙碌碌办完了,何氏却病倒了,整个人都烧糊涂了,不拘抓着谁的手都呼“保生哥”,钱大夫来看了两回,开了方子煎了药灌下去,却收效甚微。看看身边守着的四个孩子,道:“你家阿娘这是心病,还需要你们来开解。”

近来治丧,孩子们经历丧父之痛,吃睡都顾不上,皆憔悴不少。钱大夫内心微悯,却也知孤儿寡母,若非自己坚强起来,别无他法。

何氏或许还可以朝前走一步,但是四个孩子就可怜了。

时人对寡妇改嫁皆习以常,便是和离,也不以为异,何氏这样的,孩子留给本家,便可出门。

待钱大夫走了,林碧云与迎儿下厨做些清淡小菜,林碧月与林碧落以及林楠守在身边。姐妹俩时不时换了何氏头上降温的帕子。

林碧云端着粥过来之后,林碧落轻摇何氏:“阿娘……阿娘……起来喝口粥……”

何氏兀自昏睡,四个孩子围坐在她床前,都眼泪汪汪的。还是迎儿年纪大一些,看不下去了,催促几个孩子:“大娘子二娘子三娘子,还有大郎都快来吃一点,若你们都病倒了,太太醒过来了不得心疼死?”

四个孩子强忍着伤心,喝了几口粥。

林楠与林碧落年纪小,林碧云便催促弟妹早早去睡,她与林碧月在这里守着。

林碧落不肯,何氏烧的这样凶险,她也睡不着。这个养母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待她如亲生的一般无二,在林碧落心里,这便是她的亲娘,忽想起白酒可降烧,忙问林碧云:“大姐姐,家里可有年头久些的酒?度数高的?”

林碧云摇摇头:“阿爹平日也不怎么喝酒,家里全是果子酒,还是阿爹亲手酿的……”提起林保生,她又落泪了。

现在却不是流泪的时候了,林碧落摇了摇林碧云的手:“大姐,阿娘钱匣子的钥匙你拿着的吧?你能不能给我点一两银子?听说街上胡人开的店里,卖一种度数很高的烧刀子,是从边漠进过来的,那个酒说不定可以替阿娘降烧……”

林碧云一听能给何氏降温,忙去开钱匣子,从里面取了二两碎银给她,“要不,让迎儿去?”

林碧落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拿他们店里最烈的酒!”迎儿去了,她便催林楠去外间榻上躺会儿:“我跟大姐姐二姐姐给阿娘身上擦一擦,阿弟在这里也不方便,你就在外间榻上歪一会,等我们擦完了再叫你?”

林楠起初不肯,他是儿子,虽不用管大小事,可这些日子光在灵堂前跪着守灵就够他受了,这会吃了一点清粥小菜,早倦的不行,但挂心亲娘,又有三个阿姐都守着,就算是困也强撑着。被林碧落拖到外间榻上,拿了条褥子给他盖着,到底是小孩子,起先还强撑着,没一会便呼吸清浅,睡着了。

姐妹三个轻轻替何氏解了衣服,林碧落指挥重点要擦额头,颈部双侧腋下腹股沟以及关节处。又怕何氏着凉,边擦边盖,忙乎完了,便等迎儿回来,又拿了烧刀子来擦。

姐妹三个同心协力,擦完了,摸摸何氏的额头,似乎……没那么烫手了。

这一夜姐妹三个外加迎儿一起忙乎了一夜,隔半个时辰便替何氏擦一会,快天亮的时候,何氏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迎儿去厨房煮粥,预备何氏醒来吃,姐妹三个趴在何氏床头,睡了过去。

林碧落就在何氏枕头一侧,睡了也许还没一个时辰,朦胧中觉得似乎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她睁开眼睛,看到何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双目清亮,虽仍带哀愁,但人却是清醒的。

“阿娘——”林碧落轻呼一声,只觉嗓子眼里似乎被什么卡住了,眼泪滚滚而下,轻轻握住了何氏的手,哑着声音低语:“阿娘就算不为我们三姐妹考虑,也要为楠哥儿考虑……”说着说着,泪却止不住,只恨自己年纪太小,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何氏一醒来,便看到房内油灯之下,床沿并排趴着的三个脑袋,皆面露倦意忧心,心中一酸,四下寻找林楠,不见他的身影,想着他也许回房去睡了,这些日子她都撑不住病倒了,何况楠哥儿。

说起来,三姐儿只比楠哥儿大了几天,也还是个孩子,这会趴在床头,说不出的可怜又可爱。何氏忍不住,便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哪知道这孩子警醒,一下便醒了过来,哭的泪人儿一般,又说了这些话,何氏哪里还能忍住不哭。

她眸中大颗大颗的泪滴了下来,轻声保证:“阿娘一定尽快好起来!你们三姐妹跟楠哥儿都是阿娘的心头肉,哪个都是乖孩子,阿娘不该有那样的念头!阿娘一定要好好将你们拉扯大,就算是将来去了下面,也好向你阿爹交待……”

娘俩相对泪流,忽听得身边还有轻泣声,林碧落转头去看,原来是林碧云与林碧月已经醒了过来,皆哭出声来。

何氏伸手,母女四人抱在一起,顿时哭成了一团,哭声吵醒了林楠,他还当何氏有什么不好,赤脚跑了进来,大喊一声:“阿娘——”惊的正在哭的母女四人皆抬起头来,他这才发现,原来何氏已经醒了过来,顿时又笑又哭。

“阿娘你吓死我们了……”

迎儿在厨下盯着小火熬好了粥,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过来瞧瞧,听到房内的动静,母子五个都在哭,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忍不住抹了下眼角,这才回厨下去端热水。

娘几个哭完了,洗一洗,吃点东西才是要紧的。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们却还是要好生活下去的!

何氏这一病,好几日没爬起来,钱大夫都跑了几趟,左邻右舍的妇人们都前来探望,见林家四个孩子忙进忙出,照顾娘亲,回家不够感慨。

林大娘听说何氏病了,恨恨道:“克夫的扫帚星,早死了早好!孩子们有二郎,难道还会饿死不成?”她平日不觉得大儿子有多好,笨嘴拙舌,连个讨好的话儿都不会说,如今人乍然去了,却忽然想起林保生的许多好处来。

虽是个不会说甜话儿的,可是却最是心软憨厚,以前家里的许多辛苦活全都是大郎在做,二郎自小养的娇贵,后来他们家蜜饯果子做不下去,一方面是因为味道不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做蜜饯果子,从选原料到拿回来做成,活儿也不轻,林佑生根本懒的做。

逢年过节,哪怕她说话再不好听,林保生孝敬她的那一份儿,总不会少……

林大娘一头想些旧事,一头咒骂何氏,却不曾想,这话落在江氏耳中,倒让她眼前一亮。

林保生丧事之上,何氏往外拿银子,江氏没少掂量他们的家产。没想到这夫妻俩自从搬离林家祖宅,倒真积攒了些家业。

林佑生这些年没什么进项,江氏虽当着家,可也知道家中进项少出项多,早想着别的生财的路子,林保生过世之后,她想了又想,好几次想提出来,两家合一家,让何氏带着孩子们搬回来住,那边的房子铺面一卖,可不是一大进项?

何氏是个柔软性子,江氏早摸的透了,压根不是她的对手,下面几个孩子都不大,三个闺女将来草草打发了,还能赚几笔聘礼……这会她便恨起自己肚皮不争气来,怎不生个闺女?

这主意她从林保生丧事之上便在打算,已经悄悄与林佑生商量过了:“大哥这一过世,大嫂子一个妇人家带着孩子在外面过我还真不放心,不如让她们搬回来住?”

林佑生与江氏成亲多年,还真不相信她忽然之间变的这般善解人意了,“搬回来那边的房子跟铺面呢?”

江氏嗔怪的瞧一眼丈夫:“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那边的房子大不了卖掉,铺子里的货搬到这边老铺来,一家子和和气气的过,不好吗?”

林佑生迟疑了:“恐怕……大嫂不同意。”

江氏一撇嘴:“大嫂那边,只要阿娘去说,难道她还能违逆阿娘不成?”

按照以往的记录,只要林大娘出妈,何氏便只有低头挨骂的份儿,哪次不是被骂个狗血淋头?

结果,林大娘几句话,顿时让江氏开了窍:只要把何氏从林家弄走,只剩下林保生的四个孩子,还不是她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江氏这是逼着何氏黑化的节奏啊……

十点还有一更,这章是补昨天的欠章的,泪欠债好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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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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