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如此,再加上宫里的什么不利消息,才会致使飘雪行拦驾之举吧?可是,不是还有碧纹吗?碧纹也极聪慧,她可有找过碧纹想办法?
“夫人明明是溺水而亡,哪里来的临终前留下遗言?”
白芍并不懂其中的道道,却为王卉凝有些不平,听到候爷竟然这么快就娶了秦家二小姐为继室,却将姨娘晾至此地,心中更是愤愤然。
“候门大户里的事情还不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又有多少当得真。”
姜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却面容一敛,“这话也只背后说说,万不可在旁人面前提起,否则……”
深宅大院中的那些事,从来都是如此,便是亲眼所见,也未必都是真,更别说这样指鹿为马指黑为白对真相稍加掩饰的事。做下人的,只有谨记“主人说红便是红说黑便是黑”这一点,再做好自己的本份,才能活得长久。
“姜管事教训得是,白芍记住了。”
白芍也是一时嘴快加之心里气愤,又料着旁边没有外人才会如此口无遮拦,此时见到姜平面容严肃,王卉凝也是神情冷凝地点了点头,连忙道。
“秦二小姐如今可还是住在府上?”
王卉凝问完略一迟疑,接着道,“可还是原来的那两个丫环陪着?”
她虽信任姜平夫妇,却毕竟离得远,在庄子上完全靠着他们照顾,一旦离开此处,他们能帮上的忙亦有限,对于许多内情,王卉凝还是觉得没有告之他们的必要。所以,问得便有些隐讳。
第九十五章 王卉凝亲赴京城
“老奴听得候府旁有人议论,说是自夫人离世后,秦二小姐便一直住在候府中。”
姜平如实道,脸上却闪过疑惑。
本来秦二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即便是候爷答应了将来娶她,住在候府中也应该尽量避嫌,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却不知是不是那些挖八封的人太厉害了还是怎的,竟闹得大街之上人人皆知。
好在,她是因外甥离不开她,她心疼外甥初失母亲不得已才如此,世人也多是赞她姐妹情深,指责的话倒是少了。
略略回想了一下,姜平又连忙道:“至于那个碧纹姑娘,飘雪姑娘临行前倒是特意让老奴告诉姨娘,说她侍候秦二小姐的时候摔断了腿,如今在候府里养着,怕是要一两个月才能好。”
“摔断了腿?”
王卉凝眉头拧成了麻花,心中却叫苦不迭。
她和飘雪算计得好好的,要么直接借助皇后娘娘之势暂时回到府中,尔后一步步揭穿秦含霜,要么通过与碧纹结成同盟,靠她收集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从而在孙钧的面前揭穿秦含霜的真面目,还自己清白,从而光明正大的回到府中去。
却不想,事情远没有她们想像得这般简单,变故说来就来。碧纹摔断了腿,孙钧两日后便要迎娶秦含霜,而皇后娘娘那边更是毫无动静,这一切赶在一起,竟是立时断了她设想好的回府的所有退路。
而如今飘雪更是因她而被抓,生死未仆,面对这个愿意用生命维护自己的人,她是决计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什么事的。可皇宫高墙深院,守卫森严。她一个普通女子,回京尚要偷偷摸摸,又要从何处去打听飘雪的下落?
“你奔波了这几日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王卉凝看着姜平疲累不堪的模样,对着他挥了挥手。
待到他应声走出小院,却是身子一软,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梧桐树上,抬头望着小院外暗黑的夜空,心里乱得仿佛是初学弹琴之人在拨一首没有曲调的琴曲,乱糟糟的。竟是完全没有发觉小院外姜妈妈闻讯赶了来,又被姜平拦了回去。
怎么办?怎么办?孙钧娶秦含霜一事已是板上钉钉,便是她想借皇后娘娘之力加以阻止也是来不及。如今更为紧要的是飘雪的安危,冲撞皇后娘娘一罪可大可小,侍卫没有当场将她斩杀,是否就意味着即便不能见到皇后娘娘,亦会暂时将她收押在监?
可是,即便是收押在监。那牢房重地,又岂是人待的地方,她隔着这么远,却要如何才能尽到自己的一份力呢?
“姨娘,夜深了,您先去睡吧。飘雪姐姐应该会没事的。”
白芍显然不善撒谎,说到飘雪没事,自己的眼眶却是红了红。而眼看着夜都已经深了,庄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下。耳旁只传来一两声庄中的狗吠声和偶尔从后山传来的隐约的野兽怪叫声,听着怪让人碜得慌。姨娘却站在这里发愣,她心里就又担心又害怕了。
王卉凝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同着白芍回到屋中躺下,却是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尽是飘雪每次毫不犹豫地像个护犊的母牛一般将她拉至身后的情景,想到她若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心里却是一阵阵抽痛。
前世她遭到身边一干人的背叛,此世好不容易沾了原本的王姨娘的光,有了这么一个重她胜过自己生命的人,难道便眼睁睁地看着她为救自己而出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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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是不是不容易让人认出来?”
举着铜镜理了理两边垂下遮住大半眼睛的鬓发,王卉凝微眯着眼睛,盯着铜镜里的自己,问向身后同样改了装扮的白芍和捏着手静然而立的姜妈妈。
已有不少磨痕的铜镜里,隐约映出的是不同于往日的另外一张脸。眉头粗黑,被鬓发遮掩着的双眼显得有些长,笔挺的鼻梁两侧,密密地撒了不少的芝麻粒儿,立时使得那张看上去比旁人清秀些的脸再减了几分颜色。再配上身上的半旧碎花衣裤,初初一看,倒真要以为是哪个庄子里走出来的农妇。
而白芍,更是将惯常的双丫髻改成了垂在胸前的两个麻花辫,穿着打着补丁的格子衣裤,原本的妆容在王卉凝的精心修饰下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便是姜妈妈初一进来,也一时没认出来。
昨晚想了一夜,王卉凝无论如何也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她必须进京去想办法。但,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事情没有办妥前,她亦同样不能让人认出她来。
“嗯嗯,谁也不会想到姨娘竟会变成这个丑模样。”
白芍走到对面歪着头细细地将王卉凝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之后,老实地道,随即反应过来,忙纠正道,“不是,不是,奴婢是说,谁也不会想到姨娘突然会装扮成这样,便是府中的人见了,也是认不出来的。”
“那就好。”
王卉凝并没有去在意白芍说错的话,从铜镜里看到姜妈妈捏着手似乎在想着心事,仍背对着她神色坚定地道,“姜妈妈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候府我也一定要回去,不管前面有多少阻力,谁也休想拦住我。”
她知道姜妈妈帮她,除了感恩,心里始终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想借她之力回到京城近郊的庄子里甚至是回到候府里去。如今见着形势突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眼看着她回府的希望竟是越来越渺小,姜妈妈心里肯定很失望。
但,她心中的信念坚定,不管前面阻力多大,只要熙儿还在候府中,她就一定要回到候府中去。
不是昂首挺胸气吞山河的豪言壮语,却同样在冷凝中透出无尽的气势与坚定,令人毫不怀疑。姜妈妈抬头望着她挺直的背脊,便如看到一座挺拔屹立的山一般,心里没来由地觉得依靠她准没错。
“姜平已经备好了马车,姨娘随时都可以出发。”
姜妈妈不再纠结,走上前望向王卉凝,略略一顿之后道,“姨娘可想好进京之后如何救飘雪姑娘?或者,姨娘已有法子能见到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深居宫中,宫里宫外看着虽只有一墙之隔,没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旨意,便是姨娘曾经服侍过皇后娘娘,又岂能轻易进宫。若非因为这点,她当初又如何会落到此处来。
王卉凝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放下铜镜望着桌上白芍整理好的包裹,半晌才又道:“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想到办法的。”
这数日,姜平他们花费的,都是飘雪卖草药换来的几百文钱,带去的碎银和首饰竟是原封未动地又被姜平带了回来。飘雪的眼里心里几乎全都是她,而她,面对飘雪的处境,她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飘雪能凭着自己的聪慧保护好自己。
但,她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好歹她曾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不通过孙钧同样可以想办法通过其他人寻到面见皇后娘娘的机会。虽然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几乎不问世事,除了孙钧她的头脑里对于为官之人一片空白,却总还有一线希望。而待在庄中,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
姜妈妈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带着些安慰地道:“凭姨娘之智,定能想到办法的。”
“柳老夫人那边你去打声招呼,就说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只能停针几日,让她先让柳金玉吃着我开的药,他的病我定会设法帮他医治的。”
王卉凝深吸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姜妈妈说完,不再停留,看了一眼抱着个包袱的白芍,率先提步往外走。
姜妈妈落在后面将王卉凝的房门和小院门一一带上,无声地随着她们来到后角门处,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上了马车,在姜平提鞭策马前,对着王卉凝轻轻地道了一句:“姨娘一路小心。”
王卉凝微微颔首,姜妈妈的心里却是闪过一抹酸楚,很有些羡慕飘雪。她一生为奴,虽有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也是忠心耿耿。若是有哪个主子也能如此不顾一切地为她,她这一生也就值了。
却也知道,这世上只有真心换真心。对府里的主子和王卉凝,她始终都存了一份私心,想要得到飘雪一般的待遇,却是没有可能了。
白芍已将帘子放下,姜平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黝黑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情,手中的鞭子朝上一扬,轻轻地在马背上拍了一下,马车晃了一下,便随着车轱辘的转动缓缓前进。待到出了庄子,他手中的鞭子才重了点,马昂头“嘶鸣”了一声,便撒开四条腿奋力地狂奔着。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微有些崎岖的山路两旁,草木生长得十分茂盛,放眼望去,四周全是透着新意的绿色,却又在晨雾的遮盖下,透出几分神秘来。疾驰的马车,将悠闲地倚在枝头相互梳理着蓬松羽毛的鸟儿惊起,立时便在半空中留下几片轻飘飘的鸟儿绒毛。
白芍忍不住,总是偶尔揭开车帘子看一眼外面。前世从未出过京城没有见过城外风光的王卉凝,此生面对一路上的自然风光,却是毫无心情。一直到到达京城,都只是静静地坐着。
进城后已是入夜时分,马车明显放缓了速度,王卉凝静坐车中听着有节奏地响起的“得得”马蹄声。突然,耳旁传来隐约的丝竹之声,随着马车的行进,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王卉凝的心头却是越来越乱。
第九十六章 文远候府
喜庆的乐声,对于王卉凝来说,何曾会陌生。前一世,在大红喜帕之下,听着专为自己而奏的喜乐,她无喜无悲,只觉得心静如水,能用自己的一生换得庇护妹妹的能力是值得的。
而这一次,她却只觉得心中抽痛,讽刺万分。她呵护了一生的妹妹,万般谋算亲手将她推下湖之后,如今终于心想事成,成功将她这个做姐姐的丈夫拘为了己有。而她,本是嫡妻,如今却可笑地反成了妾室,更是连候府都不能入。
“秦含霜,你以为你这便算赢了吗?”
王卉凝双手紧握成拳,上齿重重地咬着下唇,眸中闪露出危险而炽热的光芒,“不,我们的游戏还未开始,没得到只是一种遗憾,只有得到了再生生地看着它失去,才会痛得刻骨铭心。姐姐一向疼你,怎么忍心独享这种滋味,是定然要好好地将之分与你一些的。”
莫说她这个侧室要想被扶为正,中间要经过多少坎坷曲折,孙钧也根本不可能不顾一切地行此事。便是正妻之位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她的熙儿。只要能守着护着熙儿,她便是做一辈子姨娘,默默地在候府的角落里过完下半辈子,亦不会有丝毫遗憾。但,秦含霜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几世也不会忘记。别人欠她的,她一向记得清清楚楚,亦定然要一一地讨回。
终于,马车行到了候府所在的街道,充斥在空气中的,不只是喜庆的乐声,还有院内隐约的说笑谈话声。
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王卉凝缓缓地将车帘子撩起。眯着双眼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候府大院。宽阔高大的门楣之上,画着喜字的大红灯笼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地摇晃着,将匾额之上“文远候府”四个大字映得若隐若现。府前停放着的一溜豪华马车,更是彰显着主人地位的不平凡。
并不陌生的候府大院,再次出现在它面前时,却已是另外一世另外一种身份。她日日思念的熙儿与她不过一墙之隔,却只能在心里描绘着他的模样。
“里面的新娘子还等着,文远候就不必再送了。”
从敞开的大门里相让着走出两个人来,右边的,正是一袭喜袍身姿翩然双眼却微微有些迷离的孙钧。胸前的大红花随着他的身形微微地摇晃着,却深深刺痛了王卉凝的眼,撩帘的手僵了僵才意识到要放下帘子。
却忽听得院内传来孩童的啼哭声,王卉凝只觉得心紧紧地揪在一起,身子一僵,撩帘的手再也无法动弹。是熙儿,是她的熙儿在哭。那声音在她的梦里萦绕过千百回,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当中。她这个做亲娘的亦一下就辨认出来了。
她的熙儿怎么了,是谁欺负他了?
王卉凝几乎要跳下已被姜平将速度放到最缓的马车,冲进候府去看看她日思夜想的熙儿到底怎么了?墨黑的眸子里全是担忧,两眼紧紧地盯着院内的方向,却只能隐约见到里面来回穿梭的人群,哪里能看到半点熙儿的身影。
“那康王请慢走。下官多有怠慢,还请海涵。”
孙钧对着身旁的紫衣青年拱了拱手,将他让向车夫驾过来的豪华马车。
一袭紫衣的康王转身之际,目光恰恰扫到对面缓缓行着的马车。看到了被掀起的那一角帘子下露出的王卉凝紧紧凝视候府内脸上透着担忧的神情,不由得眉头一挑。顺着她的目光往内看了一眼,却只看到里面热闹的情形。不由得心中闪过疑惑。
普通人对于官勋候贵之家,不都只是那份气派与富贵表示羡慕么,她一个普通妇人,为何会表露出这样奇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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