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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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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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露一点痕迹,不令人注意,却将这炸弹隐藏在容易触发之地。等不到三天五日,那目的人的脚踩到这炸弹的机关,必有接触爆发之时,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将性命送掉了。这叫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过这种法子,得多耗时日,然而可是极稳当,自己又担不着危险,可以从从容容地早点逃开。这就叫作暗用。不知你二位,到底赞成哪一种手段?”重光道:“我们但能暗用,何犯上去明用呢?小弟说这话,并不是怕死,一者明用没有暗用稳便,二者我们有用之身,也要爱惜。”璧人也抢着说道:“重光兄的话,一点也不错。我们并非怕死,得要死得值,得要达到目的而死,那才不委屈呢。”杜鹃道:“这话是极了。我们有用之身,也不犯上葬送在无用之地。暗用炸弹四个字,便算解决了第二个问题。第三个问题,便是实行这手段的种种步骤,必须预先全研究好了,然后照着步骤去做,庶不致凌乱序次,招出旁人注意来,致命全功败于垂成。如今我们的机遇,总算很好。璧人的如意馆,便是我们一切进行基础。又有重光可以借着绘图为名,随着到摄政王府侦探消息,遇巧了,将炸弹放在府中,岂不更是近水楼台?不过种种方法,也要临时变通,并不是死于句下的。”重光道:“这层我们全理会得,只是有一个问题不好解决。我住在表兄陈友云家里,他是一个在官有功名的人。倘然事机不密,我们碎骨粉身,无的可怨,若叫友云受了牵连,我舅舅跟前只有他一个,真将性命卖到菜市口儿,我总觉着对他不起。因为他并不是我们同志,我们此番到京来,承他饮食招待,临完反要了他的命,我扪口问心,实在说不过去。不知杜鹃大哥以为如何?”杜鹃道:“你所虑得很是。我们民党中人,更要讲道德。果真连累了他,便是有意害人,为道德所不许,这件事倒成了一个问题了,不知璧人老弟可有什么法子保全陈友云吗?”璧人想了片刻说:“我也没有什么妙法,最好先请重光离开友云家里,将来就是犯了案,不是从他家里抓出来的,也担不着窝主的干系。我们纵然被捕,架不住咬定牙关,不拉出一个人来,他们也没有法子胡乱罗致。”重光道:“就是这样,我回头便告诉他,家里有信来,就说家母知道我在北京,写信来叫我即刻回去。这是他最赞成的事,我即日便能脱离开了。咱们再商量怎样实行那暗杀手段,谁为主要分子,谁为助手,在何日举行,在某处下手,尽就着今晚上解决了吧,别一再迁延误了大事。”杜鹃道:“日子是不能定的,我们看机会行事,哪天有了机会,哪天就可以下手。好在炸弹现有两枚,全是德国克鲁伯炮厂制造出来的。别看形势不大,力量却很不小,方圆十步之内,全可以炸成片段。”他说着顺手取过手提包来。
  他这手提包是一个箱子式的,长有一尺三寸,宽有六寸,高六寸五分。看外表,是一个整皮子的,打开看,里面是西洋花布。杜鹃把里边藏的信件,全抓出来,只剩了一个空提包,给璧人观看。说老弟你看,这不是空的吗?又翻过来掉过去,敲打着给璧人看,说老弟你可看出一点破绽来了吗?璧人掂了一掂,摇摇头说:“看不出来。”杜鹃又递在他手中,璧人接过来,啊呀了一声,说这物件好沉重啊!杜鹃道:“在这一点,等我拿出来给你看。”说着又接过来,先将皮包里边的花布扯开,靠左边有一小孔。杜鹃从身边取出一宗物件,是不大的一根钢签,钢签上还有锯齿。杜鹃拿着这钢签,对准皮包里的小孔,插进向外一拧,只听叮咚一声,那皮包外边的皮子,从下面翻起一块来,四周相等,整整齐齐,高矮有一寸二分。现出底上是一个洋铁的匣儿,匣儿的头上,也有机关。将机关开开,然后将匣儿抽出,见里有两个光华灿烂、夺人二目的东西,卧在这匣儿中间。两旁放着一把镊子,一把剪子,也全是西洋的,锋利无比。杜鹃随手拿出一个来,给璧人看。璧人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意思间还有些胆怯,不敢接。杜鹃笑道:“无妨,这是有机捩的东西,不将机关捩拧紧,是炸不开的。”璧人接过来看,像是鸭蛋形的墨盒子,却是扁圆没有棱角,一头上也有两个小孔。杜鹃指点他说:“这两个小孔,一个是上紧的,一个是松开的。比如用的时候,只将下面这孔伸进钥匙去,拧到十三转,便不要拧了,如果再拧,他自己便要炸裂。拧过十转之后,要碰着强有力的东西,他便能炸开。如果不用了,用钥匙伸入上面孔中,也拧十三转,再向石头碰撞,他也不会炸了。这乃是德国的出品,极其厉害。孙中山在德国,定制了二十四个,是奉德皇威廉二世允许的。要不然,无论何人,无论花多少钱,他也不敢私造。凡是造出来的,全得呈与厂监过目,收入陆军部军械库中,中山到德国,曾面谒威廉,谈及满清的淫暴,汉族革命的宗旨,威廉十分赞成。因此乘势要求,要造二十四枚炸弹,专预备炸满清亲贵。威廉慨然允许,当时便写一道手谕,交给中山,并叫从廉定价,只收工本。厂监路德中将,很有面子,只收了一万五千马克。中山得着这种利器,不肯轻易使用,务必要一弹收一弹之效。所以只分给我名下两枚,其余铁血团中人物,也有得一个的,也有得两个的。头一个发的利市,便是吴恶木。五大臣出洋时,他用了一个。可怜五个人中,不曾击死一个,却白白将恶木的性命送掉了,说起来实在可怜可恨。”
  璧人道:“原来炸五大臣的吴樗,同大哥也是一党啊!”杜鹃道:“怎么不是呢?他回国时候,我正在神户,亲自送他到船上。他慷慨悲歌,大有荆轲去秦掉头不顾的意思。可惜他只携带了一枚炸弹,假如多有两个,彼时的几辆火车全要成为齑粉,那五个满奴害民贼,当然也没有逃生的余地了。”璧人道:“这个热闹,小弟当时确曾目赌,真好险啊!”重光忙问道:“你知道详细情形吗?何不说与我们听听。”璧人道:“详细情形,我虽然不尽知,可是彼时景况,到如今追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呢。吴烈士手段未尝不妙,可惜时间太匆促了,因此他那弹子,并不曾伤着,只震坏了几块玻璃,将瑞方、载泽的头颅碰伤,其余却不曾损着分毫。吴烈士他在当时,本扮了一名茶房的样式,穿着月白布长衫、白袜青鞋,还带着高提梁红缨凉帽,安着一条假发辫,很有个听差的样子。他老早便混到三等夫役室中,众人并不曾注他的意。后来五大臣到了,正在头等车内,同一班送行的人周旋。吴烈士却怀着炸弹,从三等车要闯入头等。把门的军警,认着他不定是哪一个大臣的跟班,所以不曾拦他。他眼看就要进去了,偏偏此时有瑞方一个随身家人,名叫李虎臣的,从里面出来。此人在军界多年,又长于武技,瑞方作湖北巡抚时,拔为武巡捕,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对于瑞方真是一秉忠心,始终不贰。瑞方便提他做了随身侍卫。还有一个姓夏的,在上海唱过戏,手底下很快,瑞方夸他是当代的黄天霸,也叫到身边,同李虎臣一同听差。这两个人既有武艺,而且心思精细,知道目前革命的潮流,他主人又是一位满洲大员,所以时时小心,处处经意。凡是面目生一点的人,决不肯容他到瑞方面前。也是吴烈士不该成功,所以才遇着这个对头。李虎臣一照面,见他眼生,便横住不叫他进来,问他是谁的跟人?吴烈士仓猝间,不能回答,略一停顿,才答道:‘是瑞大人的长班。’在他的意思,以为那四个全是京官所用的人,必然也是北京的,唯有瑞方做了好几年外任,他的左右,外省人当然一定不少,所以才这样回答。哪知正是回答错了。李虎臣本就注他的意,如今听他说话口音既是南方人,又冒充瑞方的跟人,益发疑惑他是革命党了。便下狠劲啐了一口,说:‘呸!你是哪方的匪徒,敢来冒充跟人,希图行刺。还不束手就擒,等我用力吗?’说着便要伸手去抓吴烈士。吴君到了此际,知道机关已破,再想闯进去,是不容易了,只有拼命一掷,更无他法。急忙从怀中掏出炸弹,站在三等车门外,向头等车门里掷去。李虎臣眼明手快,见他掏出炸弹来,也不敢向前抓他去了,一个箭步,从头等车门内便窜到站台上,足有十几步远近。忽听得呼然一声,如天塌地陷一般,立时黑雾黄烟,充然四塞,把几辆车全罩住了。站台左右的人,都吓得迷了本性,只望四下里乱窜乱撞,也分不出东南西北来。当时站台上离得近的,也有炸伤,也有炸毙,连李虎臣也被炸伤左腿,爬伏在地上,哪里动弹得一步。此时军警全闻声而至,一个个托着枪,如疯狂狾狗一般,将几辆车团团围住,硬要搜捕刺客。可怜无辜被累的,足有二三十人,俱被军警用绳捆住。步军统领同左右翼总兵,还有内外警察厅丞,俱都跳上车,向五大钦差问候。只见泽公同瑞方,全都血流满面,倒将大家吓了一跳。忙上前仔细看伤,原来是玻璃碴的,并非中弹,这才放了心。公爷是大发脾气,痛骂军警无用。各官只有诺诺连声。瑞方冷笑,问大家可曾捕着刺客没有?众人齐说捕着了。瑞方说带过来我看。众军警将捕的人,拥至瑞方面前。瑞方见了,哈哈一阵狂笑,说:‘你们快快将这些人放了吧,内中一个刺客全没有,徒然累及无辜,这是何苦呢?’众人面面相觑,还有些不信。瑞方道:‘凶手已经死了,这些人全是送行同看热闹的。你们不信,可看那一边。’说着用手一指。众人眼光随着他的手向南一看,果然车的南边道上,横着一个死尸,已经把下部全炸没了,上半截身子,却完完整整,面目惨白如雪,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原来军警只顾搜北边的站台上,却忘记了南边的车道。瑞方为人精细,当李虎臣阻拦吴烈士,不放进门之时,他已经就注上意了。后来吴烈士被李虎臣问穷了,李虎臣想过去抓他,吴烈士见事机破露,急不能待,即刻掏出炸弹来。李虎臣生怕着手,连忙向站台上窜去。吴烈士见他耸身,认着是向自己来,手中的炸弹,不知不觉便向头等车室里边打去。哪知心慌意乱之际,未曾打准,正打到门框上,就炸了,炸弹却落在南边车道上。当才炸之时,药力很猛,所以吴烈士下半部俱被炸烂。站台上的人,也炸坏了十几个。吴烈士站得靠南,所以倒在南边车道上。李虎臣窜得很远,所以不曾丧了性命。瑞方彼时听见他二人说话,所以知道刺客必是此人。待炸过之后,他虽然受有轻伤,正在惊慌之间,也不觉得疼痛。他倒是关心李虎臣,认为此次必被人炸毙了。好在玻璃窗全震得粉碎,他便探出头来,向南北了望,见吴烈士已炸在车下,他便放了心,知道不致再有二次炸弹发生。只是没看见李虎臣,总不放心,便又向北细看。此时军警正在围拢捕人,他看着好笑,刺客已经安稳长眠去了,他们却大惊小怪,胡乱拿人。少时军警长官上来,所以他迎头先问这一句。
  众人见刺客死了,也都放心,知道再无凶险。瑞方又指挥他们,去寻李虎臣。在站台那边,将他寻着了,只得觅一块门板,将他抬至医院养伤。瑞方还替李虎臣讹了两千块钱。他向步军统领同警察厅丞说,你们是管什么的?堂堂钦差奉旨出都,你们会把刺客放上车来。若非我那巡捕李虎臣迎头把刺客拦住了,我们大家性命便全葬送他手里。五位大钦差被炸,你们做警察长官的自己想一想,应当担什么罪名?项上吃饭的家伙,还能长得牢稳吗?!可见我那李巡捕,是你们大家的救命恩人。他如今因公被伤,这一笔养伤费,难道还能出在他的身上吗?众人被瑞方一拍,只得彼此商量,由提督衙门同警察厅各担一千元,作为公送李虎臣的医药养伤之费。其实他的伤并不重,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平复如常,安然出院了,却白得了两千块钱。在瑞方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自己并不拿一文钱。其余那四位钦差,都感念他的好处,也有赏三百的,也有赏二百的,他又白得了一千块钱。这一次惊天动地的炸案,算是作成李虎臣发一笔小财。可怜吴烈士枉自送掉了一条性命,所有目的人,一个也不曾死,却白白炸死了十几个看热闹送行的人。这就是当日实在情形。”杜鹃听璧人说完。不觉流泪叹道:“可怜恶木兄,那样磊落英雄,却落了这样一个结果!虽说是那五个满奴命不该绝,到底也是明用的坏处。假如预先将炸弹安放在头等车内,一触即发,我想那五个人也决然逃不出手。由这上看起来,可知明用不如暗用了。我们即将第二问题决定了,明天便要进行第三步。事不宜迟,总以早下手的为妙。”杜鹃说到这里,又伏在白、胡二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二人点头会意,方才分手,各回家中安歇。
  次日早晨,重光对友云说:“家母知道我在表兄家里闲住,很思念我,昨天来信,叫我即刻回家。小弟想要今日夜车便走,特向表兄表嫂辞行。我这一回湖北,再到北京,不定得什么时候了。两三个月,承兄嫂格外优待,小弟心里的感激,嘴里也说不出。唯有祝兄嫂福禄绵绵,表哥官星高照,将来我再到北京,表哥便做到民政部侍郎,那才如了小弟的心愿呢!”重光这一套言不由衷的话,倒将陈友云说得十分欢喜,忙回答道:“好好,不枉你在北京住了这许多日子,居然将气质全变化了。姑母盼子心切,我是早知道的,不过你初来北京,我怎好催促你回家?你要错会了意,还许说我怕耗费,容不得你呢。如今你既发于自动的想回家,这正是你孝思,我也不便再留你住。今天晚上我陪你到厚德福吃一吃河南菜,权当给你送行。恰好广德楼又有夜戏,咱们包一个厢,请你听一听小穆子、金丝红、梅兰芳三个人的二进宫,张喜福、康喜寿的八大锤带断臂,明娃娃、水上漂的南天门,这都是极好的戏。别看他们岁数小,唱念作无一不精,咱弟兄两个开开心。将来你再到北京,可以奉侍姑母,也来逛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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