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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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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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素珍问她:“怎么那小子会到杭州来?”

“他只是暂时过来做学术交流的,一年过后就要回去的。”

“屏屏,你觉得那小子怎么样?”胡素珍念念不忘的就是她的终身大事。

“妈,人家有名字的,叫应风怀。别那小子那小子的叫啦。”

“呦,我这么叫叫你就不肯啦?”胡素珍揶揄她:“好好好,你觉得应风怀那小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坐在病床前给母亲削苹果。

“就是有没有发展的潜力啊。”胡素珍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他还没结婚对吧。反正你也没有男朋友,干脆再续前缘好了。”

“妈,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以前有再深的感情都会变淡的。再说他也不会在这里长久停留,我何必再自做多情?”

“你这叫什么鬼话?”胡素珍不悦,“你都三十岁了,我能不操心你吗?我看应风怀还是不错的,比你以前任何一个男朋友都要好。你爸死的早,我又得了这个毛病,还不知道活不活的过今年呢,你要是还没找个人安顿下来,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的,谁来照顾你?”

“妈,不过是换个心瓣膜,不会有事的啦。后天就要做手术了,你要保持好的心态哦,应风怀可是胸外科的名刀。你放心好了。”母亲的健康状况并不是十分好,李思屏被她母亲的话说的心惊胆战,总觉得有不祥的阴影笼罩着自己一般。

“屏屏。”胡素珍叹了口气,“妈跟你说真的。如果觉得那小子还好,你也还是喜欢他的话,那就去追啊!你们这么多年没见居然也能这样碰上了,说不定就是上天故意安排的缘分呢。你要是能把终身大事解决掉的话,妈这辈子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李思屏被她妈妈的话说的鼻子酸酸的。

值班护士过来敲门:“李医生,晚上的会客时间到了。”

“恩,我知道了。”她起身,给母亲盖好被子叮嘱她早点睡觉。

走出门口的时候,发现应风怀已经在在走廊等他了。

他看见她红红的眼圈:“你怎么哭了。”

“我好担心我妈。”她扯着他的衣角,无助的说:“虽然我知道只用换一个心瓣膜就好了,但是我还是很担心。我就我妈一个亲人了,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真不敢想象……”她强忍着眼泪。

他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会尽力的。”(文-人-书-屋-W-R-S-H-U)

他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个了,他知道作为医生李思屏会冷静的看清楚她母亲的病情,并不需要如此的担心受怕,但是为人子女的,却免不了替家人牵肠挂肚。

“你爸呢?”他问李思屏,想起了李父这个爱笑的老好人,怎么胡素珍住院都不见他。

“我爸五年前去世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呵呵。算了。”她苦笑,“我们这么多年没见,对彼此的了解,真是少的可怜。”

他陪着她走到地下车库。

“我来开吧。”他看着她不太稳定的情绪,拿过车钥匙。

“恩。”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他也不好受,看着记忆中坚强的李思屏如此的脆弱,他的心隐隐作痛。

今天晚上淅淅沥沥的飘着小雨,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车库的大门居然让一辆大屁股的通用旅行车给堵住了,按了半天喇叭,也不见管理员出现。他没有办法,只能将车子重新开出小区,停在后门。

熄火,下车。

“我自己上去。”李思屏坚持道。

“好吧。”他看了一下阴暗的路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她自己走回去。

李思屏拿着自己的大包包遮住头,快步的往家走去。

突然一个黑色的人影窜了出来,拉住李思屏幕的包包往死里拽,“啊——”李思屏尖叫,“救命啊,抢劫啊——”

应风怀刚走出两步路,听见她的叫声,拔腿就往回跑,看见李思屏死命拖着自己的包包不肯放,“李思屏!”他看的心惊胆战,冲了过去,想也不想的就一个拳头抡向那个小贼。

“呜——”那家伙一声闷哼,翻到在地上。

“思屏,你没事吧。”他揉了揉红肿的手指头,连忙过去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她。

“没事。”她的声音发抖,“我没事。啊……小心风怀。”

那小贼掏出一把刀。“妈的,你找死。”小贼叫嚣,拿起小刀往李思屏刺去。

“小心!”应风怀拉着李思屏翻了个身,那小刀刺中应风怀的右手胳膊,血涌了出来。

李思屏急中生智,踹向停在路边的一辆小奥拓,小奥拓发出“哔——哔——”刺耳的报警声,她大吼:“救命啊……救命啊……”

小区的保安终于出现了。

众人将歹徒制伏,扭送到附近的派出所。

“风怀你的手……”李思屏赶紧到车上拿急救箱给他包扎伤口,虽然伤的不深,但是那涌出来的鲜血看的李思屏心惊胆战,“我送你到医院。”

“不用了,就这么点小伤。”他坐在车里皱眉,“唔——”还真的是有点痛。

“不好,李思屏。”他突然叫道。

李思屏已经发动车子,飞也似的开了出去,“怎么了,很疼吗?你忍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

“不是,思屏,我突然想到,伯母后天的手术……”

“叽……”她一个急刹,头差点撞在挡风玻璃上,“天……”她当下吓傻了,“你是说,你没有办法给我妈动手术了?”

“恩。”他头痛的说:“你妈的手术我肯定没有办法给他做了。”

“我先送你到医院,其它的事情,明天再说。”她重新踩上油门,心头的不安如潮水般涌上。

应风怀的伤口没有大碍,但是至少也要休养个十天半月的才能重新拿手术刀。

李思屏的心情降到低谷。她喃喃自语:“如果我听他的话让他送我上去就好了。”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闹别扭。不仅伤害了他,也伤害了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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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

应风怀终究是没有参与胡素珍的手术。

那天晚上他一回家就打电话让自己在纽约的学弟赶来杭州,他的学弟史谦是非常著名的胸外科专家,那家伙抄起电话就开骂:“妈的,应风怀,你有毛病啊,这么大老远的让我赶到就是做一个心瓣膜置换术。你自己不会啊。”

“我胳膊受伤了,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好。”

“杭州这么大,总不会连个会做心瓣膜手术的医生都没有吧。”他边打哈欠边抱怨:“我讨厌飞来飞去的。”

“老实说,我除了比较放心自己外,只对你比较有信心。”

“什么人让你如此谨慎?”史谦觉得不可思意,他这个学长应该不至于如此热心的帮助一个陌生人。

“一个老同学。”

应风怀神秘的样子倒激起了史谦的好奇心,但是他就像一个蚌壳一样打听不出半句话。

好吧。来杭州一躺也好,反正也很多年没去喝老杭州的浓茶了。打电话定机票的时候,史谦这么想着。

对于在手术前临时换主刀医生,李思屏忧心忡忡,她拉着应风怀不停的问:“这个史谦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我在美国念书时候的学弟,技术很好。”

胡素珍到并不介意的说:“屏屏,风怀会安排妥当的,你就不要替我担心了。”

可是为人子女的,怎么能不担心?

她咽下满口的苦涩,目光切切的看着苍白的母亲。

那天,李思屏请了半天的假等母亲做手术,应风怀也陪她等着。

史谦穿着绿色的手术服跟在胡素珍的推床后面,他看见到了李思屏,好一个灵秀的女子,应风怀不言不语的站在她的旁边,那模样,就像给一棵大树般,让她依靠着。

史谦微笑,心中了然,对李思屏颔首:“我会尽力的。”

她最后看了她母亲一眼,胡素珍对她笑:“妈会没事的。”

手术室的灯亮了。

李思屏焦急的等待着,不停在手术室门口转圈。

应风怀默默的守侯着她。

“六个小时都过去了,风怀,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她不住的看表,预计这个手术五个小时就可以了的啊。

应风怀皱眉,怎么会超过预定时间半个小时了还不出来?“别担心,偶尔会有时间推迟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下来,史谦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医生。

李思屏看着史谦:“我妈没事了,对吧?”

她殷殷期盼着他回答的是的是“是”。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史谦摇了摇头,看向应风怀:“学长,很罕见的病例,心脏损坏的非常严重,并发的冠心病,搭桥手术无法修复她的心脏。对不起。”

应风怀明白的点了点头。

李思屏惊呆了。站着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脑袋已经无法正常运转,直到护士推着她母亲出来了。

她看到她妈妈脸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眼睛紧闭着,毫无直觉。

“妈!”她忽然发了疯一样的摇着床上的母亲,“妈,你醒醒,你醒醒啊……”

她痛哭流涕,抱着胡素珍冰冷的躯体,哭的几欲岔气。

史谦对应风怀道:“学长,对不起。”

“事实难料。不关你的事。”

作为医生,应风怀看的最多的就是生老病死,但是看到李思屏哭的肝肠寸断,看到六个小时前仍在自己面前咪咪笑的老人就这么没了,他的心也不好受。

成伟枫动用了点特权,将胡素珍送往医院里另外准备的一个单独的太平间里。

史谦与成伟枫先行离开。

应风怀扶着李思屏将胡素珍的遗体先送往太平间。

李思屏坐在阴森森的太平间里,眼泪一滴一滴地淌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风怀,为什么会这样?”

“阿姨的病例的确是很罕见,但我肯定史谦已经尽力了。冠心病严重的时候产生的并发症的确会导致死亡。”

“我要的不是医学解释!”她猛的抬头,眼睛红红的:“我妈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一下子就这么没了?风怀,如果是你动手术就好了……”

“你不能将阿姨的去世归结为换主刀医生的缘故。”他握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极力想阻止她的胡思乱想:“阿姨的心脏受损的非常严重,这种情况不是不存在,如果换了我主刀也是一样的。”

“老天怎么能这么对我?”她的声音哭的沙哑,“今天中午还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的人,一个转身,她就不见了。就这么消失了。风怀……”她哭的岔气,软软的瘫在他的肩膀上,找了位置依靠。

应风怀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段年少的记忆中,李思屏一直是开朗,乐观,无忧无虑的,一个十年过去了,现在的她的眉头深锁,突如其来的丧母之痛似乎将她所有的精神都带走了,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失了魂的人。

他知道自己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李思屏。

他拥着她,那温暖的怀抱让她稍稍停了些抽泣。她昏昏沉沉的,胸口闷的厉害。

胡素珍的遗体在两天后火化。遵循她生前的遗愿,将她的骨灰带回枫城与父亲安葬在一起。

应风怀坚持要陪她回去枫城,他实在是不放心她一个人魂不守舍的回去。

他抛下医院大大小小的事情,推迟了无数个手术,陪她回家安葬母亲。

回枫城的班机上,李思屏呆呆的抱着胡素珍的骨灰盒,神情呆滞。

应风怀不时的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李思屏,空姐端来飞机快餐,他轻道:“思屏,你多少吃点吧。”

“我吃不下。”

他叹气。

“你这样下去不行的,阿姨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他轻轻的对她说。

“我没事。我只是很难过,很难过。”

“你难过就哭出来吧。”

“风怀,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我害了我妈?如果那天你没有帮我挡那一刀,或许今天我妈就不会死了。”

他颓废的叹气,若不是在飞机上,若不是高空五千米,他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一直认为是主刀医生的错。为什么要将她母亲的死归咎在自己的身上。

两个小时后,终于到了枫城机场。

叫了辆出租车,回到李思屏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

她的老家他是很熟悉的,高中时代,他每天都来这里等她一起上学,放学的时候送她回家,那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他扶着李思屏下车,打开那扇熟悉的大门的时候,手竟然在微微的发抖。

自从应风怀到了美国读书后,他回家乡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是没有想到,十年后第一次和李思屏一起回到枫城,竟然是为了来给她的母亲奔丧。

他们走进院子。

院落里的栀子花在仲夏夜怒放着,散发出浓郁的芬芳。

知了在不停的叫着。

她将母亲的骨灰盒放在父亲的灵位旁边,坐在客厅里面发呆。

“你饿不饿?车里面还有点东西。”他坐到她旁边,将她低垂的脸扳正。他看着她的眼,布满血丝,见她摇头,他到厨房烧水,端水给她,又从包里拿出综合维他命丸。

她接过,听话的吞了下来,看着自己洁白的手指,自顾自的说话:“我妈老早就说自己心脏很疼,我让她去医院看,让她去医院治疗,她总是说吃点药就好了。我在医院做实习医生的时候,忙的没空顾着她,一直拖到现在,手术都挽救不了她的命,她辛苦了大半辈子。我以为我大学毕业,找了个体面的工作,她能歇一歇,享享儿女福了,爸死了之后,她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一直叫她到杭州来跟我一起住,今年她终于肯了,结果……”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滴了下来。

“嘘……别说了。”他拥她入怀,轻拍着她的背,“思屏……”

“我又只有一个人了,风怀。”李思屏喃喃自语,泪水滴在了应风怀的手指上,他的手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傻瓜,你还有我。”

“不要离开我,风怀,不要离开我……”她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不管他现在的话是真是假,至少她现在有一个宽厚的肩膀可以依靠就好。

几天的折腾让她累极了,靠在他的怀抱中沉沉的睡着了。

他抱着她到卧室,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吻,希望她这一夜能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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