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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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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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一扬头,脸庞上度了一层刚毅。他又说:“我叫什么名字不要紧!可将士们都叫我问问,想知道将来论逃兵罪和败坏军纪罪的是我们还是大人您,也想知道大人您是不是贪生怕死。要是您怕死,没必要拉着我们到处躲。一人逃走就行了。鞑子入侵,任何有血性的靖康男儿都该奋战到底,我们是龙鳞精锐,不是您左右的奴隶!”

“是呀!你说。”小兵身侧一人大呼。

渐渐有人响应,先是一人、二人,接着是十数人。他们很快振敲兵刃,一致请求:“回去!杀回去!”

“你!你!”戴峰脸涨成猪肝模样,他四处看人,见士兵们纷纷悲愤地看来,心头惶恐。指住那小兵就喊:“来人哪,杀了他!”

亲兵有些迟疑。但两个军官模样的人却到处制止,用鞭子抽打。但凭鞭子如花,士兵却是一动不动,笔直地挺着身子,不服气的声响渐渐汇成蕴着泪花地怒吼:“龙鳞铁卫,天下无敌!百胜不骄。万战不靡。”

这曾令人骄傲的宣誓,悲壮凄伤之意已经远大于威猛雄壮。

被官兵赶来的百姓心头也如火地骚动。一个老人以为又是猛人入侵,扯着颤巍巍的嗓子,在人后鼓舞。戴峰环顾左右,见身侧的人众也都如悲如怒,又是一阵颤栗,便死死地指住那个小兵,狠狠地给身边的人一巴掌,大叫:“杀!杀了他!”

几个亲卫跳下来去拽,却被那小兵身边的人护住。

刹那间。刀剑出鞘。有人趁着汹汹之势出手,把亲兵刺死。戴峰看的真切,正要翻身往暗处逃走,几名骑士从外侧突入,将他围在中间砍杀。

在纷乱的场面中。小兵被人簇拥到台上,众将兵这才突然觉得陌生,都因没有见过而四处问,想出身旁的同伴那里找答案。小兵猛地一扯头盔,暴露在睽睽目光下,大喊:“我是皇太凌!若将来有罪。我愿意一人承担。凡是愿意与鞑子一决生死地。袒左!凡是想离开的,袒右。”

军士间顿时静如针落。既无人袒露左右臂膀,也无人质疑这个小兵的身份,连一动都不动。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但在理智上,他们又都拒绝想象这会是个击碎他们逃跑意念,胆大妄为的篡权者。而行险的弟兄几个,心头也都以头发丝子系了千斤的重物,一动不敢动,怕自己稍有异动就被辨认出来,被敌人在瞬间吞没,就连一向卤莽的赵过,也死死地盯住飞鸟。

飞鸟何尝不知道这种危险,也把手握到刀柄上,随时准备杀人,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紧张,就一点一点地放松。

陡然打破这种对垒地是刚才要打猛人的老人,他大声说:“只要你们回去打鞑子,只要你们听这位长官的话,我就把藏着两只羊牵回来!”

在众人目光的压逼下的飞鸟终于爆炸,他拉过来一个军官模样的,就用巴掌打,边打边问:“你听到了没有?!心让狗吃了没有?!”

主客立刻易位,士兵突然从武力上跌落下来,接受这些百姓的眼神。他们不知道是羞愧还是难受,纷纷低下头,不声不响地袒露左臂。飞鸟大喜,立刻让有军阶的人上前一步,另外派人约束并召回外面的士兵,让地头上混个人熟的人给百姓借粮食。

天快亮的时候,士兵们列着队上山扎营,而一束火把把飞鸟更显忧愁的身影映在高岗上。

虽然他暂时地赢得了这二百三十六人的默认,但以后的事情还很多很多,若是像今天这样的两顿饭,也半点解决不了。一夜间,他屡教不改地贪睡恶习跑得无影无踪。休息到中午,他立刻下令,连日向县城移动,也好解决就食问题。

※※※

王师自北面溃败,在追兵下没有回头、聚集有生力量的机会,造成如潮般的败势。联军在纵深千里的国土入如无人之境,无曾一败,很快深入到靖康的腹地——靖康经营数代的旧都,达到第一个作战步骤的成功。

这样巨大的成功,连猛人尚不是一击而就,在靖康军民心里上造成的打击是无法言明地,这不但是“打不打”的抗战,而是“能不能赢”的自我估量,尤其是秦汾的公开露面,以自己的名义对重臣的拉拢。

在目前敌兵深入的局面下。无论是密诏夏侯勤王的秦汾一方,还是背后借力的秦纲,暗地里不知道吞了多少后悔药。他们原本都只需要一把小刀,对不利形式稍微割破一下,但实在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漏子,招惹来这么强大的敌人。

秦纲还好,渐渐扭转自身局势,聚集了不可忽视的力量,但秦汾却成了刀俎上鱼肉,惟有小心翼翼地应付夏侯的眼神。不顾身侧尚有良知的忠臣反对,颁布明诏。号令天下兵马听从夏侯的调遣,讨伐秦台。

他和夏侯站到一道战线上,对秦台弄国,专权,陷害忠良,“后羿拒主”的种种讨伐变得明朗。朝野难免有人生出弃一人可救天下的软弱论调,尤其是在秦台并非人主的事实下。

一些以将军无动于衷来试探,但从南方各州入勤的大军照样抢向庆德,军队人数仍是激增。剔除讨论他们和游牧人都抢割农田上保证大军供应的亡国之举,他们最终会把长戟大剑指向谁呢?!秦台敏感不已,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怀疑,若下一仗再输,自己的处置权必然属于别人。

由于对危机的惶恐,他急切的希望健布回来,也好依靠对方的威信和不败。让三军用命,以抵挡鞑子的兵锋。消息走个来回,健布却推脱了。他表示自己剿贼事急,希望秦台能放下前嫌,以秦纲总领天下兵马。

这自然是在挟恩。利用秦台对自己的需要来换取和秦纲的和平,并没有吐露了自己的内心。事实上,他心中更急切还是请战,一日三束战马,就等着一句话。

为了攻占庆德,狄南齐将大军改为三路。一路截断直州通向登州的要道。一路假装叩关,护送秦汾回京城。而主力猛攻相当空虚的庆德。由于护送国王的姿态,非降既攻,既攻则屠,对守军和官员瓦解比较大,空虚的旧都庆德最终在得不到救援时松动,很快沦陷。

原本就顶不住的秦台,正按健布的幕僚所想的一样,折中行事,以东路和西路划分,分别给健布和秦纲指挥。消息一到,健布就“勉为其难”,带了一支骑在马上就等出发的骑兵,兼程赶回。

但与所有人地期盼注目、寄予厚望相反。秦纲默默无言,没有回谢秦台,也没有因身份相当而回绝这种任命,只是拼命地扩充自己的实力,甚至向夏侯求购军马。而对夏侯和秦汾,他表露出一种卑微的热情,不断向自己的族姑送出礼品,表示自己的举步艰难,下属难以束令,无法与国王,小叔在庆德汇合。

若说夏侯没有从自己无孔不入,甚至能钻到宫廷里的情报系统知道这则明令并不可能,但他应该是把这当成是秦台口头拖住秦纲的政治手段,或者是秦纲拿不准站在秦汾这边还是相信秦台许诺地和平和信任,或者他相信秦纲是密谋之一,又在继统上有求于自己,不敢对自己怠慢,这就没有督促,让狄南齐挟兵锋入关。

这时,见靖康朝廷在庆德以北的势力已经土崩瓦解,而己方的粮草,修攻城器械、挖土和将来抢割农田庄稼的人手都相当短缺,他干脆给一些首领、军官派分出“割麦子”的收割任务,以完成战略物资和军役。

这样的硬性指标,促使分出掳掠的骑兵在不断的出击中,渐渐掌握住了靖康军畏怯避战的心理,大胆地分散,冲在以北的广大地域,到处焚烧房屋,奸淫抢掠,甚至有上百人就敢强占县城,夜宿县衙。

尤其是已经是沦丧甘燕,庆北等地,情形相当严重,反抗情绪也日渐压住畏惧的浪潮。在敌方后继人马尚未到位的基础上,几只义军都在活动范围内痛击一些过弱的人马。

飞鸟也是其中的一支。自从当天傍晚,二十匹多马的铁蹄飞扬,强行进入张登县城,不过五六天的工夫,他就抓住自己叔叔在主力和后继之间的这种间隔,大胆地占了两座县城,在张登县县长魏满心的号召下聚众五千余人,淘汰得众一千五百,建立野牙讨虏义勇军。

这时,一支自后尾随的一千余后续南下到野牙一带。他们是后续人马的一只,见被游牧人攻破的野牙因为一个校尉的死守而被屠杀,到处都是瓦砾和废墟,不能得到期望中的掳掠,就向张登县移动,被几县汇集的“杆子”,壮丁和义勇军在城西的有利地形伏击个正着。

战斗打响后,杂募之军虽然将敌人从中截断,然后从四面呐喊,八面围攻。但之后包围战运动不足,不能有效地收缩空间,以至圈围过大,没能遏制骑兵的优势,造成很大的伤亡。而多为一族之人的敌人虽然被突然搅乱,但相互之间拼命救援,最后仅伤亡三,四百余人,突围而去。

但他们跑了。

这一战无疑巩固了飞鸟和魏满心等人的领导地位,军民小吏尽管伤亡足足是敌人的两倍,但仍觉得振奋,觉得自己获取了胜利。

看着以前的龙鳞官兵也向自己露出了笑容,亲自和人协商制定的这一战的飞鸟却提不起半点精神。他刚浑身是血地回到县城,粮食的问题就再次摆在面前。

这一战聚集的还有别县的壮丁、团练、甚至流民,达到上万人,即使在次日遣散,也要再犒军一次,否则必然挫伤共同防御的积极性。魏满心突然变得小家子气,死把住刚收的粮食,不让任何人动。

那是个有着武夫气质的文官,一把细胡子抿在下巴下,但眼里带着一股文人所没有的杀气。当日一确认鞑子南下的消息,就气愤地砍了县衙里的文案,吓走县尉。飞鸟进城时,县尉已经逃亡,惟有他穿着官袍,带着几十名步弓军士和壮丁,手提大刀赶到城门大街堵住人马,粗暴地说:“备粮食赶路的请滚蛋,打鞑子的好汉约束人马,等着出战!”

所以,飞鸟打心眼里清楚他在军民中的分量,不敢不尊重他的意思,但心里却总想问问。他到县衙,见一群邀集的别县头领又分出阵营,聚集着阔谈,没有魏县长在,和人称兄道弟一番就匆匆出来。

在外面问了几个人,见他们都说不知道,赵过把脚顿得格外地不满。

飞鸟也不知道他又为什么不满,只好带着他飞快地到魏满心后衙的家。他的老婆正一边喂鹅,一边给一旁的一双儿女吟:“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在她的确认下,飞鸟来到东面的厢房。敲来了门,一身酒气的魏满心的眼角里都湿漉漉的,正极力掩饰地邀请飞鸟说:“少将军。快进来坐!”

飞鸟带着赵过进去,突然问不出要问的话。要说有现在的局面,都是这个县长打开的,自己是来问罪还是来干什么?他嘟嘟嘴,在魏县长的催促下,自己反省道:“今天虽然不如意,但我们的人马表现都很好,能加紧训练一个月就好啦!”

看他带着少年人犯错的味道,魏县长点点头,问:“还有呢?!”

“我们选的地形虽然好,却没有留住预备人马,没能收缩战场!这是我的不是!”飞鸟只好把自己不愿意承认的错吐露出来。

“也有我的!”赵过也连忙承认。

但魏县长还是萎靡地坐着,点点头,给飞鸟说:“你替我把人遣散吧。我实在拉不下脸,这样就让他们走!”

“为什么呢?刚收了麦子!”飞鸟疑惑地说,“要是这样,以后就难结成一线阵营了!”

魏满心不声不响地扭过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折叠的大纸,好像举了千斤重的重物,颤巍巍,而又颤巍巍地递过来。飞鸟心想:先看看再说服你吧。你还好,不是认死理的人。

想到这,他拿过这张纸,用手指滑过糨痕,慢慢地打开。一看之下,他的眼睛猛地放大。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五卷 山高经行云漠漠,冲冠一怒家国仇 第二十四节

“……叔台貌贤,实则奸邪。兹乘孤幼为逆,窃国之心昭昭……孤受贼所逼,几死乃出。

时穷饿无聊,逢追购又急,实诚危急存亡。窃闻辽阳镇守夏侯武律材雄,众所推畏,乃传诏使料辽北豪英,讨贼入勤。……”

再往下看,是针对百姓子民,官家贵族“从王于师”的数言,要各地官吏限期缮治民籍,把守府库,等待上面的重新任命,奉行遵从王师的不抵抗政策。是越读越让人惊心,越读越让人阴云密布。

望着飞鸟逐渐伸成牵牛花的嘴巴,两眼发干的魏县长在沉闷中吭嗓子,半晌发问:“到底是陛下被鞑子挟持,还是鞑子归命仰哺,喋血助征?!陛下虽年纪尚幼,却是仁睿奋发之君,命世之主。数日前,我有幸得瞻龙颜,献言既允,受圣眷非浅,如今真不知如何是好?”

作为臣子,他所说的确是莫大的殊荣。眼泪是难以骗人的,想必君恩深重,已经把这个梗忠的汉子难为住。但剔除这些,他的真正意思却也未露半分,全是等着眼里少不更事的飞鸟来讲,避免意思不得体、不得人支持引来的弊端。

如何是好?他是不是在问:抗敌还是拒主?!

自古起,外来势力率军扶立国君的先例是有的,何况秦汾已经是国君!站立臣子立场,当然是依据自己奉谁为主来判别。

飞鸟难以体会到他的意思,很快根据秦汾的性格,在混乱的辨别中得出对此左右为难的不满:“你该不是也想让我们投降吧?!”

魏县长知道面前的皇太凌就是以前有名的狄飞鸟,深深叹气,便缓缓往下试探说:“臣子从主,拾乱山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前日我等尚在计较引兵北向。寻找陛下的事,不能说变就变吧?”

是呀,不会说变就变吧?飞鸟也茫然地问自己。可把别人的性命抛出不顾,而自己狗一样跟着陛下伏到敌人的脚下,这就忠臣?他的一只手不安地在另一只手背上抓爬,分明觉得不该这样,却又因想不出像样的道理而无法出言。

魏县在等他斩钉截铁地否认掉说出自己的想法,便一直盯住他,渐渐因他不吭声而失望,便收住流露出来的脆弱。绷紧脸上的肌肉,拍板说:“我看如今稳妥之计。莫过于高筑墙,广积粮,守好本份,以观时局!”

这话击破了飞鸟汇合各路人马,在敌人后方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愿望,此时出口不仅代表魏满心本人的看法。也是对权威的维护。若是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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