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女之怨-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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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女之怨-蛇怨-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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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木台一侧的帷幕后徐徐抬起,瞄准了阿德的后脑勺,那是哈松的木头长枪。 
  从学堂回家的路上阿德和汝月芬专寻没人走的街巷,手搀着手,边说边走。 
  彩排一结束,阿德避开人的眼睛,在他们说好的那条弄堂口等着。当汝月芬一路小跑向阿德奔过来搀着他的手,说说笑笑绕道往家走,阿德在彩排时生出的任何不快便被风吹散。 
  前面就是城隍庙,从城隍庙插过去,就是蚌壳弄了。 
  “我们走大成坊吧!”汝月芬垂着眼睛,提议道。 
  走大成坊,绕到她家,不知要多走多少路呢!阿德发现每当快接近汝月芬家的时候,她脸上,立即愁云密布。阿德非常乐意,这么一直走下去。但在走向大成坊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咋啦,咋不开心了?” 
  汝月芬想了一想说道,这几天她娘为了那个蛇郎中睡不着,吃不好,不停地唠叨这事,弄得她爹都发火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她爹发这么大火呢。但她知道,她娘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照样在想这事哩。她在为这事伤脑筋。 
  “啧,要是能知道这个蛇郎中在哪就好了,我娘就不急了!”汝月芬叹道。 
  “你娘该不是喜欢上这个蛇先生了吧!”阿德笑眯眯地这样问道。 
  “你真棘手,连这样的问题都会问出来。”汝月芬面孔一红,低下头说。 
  阿德想起了住在池塘桥边上的王铁嘴,听讲卜卦测字算命准得很,忙说:“蛇郎中到底咋样,要么寻王铁嘴问一卦看!” 
  “哼,问王铁嘴,还不如问我呢!”汝月芬飞快地瞥了阿德一眼,诡秘地笑了笑。 
  阿德疑惑地问道:“啥意思,你难道也会卜卦测字?” 
  “不!”汝月芬举起她的小手,舞动着那些手指道,“我会掐掐算算。” 
  阿德不以为然地笑道:“你,掐掐算算,灵的?” 
  “你不买账,是吧?”汝月芬笑了,“今儿我就较个劲,你说吧,你想问什么?” 
  阿德抓耳挠腮,想起了在渔园被两只大狗追得屁滚尿流的事,前两日他和阿钟、金山说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心有余悸呢!嘿,就问这事吧! 
  “你算算看,近一阶段,我出过啥凶险的事吧?”阿德舔着嘴唇,脸上挂着一抹讪笑道。汝月芬立即像王铁嘴那样,皱眉蹙额,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手,五个指头动个不停,时而又仰面朝天,口中还念念有词。 
  阿德扑哧一声笑了。 
  汝月芬剜他一眼,抬起头,煞有介事地对他说:“主凶,有一劫,非狼即犬,但桐镇无狼,那便是狗。你可能会遭恶犬伤害,不过,现在已经时过境迁,没有大碍了。” 
  天哪,渔园的两只东洋大狼狗,都被她算出来了!阿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一脸肃然地看着汝月芬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本事的呢? 
  “天生的。”汝月芬得意地笑了,“这一下,信了吧!” 
  “那……你再看看我,还会有啥……倒霉事?”阿德问道。 
  汝月芬锐利地扫了阿德的脸后,依然笑道:“你这一阵,年上、寿上蒙,口唇黑,耳黑蒙,白天还行,但夜里……起夜……就是郎中先生讲的夜里尿急,尿频……” 
  阿德不知说什么才好了,这几日夜里,他不知道要上几次马桶,就这样,睡下了,在梦里蹿上蹿下地在找可以洒水的地方。连这也可以算出来,这……还是人呵!他敬畏地看着汝月芬道:“你还有这一手,那啥叫年上、寿上?” 
  这年上、寿上,还有天中、天庭、司空、中正之类的,汝月芬是从一个地摊上的一本小书上看来的。但她脸上红红的,笑而不答。 
  “那你怎么没有算算那条大蛇要到你屋里来的事?”阿德追问道。 
  “你听说过有测字先生为自己测字的吗?”看着阿德大眼瞪小眼的样子,汝月芬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她点着他的鼻梁一路指下来道,“喏,这叫山根、年上、寿上。我这都是老早从大桥头一个地摊上的一本书上面看来的。” 
  不搭脉,看本书就能看出他夜尿多?就算这样,但“非狼即犬”呢?阿德觉得汝月芬神人一个!他心服口服地答道:“那你确实可以算得出蛇郎中到底咋样了!” 
  阿德骤然对她敬若神明,汝月芬一时忘记了所有的不快,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来。她声音娇媚地说道:“你以后可千万别对我说谎哦,我可是啥都算得出来的哟!” 
  “不敢,小的不敢!”阿德笑了,他真觉得自己的心儿醉了。 
  这时一阵风刮起,朝汝月芬和阿德扑面而来。她掏出一方洁白的手绢拭擦着额头。但忽然一阵劲风呼的一声将她手里的手绢一拽,手绢便脱手而去。 
  “哎哟!”汝月芬惊呼道,像扑蝶似地去逮那方飘飘摇摇的手绢。 
  阿德也立即追了过去。 
  手绢如一只白鸽,飘飘荡荡地落到一个墙角的垃圾堆上,然后软软地像受伤一般地倒了下去,沾到一片秽物。 
  阿德赶忙跑过去捡手绢,汝月芬一把拉住他,微微地皱着眉头说:“脏了!” 
  “脏了,就不要了?”阿德扑棱着眼睛问。 
  “落在这样的地方,一脏就洗不干净的。就算洗干净了,心里也腻得慌,走吧!”汝月芬拖着阿德走了。 
  走出好远了,阿德还是频频回头去看手绢。那一方手绢凄恻地伏在垃圾堆上的样子,使他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他们避开路人,穿行在曲巷狭弄中。从前,只要和汝月芬一路同行,阿德总是非常开心快活,但这会儿,他感到自己幸福极了。再走过一条小街,就快到蚌壳弄了。阿德和汝月芬的步子,越走越慢,似乎在刻意地延长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忽然,阿德想起刚才彩排结束,南校长说要汝月芬去学舞蹈的事,他便愁绪万千地问道:“南校长说,你的舞跳得那样好,不考县国中,直接保荐你去省城的舞校学舞蹈,你听得进去吗?”阿德刚才听到南校长这么说,都快闷死过去了。 
  汝月芬像是陷入了沉思,没有听到阿德的话。看着快到家了,她脸上又现出平日里那种凄冷的神情。 
  这些日子,娘有时看她的那种眼神,让她觉得她不仅不是娘的亲生闺女,而且连人都不是了!想到娘目光如刀的样子,她不寒而栗。现在每天,她都会尽量拖延到家的时间,不想那么早回去。 
  “你我就考县国中,一道乘船去,一道乘船回。”汝月芬突然扬起头来,看着阿德,声调一路低了下去,“我哪都不去,我就同你在一起。” 
  同汝月芬讨论这样的问题,阿德的两腿打战了。但他垂下眼睛,尽力地控制自己颤抖的嗓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这事我做得了的主呀?我的算术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行,就准保行!”汝月芬的头又垂下了。 
  “当真!”阿德头一闷,停下步来,轻轻地惊呼道,“大人都说小孩子小时候说出来的,都不能作数的呀!” 
  汝月芬脸上突然红云密布,她低下头,声若蚊蚁:“你看着吧,这一生一世,我就跟着你。” 
  阿德脸色刷白,一个天大的狂喜在他心里炸开来,使他傻在那儿,不知如何应答汝月芬了。 
  话一落地,汝月芬看也不看阿德一眼,轻轻巧巧地逃走了。 
  阿德目送着那个红衫飘飘的身影远去,而后跳起声来一声怪叫,将那些房顶上长着杂七杂八的衰草,高矮不一的破败颓屋,一路烟尘地抛在脑后。 
  屋门敞着,冒辟尘就坐在门前,他的前面搁了一只方凳,凳上只有一碟切成薄片的水牛睾丸,他就面对着街路坐在的小板凳上喝酒。那个卖香烟的,这会儿,又换成了一个摆卖水果的小贩。刚才有人一路过,就抱怨开了,在这儿摆个啥摊头,卖给啥人呵,搞得路口走都不好走! 
  冒辟尘端着酒碗,一直盯着那个摊主,直盯得他转过脸去。冒辟尘知道,他得等天黑透,这街坊邻舍都上床,他才撤。然后,对过那家养狗人家的窗帘后面,就会藏下一对贼骨碌碌的眼睛。不知这贼胚人家得了多少铜钿银子,触! 
  “噢,吃老酒哇!”有人向冒辟尘招呼道,“老山泉茶馆店彻底关门了,知道不?” 
  冒辟尘点点头,他一早就知道了这事。他端起酒邀请道:“来吃点!” 
  “哦,不不不,勿客气,你慢慢用!”那人紧走几步,回应道。 
  镇上天天要码一杯酒的那些酒鬼都这样,面前有一碟盐水毛豆,或者是劈成两爿的鸡头鸭首,带着几分炫耀地乐陶陶地咂着小酒,同每一个过路的熟人搭讪。冒辟尘一直对这种摆摊吃酒非常排斥。 
  这时又有个人过来了,来人是镇上一家染坊的老伙计,姓贺,叫贺大,虽然他身量与常人无异,但南音“贺”“武”不分,犹如“王”“黄”不分一样,所以镇上人将他唤作武大郎。武大郎也是光棍一条,家就安在染坊。但他有个老姘头住前面的一条夹弄里,所以他两边都住住。冒辟尘常见他,也算老熟人了。 
  “喔,吃老酒!”武大郎向冒辟尘招呼道,又指指东屋问,“陆师还未回转来呀?” 
  武大郎这两日路过门口,每次都问陆子矶,他说是下乡去收布,要买几粒蛇药。冒辟尘摇摇头,这会儿他巴望武大郎马上走人,但武大郎直勾勾地看了一眼摆在门槛边上的酒坛,在门口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去。 
  这武大郎也是镇上出了名的酒虫。兜里实在没子,他会剥下身上的褂子,卷巴卷巴递过去,换酒喝。不过这厮倒从来没在冒辟尘这儿蹭过酒吃,这镇上有些人见冒辟尘一吃酒,就凑上来毫不掩饰地看着他的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只有抿上两口,才满脸放光地兴冲冲离去。他如不让一让,那人就坚持不渝地看着他喝尽最后一滴酒,方才怏怏而去。而武大郎却从未如此下作,每次见冒辟尘在里头喝酒,打个招呼便匆匆而过。 
  同是酒道中人,一向自大的武大郎今儿定有难言之隐,想必是手头吃紧异常,而酒虫又在喉咙口抓挠,才会如此这般地不顾脸面了。看看天色尚早,于是冒辟尘用筷子指指方凳上的酒菜,极其真诚地向武大郎邀请道:“一道吃一碗!” 
  冒辟尘抓起酒坛满满地给武大郎斟了一碗酒,并伸出手道声“请!”。 
  武大郎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一愣,连忙蹲下身,一迭声地道谢,而后哧溜一声,那碗酒便下去了一小半。 
  冒辟尘指指小菜道:“用菜。” 
  武大郎面红耳赤地夹起一箸菜,大口送入,边嚼边极诚恳极认真地对冒辟尘道:“你这样大气的人,镇上寻不出一个!” 
  冒辟尘不置可否地笑笑,继续劝酒。 
  “我老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我看人很准的,你一被警所捉进去,我就同人讲,王庄杀人案要是你干的,我就把头割下来!”武大郎一仰脖又喝完了第二碗酒,一脸讨好地说,“有人说你点阴,像个杀胚,我就同他吵,人不能貌相的呀,在这个镇上那些个相貌堂堂的,看上去善人一个的还少吗?其实有多少乌龟贼强盗,你知道吗?哼,害得你吃了一通冤枉苦头,听人讲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好肉,啧啧!伤算好了?” 
  “谢谢!”冒辟尘点点头。 
  看到郝妹提着那只两层的长方形篾盒过来了,冒辟尘站起身来。 
  这几天,郝妹派她的男人连续来了几回,拎着那只带盖的篾盒,篾盒里头盛着几样荤菜。她自己也到他这儿来过两次,但每次都是一脸的不自然,一进屋就把小菜,一样一样地摆他桌上。说不上两句话,站一站就走了。冒辟尘看她,她不看他,冒辟尘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钱袋的事之后,她第一次上门,就再也没有对那事提过半个字。但从她的眼里还是看得出,她想让他给她一个解释:他有何仇有何冤,要对那个老头下这样的毒手。但他一字不提,看着她在失望中怏怏离去。 
  在令他备受煎熬的这几日里,虽则他一再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会守信的,可他还是一再动了出逃的念头。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现在是再不担心这女人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他的事来了! 
  冒辟尘示意武大郎继续吃酒,但武大郎连连摇手,知趣地立起身来,千恩万谢地迅速离去了。冒辟尘离开他门口的酒摊,招呼这个看起来愁肠百结的汝家娘子进门。看到她一进来,眼光溜向东屋时,不等她开口,冒辟尘就对她说道:“不用担这分心思的,他能有么事?他就是干这个的,祖祖辈辈都在荒山野林里同蛇打交道,没事!” 
  郝妹的脸腾地红了。这几天,一想到小豹子,她就坐不住了。到了牛郎中这儿,她就老想着看看他回来了没。 
  “不管咋说,是我们家的原因……走这么多天……没有一点消息!”郝妹支支吾吾地开始解释。但她还是一口咬定,她之所以上这儿来,主要还是他冒辟尘的缘故。她男人和她实在无以回报他冒辟尘对他们女儿的救命之恩,他们想日日给冒辟尘送几样下酒的小菜。 
  不过她私下里承认,当今世上,她最不愿见到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牛郎中。可是,她两天不来,蒲包老太和邻舍就会催她:“好去看看了呢,这样的好人,大恩人!房间嘛帮他拾掇拾掇,扫扫弄弄,再看看衣裳要不要汰汰,还有被头帐子呵啥的。啧啧啧,单身男人呀,你怎么过意得去!” 
  哼,似乎现在她郝妹不过来帮衬一把这个牛郎中,他身上屋里就会爬出蛆来!似乎现在她郝妹不亲自过来,送送吃食,看看牛郎中日子过得咋样,她就是忘恩负义,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蒲包老太甚至还嚷着,要亲自来照管牛郎中的生活,最后被她生生拦下了。根发旁边一爿烟纸店的老板娘,前一日在山塘街撞上她,直接要她将小芬认牛郎中做干爹。触,不管什么原因,认一个残忍到可以把人剜眼割舌的人,给猪牛羊这些畜生开膛破肚,挖肉割卵的人做干爹,她宁肯跳起身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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