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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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6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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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魏博做牧,不久前,有人通过薛家给他送礼,他竟能把送礼的人给弄错了,张冠李戴,提拔上来一个无关的人,见了面就捧着人家的手说:“你上次送给的什么、什么东西,太破费了。”搞得薛氏都哭笑不得。

这杨雪笙清理几家门阀,也曾想过把他给洗了,不料翻一翻他的底子,结果很意外,这家伙糊涂事干了一箩筐,爱告人小状,但官还比较清白,没贪污过多少,受贿数目也不大,不过是官场上的“礼尚往来”而已,从某种程度上说,比刘太勋这个干员还要廉洁。最关键的一点,他是关中名士,又是方良玉的宗亲,他杨雪笙也是方良玉的门生,陶坎致休在家的老父亲利用这点关系,上门为他说情:“方瞎子眼睛瞎,行为也不检点,可心里亮,你留着他再看看。”

所以,今天,杨雪笙不得不再看他几眼。

方瞎子咧着嘴巴站起来,指着介绍说:“我推荐的,我推荐的,他是熊凤成的三儿子。”熊熙来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熊凤城是数十年前名震塞外的一员宿将,六十三岁的时候还曾出塞作战,要马革裹尸,死了也将近二十年,这一说,熊熙来很可能是他六十多岁的时候生下来的。杨雪笙意外地朝熊熙来看去,只见熊熙来尴尬半天,讷讷地说:“那是我太祖父。”

满堂哄然大笑。

熊熙来更尴尬,一屁股坐下,闷头喝了几杯酒。

不过杨雪笙却很满意,咳嗽两声,压住众人的笑声,转过身问田文骏:“田君怎么看熊老弟的意思?”

田文骏没想到他突然问自己,有点儿意外,往两旁看了一看,说:“我没有看法。”

杨雪笙督促说:“你怎么会没有?不要有什么想法,还是说一说吧。”田文骏这就起身,再三不肯,及众人督促,这才说:“不瞒各位,东夏王是我老父的得意弟子。我那父亲现在已经糊涂了,因在塞外多年,曾受人恩惠,及内外变故,心中还怀有对旧主的愧疚,现在望着北方,放着羊群,为人疯疯癫癫,在我来之前,他一定要我给总督大人讲,说这东夏王也就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后生晚辈,让总督大人放他一马。”

想不到他来了一句求杨总督放东夏王一马的话,宴席的气氛一下变得奇妙无比。

杨雪笙也有点不知所措,这个时候,突出东夏王年轻不懂事,放到一个卑谦的位置上,让自己放他一马,无疑显得以自己为首的大伙要多卑鄙有多卑鄙。

他不清楚这田文骏是有意这么说,还是受父亲驱使,不动声色地问:“田兄怎么看?”

田文骏说:“我?”

他淡淡地说:“有时候我也这么看。”

刘太勋一拍桌子,大吼一声:“田文骏,你大胆?!”

杨雪笙给刘太勋摆了摆手,轻声说:“让人家把话说完。”

田文骏说:“我父亲要说是心念胡疆,那是他受人知遇之恩,但是有的时候,他还是会为朝廷着想的,他的意思是说,东夏和高显源出一脉,东夏王少年艰难,曾投奔高显,受高显冷落,这才辗转中原,现在他回到了东夏,成就了一番事业,高显未免后悔,未免不会拉拢他,他受不受拉拢当真难说,这只在于一个年轻人是否心念旧恶……,也就是说,像是年轻人在赌气。而这件事,我们显然看到了高显在里头搅局,那么我们对东夏王所逼太甚,会不会称了高显的心呢?”

杨雪笙说:“这也是一家之言。”

田文骏说:“不过,我也不全赞成家父的看法,要我说,东夏王有今天,与谁好与谁坏,完全是出于利益,朝廷惩诫他,就得操住他的生死,不生不死,那他就可能因为利益,转投他人怀抱。”

杨雪笙点了点头,说:“那你觉得熊熙来的建议操没操住他的生死呢?”

田文骏说:“没有。”

杨雪笙又问:“你认为他的命门在哪儿?”田文骏笑了笑说:“暂时没有命门。”他又说:“但是我们可以创造,朝廷应当给他要兵,促他尽快西进,他出了兵,这些兵一旦西进,与朝廷会师,那么朝廷手里就有上万的人质,他没有了这些人,不粗不细,兵力空虚,想占住脚,也需要朝廷的保护。”

杨雪笙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跳了以跳,笑着说:“这还算惩诫?”他笑着说:“田兄见解虽然高明,但明面里对他的惩诫还得有,没有对他的惩诫,我们这边怎么说得过去?”田文骏淡淡地说:“下官认为总督大人忽视了一点,大人惩诫他,他也可以惩诫朝廷,借以推迟出兵,巩固地盘,并吞部落,到时再出兵,他也许就可以独立作战了,不再需要与朝廷大军汇合,朝廷再控制他,只怕不太容易。”

杨雪笙没有吭声。

他觉得田文骏的想法走了下乘,自己不能不惩诫东夏王,不惩诫就有姑息的嫌疑,而控制了东夏的经济再操纵东夏,这比逼他出兵,持一些人质更为高明,控制了他的人还没什么痕迹,但田文骏也提到了他担忧的一点,东夏王到底会不会因为一点表面上的惩诫,重新投入到高显的怀抱。

他内心深处,更倾向于谁?

想完这些,他这就说:“还是这样吧,明天一大早,熊熙来就充当使者,前往东夏,暂时不要宣布惩诫,只作谴责和威吓,看看东夏王怎么样了。”

他又说:“同时我还要派人去高显,因为这一次,高显也动了,不管他们是否存心搅局,朝廷也要有一个态度。”

说完这些,他就举起酒杯,与众人象征性吃些酒,退席了。

田文骏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流露出一丝戏虐,随后走了出来,登上马车,另寻一处欢乐场作乐了。

这家青楼的女老板毛东珠和他的关系尽人皆知。

两人独处时,田文骏抚摸着雪白的肉体,那女子就呻吟着,轻声说:“杨雪笙有心惩诫东夏,对我们来说不是件好事么?”

田文骏冷笑说:“他惩诫?!他惩诫的是他自己,东夏王就任他惩诫了?他不疼不痒地惩诫,东夏王反倒会减少自己对朝廷的依赖,你们不要以为东夏断绝和朝廷的关系,我们就会得到大大的好处。”他说:“不要让家里太得意。杨雪笙没看透狄阿鸟,吴丞相也没有看透,杨雪笙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这件事对他而言不完全是件好事,狄阿鸟那些部下有不少来自中原,上下一心干出这样的事儿,反倒像狄阿鸟一个人心念中原,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那些部下忘记了朝廷,在以东夏自己的利益为重。”

女子说:“爷的意思是,他不可能回心转移?”

田文骏叹息说:“是呀。现在他也有了妻妾,少主又是这个样子,回高显,就算他没有做大王的野心,他不自危么?他愿意不顾自己妻子儿女的性命,做一个低下的禁脔么?他背后有那么多的人为他出生入死,又怎么会轻易臣服,你们还是把他当成一个国王,一个野心勃勃的雄主吧。”他说:“我和杨雪笙的看法一致,他不会跟朝廷反目,是要依靠朝廷,去做大漠之王,在这之前,他一定会……算了,不说了,就说这一次,如果我是他,我会对高显示强,以示对朝廷忠诚。现在他有求朝廷的地方,朝廷不给,他也可以撑一撑,反倒是朝廷有求于他,需要他供给战马,需要他的骑兵西向,需要他和朝廷关系稳固,不南下骚扰,他们的关系正在一步步逆转,可没多少人能够看得明白,也许很快,我们高显就不得不和朝廷站在同一辆战车上。”

女子说:“爷,您危言耸听了,东夏,不过是弹丸之地,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两个大国合伙对付他,这怎么可能?”

田文骏说:“可你们却忘了,草原与中原不同,在中原称霸,你必须有一块闭塞的山河,经营积累,但在草原上呢,你只要有一只数量庞大,而又无敌的军队就可以了,天之骄子,往往越战越强大。”

女子说:“可是他想着的,是耕地。”

说到耕地,田文骏想起来了,说:“他可能要提前夺取湟左,取代北平原,而夺取了湟左,不断断了我南下的通道,而且还避开了来自西方和北方的威胁,让家里注意他的动向,做好防备。”

女子说:“他现在拿什么夺取?何况湟左,是朝廷的……”田文骏说:“朝廷在湟左设郡,只徒有个形势,当年狼主只当是自己嘴边的肉,现在因为和朝廷的关系,没有吃掉它,朝廷呢,也没力气兼顾它,留了一个空衙门,百姓也都被人掳掠走,可那儿往南到喜峰口,地势相当险要,往东北,则扼制高显的咽喉,他一旦兵出湟水,就给占据上了,而占据了之后,朝廷也未必理睬,也许会把那里给东夏,坐山观虎斗,因为他们知道那儿其实是我们的土地,一定得提防好。”

他别过身,用左手抓了笔墨,勾勾提提一阵。

谁也不曾想到这个把两国掂来拂去甚至谋害过龙青云的性命的人,从没出卖过龙青云,到现在为止,也还是一个能决定高显命运的人。

在这敌我的交锋中,也往往是这样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让你觉得最可信的那个人,往往仍是敌人。

这封情报递给他以前的表面政敌吴隆起的,其实只写了四个字的重点:“湟西有狼。”

情报很快到了吴隆起手中,吴隆起也一下想到了,但狄阿鸟会不会现在出兵占据湟西呢,因为龙多雨送来的情报表示,拓跋巍巍也许会很快出兵东夏,这个时候,他跟高显决裂,占据湟西,似乎是疯子才会干。

国内正在谈论东夏王接济朝廷流民,因为滥做好人,被群起反对的事儿。

上到龙琉姝,下到平民,有的人当成一个可笑的笑话,有的人却当成一件惊天动地的义举,可他们都说,东夏王人太好,没心眼,龙多雨也太缺德了,竟然把这事干成了,搞得人家太惨。

吴隆起招了龙摆尾等将领一起商议。龙摆尾自然不会认为龙多雨卑鄙,笑着说:“龙多雨此事办成了,正好给他一个出兵的借口,他也许会跟我们扯钱财官司,趁机出兵,占据湟西不是完全没可能,而且干出来之后,大家也都同情他。”

吴隆起也这么想,连忙说:“他师出有名,同情他的人又多,也有对我们不利的地方。”

龙摆尾点了点头,说:“他到了那儿,能够避开很多威胁,拓跋巍巍也不可能把战争引到这个夹缝里,只是他现在实力不够,未必捞到什么便宜,如果他真出兵,我看主要还是气惨了。”

龙摆尾自己都这么看,更不要说别人了。

第三部 第二卷 十九节

他们商议这件事的第二天,就下达了提防东夏来袭的命令。

龙沙獾前不久被调回了黑水下游,然而不过十几天又给飞速调回来,说过几天,要他往西北抵御克罗部的袭扰。

这两天,他正在高显等任命,就从朋友那儿听说了这件事。

他是龙氏的近枝,与龙氏嫡氏的血缘关系并不远,也曾立下不少战功,按说可以以宗室的身份爬升,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有着立贤传统的塞外,即便数代父子相传,嫡亲一旦凋零,往往又会恢复一种兄终弟及,黄金家族皆有机会的局面。

对于这样的后起之秀,龙清潭还是带着矛盾和反复的。

一方面,他们需要近枝的人才来镇国,一方面,他们也矛盾是不是出让权力,能不能尾大不掉,何况相对于龙氏嫡亲,龙沙獾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狄阿鸟的表哥,花流霜养母、狄阿鸟叔父的亲生母亲的亲哥哥家长室长孙。

他父亲虽然善战,但又木讷又硬脾气,老得罪人,地位也不高,后来花流霜嫁给狄南堂,知道自己的姑姑还有个亲生儿子,这个亲生儿子就是狄南堂的弟弟,自然把这个亲上加亲很放心上,和狄南堂家关系极好,亲得不分彼此,双双逢年过节相互往来,都是要翻箱倒柜,竭尽所有。

从这种关系上,龙沙獾与狄阿鸟反倒比龙琉姝、龙妙妙要亲。龙青云多次流露出他死后,狄阿鸟承国的意思,嫡室无疑又会多心一些,认为龙沙獾大权在握,即便他自己老实,可也更向着狄阿鸟。因为这些特殊的原因,无论他父亲怎么舍掉老脸上下活动,无论他在年轻一代中怎么突出,都混不过狄阿鸟的另一位好朋友龙血,仅仅靠军功得到了百户,而这个百户还不是封户,而是王室的百姓。龙血和龙摆尾都替他惋惜。龙摆尾多次表示这个龙沙獾有大将的老成,应该到自己身边好好栽培,可都事与愿违,最后他看出点什么,也就只帮点一点小忙,许点虚的。

龙沙獾这次回来又是宗室的一个反复,宗室上次商议,有心拉拢狄阿鸟回高显,当中有人提到他和狄阿鸟的关系,于是,他又成了统战时被用的筹码,说是要被调回西北,实际上,调他回来,是让他在将来必要时方便接受委托,出面协调高显和狄阿鸟的关系。

他一回到家,他包衣出身的母亲就在和他父亲计较儿女的婚事,犹豫着是不是为他弟弟去狄阿鸟家聘狄阿雪或者狄阿田,同时也征求他这个读过书的长子的意见。他母亲自己是包衣,自然希望他和他的弟弟们都娶回雍族姑娘,而他父亲年轻时通过战争抢来一个包衣,虽然像大多数男人一样时而对抢夺来的妻子动粗,但内心深处也对给自己生了三子二女的妻子格外满意。

他们意见一致,都瞄准亲上加亲再续亲的狄阿鸟家。

两口也就并起坐在床上,父亲撞着母亲让开口,母亲一个开口,讲了半天,讲完让他说看法。

他犹豫半天,也表示反对。

这倒不是他不想让去狄阿鸟家下聘,而是因为他考虑到狄阿鸟现在是东夏王,自成一国,聘了他们家的人,将来两边发生冲突和战争,自己家会不会很为难?就算可以不为难,那狄阿鸟成了东夏王,他妹妹狄阿雪本身又天仙一般,不说眼高于顶,怎么挑也挑不到他家老三吧,还没考虑狄阿田,老两口就中间插话:“咱家坐地虎稀罕他们老三家的阿田,这么多年,一提就乐。”

龙沙獾一听就头晕。

自己家老二没混上学,后来老三倒是混了几年,还与狄阿田同窗,那狄阿田每次一瞪眼,老三都站着不动,请人家揍他解气,回到家还高兴,有一次竟然说:“狄阿田说她喜欢我。”问他“怎么知道”,他憨憨地回答:“她说打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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