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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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医生-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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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非常严重。

早晨,刚上班,常院长就来到医生办公室,我和罗元文正准备查房。

“小北的情况怎么样?”常院长不动声色地问。

“戒断综合征加重,我们这里毕竟不是戒毒所。”我慎重地说。

“庆堂、元文,你们陪我去看看吧。”常院长无奈地说。

我和罗元文随常院长走进常小北的病房,陈小柔站在旁边,曲中谦正在给常小北接尿。我看到这情景,心里不免一惊。罗元文和我对视了一下,看来他也没想到曲中谦会下贱到这种程庋,常小北完全可以自己去洗手间撒尿。或者说,接尿也轮不上神经外科副主任。陈小柔手下有的是护士,我不禁被曲中谦的良苦用心所惊诧。

曲中谦知道穆主任做完常小北的手术即将功成身退,最有资格接这个主任的就是他曲中谦,很显然曲副主任对常小北的关爱常院长看在了眼里。

“老曲呀,辛苦你了!”常院长和蔼地说。

“常院长,我看小北毒瘾发作这么痛苦,我心疼啊!”曲中谦端着常小北的尿说,然后进洗手间倒尿。

这时,常小北一阵恶心、呕吐,陈小柔赶紧上前去接。常院长显然露出焦急的神情。

“庆堂,穆主任的手术方案什么时候定?”

“常院长,你放心,”我安慰地说,“穆主任对这次手术很有信心,大概一星期后就能手术。”

“但愿老穆能拿出好办法,帮我把这个畜生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常院长说完咳嗽了一声,背着手走出病房。

常小北在医院经过一段时间的脱毒治疗,其尿的毒品定性化验结果为阴性,达到了手术适应标准。同时,穆主任也最后敲定了手术戒毒方法。

下午,穆主任率领手术戒毒研究小组特意向常院长作了一次全面汇报。

“常院长,其实手术戒毒方法并不复杂,”穆主任郑重地说,“但难在‘定位’。我们要在小北的颅骨上钻两个小孔,通过立体导航定位和电生理定位技术,精确定位出小北大脑内毒品依赖部位,也就是病理性快乐中枢,然后用特制射频针予以温控毁损,同时将其情绪环路冲动神经阻断。这样,小北不但能消除心瘾,还能消除毒品戒断的一系列症状,把小北从毒瘾的煎熬中解脱出来。”

常院长听后虽然对穆主任很有信心,但仍然流露出担心的表情。“老穆啊,小北就交给你了,”常院长深情地说,“你就放开做吧。”

离开常院长办公室,我送穆主任回家。

在路上,我担心地说:“穆主任,这次手术完成以后,你应该对身体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了,我发现你最近脸色一直不好。”

“庆堂啊,我们做脑外科的医生,早就将生死看淡了。我这一生开了一万个头颅,救了那么多人的生命,应该知足了。我早就想好了,一旦有一天我死了,你就亲自主刀将我的头解剖了,将我的大脑献给医学科研事业。”

我听了穆主任的话,心里无比震撼,眼泪险些流出来。我赶紧仰望天空,一群鸽子正从连绵起伏的屋顶上飞上天空。鸽群盘旋在城市上空,让人感觉城市就是一个大深渊,鸽哨清脆地掠过,仿佛在我心头滑过……

又过了一个星期,为了配合手术,常小北昨天一早就剃了光头,并做好了采血、验尿等常规的术前检查。

今天早晨,赵雨秋又到病房给常小北的头刮了一遍,并戴上了铁制的“头环”,也就是定位框架,然后又做了CT扫描。

曲中谦陪常院长和老伴儿跑前跑后,不像是神经外科副主任,倒像是个护士长。常院长就这么一个儿子,常院长的老伴儿非常关爱这个孩子,却又恨铁不成钢,而且常院长的老伴儿是个特别难答对的人,嘴里一边挑毛病一边指使曲中谦干这干那,曲中谦就像他们家的佣人。连赵雨秋都看不下去,背后使劲用眼睛剜老太太。曲中谦怕赵雨秋捅娄子,私下里一个劲地用手指捅她。

就这样忙了一早晨,八点四十分,常小北被推进手术室。这时,穆主任、罗元文和我已经做好了手术前的准备,手术护士是陈小柔和赵雨秋。曲中谦不想放过陪常院长和老伴儿的机会,根本没进手术室。

为了缓解病人紧张的情绪,手术室放起了悠扬舒缓的轻音乐,麻醉师开始对常小北予以头部局部麻醉。局部麻醉可以保证常小北在整个手术中始终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小北,别紧张,”穆主任慈祥地说,“现在你感觉冷还是热?觉得哪里不舒服赶紧告诉我们!别怕,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穆主任,我觉得头痛。”常小北痛苦地说。

穆主任和麻醉师商量后又给常小北打了一针麻醉剂。

手术开始了,冰冷的手术刀划破常小北的头部,锥形的手动钻在常小北的颅骨钻了两个直径为零点五厘米的小孔,定位出病理性快乐中枢后,将特制的射颅针伸人颅骨,一直深达到大约眼睛的部位。然后根据CT定位系统,通过不断显示的数据找到坐标值,用特制射频针对快乐中枢予以温控毁损。震波的温度在八十到九十度左右,两孔之间大约距离五厘米。

手术中,常小北感觉正常。

“小北啊,”为了缓解他的情绪,穆主任还很幽默地说,“这回手术后,你吸口烟都会觉得是苦的。”

“常小北,这回你该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吧?”赵雨秋附和道。

面对赵雨秋的美丽,常小北竟然难得地笑了一下。由于身体原因,穆主任额头不时渗出汗来,陈小柔不时地给他擦着汗。我和罗元文被穆主任高超的医术所折服。在没有脑磁图的情况下,穆主任准确地定位,显示出一个老神经外科医生深厚的功力。

然而,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穆主任体力有些不支。

“穆主任,要不我来吧。”我关切地说。

“庆堂,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例手术了,就让我做完吧。”穆主任摇摇头说。

我和罗元文心疼地对视了一眼。我们心里都清楚,一个老兵即将退役时的心情。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了,手术结束了,陈小柔和赵雨秋将常小北推出手术室。穆主任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脸色蜡黄。

“元文啊,给我点支烟。”穆主任一边脱手术服一边说。

罗元文赶紧掏出自己的烟点上一支,递给他。

“元文啊,你小子可越来越不检点了,都抽上软包中华了。”穆主任接过烟看了一眼牌子说。

“穆主任,这是参加朋友婚礼送的喜烟。”罗元文不好意思地说。

“庆堂、元文啊,我老了,一辈子兢兢业业,面对名利就总结了两句话,今天送给你们就算我这个当老师的上的最后一堂课吧,”穆主任有气无力地说,“这两句话是:认真又不能太认真应适时而止;看透岂能全看透须有所作为。好了,陪我洗个澡吧。”

穆主任的话让我很震动,觉得老人一生风风雨雨,对人生确实感悟深刻。

我们正洗着淋浴时,没想到意外的事发生了,穆主任突然晕倒在淋浴间。我和罗元文吓坏了,一边掐人中一边把他抬到休息间,穆主任慢慢苏醒过来。

“庆堂,不要惊动院里,帮我穿上衣服送我回家吧。”穆主任非常虚弱地说。

我和罗元文都不同意。

“穆主任,还是住院检查吧!”罗元文劝道。

“我的身体我知道,没大事,就是太累了。”穆主任坚持说。

“老师,你就听我和元文一次吧!”我也担心地劝道。

穆主任拗不过我们,罗元文赶紧给曲中谦打电话。曲中谦一听穆主任晕倒了,赶紧向常院长做了汇报,并抑制着心头的喜悦。常院长知道后非常着急,赶紧安排住院。

穆主任躺在平车上,陈小柔和赵雨秋推着他准备做全面检查。

“庆堂,让我住院可以,先推我到小北的病房看一眼。”穆主任不放心地说。

我点点头,众人推着穆主任来到常小北的病房,此时的常小北已经带着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沉沉地睡去了。

“老穆,辛苦你了!”常院长感激地说,“小北说他心里不再像以前那样惦记毒品了。”

“常院长,手术已成功地灭杀了小北对毒品的‘顽固记忆’,心瘾已基本告别了他的躯体,出院以后他就是一个新人了,”穆主任很欣慰地说,“你交给老穆头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常院长紧紧地握住穆主任的手,眼睛有了几分湿润。他摆摆手示意赶紧推穆主任去病房,陈小柔和赵雨秋推着平车走了。我望着因疲劳而病倒的老师,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61。遗嘱

八天以后,常小北康复出院了,穆主任却被确诊为肺癌晚期。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如五雷轰顶,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就在这时,谢丹阳的医药公司也出事了。丹阳的公司之所以可以运转,靠的就是他父亲的一些老关系。通过这些老关系,谢丹阳将从日本进口的药推销给各大医院。

我之所以反对她做医药公司,是因为医药界有着很隐秘的潜规则,哪家医院不得到好处,是不会轻易买你的药的。生意做得大,就难免陷得深。

我岳父退休以后,新上来的药监局局长何强原先是市卫生局副局长,是我岳父的对立面。岳父当市卫生局局长和书记时,两个人勾心斗角十几年。我岳父虽然退休了,何强对老爷子仍然耿耿于怀。

这次马登给谢丹阳进了一批治糖尿病的药,在日本临床多年,效果非常理想,在日本很受患者欢迎。谢丹阳给省中医院进了一批药,省中医院院长是何强的夫人,药款有一百多万。何强的夫人迟迟不给钱,丹阳想尽办法要这笔钱,何强的夫人就是拖着不给。后来丹阳和她摊牌,问她什么条件?她说,药款可以给,但必须给她一半的回扣。谢丹阳当时就急了,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气得何夫人差点背过气去。

没出一星期,市药品监察大队就查封了丹阳的公司。理由是许多患者举报这种治疗糖尿病的药副作用太大,许多患者吃了以后呕吐、恶心甚至休克,怀疑是假药,药品全部被拉走,还带走了账本。

谢丹阳这些天情绪一直不好,她抱怨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医生,我虽然厌恶她从生意场上带回来的一身铜臭气,但她毕竟是我仍然爱着的妻子,看见她受委屈,心里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保护她。但是,丹阳说话太尖刻,一吵架便将我的陈谷子烂芝麻都抖搂出来,气得我大骂她是个泼妇。最后,她终于说了软话,她求我找蒋叶真说说情,只要蒋叶真出面找何强,事情肯定会有转机。这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不愿意欠蒋叶真的人情,因为一旦欠了她的情,我不知道怎么还,何况蒋叶真已经升任省卫生厅厅长。

“谢丹阳,你和蒋叶真不是打得火热吗?”我揶揄地说,“你自己找她就行,我这个小医生怎么能求得动省卫生厅厅长。”

谢丹阳又哭又闹。

“林庆堂,别逼我说难听的话,卫生系统谁不知道你和她的关系?”

“你放屁,我和她有什么关系?”我气得大吼道。

谢丹阳显然被我的吼声镇住了。

“你们俩是同学关系,”丹阳缓和了口气说,“找老同学说说情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看谢丹阳的可怜相,既心疼又可气。

“好了,我懒得和你吵,”我不屑地说,“明天上班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明天不行,现在就打。”

“姑奶奶,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太晚了,明天再打。”

“庆堂,明天打就晚了,我辛辛苦苦赚钱为了谁?不是为了咱们的家?为了你和雪儿?这个事不摆平,光罚款就得上百万,公司也得关门,你看着办吧。”

我心想,丹阳说得也有道理,我不帮她谁帮她?

“好吧,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警告道。

我拨通了蒋叶真的手机,她接到我的电话异常兴奋,我说明了情况,她一口答应了。

“没问题,何强的老婆一直有很多的举报信,厅纪委一直想查她,省中医院的领导班子正面临调整,在这个时候何强不敢不给我面子。庆堂,谢谢你还敢求我!”

我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我又说了一些关心她的话。

“庆堂,改天在一起坐坐吧,丹阳的事让她来找我吧。”

我道了谢,如释重负地放下电话。

院里考虑到穆主任的年纪再加上是肺癌晚期,决定不做手术,保守治疗。我每天都去病房看看穆主任,他老人家很坚强

一天早上他交给我一封信,让我交给常院长,我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只好遵师嘱去了院长办公室。

常院长看了信以后,沉默许久,他默默地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

“庆堂,穆主任的这封信是一份特殊的遗嘱。”

“遗嘱?什么遗嘱?”我有些纳闷地问。

“穆怀中同志是我国神经外科的一代大师。他一生始终把医德作为自己行医为人的准绳,他清淡人生但嫉恶如仇,他珍爱生命却舍得割舍。他在信中说,死后捐出自己的大脑做科研之用,为自己热爱的神经外科事业再做最后的贡献。他在信中特意嘱咐,要让你做他的解剖医生。”

我听了常院长的话惊呆了,几乎不能自已,想不到穆主任曾经跟我说的玩笑话原来是真的。我不禁为老师的纯粹而折服,我没有向常院长告辞,便默默地走出了院长办公室。

我必须静静心,甚至想大哭一场,然而我没有,我甚至理解了穆主任的想法。是啊,死,不过是生的一个延续,像穆主任这样的人,捐献大脑是他最好的归宿。

蒋叶真请何强两口子吃了一顿饭,市药品篮察大队就给谢丹阳的医药公司返回了罚没的药品和账本。一场风波就这么简单地化解了。

虽然谢丹阳也请蒋叶真吃了饭,但是谢丹阳仍然觉得心里欠了蒋叶真的情,她让我抽空也请蒋叶真吃饭。我心里好笑,看来在谢丹阳心里,医药公司比我重,为了公司可以把老公豁出去。

“丹阳,你不怕我掉进狼嘴里?”我开玩笑地说。

“我们仨指不定谁是狼呢!”谢丹阳很自信地说。

穆主任辞掉了神经外科主任的职务,静心养病,科里的工作暂时由曲中谦牵头,这让罗元文很不舒服。

62。野心

晚上,罗元文约我去喝茶,我们分头去了遛鸟茶楼。罗元文今天很大方,要了六百元一壶的人参乌龙,我看得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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