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酌偏头看楼逆,想起那来历不明的姑娘,莫名就都了几分的不爽利,“那人呢?”
楼逆不察,他回道,“弟子观嫿峥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礼仪周全,师父不是最近在学那些么,弟子觉得不若将嫿峥拨为师父身边的一等婢女。”
这样的话,让凤酌眉头皱得死死的,她盯着楼逆看了看,倏地冷哼一声撇开头,跟凤缺道,“五长老,三儿今个摘得盛典冠首,长老应当为三儿庆贺一番。”
凤缺刻刀一顿,终抬了抬眼皮。估低豆划。
凤酌才不管楼逆,她继续说,“三儿这会饿了,不然长老请三儿吃吃喝喝。”
凤缺自然瞅见楼逆在听到这话,身上霎时而起的黑沉,他嘴角仿佛勾了一丝弧度,就清冷如朗朗明月入怀的应下,“无不可。”
84、谁跟你说为师醉了!
凤缺在凤家后宅,是有院子的,一座两层高的阁楼,上匾“冰楼”二字。狂野的草书。显得大气磅礴,仿佛是要将心头所有浓烈的情感都给抛洒成墨,一挥而就。
此刻,幽静的阁楼中,四角铜灯散着蒙蒙柔光,一张四方的案几,三人席地而坐。分别是凤缺、凤酌、楼逆,旁的连个婢女小厮也没有。
四五道小菜,一壶陈年桃花酿,几盏白玉小盏。
凤缺往那一坐,自有高远淡泊的气度从他身上流泻出来,像是浅显的溪流,蔓延过青草岸边,就浸染出很远去。
凤酌抬手,本想去拿酒盏斟酒。哪知,楼逆快手一步,抢了酒壶。尽管心头不愿,可还是扬起笑脸当先给凤缺满上,后是凤酌,最后才是自个。
凤缺目光遥远,他眺望着渐浓的夜色,偶见扑火的飞蛾啪的撞在灯罩上,晕眩眩地落地,后翅膀一颤,又继续锲而不舍的朝灯火投去。
虽然这顿夕食是凤酌提出来的,可真到这当。她却是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总觉五长老这般仙气十足的人物,说什么都是亵渎了那份淡然。
显然,凤缺从不知自个在旁人眼中是何模样,他挽了下袖口,骨节匀称,又修长的手,施施然握住白玉酒盏,敛着眉目道,“这白玉盏,共计十二盏,费我三月有余的功夫,方才精雕细琢而成,后,不过半月光景,就被凤小九摔了一盏去,至此十二不齐,便再未用过。”
清冷的嗓音,声线带着少有的低哑,仿佛是在枕边呢喃,可那种清凉凉的感觉,又让人觉好听到入魔。
凤缺鲜少说这么长的话,眼下,这般一一道来,却是极限了。
凤酌仔细地听了,好生打量面前的白玉盏,不过几寸大小的酒盏,其中的莲花酿,一呷便能饮尽,仿佛也只有斯文的风流公子哥,才会这般附庸风雅。
若是旁人这般作态,凤酌指不定就心生不屑了,可偏偏同样的事,由凤缺做出来,竟真似意境幽远的水墨图,当真应了那句,此景只应天上有。
楼逆盖因不喜凤缺,自然对这般举止,是诸多的不顺眼,他微微侧开头,撇了撇嘴,无声的表示自己的不屑。估低司才。
三人面前皆有酒,可并未碰杯,凤缺动作优雅地端起酒盏,瞧着不见星不见月的墨色夜空,就慢慢地品了口,待他放下白玉盏之际,那从来冷若冰霜的脸,竟起了几分艳若桃李的薄粉,却是个一沾酒,酒气就要上脸面的。
凤酌未及笄,又是姑娘家,从前鲜少喝酒,这当,她低头嗅了口,透明的莲花酿,有薄薄的莲花香气蔓延出来,带着点清甜,她小小地抿了口,顿时眸子一亮,又一口将剩下的佳酿猛地饮尽,然后巴巴的将酒盏放到楼逆面前,示意他再满上。
楼逆为两人都满上,他却是不喝的,只夹了点菜细嚼慢咽。
凤缺瞅着凤酌那酒鬼模样,竟倏地就轻笑起来,当是春山如笑,朗朗如日月入怀,俊颜如画,说是一夜梨花盛大绽放也不为过。
至少凤酌就呆了呆,原本她以为,五长老就是个不会笑的。
楼逆斜长的眉一皱,端起酒盏,探身过去,与凤酌的盏一碰,说道,“小师父,弟子敬你。”
凤酌回神,愣愣地拿起酒盏,碰了碰,然后就又喝了盏。
凤缺转着手里的小盏,却是不喝了,他一手撑地,人往后仰,极尽的风流雅致,“暮霭夜沉色,星月淡宸歌,我料世间……”
后面的,他轻轻消了音,不再说了。
凤酌偏着头,看了看凤缺,她不太听的懂那其中的意思,只觉但凡会吟诗作对的,那都是腹有水墨,该受人尊敬的。
尔后,她烟波一转,因着喝了点酒,那双琉璃眸越发的晶亮水润,像是冰水冲刷过一般。
楼逆冷哼了声,他晓得凤酌的意思,想让他也作首,可当着凤缺的面,他果断拒绝,要是师父想听,等没外人的时候,他什么都作给她。
一顿夕食,用了一个时辰,期间,只楼逆一人用菜式,凤酌和凤缺独独喝酒。
末了,酒尽之际,凤酌才肯跟着楼逆回桃夭阁,而凤缺,还一人伫立冰楼,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下了冰楼,有婢女送上灯笼,楼逆挑着回头就见凤酌眸色有迷离,安安静静地站那,带点不知所措的小可怜,乖顺得让人心尖都软了。
他手碰了碰她面颊,唤了声,“小师父……”
凤酌眉头一皱,扫了他一眼,双眸一下就湿润了,好一会她似才反应过来,就凶狠着道,“走开,不想见你。”
楼逆这才晓得,小师父这是对他心生了恼意,他来回思付,还是不晓得自己是哪里开罪了。
“小师父跟弟子说说,为何不想见弟子?”若是往常,他绝没胆子相问,可这会也就欺凤酌有点醉意。
凤酌眉头皱紧了,想了想才道,“我要去杀了那个嫿峥,她让你都变的……变的不是我徒弟……”
末了,点头多加了句,“你还让……让给我做一等婢女……”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她恼了他!
闻言,楼逆眸色深了深,他在凤酌面前蹲下,反手揽着她细腰,往自己背上轻带,“小师父先上来,弟子背你回去,一些事等小师父酒醒了,弟子在解释。”
凤酌看着面前的背脊,不太宽广,可总也是有力的。
哪知,就那么眨眼,她竟抬脚,踹了上去,后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道,“孽徒!谁跟你说为师醉了!”
楼逆差点没被踹的歪倒,他单手撑地稳住,回头就见凤酌面带桃色,还与他争辩的跳脚模样。
他哪里不晓得,自来醉酒了的人都说自个没醉。
“好,小师父没醉,是弟子想孝顺师父,还容小师父成全弟子的一片孝心。”他赶紧安抚,不背就不背,长臂一揽,就将人给半拥进怀里,带着凤酌往桃夭阁去。
回了桃夭阁,其他婢女自然一应都还没休憩,见着两人回来,就要赶上去伺候,哪知楼逆一挥手道,“嫿峥备热水,其他人散了。”
嫿峥已经换了身衣裳,那张脸也洗地干干净净,露出饱满的额头,弯月眉,翦水瞳,却是个肤白貌美,年约十五的姑娘,她屈膝应了声,还是不敢看楼逆一眼,赶紧下去置备热水。
凤酌回了房,坐到床沿,脸上神色还是浅淡如水,也不闹腾,安静乖巧的很,若不是楼逆亲眼所见她喝了多少莲花酿,指不定就真要被她这模样也唬弄过去。
他蹲下身,抬起她脚,动作轻柔地为她退下鞋袜,“小师父先休息,万事先休息好了。”
凤酌眨了眨眼,半晌才小小地应了声,“哦。”
这当,嫿峥端水进来,她拿了细棉布,拧干了,就与楼逆道,“公子,这等事,容婢子……”
哪知,楼逆接过帕子,看也不看她吩咐道,“下去!”
言辞带冷,毫不留情面。
嫿峥身子抖了抖,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去,只得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出了门,她扶着门框,才如负重任地松了口气,没办法,楼逆那张脸对她的冲击太大,只要一想着那人往后会问鼎至尊之位,一言既出,便是血流成河,手段狠辣,端的可以说是暴君都不为过。
那会,她只远远地看着他一挥手,便是尸山血海,整个朝堂,提起他,就没有谁不怕的,是以,每每见到那张脸,她就情不自禁想跪拜下去。
嫿峥平复了心境,她理了理日后要如何行事,诸多的事暂且按捺下不表。
却说楼逆小心翼翼地与凤酌净面净手,然后为她散了发髻,脱了外衫,扶着人上床榻,扯了锦被盖上,这才坐到榻边,望着从头至尾都睁大眸子看着他动作的凤酌。
他轻笑了声,伸手覆住她眸子,“小师父闭上眼。”
他才说完,就感觉到手心有睫毛刷过的轻痒,他晓得自己被该离开的,可那双脚似生了根一般,就是挪不动。
楼逆伸手揉着眉心叹息一声,以往,他以为的情爱之事,便是相识了,爱过了,最后纠缠,分离罢了,可待遇上凤酌,他才晓得,很多的东西要远比那复杂的多。
他本图谋甚大,而凤酌又是活的肆意的性子,他虽对日后不确定,可眼下能肯定的是,自己不想和这人分开便罢了。
“小师父哪……”他低低笑出声,就那么愣愣看着床榻上似乎已睡去的小姑娘,那眉目的稚嫩青涩,都带着芬芳诱人的香味,“日后都与弟子一起吧。”
他才说完这话,哪想,看似睡过去的凤酌竟然猛地睁眼,眼眸亮若灿火,叫人心惊。
楼逆心头一跳,他嘴角含笑,轻声问,“小师父,睡不着?可是要弟子相陪?”
结果,凤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人翻了个身,留给他个小巧的后脑勺,自行睡了过去。
楼逆一愣,蓦地失笑,他轻手轻脚出去带上房门,准备着明个一早就过来跟凤酌解释一二,省的她恼了他就跑玉园那边去。
他本欲回房,然才拐过个弯,就见嫿峥正站在不远处,似乎专门等他。
楼逆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倏地就沉了下来,嫿峥看到楼逆过来,远远地就跪下行礼,也不是说她想跪,实在是看着这人,骨子里的畏惧和奴性就自发跑出来作祟,让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跪了下去。
“何事?”楼逆嘴角有玩味。
嫿峥回道,“大概三月之后,公子会遭遇刺杀,重伤之际,会遇一闵姓女神医,神医治好公子后,公子感念,日后会将闵神医纳为贵妃,并盛宠不衰。”
85、简直就是个贱人
“贵妃,盛宠不衰?”
楼逆高深莫测地笑出声来,连绵不绝的笑声像是起伏不定的山峦,叫人揣测不出深浅。他狭长的凤眼中渐次升腾起玄色漩涡。能将人给溺毙了去。
嫿峥额头抵地,浑身瑟瑟发抖,光那笑声,就让她想起那些死不瞑目的头颅,大睁着眼,望着天,地面被鲜血染红。端的的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那你可曾预言到,皇后是谁?”他倏地这般问,意味不明。
嫿峥不敢隐瞒,“是王侯谢家的姑娘,谢家百年门风清正,所有的人都晓得那谢家姑娘与公子是自小指腹为婚,日后帝后和鸣,堪称绝世良配!”
听闻这话。楼逆猛地就面露杀机,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嫿峥,许久之后才问道。“为何不是凤姓?”
嫿峥琢磨不透这话下的深意,只晓得毕恭毕敬地回道,“公子后宅,并无凤姓女子。”
楼逆薄凉的唇抿成直线,他眸色有闪,心里晓得嫿峥的话并不可尽然相信,可也想不透如若自己真的问?了至尊之位,为何凤酌不在他身边,这断然是不可能的事。
是以,他冷笑了声。言语冷若冰珠的道,“记着,你根本不会预言之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当晓得,若想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便尽管到处言道去。”估宏役血。
“婢子不敢,婢子可以起誓,婢子若有违公子心意,当天打雷劈,万箭穿心,不得好死!”嫿峥也是个狠的,她虽然惧怕楼逆,可也晓得在这个时候断然不能有一丝的犹豫。
楼逆背剪双手,他狭长的眼眸一眯,就道,“你想要什么?”
他太明白,世间事绝无天上掉馅饼的道理,故而对主动贴上来的嫿峥,他也是半点都不信任的。
嫿峥终?足勇气,她抬眼飞快地扫了楼逆一眼,又乖顺的道,“婢子要报仇!婢子只想恳求公子,待公子成就至尊之时,能高抬贵手,帮衬婢子一把。”
她说这话的时候,白皙的脸上流露出刻骨的怨恨,仿若心里囚了条恶毒的蛇,吞吐不定的猩红信子,随时会暴起。
大约是人,便都有弱点,而楼逆最喜的,便是握着别人的利害之处,如此他才能放心。
他没直接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反而淡淡的道,“伺候好三姑娘。”
话未完,他便绕过嫿峥,拂衣离去。
良久之后,嫿峥才敢直起身来,她弯腰拍了拍裙摆,垂落的青丝掩去脸上的神色,在晦暗不明的夜色中,整个人都寂寥成了水墨色。
一夜无话,且说第二日,凤酌才刚从宿醉的头疼中清醒过来,主院那边,凤一天就差人过来请。
她本欲唤赤橙过来绾发,哪知楼逆进来,身后还跟着低眉顺眼的嫿峥。
凤酌眨了眨眼,看着今个一身鸭卵青斜织纹绣竹长衫的徒弟嘴角含笑的进来,她倏地就想起昨晚喝醉了之后还踹人的事来,面颊微微发热,她猛地重新栽倒回床榻里,身子一滚,将被子覆在身上,暂时不想见他。
楼逆无所察,他站在屏风处,朝着里面道,“小师父,可还难受么?”
“出去!”凤酌闷声传来。
楼逆也觉自己在内室不妥,故而脚步一转,就去了外间的榻上等着。
没了楼逆在旁,嫿峥总算觉得吸气都顺畅了,她将手上缠枝莲花的黄铜盆搁在架子上,才撩起粉樱暗纹的纱帐,轻言细语的道,“姑娘,时辰差不多了,主院那边还等着,容婢子上前伺候。”
凤酌一把掀开锦被,没见楼逆的身影,她这才抬眼细细看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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