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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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三百年-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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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心下一惊,身子僵住,立时道:“允禵,你可不能去听别人胡说什么。”
   “那,那你为何——”为何会在他登极时那样做。可允禵问不出口,他不忍去逼迫他额娘,他亦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两人沉默的坐着。
    允禵面色缓了下来,随口另寻了话题,“皇额娘,我在西北得了个土方子,说是治疗你的痰疾有神效。”
   “西北土方?可是要用当地的一种树芽做药引子的?”太后顺势接过。
   “是啊,额娘怎么知道?”允禵话一出口,立刻明白定是宛琬,顿有些心神不宁。
    太后已觉出其中蹊跷,想想,又只怕是巧合,事情断不至于如此荒谬不堪。
    允禵见太后陷入深思,更是慌了神,急切道:“皇额娘,瞧我糊涂的,这次回京,事出仓促,方子竟忘了,日后我再托人去问。”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太医院新进了丹药,服了挺好,额娘的痰疾没什么了。倒是你,让额娘放不下心。”太后犹豫了下,轻叹道:“孩子,你当额娘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真傻,你媳妇都和我说了,这天下的好女人何其多,你怎知她们就都不如她?她又有什么好?令你多年难忘?”
    是啊,这天下的好女人何其多,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爱宛琬,不爱其她任何一个。允禵只这么想,没说出来。
   “你这样念念不忘,可你要到哪里再去找另一个她呢?”太后拉住他的手。“孩子,你怎么偏就这桩事钻了牛角尖。”
   “也许是傻,可我自己也没法子。”允禵面色一暗。“皇额娘,儿子知道如今一切都不同了,但只要她在这个世上,我就没有办法。”他眼眶微红,双手覆面,低语道:“额娘,从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对别人好,别人也一定会对我好——原来不是的,有时你对一个人越好,她反而会越讨厌你。。。。。。”
    傻孩子,就那样难舍吗?她不懂,甚至深深怀疑世间是否真有这样的感情,可这刻,看着她已是遍体鳞伤的儿子,脱口道:“要不额娘让你见上她一面。”
   “不,不,不,我怕,我怕见了她再没有离开的力量。”允禵沮丧地摇摇头,苦涩道:“我自己心里明白,若再见到她——我定会疯狂。”
    太后无话可说了,暖阁里静了下来,只闻窗外叶儿哗哗地响着。
    不过是个女人,可她怎能怨胤禛得了天下,却还舍不下一个女人,如今他是皇帝了!太后想起那年春天,允禵请旨拴婚得允,欣喜若狂,随后胤禛入宫那副势在必得的神情,她忘不了。他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因为允禵。。。。。。今时今日她虽已比天下任何一位母亲都更尊贵,可她心中却并不感觉幸福。她的亲生儿子胤禛最终得承大统,然而曾经无声的硝烟中,他最强而有力的对手亦是她的亲生小儿,于是对她而言这已注定是一场没有胜利者,而只有失败者的争夺之战!
    允禵步出永和宫正殿,出了永和门,才拐上甬道,忽横生出一人将他拉至隐处。允禵正欲出声,那人已抬高了暖帽,原来却是九阿哥允禟。允禵不由抱怨道:“九哥,怎么大白日的便唬人?”
    “还说呢,我早叫了你,你一个劲地直往前走。”
    “噢。”允禵歉意笑笑,又道:“可你怎么跑这来了,不会是专为堵我吧。”他随口玩笑话。
    “可不就是堵你来着。”允禟这才注意到允禵脸青发白,“你是怎么了?面色这么差?” 
    “没有啊。”允禵摇了摇头,笑容却是那样虚弱。
    允禟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可眼下他有更要紧的事要说。他蹙起眉道:“允禵,坏事了。”
    允禵一愣,似没听明白,皇阿玛走了,宛琬也离开了,还能有什么坏事?
   “他手里好象有我们从前往来的信函。”允禟凑近允禵身旁,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就是你让我密切关注京城动态及圣祖皇帝龙体安康的信函。”
    允禵让他的话吓了一跳,缓过神来道:“这怎么可能?”
   “是啊,我不是都叮嘱你将那些信给烧了?圣祖皇帝一驾崩,我这边的是通通查了一遍,全处置妥当了。可宫里传出消息,他手里的确是有。难不成他是早先就有了?圣祖皇帝为这才不待见你我了?”允禟疑惑地嘀咕。允禟万万没料到他心腹竟私下翻录了他与允禵秘密往来信函,并落入雍正手中。他已感到雍正撒出的那张大网正在慢慢地收缩。可就是死也需拖个垫背的。红袖招中烟玉意外得知的那番允禵醉话,让他和八哥觉出宛琬与允禵亡妾根本是同一个人!西北之行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允禟目露慌张,“允禵,他正宣召我呢,我得赶紧走了。”说到这,他顿了顿,迟疑地看着允禵,“会不会——是宫中探子弄错了?不然他安插的人怎会得到如此机密信函?要不,回头我再查查我这边。”
    允禟所言不啻在允禵头顶上炸响了一个焦雷!这当头一棒几将他打懵了。他猛然忆起宛琬见过那些信,她也是唯一能近他身而不被设防的人。可叫他怎能设想宛琬为了雍正而偷录了那些信函。但为了他,她又有什么是不会做的呢?难道真如允禟所言,雍正得了这些信函并于圣祖皇帝看了,以至其后一系列变故?当一个人暮然惊觉自己深爱的人,原来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并不值得他去深爱,那种失望,甚至会比绝望还要来得更强烈。从前记忆中美好的一切,完全变为丑恶嘲笑。宛琬,宛琬,这个让他伤透心的名字;却依旧让他深深眷恋着。。。。。。
   允禵颓然攥紧双拳,摇头涩声道:“这与你无关。”默然转身离去。多日的疲惫,巨大的变故,突来的打击,令他心头纷乱如麻,是以并未留意到身后允禟唇角的那丝冷笑。圣寿节故,封妃废后
    人间三月花竞放,丛中杜鹃最艳丽。一簇簇、一丛丛或火红或淡粉或雪白或鹅黄的杜鹃花新芽初绽,花影重叠,枝叶相交,望之若霞,染得深宫重檐春色火红。
    宁寿宫前殿,无数花灯林立,宛若明炬,不时细乐声声。各处通道内侍、宫女来来往往,个个神色紧张地捧着食具、香珠、漱盂、锦衬等来回奔走。今日是新皇登极后的第一个圣寿节——皇太后诞辰。虽因国丧,文武百官的筵宴需暂停,但礼部知雍正历来重视其圣母寿辰,故早早题请诸王公大臣、文武官员只停筵宴,仍应齐集庆贺礼。此举自然深得雍正心意,却无奈经他再三奏请,皇太后依旧不允众人行礼。如此一来,这本该举国同庆的圣寿节便只剩下个帝王家宴罢了。
    陆陆续续侍宴的圣祖妃嫔及皇后妃嫔、皇子们都已一一就位。雍正也入了席,他环顾四周,那些珠环玉绕的女人们脸上堆满了不露真实情感仅仅出自教养的雍容微笑,偶尔说起几句场面话,时时以恭敬的沉默等候着。 
    而皇太后的坐席上,空无一人。 
    雍正自制的从容中,微露忧色地望了坐得远远地宛琬一眼,她投回一温柔笑容,带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让雍正从焦躁中缓了下来。
    时刻已至,筵席难开。
    永和宫女官姗姗入内回禀。“皇太后口谕:既是家宴,怎叫一外人——疤痕女全然倒了胃口。”
    闻言四座皆惊,夹生的笑容僵挂脸庞,个个仿连呼吸都一块屏住了般鸦雀无声。
    众人目光或明或暗齐齐投向宛琬。
    宛琬平日亮如星辰的眼眸倏然蒙上浅浅水雾,深深吸气,告诉自己绝不能示弱,要如常地继续。她必须为自己披上件坚厚而无形的盔甲来保护自己,只有这样才能不让她内心的痛楚赤裸裸的显露于众人眼前,只有这样才能不让她们或假意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穿透进来刺伤她。宛琬咬紧牙关站起,秉礼告退。
    雍正望住她倔强的背影,方才她抬起头,一人面对所有轻蔑和侮辱也不示弱,从容告退,那一刻,好像有人在他心头点上了一把熊熊烈火。可他并未震怒狂暴,面色反倒如素无悲喜般的沉默,闭目蹙眉,须臾,再张开眼时双瞳中分明燃起细细火苗。
    圣寿节后数日,皇帝突然册令乌喇纳喇氏为贤皇贵妃,并命礼部照例备办仪物,择吉日,候旨行册封礼,礼成颁诏天下。这立时引起轩然大波,皇帝未请懿旨,跳过礼部,直接册封妃嫔已违祖制。更何况按照大清会典,只有册立皇后,才能颁诏天下。自大清开国来,惟独顺治十三年册封董鄂氏为皇贵妃时破过一次例。它隐隐预兆皇帝极有可能会废后。满汉大学士们终于难得意见一致地纷纷上奏谏阻,叩请皇上深思熟虑,慎重举动。
    不料皇帝紧接着立即着命皇宫内院查验历代废除皇后的事例于他回禀。这消息,更是如晴天霹雳,震动了六宫,令整个后宫霎时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人人紧张惶恐不安,恐有大祸来临。面对如雪片般纷涌而至的折子,皇帝只斥言道:“皇后位居六宫之主,身关后宫法度,故需废除无能之人。现皇后为朕少时所定婚,未经朕自选。自成婚之日起,与朕志趣不相协和。其事上御下,都难以期望有淑贤良善之心,实不足以仰承宗庙之重。尔等身为人臣,不解朕忧,反于无益之处屡屡上奏以沽名钓誉,甚属不合,着严饬行!”
    一席话堵得众大臣哑口无言。
    这日雍正并未如常早朝后离去,他面色沉郁,若有所思。
    内侍上殿禀报礼部尚书求见。 
    雍正面露不悦,心知肚明他所为何来,却也下令召见了。 
    礼部尚书肃严恭谨地入殿,跪拜之後便说了一通国法家规的道理,随后叩首道:“臣愚见,立妃一事,理宜夙定,皇上匆忙之间,未及请懿旨,一言而定,有违祖制,臣惶恐,恳请皇上……”
    雍正不耐打断道:“朕每欲一事,必有所谓忠臣上柬,难不成朕当这皇上倒是为了成全你们?朕贵为天子,而不得自由,这种道理,朕闻所未闻!” 
    礼部尚书一怔,回禀道:“臣决无……
  “住口!”雍正冷笑道,隐忍的怒意此刻才稍稍流露,“朕自会给皇太后一个交代的。”
    内侍复入内回禀殿外聚有十多名御史求见。
  “好,好,好,那就叫他们都进来吧,朕倒想听听这些读圣贤书的人是如何为人臣子的。”
    顷刻,皇上的御座前、丹陛下黑压压的跪倒一片。
    “众家又有何事需面奏?”
    众人皆听出雍正言中不悦,皇帝本已不太言笑的脸上,更是怒容满面,一时又都缩住哑了下来。
    御史陈天见环顾四周,迟疑片刻,鼓足勇气道:“启禀万岁,臣等今日仓促扰乱圣上,实是情非得已,不胜惶恐。皇后正位三十余年,未闻其有失徳之处,仅以无能二字便定废谪之案,如此,何以服皇后之心,何以服天下后世之心?如皇后实不合圣意,当可效法旧制,选立东西二宫,共理内治。”
    雍正自知他言下之意为皇后万万不可废。在这些满口仁义道德,饱读圣贤书的大臣眼中,无能、无情无论如何也不可成为休妻废后的理由,除非是失徳。而所谓失徳则必须是谋弑夫君、秽乱宫廷乃至里通外朝等祸国殃民的大罪。
  “情非得已?今日,进谏者所谏之事如确为真闻实见,朕自可依从;若全无闻见,以莫须有或必不可从之事揣摩进奏,欲朕从之,不仅无理,也决非人臣事君之道。”雍正从案上一叠奏折中挑出他的那本,重重掷于他面前道:“你奏本中言:‘不知母(备注:指皇后)过何事。’那好,朕就等你知道了皇后的无过失之处,再指实了奏上来于朕瞧瞧!”
    陈天见一听这话,吓坏了,内宫中发生的确凿事件他一外臣怎会得知,此刻他哪还敢再充什么谏臣,赶紧叩首道:“皇后居深宫之中,其有无过失,非惟人臣不得知,亦不敢知。愚臣奏本原只为仰翼皇上可启悔悟之机,劈慈母一忏善之路。今知,皇上如此圣明,臣复何言?愚臣忤逆,罪在不赦,现惟有束身待罪;全凭处分。”
    雍正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的甩下殿下众人离去。
    下朝后,雍正命御辇直往永和宫去。
    永和宫。
    皇太后虽是上了年纪的人,往日身子骨倒也硬朗,可自打见过允禵后,心中日夜忧烦不宁,晨起便觉头晕不适。
    这一早,皇后妃嫔等前来请安,一众人等都叫皇太后打发了回去,独独留下了皇后和宛琬,但只是让皇后入了暖阁,独命宛琬候在外间。
    “她这人咱原瞧着本份,哪知道她竟存了那些心思,一味在皇上跟前下功夫,倒叫咱这心肠也冷了。”
    “皇额娘,儿妇私底下也琢磨过,三十多年夫妻情份,要说丝毫不怨也是假。可儿妇想啊,她终归也是乌喇纳喇氏,同脉同根,不比外人,那儿妇还有何求?倒是今一早来时,问了秀莲,知皇额娘身子不适,倒真叫儿妇忧心。封号那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到最后谁还不都是三杯黄土掩埋了去呢?儿妇心里早就搁下了。”
    “你这孩子无端端的怎说起话来,比咱这老婆子还悲呢?唉,还不都是叫她给闹的。”
    “皇额娘,您别伤神,原是儿妇不懂事,说错话了。”
    宛琬默默垂首,面色如水殊无悲悦,任暖阁中对话一句句从耳旁过。
    皇太后身边侍女秀莲掀帘走了出来,冷冷道:“皇太后突感不适,让你回了,只叫你别忘了‘信’字如何写。”
    宛琬轻扇眼睫,起了身,隔着帘子施礼吿退。
    出了永和门,辛荑见宛琬并未原路折回,而是一路往南走去,不由道:“净月师傅,这不是往年主子那去吗?如今她快生了,平白跑去她那添堵。”
    “胡说什么呢!她是主子,你怎可在背后论是非?”宛琬轻声斥道。“你这脾性可改了吧。”
    辛荑偷偷吐了吐舌头,神色却也未见得慌,人倒是安静了下来。
    年贵妃殿中园子里养了一池菡萏,未到花开时节,翡翠似的玉盘,托着颗颗晶莹晨露,衬着池旁满架蔷薇,粉来绿去,春意煞浓。
    年佩兰听讲是静月师傅来了,心下倒也觉着蹊跷,按下疑惑,着人迎她入内。
    “妹妹别怪姐姐失礼,只因身子越发笨重,不能亲迎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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