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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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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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是郑大哥被你一激,不知费了多少力气去寻了来的。”

夜来笑得贼兮兮,却被卫珈冷不防地白了一眼,“以后不许这样,郑大哥是有正事儿的人,哪里有时间陪着你胡闹?”

夜来立马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是”,卫珈见他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还是微微眯着眼睛笑道,“既然郑大哥连马鞍都寻了来,那也不好太辜负他一片美意,明日天气若是晴好,就出去晃晃吧,省得你在营里上蹿下跳,扰得人人都不能安心。”

夜来听了她这话,又很快地高兴了起来,他面貌本就阴柔,又伤了一回瘦了不少,瞧着就有些羸弱,可是这样一笑,却像珠玉闪耀,整张脸孔都生动好看起来,卫珈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这样年轻俊秀的脸,笑容不知为何暗了暗。

赛罗听得一头雾水,直到退了出来听到外头别的士兵议论,才知道卫珈要带着夜来等人外出狩猎。他的眼珠子很快地转了几转,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机会。他不甘心一辈子都在营中打杂,这样原本不是他的目的。他之所以不跟着霍祁钺而要执意留在军中,就是为了能够近距离地面对自己的仇人,对他来说,北金自然是不共戴天,可和璎珞有关系的一干人等,也不是什么好人,起码是他可以利用而不必担心过意不去的。

他来到营中几个月,基本上也对现状有了认识,像他这样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是不能上战场的,不能上战场就不能亲手杀死北金贼兵,这绝不是赛罗想要的。他想要手刃仇人,唯一的法子就是要让卫珈记住他,有了表现的机会,再寻求别的上战场的途径。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并不简单,起码过去的几个月,他只是有限地几次见过卫珈和夜来,而两人不知道是出于怜悯还是轻视,根本没有多看过自己一眼。

今天依然是这样,他送完了马鞍,卫珈就冷淡地让他退下了。

赛罗闷闷不乐地想着走着,他想要报仇的心情是如此迫切,几乎快要按捺不住了。正在这时,他忽然又听到有人喊他,“小灰”“小灰”,这个军营里的、尤其是下等的士兵,每天不叫他个几十遍似乎就浑身不舒服。

赛罗心里有事,猛然被人从思绪里拉出来,心情十分不好,转身恶狠狠地盯着那唤自己的小兵。

他本来就十分狰狞,这样一凶恶看起来也不是很分明,那小兵还是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小灰,俺尿急,你先帮俺看着这马!”

赛罗定睛一看,只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信步来到了马厩边,马厩里只有一匹马,浑身枣红色,四蹄雪白,鬃毛柔顺地垂落下来,看起来神骏非凡。他认得这马,这是卫珈的新坐骑,名唤烟花骢的。那小兵生怕他不知就里,还特意叮嘱道,“俺就去一阵,你好好瞧着马儿吃草,千万别叫它不高兴,这是大姑娘的新坐骑,性子还生着呢!”

简直是天赐良机!赛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的光,那小兵自然没瞧出来,只看他顺服无比地连连点头,想着自己不过小解的工夫,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何况小灰是公认的老实人,只是这么一点小事而已,难不倒他的。

他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爆炸了,顾不得再叮嘱,表情痛苦地一溜烟儿跑了,只丢下赛罗一个人,望着那匹正在悠闲吃草的烟花骢出神。

他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袖口,手上的汗如水一般地涌了出来。静静地躺在他手心的,是几茎黄绿的草叶,已经被他的手汗浸湿了。这是他几个月未曾离身的东西,他触到它,就想起了树林里那个古怪却美艳的少女,她将这东西给自己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东西叫‘得意草’,畜生吃了发狂,人吃下去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没得救。”她俏皮地扬着头,“名字是我起的,当下并不会发作,等到发作的时候你早就走了,又有谁会捉到你?”

她状似豪气地甩了几茎给自己,“看着你也是个可怜人,一定常常被人欺负,如今你有了这个,以后谁欺负你,你就可以去杀死他,心情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赛罗一听是杀人的毒药,哪里敢接?她看着他畏缩不前的样子,咯咯地娇笑了起来,“拿着呀,你这个蠢东西,受了欺负就要反击,否则那些人就会一直欺负你,难道你愿意被人欺负一辈子么?”

被人欺负一辈子?赛罗当然不愿意!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将那几茎草叶捡了起来,揣在袖子里。

那少女见他上道,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啦,有谁瞧不起你背叛你,你就可以给他尝尝这得意的味道。”

赛罗不想轻易杀人,而那句“畜生吃了发狂”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以前也有好几次想在军中坐骑身上做文章,可都没有什么机会,而这次……他正愣愣地想着,那烟花骢不知为何忽然将头转了过来,一对黑黝黝的大眼睛望了他一眼,他竟然从中看出了骄傲。赛罗怒了,不过是一个畜生而已!他将那几茎草叶迅速地和在了草料里,紧张地看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方才放下了心。

第四十九章 追踪(上)

转眼又到了一年中秋,北金皇宫之中张灯结彩,布置得恍若神仙天宫,琉璃灯、翠玉盏,映着皑皑如雪的清亮月光,成就了一片奢华璀璨的景致。元洌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自己的父皇,也就是北金国主了。这时候抬头望去,只见他坐在高高的金色龙椅上,不过五十余岁的男人,尚属壮年,已经满脸的苍老疲惫,浮肿的脸上都是纵欲过度的萎靡,虚胖的身子裹在金黄色的绫罗之中,看起来却好像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一样。

他脚边跪着一对靓丽无比的轻衣美姬,一个穿粉一个穿绿,都是细绢罗裹着如玉的肌肤,眼眸如水盈盈,左边的执筷右边的执盏,将北金国主敷衍得眉开眼笑。他已经有很多天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寝殿了,今天是中秋,少不得得和国后太子一起出来做这一场举家团圆阖家欢乐的好戏给朝臣们看。

元洌再向他身边看去,只见蓝夙坐得离他隔着一个手臂那样远的距离,不似国主耽于享乐的模样,她端端正正地坐着,脖子挺得直直的,头高高地扬着,嘴角含着一丝端方却又冷漠的笑意,居高临下地望着来赴宴的朝中重臣和他们的家眷,看不出什么喜悲。

她身上穿着一件鲜红织金绣龙凤的长尾宫装,肩上缠着金色缀珠玉的披帛,头上戴着金色凤冠,年纪已经不轻了,可美色丝毫没有在漫流的时间长河之中消逝,她还是这个国度里最为美貌的女人。那些重臣的家眷们中也不乏亮色,可似乎都被她灼灼宝光映衬得如同萤火之光,只敢偷偷地抬头向她望上一眼,随即再低头看自己的衣着装扮,就觉得自惭形秽。

元洌不喜欢蓝夙这样的姿态,她一个人是那么高高在上,将其他人都衬得如同蝼蚁一般,似乎要将她哄劝得舒心了,才能活下去一样。这是元洌的噩梦,缠绕他多年,让他的心好像一棵永远照不到太阳的小树一样,已经在漫长的黑暗里扭曲成长,就算长大,也是枝干嶙峋的样子。

他又想到了璎珞,那双在他伤重之时替他擦洗的清凉柔软的小手,就像一股清泉,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逃离这一切的愿望。

酒过三巡,几乎人人脸上都有了醉意,蓝夙也不能免俗地喝了几杯,芙蓉面上点染了桃花红,竟比平日里更显得妖娆。她雾蒙蒙的大眼睛往元洌的方向看了过来,若是以往,元洌收到了这暗示,就会托辞离席,来到御花园后的水榭之中,不过须臾,蓝夙就会来和他幽会。

可是今天他并不想那样做,自从他心里有了别人,再和蓝夙的亲近都有了做戏或者被威逼的意味,他的心里也有一头雄狮,而如今,正是它默默苏醒的时候了。

元洌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自顾自地将脸转到一边去和一个祖父级的王爷说话。那人虽是王爷可年老体迈不掌权柄,不过是因为辈分高所以坐得前,见太子殿下屈尊降贵地来和自己搭讪,哪儿有不高兴的,连忙接过话头,和元洌亲热地攀谈了起来。

蓝夙没料到元洌如今对自己已经厌恶到了这个地步,虽然她心里对他生了嫌隙,可一直认为主动权是在她,她如今给他脸面想要和他亲近,只有他服侍得好,也算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谁知道他竟然这样得不识抬举!

她这样想着,一张醉态可掬晕红的面颊就冷了下来,一对眼睛立时化作无数把尖刀射向元洌,恨不得将他刺个千疮百孔。

她正在暗暗生气,忽然余光瞥见自己得用的贴身宫人正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连撞倒了国主身后一个立着的美人儿都顾不上,她脸色惊惶倒像是不可终日一般。

蓝夙立时虎了脸,“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冲撞了国主你个奴才担当得起吗?”

那宫人不知道自己做了元洌的替罪羊,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么许多,她急急忙忙地俯下身来,在蓝夙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元洌虽然不曾向上头瞧一眼,实际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瞥见蓝夙听了那宫人的话,一张脸刷地变得惨白,再去看她描绘的精致无比的妆容,就好像是画在一张人皮面具上一样生硬妖异,尤其是那对娇红欲滴的红唇,就像是吞喝过鲜血一样,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生气。

好在席上不是人人都和元洌一样精明,气氛倒也不致于尴尬。蓝夙强自按捺了心神,靠在国主肩头对他说了一句什么。国主正抱着两个美姬玩儿以口哺酒的游戏,一会儿又低下头从一个美人儿的胸衣里叼葡萄吃,正玩得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听说蓝夙要离席片刻,哪里会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连和她说一句话都懒得费力气。

蓝夙顾不得责怪他这样荒淫放诞,带着那宫人急匆匆地走下了宝座。底下的朝臣们见国后离去,都纷纷跪地恭送,她却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就这样走了。

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让向来纹丝不乱的蓝夙这样失态?元洌心中不禁暗暗揣测了一番,却也没有什么头绪。他直觉觉得自己不能被蓝夙蒙在鼓里,她的秘密不能瞒着他,这样他才能有瞒着她的秘密。

他这样想着,又敷衍了那老王爷几句,拼命地灌了他几盏玉液琼浆,直到他老脸晕红,摇摇欲坠,才站起了身,借口更衣离了席。

蓝夙走得飞快,元洌出来的时候只能瞧见她身后宫人一角衣袂隐隐从宫墙转角处露了出来。他不敢惊动他人,连忙用了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追了上去。

蓝夙一路直直回了“莫殇殿”,路上那宫人几次三番想要对她说话,都被她阴狠肃然的目光唬得一个字也不敢吐露。直到了她自己的寝殿,才回身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元洌不能正大光明地进去,只好一个翻身上了房顶,好在他穿着的本就是一件玄色的衣袍,伏在暗夜之中的房顶上,远远地倒也瞧不出什么。

他轻轻地将耳朵贴在瓦片上,就听到蓝夙正在殿中大发脾气,“养你们这样的蠢奴才有什么用?那样的一个大活人你们都看不住,竟然能叫她就这样跑了?”

地下跪着两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听她这话心里叫苦不迭,正是因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心机深沉、下手毒辣,自己几人才折损了两三个兄弟都没有守住她。

他们可不敢将这样的话说出来,只好道,“在小城临昀倒是出现过米罗姑娘的踪迹,听说有人见她和一个黑衣男子在一起,还因为包扎脚伤去过医馆,可惜那郎中如今也死了,线索倒是。。。。。。断了。”

蓝夙无力地坐了下来,伸手揉揉隐隐作痛的眉间,将见过自己的人都斩尽杀绝,确实是自己的女儿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该夸她谨慎还是说她残忍。

不过她可不在乎那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生死,她只记挂着米罗,她没有武艺,毒术也学得七七八八,既然是逃跑,想来身上也不会带什么银子,这样一个小姑娘跟着个不认识的男人乱走,若是被欺负或者被害了,自己岂不是要后悔一生一世?

不成,绝不能让她遭遇什么不测!蓝夙一拍椅子的扶手,“既然知道了下落,还不去追在这儿耽搁什么?记住,只要是见到了米罗的踪迹,即刻将她带回来见我,若是晚了一刻,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第五十章 追踪(下)

蓝夙心心念念的女儿米罗,此时根本不知道母亲派了人来追查她的踪迹。她那日寻了医馆包好了伤脚,依旧如法炮制地放了“乌丹蛇”出去,那郎中虽然已经嗅出她身上的蛇毒味儿,却依旧没有逃脱死于非命的厄运。

霍祁钺原本打算将她打发了,谁知她一路哭啼个不住,又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说什么她之前全是因为害怕才说谎骗了霍祁钺,自己其实是爹娘的私生女儿,爹爹死得早,娘亲一个人不方便带着她就将她寄养在亲戚家,谁知她长大了亲戚家的父子都对她起了坏心,部落里其他的男人也都来欺负她,她实在是过不下去才跑了出来,若不是半路遇见霍祁钺,一定会被捉回去打死的。

一个姑娘家,将这样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霍祁钺自诩侠义之士,也不好再张口闭口就让她走了。他将她带回大昀寻个熟人安置的计划也破产了,因为米罗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吓得瑟瑟发抖,一提让她走就哭得梨花带雨,霍祁钺甩这个烫手山芋没能成功不说,反而被几个老友好生耻笑了一番。

不如到了琼江再说,反正一路上霍祁钺对她都是以礼相待,想要打发她也是因为怕璎珞见了她不痛快,并不是对这少女本身有什么厌恶之情。而米罗生怕被赶走,除了这一条,倒是十分会看人脸色,也不敢再乔张作致,本本分分起来倒是比初见的时候让霍祁钺觉得舒服多了。

他不便和她长久地共骑,还在骡马市上替她买了一匹脚力不错的小母马,只是这样一来,路上的脚程就放得慢了,好在霍祁钺至今也没有听到卫玺返回穆托的消息,而更有人给他带话,说沈璇玑不舍得再让妹子离开自己身边,竟是不再离开琼江的样子。

他听了这个消息似乎受到了鼓励,一路上的不顺心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埋头赶路,到了城镇就吃饭休整,也不多和米罗说什么话。

蓝夙手下的人并不个个都是饭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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