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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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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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击破了飞鸟汇合各路人马,在敌人后方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愿望,此时出口不仅代表魏满心本人的看法。也是对权威的维护。若是老成之人,一定不往下论说什么,但飞鸟显然太嫩,立刻就坚定了自己的质疑,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相互客气,大声说:“不出粮食飨士卒,也是这个原因吧?!难道你不知道牧羊小孩和狼的故事?被我们打败的敌人很快就会报复,将来还有谁来救援我们?”

“留着不多的粮食招兵买马,何必仰赖别人?各县势力崛起,免不得相互侵吞。不能在鞑子面前招摇。也不能乱引势力,邀狼入室!我说了,就这么办!”魏满心寸步不让,腾地站了起来。

赵过早就听到投降的词,此时见他居高临下。狠狠地和飞鸟对视,口气硬板得像在翻脸一般,猛一拔自己的剑执在手中,晃动着大吼:“要投降,先问问我这把剑!”

他没打算威胁人,只不过是在两人面前大嚷大噪地表决心。但随着气氛的冷冷一沉。突兀得让人没发处理。魏满心背上一紧,换了几个眼神后渐渐收缩瞳孔。最后凝聚在剑锋上不动,而脸色也更加铁青难测。

空气愈加压抑和郁闷,剑拔弩张的迹象如香烧一缕,味道渐浓。而粗心的飞鸟没怎么觉得,反觉得自己也该表表心迹,表示抗战的决心,免得上司左右摇摆。

半晌,魏满心没有如实发怒,仅把声音压沉,似是讽刺地问:“我说过要投降吗?晚上把官长们召集起来,我们再论。”

飞鸟正要不甘示弱地还道理,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推门的魏夫人笑容一紧,跃至跟前就赶,紧张不安地尖叫:“你们要干什么?!赶快给我出去!”

飞鸟迷惑地四看,不得已,只好站起来喊着插剑的赵过往外走。

一脚跨出不受欢迎的视线,他心里顿觉空荡荡的。向外的土路上插着篱笆,四周渐渐从热闹中骚动,不时有搂着臂膀的农丁和轻哼的伤员,皱巴着眼睛站在路边,看飞鸟和赵过走过去。他们都是补丁麻布、葛布,一张风吹日晒的老脸,让人很难记忆到区分你我的程度。

一天的窝囊仗本来就搅心,又被这样争不得的主张强压下,心事沉重,步履也不稳当。走过看过,他一步一步地加快速度,神经被牵得紧紧的,隐隐觉得再过一阵子,怕会因己方对两个县以外的甚至本县某些人的不管饭而起冲突,不可不未雨绸缪。

走了五十步左右,到了马匹跟前,飞鸟突然停下,斜过眼睛看向赵过,连自己一并说服道:“听魏大人的吧。观望就观望,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去找找领头的外县爷们,按魏大人说地,等一下遣散掉!”

“观望,不还是打算跟着国王投降吗?!我是不投降地!”赵过走了几步,又回头急切地表白说,“你怕他不高兴就说他有道理吧!他不高兴就有道理了吗?”

他不同意确实就变得有道理了,难道咱们拉出一部分人不听他的,自己人先打上一仗?虽然是这么想地,但飞鸟没有回答赵过看似糊涂,其实很有道理的说法,又一次将他赶走,而自己心急如火地在城内城外安排。

秘密安排监视人马对着还没设防的外乡人那一调后,飞鸟就赶回县城到头把子,首领,县尉,团练豪杰的面前。

大堂上掌着灯,并不显得黑暗。魏县长身边的封判官已经和众人笑谈,死死咬住“供应不起”的理由。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一干头领原谅,让自觉自己不用这样做的飞鸟如释重负。

但想简单几句遣散谈何容易。助阵的人哪一个不眼盯着吃地不放,未免没有土匪和流民怀着蹭上十天半月的打算,任凭身瘦体短的判官甜嘴绵脸,硬是做不到左右逢源,只换来一样的求乞。

飞鸟想走又怕事情猝然砸锅,外面应变不及,便在门角里站着遥遥听他们讲。正看地方大户豪杰落落不动地坐着,几个高大的补丁汉子硬责软乞,陈绍武找到身边。扯了他的衣服一下,然后往外走。等到了外面,才说:“主人,找几个军官吃吃酒吧,好像有人说你打这一仗打得不好!”

“的确打得不好!”飞鸟问,“可吃酒能吃好吗?!等一会还要聚到一块说事。”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没吃饭。确实也感觉到饿,便补充说:“给我弄点吃的去,我还没吃饭呢!赵过这小子不知道死哪去了,竟然不知道给我弄点吃的来。”

陈绍武没想到他到黑还没吃饭,心里也实在看不过去,“恩”了一身,转身就往衙门旁征来供饭的简陋伙房里走。未到跟前就看到里面已是黑灯瞎眼,就投西而去。

飞鸟等陈绍武走了十余步回头,刚进去就被一阵欢腾干扰,清楚地听到封判官用沙嗓子叹气道:“我到魏县长那里说说看。要是真没有办法。就剔除老弱,编排一番!”

“不是要积粮食吗?”飞鸟猛然一惊,“这个姓封的自作主张?!”他刚吃惊完,就听到有人感激涕零地感谢。

※※※

等了好大一会。这些人一走,飞鸟就赶上往内里进的封判官。大声问他:“要收编排他们吗?怎么不早打个招呼?!你给魏老爷说了吗?怎轮到你自作主张!”

黑瘦的封判官正用上嘴唇压下嘴唇,咋巴自得,本是不作搭理的,听他说完后脸容立刻转怒,怪他多事说:“可也轮不到你叫嚷!”

飞鸟火大,擂了拳头就想照他一脸轻视的面孔给一下。还是忍住了说:“我看你怎么给魏大人交代。你这个家伙一大把胡子。怎能没分寸地自作主张?”

“那就一起去说说!”封判官在他身上觅到凶悍气,没敢对着侮辱。横里一指,就要他跟着自己走。

此时,张铁头、赵过和陈绍武在外面别了灯笼送吃的过来,手里拿了个装酒的老葫芦和一只二两重的瘦鸡。他们眼看飞鸟大发脾气,不理他们就跟着封判官走,连忙喊了一声往后面跟。

里面已经聚了不少内围人物,除了另一县的县尉,县丞,还有本县的长吏,几个亭长,里魁和士绅贵族。他们团团就坐,边谈论,边等封判官的消息。受委派进来的赵过见飞鸟一进来挤在人列里坐下,偷偷摸摸地站到他身后,先递鸡后递酒,不忘小声地欲盖弥彰:“不是抓来的鸡,是打的野鸟,长得有点像鸡!”

飞鸟见这么多人都在,也明白此时和封判官摆道理不得体,就撕了条鸡腿吃。

周围看他的人几乎都被他的饥饿相和食欲刺激出口水,目光中都不免露出鄙视。他们自然不去想飞鸟从早到现在还没吃饭,却觉得这个外乡人没有应有的资格,充其量也就是个无知少年。

久坐的魏满心在封判官在耳边通过话后,开始言入正体说:“虽然组织人手在县田和无人田里收割,又在百姓那催缴,但粮食仍不一定充足。我也就让封兄把助阵地人谴散。但谁也不曾想,有不少人要死要活地投靠咱们,已经是不得不要,诸位都说说看,怎么解决粮食问题?”

众人嘤嘤嗡嗡了一阵子,除了几个真正握办粮食的,谁也不知道能收多少新粮,更不能往正题上问,只跳开这一环,有点缘木求鱼味的建议。

看大多人的意思都是要组织更多的人去外县抢收,或者出兵威胁,占领它县,竟已是内斗的想法,飞鸟不禁有点着急。他往最核心的人面上看去,也都或者点头或者不语,就喝口酒顺了顺说:“这次鞑子来打我们,邻县尚以大局为重,派人来助战。我们这样的想法不羞愧吗?要是自己人因此先打起来,鞑子还不趁我们自相残杀,将我们一网打尽?”

“是呀,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魏满心点头,同意飞鸟的说法,并郑重地强调说,“众人当并赴国难,是谁不从大局,则为乱贼!”

说到这里,旁边一个官吏立刻提议说:“如今合军,人口众杂,不得威名之士,沙场宿老,是不能弹压军心的。陈知芥员外做过军中校尉,久经沙场,前年剿匪又立过功勋,只有他做将军,方可让苏北、燕牙的豪杰呼应。”

一个五十余岁的员外这就冲众人微笑,点头,看来正是陈知芥无疑。飞鸟突觉不妙,不知道是不是以他代自己,连忙停住不吃,往众人那里看。

“这?!”魏满心踌躇,不动声色地说,“可他是我大舅兄,这样岂能让人信服?!少将军,你怎么看?”

这自然是逼迫的话,无非是让飞鸟自己提出谦让。飞鸟却不肯就范,大声问众人:“他打过哪几仗?!我怎么知道他能不能胜任?”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五卷 山高经行云漠漠,冲冠一怒家国仇 第二十五节

“我曾经在北面戍守数年,大小仗不下十余,累计斩过十数敌首,前年剿匪,也以毫末之身出了一点点力。原也不算什么?不算什么?!”陈员外扯着胡须谦虚,但举止里已经多出非我莫属的资历,让飞鸟一看就反感。

“陈员外谦虚了!还有谁能比过这个大小仗十余?!”一县的人纷纷赞誉不绝,连有人扫飞鸟一眼都没有。

另一县的孙县尉也叹服,但尚不忘飞鸟说:“少将军却也屡有战功吧?我看虽然年少,却也不是无能之人。此次统帅万余人伏击鞑子,也不是不能胜任!”

飞鸟大为感激,朝他看去,却见那个俊朗的孙县尉正冲自己鼓励示意,便也学着陈知芥的样谦虚说:“我自十二岁就随军征战,多年里也亲身经历大小数十仗,和陈大人一样不算什么,不算什么!要说首级?赵过,你砍了多少?!”

赵过早就为插不进言火,立刻用腿拱着坐飞鸟一边的人,挤进场地说:“多了!我都数不上来!杀人有什么用?你们可懂得什么叫兵法?!告诉你们,不知道就别乱嚷!我来问你们,谁知道黄马坡在哪?”

这一瞎搅让众人之间的议论更乱,魏满心将矮案轻轻一击,说道:“不要说得过远!皇将军的功劳都没什么说的,你们想说什么?这一仗打得不好?好了!以我看,让陈员外操料下义勇军,而皇少将军就负责编排再投靠的民兵吧。至于粮食问题,日后再说。”

议论到这里也算是聚事结束,众人纷纷站起来往外。飞鸟走到外面,见张铁头和陈绍武都在等着自己,便心情沉闷的过去,任他再笨也明白。正在进行的事是为了架空他。隐隐约约,他觉得这和今日与魏满心的谈话有关,却又摸不到具体缘故。

正要带着自己的人走,邻县的孙县尉喊了一声,打后面走到身边,给飞鸟说:“我是因为将军的威名才率县来投的。竟想不到姓魏的却这样对人,走,找个地方详谈!”

飞鸟确认这话,知道他是冲自己投降的,但又一说。何尝不是自己的人马开硬进去的?想想,他应该是不愿意张登县里的人抱在一起独大。这才一直向自己示好的,这就和他一起往自己住的地方走,边走边问:“要是国王向外敌投降,你怎么办?”

“将军怎么会有这样一问?!难道将军——是怕国王已经向外人投降,要真是那样,尚需将军留一手!”孙县尉抛开自己不提。却是言不怕忌地为飞鸟分析,说,“一旦这样,姓魏的一定容不下将军。”

“怕我妨碍他跟从国王投降?怕我不让他坐县观望?我却是不明白,他‘高垒墙,广积粮’是为了观望什么?”飞鸟想到自己的疑惑,也明明白白地问。

“这?!小人虽然不知道将军为什么突然改名换姓,但以某个角度来讲——”孙县尉向后看了看,见陈绍武按着刀,遥遥跟着。这才说,“以他看来,没了国王,将军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不会忌惮。也不愿意将军压在他头上……”

“魏县不是这样的人!”飞鸟打断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将军又怎么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地?以我看,他已是这般做了!将军看不出来他打算割据一方的打算吗?”孙县尉微笑着说,“他要是占据野牙这边的六县,有资格给任何一方谈条件的。”

飞鸟心头如同被火烧了一下,虽然说了句“不会吧”,心里却在琢磨。

“既然他不仁。将军也不必对他客气。何不先发制人。自己割据一方?”孙县尉又是表情上笑意盈盈,嘴巴无半分的忌讳。

“将来无论是跟从朝廷,还是投靠鞑子,都是一介功臣。特别是投靠游牧人,是可以划地自治的!”

飞鸟有点听不懂,稀里糊涂地否认他狂悖之言,一仰起脸,黑天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风,黄沙和灰土扬起来,雾蒙蒙地,只能看见月亮毫无生气的影子。

※※※

就在飞鸟借言回住所的路上,陈员外,封判官,和其余几个亲信也都聚到魏满心的家里。他们顾虑重重地围了一圈,掌着灯商量事情。

封判官与几人互相里看,第一个朝魏满心凑嘴儿说:“大人可不能心慈手软呀。他是陛下和樊氏曾认可的人物,原先我们也无法反对。但如今,陛下此去已不可挽回,抗贼是一,保住县城,不让樊贼收利是二。这小子和樊氏挂得过深,万不能让他握上寸兵。”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我觉得他没有统御部下的能耐而已,确实需要换掉,可也不必当成大敌。”其中一人接过话来说,“看看他在众人面前的吃相,封大人过虑了!以我看,还是赶快派人联络关中,看看朝廷要我们怎么做。”

“何不派他回关中,联络朝廷?!凡愿意跟他的,都让他带走!不然,咱和他这样的小子起了冲突,分明是欺负人的味道?让天底下的人都笑话。”老谋深算的陈员外说。

“你们小看他了。调度上万人打仗,从半夜里开始到午后结束,也未见失度,你我也未必能办到。眼下是用人之际,以我的意思,掣肘观候就行了。”魏满心说,“无缘无故,只凭猜测就发难、冷处,有失仁义!”

“怎么个不仁义法?”忽然有人问。大家吃了一惊,见是魏氏打挡墙暗处慢条斯理地走出来。

“回去!妇道人家!”陈员外几乎和魏满心同时出声。

魏氏气咻咻地看过来,先说了句:“还让不让人睡觉。”这才入题,大声说:“我今个看得清楚,那个姓皇的身边有个少年,今天就在我家老爷面前拔了剑。”转过对准魏满心,又说:“你又不是没看到?!说不准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你们却一吐一个仁义。一吐一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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