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女之怨-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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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女之怨-蛇怨-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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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则他不知道王天官、王伯爵三十多年前,为了什么竟然一口气灭了司空家一百几十条人命,但仅就这一项,这两人就罪不容赦,该杀!查阿镰助纣为虐,惨遭灭门,这是因果报应。换作他,他也会这么干——杀! 
  施朝安现在初步认定这个冒辟尘,就是“宁馨儿”,冒辟尘是司空家族硕果仅存的后代。他想,只要顺风顺水地把眼前这事搪过去,他回头一定要查的。王天官、王伯爵三十多年前为何犯下这样的恶行,回头他也一定要查的。他知道他要是就把这事那么搁下,那他的后半辈子就算毁了。接到老于的信,想想儿时的冒辟尘,母亲外出,他抓着窗上的木栅栏往外看的情景,施朝安心里便涌起一阵酸楚。 
  忽然,他想到了前天因为一点屁大的破事,被他一脚踹出门外的小儿子。这一刻,他对常常被他毒打的小儿子和自己的女人,突然充满了很深的歉疚。施朝安想,这次如果没事,能全身而退,一定要待好这个儿子,心疼自己的女人。他要带着他们离开这个血腥的、完全属于他王伯爵的桐镇,去县上,或者干脆走得远远的,到省城开爿南货店,同儿子女人,好好过日子。是的,好好过! 
  砰的一声枪响在施朝安耳边炸开的时候,他不以为这闷闷的枪声,会跟他有什么关系。直到看见身边那个汉子的胸口深深地插着一柄柳叶刀倒下时,他才感到自己的心脏被嘭的一声撞开了。他感到整个人向四面八方散开的那一瞬间,那个瘦小男孩的形象,从他眼前一掠而过。 
  施朝安梗着血脖子,圆睁双目,仰天大叫:“宁馨儿……” 
  这从来就只属于母亲的呼唤,令冒辟尘感到了从里到外的一阵震颤。他站在镬耳墙后,惊恐地看见那个身形高大的人影挥着双手,直直地仰面倒下。 
  子弹一颗接一颗地击中了冒辟尘前面的砖墙。施朝安身边的那个人躲进一个门洞,向冒辟尘连连射击。前后几处街巷里,持续不断地传来阵阵吆喝和杂沓的脚步声。 
  冒辟尘心里如针扎般地刺痛,他无力地垂下那只擎枪的手,向倒在石板街中央的施朝安看了最后一眼,拧身跳过屋脊,隐没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这时的桐镇,忽然犹如鼎沸,喧声四起,到处都能听得见砸门声和吆喝声。 
  冒辟尘从屋脊上那堵高高的镬耳墙后闪出来,猛一抬头,望夫塔似乎就矗立在面前,令他又是一惊。每回都他娘的是这样。一到夜里黑糊糊的塔身,总是显得有点触目惊心。 
  一只蝙蝠从塔上扑下来,又迅捷地掠过院子远去。楼上的那间屋子里一盏灯的灯光透过窗纸,照亮了窗下一丛丛木樨草。院内广植花木果树,树冠在屋面和院中投下大片阴影。其中还有几棵粗大的玉兰花树,枝叶婆娑,碗口大的白花如累累硕果开满枝头。院墙边上还有几株繁英累累的月季,暗香袭人。 
  冒辟尘避开仍旧窝在树冠上的那一双贼眼,跃下屋面,足尖一个点地,再上院墙。他一下院墙,便将腰间的短枪弹匣和手雷掖进草丛,然后轻步穿行在院子的石板路上。 
  冒辟尘刚一上楼,一个赤裸的温热娇柔的身子便从楼梯口扑进他的怀中。她怨怨地低语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这两天镇上鬼哭狼嚎的,哪还有什么心思!”冒辟尘敷衍地搂一搂王忆阳,一块儿进了房间。施朝安那声扯碎耳鼓的“宁馨儿”,在这一会儿功夫中,无数次在他耳边回响,将他的脑子完全搅乱了。 
  王忆阳一把掀开床上的薄被,跳上去,赤身裸体地躺在那儿,大张双臂,撒娇似地蹬踏双足:“我才不要管呢,快触我呀!今夜你哪儿都不可去,我要用你一夜天!” 
  “不行,我一会儿就得走!小李庄刚刚来人说好的,有一头牛病得很重。”冒辟尘坚决地摇头。 
  王忆阳起身从枕边摸出几枚铜钱,递到他眼前撒娇道:“就今天一回,我买下。就一回,行啵?” 
  王忆阳见冒辟尘一解下腰带,挂在裤腰上的那个钱袋便来回地抖个不停。那钱袋沉甸甸的,塞足了东西。她从没见过这钱袋,那是只女式钱袋。 
  王忆阳便将手偷偷地朝这钱袋探了过去。 
  “别碰!”冒辟尘双目圆睁,拨开王忆阳的手,厉声喝道。 
  王忆阳浑身一抖,像被蛰了似地缩回手去,她没料到冒辟尘会如此粗暴。“什么宝贝东西啊,吓杀人了!” 
  看到王忆阳受惊的样子,冒辟尘脸上的表情迅速缓和了下来,安抚地拍拍她的脸颊,然后脱下衣裤,扑进床里。王忆阳一声欢叫,伸胳膊箍紧了男人。 
  过了一会儿,冒辟尘无力地从忆阳身上下来了。今天,他不行了。 
  冒辟尘穿上衣裤,垂着头,一脸痛楚地坐在床沿上。 
  施朝安知道他的乳名,了解了他的一些情况,但施朝安并未下令逮捕他,显然施朝安在帮他冒辟尘,可是他却亲手杀了这位警长。这么多年来,他冒辟尘杀人不眨眼,也从未需要追悔。但错杀了施朝安,使他五脏俱焚。 
  王忆阳一眼不眨地看着冒辟尘,心里泛起一阵酸疼,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落魄过。他这会儿,看上去是那样无助,那样的绝望和可怜。王忆阳想,面前这个男人一定遭遇过世界上最最不堪的事,他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的。她看着冒辟尘起身,用腰带重新束紧挂在腰间的钱袋,感到心尖一阵抽痛,便低下了头去。但她马上又抬起头来,靠在床首,忧郁地看着冒辟尘正色地问道:“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冒辟尘不动声色地问道。 
  “他们赶你走的,是吧?”王忆阳向书桌上那本《牛津英汉双解词典》迅速地瞥了一眼。 
  冒辟尘犹豫了一下,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如果想要我,你知道到哪可以找到我的,是吧?”王忆阳的眼泪落下来了。 
  冒辟尘再次犹豫了一下,微微地点了点头。 
  王忆阳转身从枕下拖出一只精巧的木匣子,打开了匣盖。这时,一串又一串的眼泪,无声无息地从她脸上滚落了下来。她一把一把地抹着眼泪,呜咽地说道:“你……从不肯接受我一个铜子,这次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分上,请无论如何收下,你总用得着的。收下……好吗!” 
  她微微地颤动着手臂,双手将匣子捧给冒辟尘。 
  匣子里盛满了一块块骨牌似的金砖。 
  冒辟尘心里咯噔一下,定睛看着这个令他灵魂出窍的小女人,这个妩媚风骚、性欲旺盛的小女人,这个活泼可爱、温柔体贴的小女人! 
  他记得每次他周身血管大扩张,一泻而下时,她都会拖过浴巾或薄被掩上他裸露在外的肩背。她第一次这么做时,令他布满皱折的心房感到一阵盈热。她有许多动人之处,但她是王伯爵之女,是王天官亲亲的侄女,这使他极为恼怒。他曾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啸叫:她为什么不是张伯爵李伯爵的女儿! 
  “你知道,我从不接受任何人的财物!”冒辟尘接过匣子,转手放在书桌上。突然,他看到了并排放在书桌下的两口皮箱,还有一个包袱,便问道:“咋了,要搬回渔园去呀?” 
  “是的,今儿吃夜饭的时候,我爹来过了。明儿一早,我必须搬回去了!”王忆阳撒着娇,强作欢颜地扑过来说,“我叔……王天官,大约天一亮,就到桐镇了。” 
  “你叔,天一亮,就回来了?!”冒辟尘像吃了一枪似地怔在了那儿。这么说,他这会儿要是不来看这个小女人,那么,他今晚就傻逼一个,奔到太平镇,在薄一冰老爹老娘家做一个白天的客人,然后明儿夜里就到桑树坪去看扳鱼。 
  王忆阳看着冒辟尘眼中的神情,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怯生生地坐起来,幽幽地盯着她的男人问道:“你该不会……在等我……等我叔吧!” 
  她有一个聪慧过人的小脑袋瓜,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但她为什么要说出来,这个蠢货!冒辟尘感到有一股冷气直逼心尖,眼中掠过一线杀气。 
  王忆阳看到冒辟尘眼中的寒光闪烁,一下子花容失色。但她仍执拗地慢慢说道:“你再不会来了,你刚才进门,我就知道。我也知道,这一日,迟点早点总要来的。你想杀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你恨这桐镇!有的时候,你触我……触我,就像触王家十七廿八代祖宗,你恨我们王府的人……” 
  冒辟尘绝望地闭起了眼睛。 
  两行清泪从王忆阳脸上,潸然而下。她啜泣道:“你走吧……亲亲我,再亲亲我……” 
  冒辟尘体内那股冷冰冰的寒流回旋往复,迟迟不肯离去。他突然打了个寒噤,一言不发地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他迟疑了一下,又吻了吻那双颤抖不已的眼睛,最后吻向她的嘴唇。 
  这些年来,这个怪异神秘的男人从未吻过她的嘴唇。王忆阳心口一热,闭上眼睛,将那双嘴唇吮入口内,狠狠地用利齿一嚼。 
  冒辟尘的双唇立时渗出点点血珠。 
  她久久地吻着,然后将一嘴血水,咕噜咽下。 
  冒辟尘抬起手捞过薄被,紧紧地裹着那个赤裸的浑身战栗着的身子,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出。 
  王忆阳睁开泪眼,凄迷地看着在书桌上扑扑跳动着的灯焰。突然,她猛地跳下床,从那本《牛津英汉双解词典》里翻出一张照片,高高地举起,向门口扑去。但她又倏然止步,那张照片忽忽悠悠地飘落在地板上了。 
  王忆阳跪倒在照片前,掩面而泣。 
  在那张飘落在地的照片上,王忆阳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背对着白金汉宫,向着一片阴霾的天空启齿微笑。 
  冒辟尘下楼时,听见楼上一声压抑着的如一匹母兽似的长长的号叫。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才走进院子。他从草丛中摸出短枪弹匣和手雷扎在腰间,便无声无息地跃上墙头,飘向前面那如浪起伏绵延不尽的屋顶。 
  当冒辟尘习惯性地朝两面的弄堂街口扫过一眼时,他的心呼地向下一沉。 
  一溜身影贴着巷壁,飞也似地向这儿疾奔而来,而不远处的屋面上也突然冒出了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形成扇面朝这儿包抄过来。 
  冒辟尘冷笑一声,意识到这些人绝对是冲他来的。逃入宝塔塔院,是他现在唯一的一条路了。于是,他当即拔出枪,反身几步,翻向墙头,重又落入院中,奔到面朝塔院的墙下,纵身上树,再由树及墙,纵身跃下。他人刚一落地,便听见一个操着京腔的人在敲那小院的大门。 
  冒辟尘脚不沾地似地横过半弄,一气翻上塔院的墙头。他在墙头回望了一眼那楼的一排灯火昏暗的花窗,便跳进院里,一哈腰闪进了树丛。 
  这时,塔院的门突然轰轰隆隆地开了,那个一直住在禅房,人称“野和尚”的老香客,刚想问点什么,几条人影已经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冲进门来,一阵狂跑,然后绕过黑黢黢的塔基,紧奔几步,一个个翻上了塔院的墙头,随即又啪哒啪哒地跳了下去。 
  冒辟尘矮着身子,在墙下的树丛后边,一阵急走,便转向甬道。他贴着甬道的大树,斜刺里朝着塔院的后山狂奔而去。 
  那一眼黑亮黑亮的泉潭,忽然轰隆一声,溅起一团高高的水花。巨大的水声惊得那群绕塔绕桥环飞往复的黑蝙蝠,哗的一声四散开去,疾叫着飞入云天。 
  冒辟尘刚听到他身后的泉潭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便又听见从塔院墙门那儿传来了一阵虚张声势的叫喊声。 
  一队高大威猛的列兵,小跑着通过塔院大门,向镇头的古驿道开去。 
  冒辟尘头也不回地几个腾跃,就从几块大湖石上,一下蹦上了紧挨着古驿道的院墙,而后,飘然而下,飞入古驿道边上那片如浪起伏的桑林,完全隐没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一轮红晃晃的圆月亮高悬中天,江边的林子笼罩在一片轻纱般的薄雾中。陆子矶在一棵树冠如盖的红枫下,解下背篓,取出长绳,三下两下,就将长绳结成了一张绳网。他取出怀内的蛇魂散,蜻蜓点水似地撒在四周。 
  虽说终年漂泊江湖,露宿山野,但他从未受到过任何毒物的侵袭,经年浸淫药草,使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拒毒物于千里之外的气味。可现在他决定这么做。 
  昨日下午,陆子矶沿山河出谷时,桐镇已是遥遥在望了。但是山河出谷后,就一分为二,他舍下那条似乎是奔流入江,但其实却是朝着桐镇方向而去的大河,沿另一条大河前行,待他发现离桐镇越来越远时,已经太晚了。如果要折回去,那得花上一天的功夫,他只得远足顺流直至江边。 
  问得一讯,十几里外有一个叫江心洲的地方,附近有一渡口,但等陆子矶马不停蹄赶至渡口,渡口已被一排年轻英武的士兵封锁,江中来往船只都被一艘小火轮带进渡口强行检查。在渡口摆渡的老艄公坐在那儿闷闷地抽着旱烟,他的渡船船头已被拖到江堤下的浅滩上,船头的湿渍此时也已经被风吹干了。老艄公对他说,先找个地方困一觉再来,走么别走远,封航的禁令一解除,他就让他的孙子来叫他陆子矶。但他说,弄不巧要到明早,才能开船摆渡。陆子矶疲倦极了,于是决定在此睡一觉再说。 
  陆子矶像茧一样地裹在绳网中,躺在树上,他的身子和同样高挂在树上的背篓,洒满了斑斑点点的月光。林外江水的轰鸣声和渡口那儿的吵闹声依然不绝于耳。他两手垫着后脑勺,仰天而卧,凝视着摇曳多姿的枝影,陷入了沉思。 
  这世上还真有野史传说中的灵蛇,然而这绝灭千年的灵蛇竟如昙花一现,顷刻之间便灰飞烟灭,令他心口郁结。让他郁结的还有:他也是一介懦夫。 
  几十年来,他对自己固有的一份自信与自豪已被灵蛇化作齑粉。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而现在看来,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思想至此,陆子矶沮丧极了。 
  渐渐地,陆子矶觉得自己有些迷糊。他浑身一松,决定就此睡去,但忽然间,树冠边有一道红光一闪而过,他立即睡意全消,撑起身来,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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