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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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三百年-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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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阳、汶上、滋阳(今兖州)、济宁均受害。
                                                                                                                                       《清史稿·灾异志》
    紫禁城,乾清宫。
    
    “儿臣自问无愧于天地,何畏乎人言。”胤禛清俊的眉宇间有股淡淡的倦意,话语却坚定不移。
    皇帝将茶盅猛然一掷,难抑怒气道:“可朕不是让你无需再查,此次全国各地灾乱俱是天警,难道你还嫌不够乱吗?”
    “皇…上,”胤禛面色一变,曲膝跪下,缓缓道:“华夏大地自古以来,旱则‘赤地千里’,涝则‘一片汪洋’,一部二十四史,几乎亦是一部中国灾荒史,千年百姓疾苦多难。可天灾难免,人祸却实不可恕,恕儿臣愚逆,有违圣意,罪该万死。”
    皇帝深邃睿智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胤禛,直看进他的眼底追寻着蛛丝马迹,胤禛双目坦荡,似将一切都置之度外了。
    皇帝突一扫怒颜,上前扶起胤禛,他故意打击,多方阻挠,试其韧性,便是希望他能有魄力不畏惧高压权贵,仍能坚持他所要悍卫的真理,不论朝野上下任何阻力皆不能动摇他的信念,纵然是遭人排挤孤立,他亦会安照他心中所遵行的正道走下去。 
    胤禛心下一愣,抬眼望去,皇帝眼露欣慰,轻拍他肩道:“老四,你坚持得很苦吧?”皇帝声音温和,使人如沐春风般。
    胤禛片刻无法言语,眸中渐有亮光闪动,许久,展眉淡笑道:“不,如是有人知道的苦,那便不是苦了。”
    皇帝亦淡然一笑,“从前王安石反对因循守旧,推行新法,遭朝野一片斥责阻挠,他曾言‘人言不足恤,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他们都当朕老糊涂了,朕便给他机会,让他们演得尽兴。这些朝中老臣个个因循守旧,僵化冥顽,为的不过是能在日后保有一世的荣华富贵罢了。”
    胤禛闻言心下一松,却又有些疑惑,皇帝的态度为何反反复复,不容他再细想,皇帝已出言道:“老四,你知道该如何治鹰吗?驯治大鹰,关键在于饥饱,不可以使之长饱,但亦不可让其长饥。饥则力不足,饱则背人飞。旧吏老臣,便如饱腹之鹰,脑满肠肥,安于富贵,赏之不喜,罚之不惧。而空腹之鹰,功名未立,爵禄不厚,又兼正当气盛之年,翅疾爪利,赏之则喜,罚之则惧。人可于其有威有利,其爪翅之功,人便得以坐而收之。”
    胤禛频频颔首,皇帝说的是治鹰之术,实为择吏之道,选拔青年便为择吏于长远,他忽忆起年前皇帝下诏:立功之臣退闲,世职准子弟承袭,若无承袭之人,给俸终其身。胤禛心头一惊,难道皇帝已在悄悄部署一切?    
    皇帝从坑几上抽出一奏文,沉吟片刻,“那帮朝臣们整日说韬光养晦,可结果呢,没有尚武的精神作元气,我们养出来的不过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肥羊!”
    皇帝将手中折递与胤禛,皇帝眼波平静,十四他终是求胜心切,但与那大策零敦多布几次交锋,多年不习战事的军队溃不成军。那些养尊处优的将军们为自己的骄横与虚名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可他却只能选择掩盖这一切。那些史官们只管写他们该写、能写的事情,这世间有多多少少隐藏在背后的一场场噩梦,一个个谎言,恐怕后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亦无人能去掀翻开来。
    胤禛展开匆匆扫过,心下大惊,仗还未打,十四阿哥已奏请将平纳郡王索尔素,揆惠,镇国将军敬顺,苏尔臣,奉恩将军华玢俱都调回京城,而胡锡图因骚扰百姓被十四阿哥革职,负责粮草的吏部侍郎色尔图,被十四阿哥以料理兵饷不利,不实心办事革职,斩侯监。
    “皇上。。。。。。。”震惊之下,胤禛脱口而出,却又因猜疑太过险重而不知该怎么说才好,难道西南边境另有隐情?  
     皇帝轻轻颔首,肯定了胤禛心中的疑惑,“胡锡图他空有一身勇猛,糊涂啊,竟屠杀了六百多黄教喇嘛,”皇帝停住没有再往下继续,明黄龙袍内的手不为人察觉的紧紧攥住。 
    “可此时全国各地震灾不止,朝廷虽多方赈济,但仍有人乘机作乱,谣言纷纷,四处暴乱难平。虽说谣言止于智者,然遍观满朝文武,智者又能有几人?如今是再也经不起一丝风吹草动了,西南还未作战,这群人已慌张至此,如再让他们听闻这些,国将大乱。西南平藏,朕本有必胜的把握,但这一仗事关太过重大,只能胜,绝不能败。胤禛,你秘密入川一次,督管年羹尧务必备妥巴尔喀木一路大军的粮秣事宜。”
    胤禛心头一惊,他知道为了全局皇帝需要一场完胜的战役来鼓舞全国上下的人心,可只怕战争一结束,十四弟的声誉更会如日中天,但他们这些夺嫡之争,在西南战况面前总应该暂时先放下吧,胤禛黯然的双目重新点亮,灿如夜空中皎光明照的星子,“是,儿臣定不辱皇命。”
    余辉越过宫墙,逶迤而去,千里万里之外,夕阳亦缓缓沉落在西南的边境上。
    皇帝望着胤禛离去的方向,眼中隐隐有丝担忧,他站在空旷的宫阁内,负手而立,似望见了极遥远极遥远的地方。他的那些儿子们个个剑拔弩张,就象是炉下灼烈燃烧的炭火,人人都欲增添柴薪,一个劲地放恣燃烧,然他们却忘了,烧得越猛,热度越高,也就愈易将炉内窒息得已快要冲破临界点的炉身烧毁。他不能让整个朝野因此而被翻覆破碎,故只能继续维持着此刻各方皆绷紧的局面。
    殿内西洋钟摆滴滴嗒嗒慢慢移动,时针走得如此之慢,让人几察不出它的移动,人亦如此,一年又一年,蓦然一惊,竟已到了迟暮之年。立嗣永远是每一届君主晚年生活最重要的事,此刻,他面对的是该选择远在万里之外豪情万丈,雄心勃勃的他还是那已过不惑之年,心平气和,却仍有鸿鹄之志的他。。。。。。。

备注1:公元16世纪以后,整个蒙古地区处于分裂状态。以大漠为界,分为漠南(今内蒙古地区)、漠北(即喀尔喀蒙古)和漠西(即西蒙古,以卫拉特蒙古为主体)三大部分。康熙三十年统治了喀尔喀蒙古,清朝时漠西卫拉特蒙古由准噶尔部、和硕特部、杜尔伯特部、土尔扈特部组成,号称四卫特拉。

乾坤疮痍,别无选择
康熙五十九年正月,帝令抚远大将军移师青海西南…木鲁乌苏,居中调度。二月诏封噶桑嘉措为弘法觉众第六世达赖喇嘛,由平逆将军延信护送至木鲁乌苏后入藏。
                                                     ……………………《清史列传。圣祖本纪。百五十五卷。满文版》


    一碧如洗的蓝天,孤傲的苍鹰盘旋于长空,胤禛挽住马,离离青草,高与马齐,如碧波般,自广袤远方,一浪浪涌来。
    青天下远远扬起一道尘土,一骑快马疾冲而来,快至跟前突勒住马缰,马上人喘息未定,急赶得脸色青白,胤禛定睛望去,赫然正是他派去先行通报胤禵的温同青。 
  “怎么回事?”胤禛瞳孔微微一缩,沉声道。 
   温同青稍缓过气,急道:“大策零敦多布带人屠了刚刚投降的更庆、白玉两镇,大将军欲亲带兵前往讨伐。”
    胤禛有些疑惑,“大策零敦多布不是远在哈刺乌苏吗?怎么会出现在那?又为什么不派噶尔弼将军去?”
   “将军噶尔弼被秘密派去镇压金鸦族了,这一个月中,大策零敦多布多次煽民搞暴动,前些日子又意外偷袭得手放火烧了几个粮仓,现在还大肆屠杀才归降我大清之部落,大将军王说他们气焰太过嚣张,此次他亲带兵,与法喇兵分两路,前后包夹,欲一举剿灭。”   
    胤禵他年轻气盛,素有征服之志,可这几处地理条件险恶,敌情难明,胤禛微微蹙眉,沉默片刻,抬头定定看着温同青,“这只怕是个局,金鸦族虽有金鸦龙江那道天然屏障,但金鸦族惧于大清之威多年,断不会轻易进犯,这回怕是遭人胁迫。先期引开熟悉两地的噶尔弼将军,后放火烧了粮仓,再带人屠杀两镇,偏巧都发生在皇上下令两军会合即将分头入藏正式开仗之时,可此事实属机密,他如何得知?但若说都只是天意巧合,那也未免太凑巧了。”胤禛略一定神,“可大将军应当能觉察得出来。”话语中不觉流露出对胤禵的信任。  
  温同青点头道:“大将军确实也觉得事出有异。但他认为,与其在那多方揣测敌人用心,不如直捣敌去,打他个措手不及。大将军在军议时说:大策零敦多布此人机巧诡谲,对付这种人,巧不若拙。全军上下同心,一力往前,则自散迷雾,敌寇自曝。”  
    胤禛沉吟道:“大将军所言有理。只是,细小支节也需整理注意,才不致吃暗亏。出兵之事,还需慎重商议方好。”  
  温同青脸色微变:“爷,只怕要来不及了,大将军定在今日寅时出发。”
     “什么?他派了多少人马?” 胤禛一向内敛的眼中闪过一丝森然。
   “八千骑兵。”  
  脑中万千思绪纷至沓来,应远在千里之外的大策零敦多布偏巧会出现在距大军驻地不到百里地的两镇猖狂劫杀?!胤禛抑制不住,冷吸一口气,须臾,端正身子,肃然盯在温同青道:“不行,我必须赶去相拦,温同青,此批粮秣、药材有多重要你该明白。”
    温同青神情肃严,眉宇间凝结了一股冷冽之色,字字铿锵道:“是,属下誓与其共存亡。”
    犹豫片刻,温同青轻声嘀咕,“可爷,走时他们慎防咱们,我只怕你去。。。。。”
    胤禛溢出丝苦笑,只怕他们还会以为他是怕他们得功劳吧,他微闭双眼,紧抿的唇使得整张脸透出难以忖度的孤冷,“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胤禛看了眼牦牛方队前方的敏恩,郑重道:“千万小心。”挥鞭向前,与敏恩附耳几句,逐带上三骑亲兵绝尘而去。
    一路疾驰追赶,风灌满他藏青袖袍,离她更近一些了,心,在微微颤栗,胤禛握紧缰绳,努力摇去脑中的遐想。 
  蓝得没有一丝云絮的天空,腑瞰着大地,一线地平之间,尘烟滚滚百丈,齐整的队伍蜿蜒而去。
    胤禛夹紧马腹,纵马追上准都统法喇,两人马上匆匆交谈,争论起来。
    胤禛一眯俊眸,坦言说道:“前些日子才让人烧了粮仓,现在又来故意挑衅,这分明是想激怒你们,两军汇拢分头入藏之前竟派八千大军仓猝出营,若有闪失,后面的仗怎么打?” 他拦下队伍才知胤禵已先行带了两千骑兵往西而去。
    准都统法喇心下虽急,仍紧按住焦躁,好言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两镇才刚诚心投靠我大清,他大策零敦多布便带人血洗,成百上千手无寸铁的百姓被他屠杀,咱们的大军却驻扎在这,眼睁睁的听之任之,不管不问,于心何忍?军威何在?”
    一旁副都统萨哈连早已不耐,“那依王爷的意思该怎样才妥当,才不会有闪失呢?” 貌似恭敬的言辞,神态却像睥睨一切般。
    胤禛眼神澄清如水,斩钉截铁道:“骑兵乃军中主力,断不可全然出击,可派两千人马按原计划与大将军汇合包抄,另四千人马随后距镇十里外驻马观望,遣人勘察,谨防有诈,亦可做后备支援。”
    “什么遣人勘察,谨防有诈,不过是怕死罢了,真要怕死还打什么仗?这里可不是京城。” 萨哈连不无讽刺道:“这里讲的是‘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恕我不敬,将在外,君命亦可不受。我可是奉了大将军命出击的,你若是有意见,尽可去和大将军说。”
    “你,”胤禛自醒僭越了,他在这边陲无名无权亦孤掌难鸣,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对着法喇道:“你们是奉了大将军的命令前往,我拦不住。可你是打了多年仗的大将,该知道这一月来蹊跷太多,八千骑兵全线出击,如有闪失,谁能担当?”
    法喇面露犹豫。
    队伍前头的尼堪调转马头,驰到跟前,急道:“打仗最忌犹豫不决,咱们再在这磨蹭,赶不上大将军,谁负责?”他目中怒火燃烧,流露着渴血的战意。
    法喇的脸色刹时变色,向着胤禛抱拳示歉,掉转马头,向前驰去,无数马蹄声奔踏而过,战旗于劲风中飒飒生响。
    胤禛知已无法,凝望着纵队朝着远方山峦渐渐移去,嘴噙苦涩,荒地上落映着一个寂寞的影子。

    青海西南,乌鲁木苏,清军大营。
    大风吹得营仗外的大旗猎猎作响,宛如吃满了风的帆。
    太阳坠落,一切都笼罩在莽苍苍的暮霭中,胤禛静静伫立,余霞沉静祥和地洒在他的眉间脸上。远远飘来不知名的箫声,低而徘徊,千折百转,在暮色里缭绕不去。
    燃烧在天际的落霞,不知何时沉入山谷,一种近似于绝望的墨紫色涂满天空,远远一骑探马飞驰而来,扬起漫天尘土。
    待得马奔近跟前,胤禛才惊见马上人几仆挂于马背,背心两箭,箭杆直颤,马儿渐缓下来。
    胤禛似呼吸骤然停顿般,唇角绷直,上前收缰,身后紧随亲兵已奔上前与其一同抬下马上人。
    温同青脸庞凝结着蜿蜒的血痕,遍是伤口,周身满是恶战后的痕迹,脸色铁青,他努力翕动嘴唇,胤禛侧耳紧贴着倾听。
    “爷,…遭了伏击…敏恩……是三阿哥的人……”温同青嘴唇翻起白皮,滲着血。
    胤禛震惊得身子止不住发颤,胤祉竟丧心病狂的在这个时候背后捅刀。虽然朝野上下皆道等十四阿哥一战而胜平定西南边陲后,天下谁统便成定局。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像,为了九重宫阙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胤祉竟然甘愿冒着国破家亡的危险来引狼入室!他难道不知道如果再失了这批粮秣,败了入藏一仗,西南、西北半壁江山皆岌岌可危?他难道竟相信自己能靠着那帮除了整日纸上谈兵,屁事都不会的翰林儒生们来抢回丢失了的半壁江山?!无论如何,在西南战乱面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夺嫡之争,总该全部抛诸脑后吧!
    鲜红的血顺着额角下流,衬着温同青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越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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