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第1部分

作者：浮雕

【由。（。　）整理提供，。】

楔子

这篇文章曾经在九界文学网以　陈方漓的名字发表过

略有改动，还是浮雕这个笔名听的比较顺耳

枫城第一中学几乎所有的老师都知道很多年前毕业的的应风怀和李思屏。

几乎他们这个级段的所有的同学都知道这个才子和美女的事。

在那个民风淳朴、学风严谨的年代，在老师的严厉的监督下、在高考的沉重的压力下也毫无顾忌的彼此爱慕，教导主任不止一次的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在叹气：“你要我拿你们怎么办？让你们写检讨书？写悔过信？还是给你们记个大过？”

教导主任当然不会这么做的，物理化学老师不只一次对光头主任说应风怀是本镇有始以来的读书奇材，从来没有什么题目能难的倒他，成绩永远在理科班上排第一名。

至于李思屏，她虽然没有应风怀那样可以在本中学的历史上称颂，但是也让很多同学都难以望其项背了。

高考成绩出来，应风怀和李思屏都被北京某个著名的医学院录取，半年后，应风怀全家移民美国，他也顺利的申请到了耶鲁，去了耶鲁医学院深造，剩下李思屏一个人在北京。

这下天南地北各一方。

“距离是绝对不会产生美的。”应风怀那个向来少跟筋的母亲这回居然出乎意料的说：“如果你们一年只能见两次面，什么浓情都让时间冲淡了。”

“可是老妈，我是真的很喜欢她。”他记得去美国的前天晚上这么跟他母亲说的。

“你喜欢她什么？”

我喜欢她什么？他在心里问自己，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说她漂亮、身材好，可是天下美女何其多。说她学习成绩好，可是我的成绩也很好，好象不大会因为这个理由喜欢她。我就是很喜欢见到她。很喜欢跟她说话，聊天，和她一起的感觉很心安。”

“儿子，如果你们都在同一个地方读大学的话，或许这段感情还会维系住，但是现在你认为还有可能吗？”

他知道呀，所以才会烦恼，十八岁的少年情怀虽不若女子那般剔透玲珑，但也是一段那般美好的初恋啊。

他约了李思屏出来了，仲夏的夜晚，知了在不停的鸣叫，河边柳树垂下恼人的枝条。

“我就要去美国了。”

“恩。我知道。风怀。你会想我吗？”

“当然。”

“风怀，我们……我们怎么办？”茫然的花季少女问着同样茫然的他。

结果，他很“大人”的给了她一个十年的承诺，他告诉她，他至少会喜欢她到二十八岁。如果那时候她还没有结婚，无论在哪里，他也会去找她的。

但是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变质的东西。七年的医学院，沉重的课业压力几乎将他对她所有的热情和想念都压垮了。累的时候抱着一根死人骨头也能睡着，睡醒之后迎接无止境的实验，考试，论文。

耶鲁的那个七年，美女其实和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李思屏这三个字渐渐尘封在他的记忆里，成了那年少岁月的一段美好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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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风怀。坐。”老院长乔治倒了杯茶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打量着他这个得意门生。

应风怀是他在耶鲁最后一届任教时候的关门弟子，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在耶鲁历史上拿下十四个学期奖学金的第一个亚洲学生。他长的不算太高大，一米八的身高要多一点点，偏瘦，可是瘦归瘦，长年在手术台上操刀还是锻炼出一身结实的肌肉。

他带眼镜，有一双深邃黝黑的眼睛，穿白大褂的时候委实斯文俊逸。　他是个很沉稳的男人，多年压力巨大的医学工作没有让他变得眉头深锁。反而培养出一种很学者的气质，套句他学弟的话：医生是不需要那么帅的，你简直在引诱你的病人犯罪。

“找我有事？”他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瘫在沙发里，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内科十八病区有个病人半夜两点的时候突发心肌梗塞，刚分配进来的实习医生没有经验，吓的手足无措，经值班护士提醒才想到到胸外科找他，内科治疗效果甚微，他和几个同事连夜开刀，切除了坏死的心肌，才没让这个病人死在那菜鸟医生的手中。

一直折腾到凌晨六点。他才在值班室刚眯了两个小时，护理长就来敲门，院长召见。

“昨天晚上，我大学时代的一个好友打了电话给我。让我给他帮个忙。”院长道明找他来的目的，“他的孙子今年刚从X大　毕业，在他自己的医院里面当住院医生。想让我在这里给我他找个顶尖的外科医生，辅导他的孙子。”

“您要我过去？”他诧异的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什么医院？”

“杭州成守仁医院。”

这是他知道的，这是国内一家著名的私立综合性医院，某些方面的技术在整个太平洋地区都是非常有名的。

但是，中国？他的故乡？

他都多少年没回去了，他的家、亲人，都已经不在中国了。回国做什么呢？

“风怀，我是希望你过去的。他的孙子是他那家医院的未来继承人，所以找外人来教育是最好的。”见他没有什么反映，乔治继续游说，“你知道医学界从来就不缺高学历的人，博士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我做医生这三十多年来，我总觉得医生的人品道德远比医术要来的重要。风怀，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我对你都非常的满意。”

“可是，乔治……”他迟疑，“我对那块土地实在是有些陌生了。”他已经习惯了吃汉堡配可乐，炸薯条加番茄酱，适应了北美干燥且寒冷的气候，最主要的是，国内已经没有值得他回去的人了。

回去？他的脑海里有过一秒钟的空白。

“让我考虑一下吧。乔治。”

格蕾丝医院是纽约西部一家著名的综合性医院，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至少接受过十任美国总统的表彰，出过好几位诺贝尔医学奖的得主，如此显赫的背景使格蕾丝医院成了哈佛耶鲁霍金斯等名校医学院学生首选的实习基地，也成了医学家的摇篮。

夜晚的格蕾丝医院就像一个巨蛋落在纽约中部，间或传来尖锐的救护车声音，打破了浓浓的黑夜。

凌晨两点，应风怀在办公室上网查阅资料，突然接到学弟史谦的电话：“听说你要回杭州执教鞭？”

“医院的流言怎么传播的比病毒还快？”他晒笑。

“那是当然，医院唯一的娱乐也就是八卦了。”史谦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听外科的头约翰森说的，你是否已经决定下来了？”

“我还在考虑。”

“那倾向性如何？”

“想回去。”

“为什么？”

“我也太久没有回国了。”他叹气，“而且有一年的时间让我了解一下国内目前的医疗水平，成守仁医院的水平基本上可以代表国内目前的最高水平了。”

“那是。其实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是愿意回去的。”史谦知道乔治院长是那种非常谨慎的学者类型的管理者，他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找个自己信不过的人过去的，“而且有机会接触各个地区的医疗技术，是非常难得的。”

当他踏上杭州萧山机场的土地时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故乡的味道居然如此熟悉，他拿下墨镜，看着机场里面来来回回的大多数的黄色人种，他忽然涌起亲切。

接机的是儿时的好友何洪明，他开着他那辆骚包的红色保时捷跑车，扁扁的车头，圆不隆冬的水泡眼车灯，应风怀一直觉得保时捷神似一只雨林中正在等待猎物的树蛙，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它。

“在限速40码的路上上开保时捷？你脑袋浸水啦？”他跨进低矮的跑车，看看这个从不崇尚实用的男人。

“多帅，回头率超高！”他吹了个口哨，故作潇洒的拨了拨头发，“我的老婆就是这么给我泡过来的。”

“那她也是爱跑车多过爱你。”他不给何洪明面子。

“哼。”他气结，白了应风怀一眼，专心开车，过了一会突然窃笑，“怎么还没有结婚？你都三十一了。怎么美国不流行结婚吗？”

“没有合适的。”

“风怀，你还记得我们高中吗？”

他斜视何洪明，“你想说什么？”应风怀知道这个家伙狗嘴里基本上是没有可能吐出象牙的。

“高中的时候啊，你跟李思屏爱的你侬我侬的，可是羡煞旁人啊。”他大晒，“你还记得李思屏是谁吧？”

怎么会不记得？他至今仍然能够清晰回忆起的她的一颦一笑，直到今天，在偶尔的深夜里，坐在台灯下，看着漫天的星光，他还能想起当年可笑的海誓山盟。

“无端端的提起她做什么？”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都多久的事情了，还能拿出来讲个不停。

“我前些日子才知道，我女朋友丝琦和李思屏原来是小学同学。”何洪明裂开嘴大笑，那表情像中了统一发票头奖一般兴奋，似乎很开心在应风怀的伤口上撒盐，“据说李思屏直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我在想，你们不约而同的单身，莫非是旧情难忘。”

她还没结婚？应风怀真的没想到，但是何某人说的什么旧情难忘，在应风怀看来，简直是有些荒谬，这个年代还有人旧情难忘？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做事？”何洪明准备吓他一吓。

“哪？”

“你很紧张？”

“不告诉就算了。”他冷哼，“我肚子饿了，找地方吃饭。”

“她在……”何洪明看着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到嘴边的话重新又咽了回去，厚，好心提醒应风怀，李思屏也在他即将要去工作的医院上班，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也好，让他有个来杭州的惊喜也是好的，吃饭的时候，何洪明开心的如此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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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应风怀很快的投入到新的工作当中来。

他在这家医院里主要负责的就是教导成院长的孙子成伟枫，成伟枫是X大医学院的高材生，已经博士毕业，是一个非常聪明且自制的学生，对于很多病例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年纪轻轻已经对外科手术上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但是应风怀也觉得成伟枫志不在这家综合医院，他是非常有抱负的人，不会拘泥于区区一家综合医院，但是目前看来，为了他爷爷的家族事业，他也只有暂时委屈于此。

他看了今天的日程，一天已经排下了三个手术，其中还有两个是要做学术观摩的。

时间排的密密麻麻的，他苦笑，这年头，做手术跟赶场子一样。

今天外科转来一个二尖瓣闭合不全的病人。

应风怀查房的时候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呆了好半会才叫道：“阿姨！怎么会是你？”

“你是风怀？你不是一直在美国的吗，怎么会到杭州来了？”

居然是李思屏的母亲？应风怀傻了眼了，这世界真是太小了。他低头看了看病历，超声心动图检查心尖区有典型的吹风样收缩期杂音，并有左心房和左心室扩大。内科治疗效果不明显，心功能已经在2级以下了。

典型的需要接受手术治疗的病历。

想是胡素珍认为女儿在杭州，且是个医生，方便照顾，所以来这里的吧。

那李思屏呢？

他想起了这个十年前的女友，想起了何洪明两天前说的无厘头一般的话，回忆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飞快的旋转。

“风怀？！”

他的耳边响起高八度的不可置信的声音。

来人正是李思屏！

她推开门看到站在母亲病床上的医生居然是应风怀！她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李医生？你们认识？”成伟枫看着两人奇怪的面部表情，问道。

“是啊。”李思屏深吸了一口气，“高中同学。”

她仰头问他，苦笑道：“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多久了？至少十年了吧。他的目光中有种难解的情绪，现在的李思屏怕也有二十九了吧。她的个子高挑，宽大的白大褂遮盖住了纤瘦的身材，眼睛依然漆黑明亮，比记忆中那个单纯的花季少女多了几分坚韧，少了几分羞涩。

她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好几岁。皮肤依旧白皙，泛着淡淡的光泽，他的目光下移，看到了她颈后被头发遮住的部位隐隐露出的一个英文字母“Y”的文身。

是“YFH”！“YFH”是他名字前缀字母的缩写。

他的心猛的抽动。

他记起在河边许下那个“十年承诺”的夜晚，月色醉人，李思屏抱着他，说要在身上留下一样东西，看到了就能让自己想起他，并且永远不会消失。

她在自己的身上文上了他的名字。

她说永远也不要忘了他，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不管两个人隔多远的距离。

打住！他呵斥自己停止这无边的肖想。

“风怀，有你给妈妈开刀，真是太好了。”李思屏推了推眼镜，她万万没有想到，成院长给成伟枫从纽约请的教导老师居然是应风怀——这个年纪轻轻就在心胸外科有着光辉历史的男人。

她酸涩的闭了闭眼，这些年来应风怀在心胸外科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这也让他成了老同学当中的名人。

回家乡同学聚会的时候，总会有人问她：“李思屏，那个应风怀呢？你们后来怎么样了？没一起回来？”

“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接着很多同学又会“哦……”的拖开长音。她是知道这个“哦”字的含义的，年少时候的恋爱有几个人会看好你呢？何况人家现在功成名就，要什么美女没有？她只不过是他高中生涯的一段小小的插曲罢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段爱恋在心中的地位。

这些年，她总是习惯将身边追求她的男人跟应风怀比。

她总是记得他的好，记得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么美好的回忆。

她无法彻底的忘记他。在那些寂寞的深夜里，他的面容总会那么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上天跟她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应风怀，居然又重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了。

仿佛那十年的时光从来没有过去过一样。

她深呼吸，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好象眼前这个男人只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