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易赶紧说:“她家中仅有个母亲,家境贫寒,想必父亲前去,定无问题。”
沐天扬闻言怒道:“胡闹,你日后若能金榜题名,也少不了得找个靠山。待我明日找谭知县为你寻一大户人家,今后中了举,也好有人举荐。否则跟为父一样,中举了连个书院先生都当不得。”
沐易最怕父亲责骂,只得闭口不语,心中却很不以为然。
隔了几天,沐天扬就让沐易跟书院告了假。原来知县谭老爷与沐天扬引为知己,对他的事情很是上心。又恰巧灵州太守的小女儿也正好十六岁,正当婚配之年,且太守老爷发话不论贫贱,只论学识。
那谭知县写了帖子,引沐天扬父子前去试上一试。沐天扬喜不自胜,告了假便带着沐易前往灵州府去了。
到了灵州后,不料灵州太守所说的不论贫贱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那管家接过帖子,便婉言谢绝了父子俩,连太守一面都没见到。沐天扬气愤不已,沐易反而觉得正常,毕竟一州太守,岂会真的将女儿嫁于一个平头百姓。沐老爷子自己都不想儿子娶个农妇之女,太守大人更不会如此了。不过这些话他是不好跟父亲讲的。
沐天扬回到安川,也不好意思一直求县太爷帮忙,就请了个媒婆,带着沐易去一些家中有待嫁女子的名门大户求亲,可沐易原本就不算潇洒风流,近日来又形销骨立,他自己更是不给别人好脸色,自然没一家看得上的。沐天扬为此不住生闷气。
云氏见此啐道:“谁让你贪慕虚荣,去找那些有钱人家。当初我要是听父兄的话,就不嫁于你了。易儿既有相好姑娘,你不去提亲,却带着他到处攀龙附凤,该的你四处碰壁。”
沐天扬苦笑道:“娘子教训的是,我也是老糊涂了,封侯拜相靠的还是自己,我尽想着这些无用之事。当了这些年学正,也跟着这些官吏一样庸俗了,今后该引以为戒才是。”
嗟叹半晌,沐天扬许诺第二天就带沐易去云溪求亲,喜得沐易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沐天扬便请了媒婆、引了沐易去云溪村,问清门户后就朝茹家走去。
茹伊家在村边上,显然是后迁来的。院子不大,但收拾得极为整洁,院中也不像一般的农家般种菜养鸡,反而种了些牡丹芍药类的花卉。甫一进院,一股淡雅的香气透人心脾。
花丛间,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妇人正在给牡丹裁枝剪叶,猛见有客人到来,便向后退了几步,将手中的剪刀轻放到花池边上,姿势颇为优雅。随后快走几步,在沐老爷子身前到了个万福:“不知几位贵客有何贵干,妾身这厢有礼了。”
沐天扬大感诧异,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姑竟如此得体。细眼瞧去,见这妇人年纪看不去不大,姿色甚佳,虽然是没施粉黛,可也是个不多见的美人。
忙施一礼,沐天扬道明了来意。妇人眉头轻皱,瞧了沐易一眼,转身将三人迎进了大堂。
乡下的房屋极是简陋,一屋三间,中间是大堂,两边便是两个卧室。茹伊家的屋子跟别家没什么不同,只是整洁的有些过了,地上还铺了青石,墙上也没挂农具,桌上插着一把茉莉花,一看就不是普通农家。
茹伊母亲待三人落座,不等媒人开口就开门见山:“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只是今日只能让各位白跑一趟。妾身夫君去世前有言在先,小女若没金榜题名,不得出嫁。妾身不敢有违先夫之言,还请诸位见谅。”
那媒婆见对方拒绝,也不在意。干他们这行的遇到闭门羹并不鲜见。只是笑了笑,操起了她那三寸不烂之舌道:“夫人此话差矣,茹伊姑娘今年已经一十有五,正是待嫁之年。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哥尚不敢说能上金榜,何况一贫家女子。若是等到她金榜题名,可就耽误令爱的大好年华了啊。”
茹伊母亲只是轻轻摇头,颇为优雅:“不瞒各位。妾身夫君身前也是一方商贾,家中资财颇多。只因路遇劫匪,才人财两失。夫君生前对小女期望甚高,妾身也只能按照亡夫心愿悉心教导女儿,免得百年后在底下无颜再相见。”说罢,眼中涌出两行清泪。
沐天扬是读书人,面子本来就薄,又听对方言真意切,确有为难之处,便不再勉强,安慰了茹伊母亲几句便带着沐易告辞而去。
去乡下求亲都被拒绝,沐天扬也有些心灰意冷,他原本也是一时脑热要为沐易娶亲,处处碰壁后也渐渐熄了这心思,只是劝他先好好养好身体,过一年半载再说。
沐易将提亲之事告于岳霆,岳霆也只叹俩人没有缘分,劝他放弃得了,不如跟他多去听听小曲转移下注意力,哪怕去听听兵书也好。可沐易却实在没有这心情,到哪都是魂不守舍的。
岳霆没办法,就出了个馊主意,要沐易去青楼见识见识女人,估计回来就没啥事了。可俩人毕竟是读书人,脸皮薄,在县城的怡红院门前徘徊了许久,也不敢进去。等那楼里的姑娘一招手,二人就如同惊弓之鸟,落荒而逃了。
这一日,沐易坐在书院湖边发呆,突感头部剧痛,一枚石子落在跟前。回头一望,只见几名少女正对着他掩面偷笑。
沐易站起怒道:“我在此闲坐,又惹得你们什么了,引你们用石子砸我。”
为首的一名黄衫少女啐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你这样的还敢来我家提亲,真不怕笑掉大牙。”
原来沐天扬带他去提亲,之中就有这个县丞之女。这些妙龄女子自是看重相貌,对沐易这瘦猴样不屑一顾。今日与几位同学路过湖边,见他一人独坐,就忍不住对他小看一番。
沐易气道:“你莫小看于我,等我日后金榜题名,怕是你等都巴结不得。”
那黄衫女子格格直笑:“你要真能金榜题名,到时候我给你做丫鬟女奴都行,就看你没这份本事。”
沐易这时又想起自己真不是文科这块料,不免心中烦躁,不愿与这几名女子纠缠,转身就走。却怎料那几名女子竟然跟着他数落不止,直说的沐易心灰意冷,颜面扫地。
正当沐易万般无奈,羞愧难当之时。耳边传来一声娇喝:“看你等也算是大家闺秀,围着一个男子打闹,真不知羞耻。”
沐易抬头一看,竟是茹伊路过替他解围,心中竟有些欢喜,又有些羞愧。
那黄衫女子显然知道茹伊颇不好惹,,冷哼一声道:“他也配得上跟我等打闹,咱们走吧。”说罢引着几人便离去了。
沐易也赶忙寻路要走。茹伊上前拦住他道:“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说,不如咱们去湖心小亭一叙。”
沐易求之不得,哪会说半个不字,当即点了点头,跟着茹伊往小亭走去。他在背后看茹伊青色长裙摇摆,青丝及腰。宽大的襦裙下,露出一双粉色丝履,随着脚步时隐时现,好似一对鸳鸯在他心间摇摆,免不得都有些痴了。等茹伊在小亭中站定,沐易反应不及,一下撞将上去,竟搂住了茹伊的腰肢。当下软玉温香满怀。
茹伊悴不及防被抱住,满脸羞红,心中大乱,赶忙挣脱出来啐道:“我还道你是个老实人,却不曾想这般无礼。”说罢双目含泪,忍不住就要哭出来。
沐易心中早已不知所措,大嘴张开却愣是吐不出一个词来。情急之下,扬开右手就给自己来了个大耳光,直打的自己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立马红肿了起来。
茹伊正欲发作,却见沐易把自己打成了猪头,那样子颇为滑稽,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夏朝最为看重女子名节,讲究的就是男女授受不亲。可茹伊不是寻常女子。她看四下无人,只得叹了口气,权当被这小子占了个便宜。整理了下衣衫,她才幽幽说道:“算了,看你也不像坏人。我就不计较这件事了,不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沐易赶忙点头如捣蒜。茹伊冲着亭中的凳子努了努嘴,示意他坐下,道:“你去我家提亲的事我已知晓,岳霆之前也来找过我。我来就想劝你一句,世上的好女子何止千万,何必单单看中我一个。”
沐易倔强的挺直了身子:“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可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嫁人的那一刻。”
茹伊听罢,心中竟有些感动,抬头见他形销骨立的样子,心中颇为不忍,咬咬牙道:“你若真想娶我,却也不是不可。你若金榜题名,再为我做一件事情,我就嫁于你为妻。”
沐易听罢,大喜道:“此话当真。”
茹伊笑道:“我虽是女子,但也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沐易心中惊喜交加,怀中美人的体香也尚未散去,只感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在他意冷心灰之际,竟得如此好消息,当即辞别茹伊,就要回家苦读。
茹伊这么说,其实也是因为本性善良,看沐易为他茶饭不思心中有些不安,就想了这个法子激他一激,想必他若能用功苦读,过些年月自然能忘却自己。
若他真能金榜题名,也算结了一份善缘。至于所许之诺,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倒是等沐易年长,身边女子众多,怕也忘却这段事了。
其实这番道理很是浅显,那茹伊既是反复推脱,怎能有真情相告,沐易虽愚笨不察,但想他的兄弟岳霆素来机敏,岂能不知其中道理?怕是将来如实相告,不知沐易能够继续振作!
第十一章 中举()
沐易兴冲冲返回,立时将这消息告于岳霆。岳霆仔细听了茹伊之诺,总觉的其中有些蹊跷。但看沐易兴高采烈,也乐得见他能不再消沉,就懒得多问了。
沐易自此每日用功读书,不再玩耍。岳霆知兄弟之志,也强打精神,一起用功读书。俩人彼此切磋文章,倒也有一番滋味。
只是沐易愈是用功读书,愈是不见长进,每月一试总是退步少许,只得更加用功。岳霆倒是进步不断,还经常指点于他。
很快就到了秋季乡试之时。书院众秀才结伴前往灵州城赶考,舟车劳顿自是不提。
待秋闱桂榜下来,沐易和岳霆又是榜上无名,而茹伊竟考中匠科第一,高中解元,吓了沐易和岳霆一跳。
岳霆还好,反正没抱什么希望。可沐易知茹伊中举后,将去京城国子监学习,以后怕是再难相见,不能解相思之苦了,心中烦闷不已。
茹伊入京之前,还特意把沐易叫去,鼓励他继续苦读,日后定也能桂榜高中。沐易闻此心中大振,许诺一定早中举人,前去京城与茹伊作伴。茹伊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叹这傻小子还真是执着,不知多久才能忘了自己。
等茹伊立冬时分赶赴京城,沐易又顿觉不安,茹伊既能高中解元,想必考中进士也不是什么难事。待其金榜题名,怕是就要嫁于旁人了。自己虽刻苦求学,却不进反退,苦闷之下就找岳霆倾诉。
岳霆向来机敏,立时想到一个对策:“老弟你不善文科,但兵科天赋甚佳。文、兵、匠三科俱可参加殿试,金榜题名。你何不弃文从兵,仿那古时班超投笔从戎的典故,想也是一件妙事。”
沐易皱眉苦笑道:“我以前就有这打算,只是父母不许,怕战场凶险,恐有不测。圣人又云:‘父母在,不远游。’我也担心父母年事已高,无人照看。”
岳霆不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俗话说得好,‘自古忠孝难两全。’你即使文科高中,也不免被遣往边疆为官,何必拘于此念。你若想娶茹伊为妻,怕也只有这一条路行得通了。再者说,‘官场如战场。’每年官场倾轧,被抄家杀头的也数不胜数,怕也不比战场好上许多。”
沐易闻此觉得有几分道理,再加上思念茹伊,一咬牙一跺脚,就决定偷偷弃文从兵。他也是个果决之人,当下就撇开了四书五经,开始专攻兵科。
自此,除却每日必去赵老夫子处听两个时辰课外,其余时间沐易都随李之贺学习兵法,《鬼谷子》、《孙子兵法》、《司马兵法》等皆倒背如流,举一反三。李老夫子也大为满意。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沐易半载苦读,开春竟迎来了天大的好消息。夏国皇帝六十大寿,破例要开恩科。本来这科举按例是三年一次,沐易还愁三年后茹伊会忘了他呢。这下倒是遂了心意。
秋闱乡试,远在灵州城举行,沐易倒是不怕被父母知道自己考的是兵科。不过两日考试,把他考的有些晕头转向,出场后难免有些心中惴惴不安。
待得放榜之日,沐易竟然真的中了兵举,虽只排名倒数第一,做官无望,但沐易并不在意,他志在金榜题名,有资格参加会试就行。
沐易回家后道出实情,沐老爷子气的浑身发颤,将他大骂了一顿。沐易也颇不服气,他自觉不是文科的料,以兵科中举也是为了以后能高中进士,遂了父亲的心愿。父子二人言语不和,沐易负气出走,去了岳霆家暂住。
沐易中了举,岳霆却依旧没上桂榜。他本来就没有中举之心,只打算在书院混个年头,出去当个私塾先生就好。不过沐易就要赶赴进京城求学了,念及此事,二人也不免伤心,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从秋闱结束到进国子监学习,中间还有两月的间隔。沐易住到岳霆家后,俩人无事便四处游历,过的也颇为自在。
他二人之前总在书院学习,在外游历月余后,听闻的都是游侠惩强除恶的事迹,这才发现这世间竟还有另一番天地,心中也颇为向往。
大夏朝共有九州,灵州位于大夏北端,自古海盗出没,民风颇为彪悍,游侠成风。这些游侠快意恩仇,不服王法,虽不专门与朝廷作对,但却难以掌控。当今皇帝建折威军,一方面是清缴盗匪,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震慑游侠。
这日,二人游历到大侠欧阳春的故乡,听闻当地人流传的“北侠”欧阳春的英雄事迹,不由钦佩不已。
岳霆听完说书先生讲的一段《北侠传》后,向沐易感慨道:“他日若是成不了教书先生,我去做个游侠也不错啊。”
沐易笑道:“我之前还算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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