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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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引-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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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现林仲之送了苍山好久都还没回来,不知中途又生了什么变故没有,有些担心。现在她的秘密,只有林仲之知道,万一他遇到麻烦,解决了也就算了,解决不了而因她受累,林杝心中不忍。

柳绵认真想了想,“一路过来没瞧见二公子的影子。”她看出林杝忧心忡忡的苍白脸,又安慰道,“小姐你也知道二公子向来是待不住府里的主儿,没准这会儿就和苍山大夫约了其他公子出去喝酒鬼混去啦。”

林仲之在林府的名声,向来不怎么样。柳绵又一直对他没有好感,乐得见不到他来烦林杝。

林杝摆摆右手,示意柳绵回去煎药。若放在平时,她一定也相信柳绵的这番说辞,可这种时候,林仲之绝对不可能还有心情喝酒玩乐。

柳绵福身,又离开了屋子。

再等等吧……

然,林仲之自那时送苍山大夫一起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林府。而林府上下因为柳绵和林老头在库房门口吵架的事儿,都晓得了林杝现在病入膏肓,要用上好的药材吊着。大多数人选择了冷眼旁观,偌大的林府,不差一个庶出的小姐,就算老爷颇为疼爱她。另有零星几个过来想要真切看一看林杝病情的人,都被柳绵凶巴巴地拦在了门口,以小姐身体不宜见风为由,统统拒绝了。

于是林杝的房门,除了柳绵每日的三餐和洗漱,片刻的开合,几乎不曾露出室内佳人的春光。

密闭的空间,让林杝觉得安心,没有人能偷窥到她这时煎熬的生活。

林府各院耳目众多,若被其中一家知道她林杝身上附着了一只鬼,定然会以妖孽为由,声势浩大地要求林丞相将她浸猪笼。京城繁华,但繁华声中夹杂着肃然。从前林杝听过一则传闻,说某大人家的小姨太太生了个儿子,竟有六个脚趾,被全家当做妖物,孕妇从产床抬到了祠堂,一顿唾弃之后连着刚出生的婴儿一同压在猪笼,丢进了京城外的小河里,香消玉殒。

一直没有林仲之的消息,林杝除了焦急之外,这几日还被许多琐事揪心。

最最让她接受不了的就是——如厕。

每日都有恨不得一死了之的心。

第一次尴尬发生在她醒来之后的当天夜里,柳绵把煎好的汤药端来,她看见晃晃荡荡的药水,腹部忽然生出一股胀意,想要小解。林杝昏迷三日,不能进食,青杏和柳绵只得按照大夫的吩咐,每日喂些药、糖水和流质的事物进去,沾在筷子上,一点一点灌到喉咙里。所以这时才想小解,已经算得上晚了。

感觉一上来,整个人都有些禁不住颤抖。

纤细的手指,将睡塌上铺着的床垫,扭得又皱又乱。额头上也沁出一层冷汗。

柳绵瞧见林杝突然变化的模样,吓了一跳,将碗放在床边的小案上,扑到床榻边焦急问:“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大夫可好?”

林杝却在此时,还有自嘲的闲心,她的生理问题,又如何叫大夫解决。冷笑着摇摇头,在柳绵的搭把手下,强撑起来,把那碗“害人”的汤药,倒进床边的云松盆栽中,眼不见为净。

李束樘享受着她的“半壁江山”,自然也就承受了那在平常人身上最正常不过的拉撒之感。七王爷对着林杝玩味道:“四小姐内急,莫憋着。本王体谅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常年如冰山一样不苟言笑的七王爷,难得能在如此落魄的情境下,还能生出玩笑人的闲情。

“柳绵,将我做女红的篮子拿过来。”她咬牙,半靠在床榻上,脸上死气沉沉。

柳绵呆了呆,依旧扑在床边,劝道:“小姐你这身子,莫劳神做那些啦。还有我好不容易熬出来的药,怎么给倒了?小姐不吃药,身子怎么好的了?”

“你莫多话,照我说的做就是。”

小丫头听出自家小姐这是真的在摆小姐的架势,一年里也是极少的情况,立即不再多话,机灵地跑去梳妆台边,把小篮子捧到林杝床前,委屈地喊了一声:“小姐……”

林杝依旧冷脸,命令她:“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可是,小姐……”

“听不懂我的话么?!”一记凶吼。

柳绵无奈,三步一回头慢慢挪出了房间,临走前还不依不挠说了一句:“小姐,当心身体!”

身体?!林杝垂目,这般屈辱地屈就身体的生理问题,倒不如下辈子找个普通老百姓家,过平凡的生活。哪怕是做那秋去春回的燕子,结巢梁上,微雨双飞,也比这一世的离奇经历,强过千百倍。

纤瘦的剪影投张纱帐上,显得那般单薄而无助。

下一刻。

林杝右手握紧篮中铁剪,猛地举起,对准自己的腹部,又落下……

【009。好死赖活?】

在剪刀落下的刹那,左手闪电使出,死死握住剪刀尖口。

他怎么能让她现在死。

“本王还以为四小姐是万事洒脱之人,没想到竟因吃喝拉撒之事,逼得自己这般地步。”

“哼!”

林杝这时因羞恼,早将自己的身体抛之脑后,麻木的左手已然不是自己的一部分,完全当做了李束樘的化身。被他一拦一说,心中屈辱更甚,忽然觉得大男子附在她身上,与被人强暴有何区别?她的贞洁既然都被这厮玷污,一咬牙,死命把右手的剪刀继续往腹部按。

李束樘在四小姐的怒火中烧里,再一次发现她才是这具身体的本体,那强大的意念使他的灵魂感受到一股极烈的排斥。若不是虚空中还有一只莫名的手牢牢抓住他魂魄的一角,他想他已经被林杝的意识排斥出体外。就算这时,林杝排斥他不过是潜意识,精神只集中在自裁上,力量也是惊人。

人在奋不顾身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李束樘控制的那只左手,渐渐有些吃力,剪刀一寸一寸往女子的腹部靠近。她若死了,自己这一缕孤魂会不会跟着佳人一起走上黄泉,来世投胎前,还能对她张狂一笑。说句,“你如此坏本王大事,下辈子本王定要继续缠着你。”

七王爷脑海浮现那时林杝惊恐又厌恶的小脸,心情倒也不是很坏。他发现他和林杝在水火不容中有个共同点,就是在绝境里也能给自己找出点乐子,变成人生支撑下去的动力。他没办法现在松手,一松手,林杝那头的力量会使尖锐的剪刀同利剑般势如破竹,狠狠刺进体内。只得慢慢移动大拇指,让指腹顶在刀口。

林杝感觉不到左手的痛觉,李束樘默默咬牙隐忍,那剪刀刺破皮肤的疼痛全都转嫁到他灵魂上,从顶痛到撕裂血肉,一丝一丝凉意袭上心头。艳红的鲜血一滴滴洒落被褥,开出朵朵血梅。林杝看到了床上血迹,心中忽然生出痛快之感,右手的力气愈发大起来。

下一刻,剪刀就已经贴在小腹上,只左手大拇指用血肉微不足道地阻挠。李束樘能预感到,再这样下去,这个疯女人能把她的拇指戳穿。咬牙,冒着被林杝排斥出去的危险,抢走她的嗓子,对外头大喊一句:“柳绵,快进来!”

果然,又是一股强大的斥力,震得他有些目眩。

万幸那不知名的牵制之力,将他重新救了回来。

林杝一心在与李束樘的左手抗衡,一时没留意被李束樘得逞,手上力气一松,猛地看向门外,要叫柳绵不要进来。不想柳绵担心林杝,其实一直守在房门口,听到那一句呼唤,简直是立即飞扑进来的。

“小姐?!”柳绵看到林杝握着剪刀的姿势,惊惧一声喊。

人冲过来,抢走了林杝手上的剪刀,质问她,“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连同女红的篮子一起,丢出去老远,散了一地的红线。那凌乱的锦线,就如林杝此刻的心情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柳绵不等她开口,抓起她的左手,查看伤势。鲜血如泉涌,顺着被抬起的小臂,蜿蜒而下,在林杝白皙的皮肤衬托下,十分刺眼。

“小姐,跟你说不要做这些,你偏不听,现在你看,流血流成这样。要是被青杏知道我看护不利,定要狠狠怪我了。”柳绵自己给林杝按上一个合理的解释,全当她做女红不小心扎到了手。混乱中急得直掉眼泪,片刻才想起要给林杝包扎。立即起身,跌跌撞撞去梳妆台下面的小柜子里拿药箱。取了白纱布和金疮药,重新扑到林杝床前认真给她包扎。

林杝在柳绵进来之后,沉默异常。眼睛里也没有什么生气,任由柳绵手忙脚乱捣鼓。

而此时体内的两个灵魂,犹如站在悬崖上对峙,不知下一刻某一个会不会将另一个推进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林杝:“七王爷阻止得了这次,能保证下次,下下次也能安然么?”

李束樘对林杝也很光火,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不尊敬他。冷嘲道:“本王不知道以后如何,只知道四小姐再不如厕,这内急就该撒在身上了!你脱个裤子,总比尿床有面子些!”

林杝被他如此不含糊的挖苦,刺激得好似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内心一声尖叫,恨不得十指生出尖利的指甲,把李束樘的魂魄撕抓成千千万万条。想要说些什么回击李束樘,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应该怎么开口。

让她一个名门淑女,与一个男子,讨论如厕的问题?

还是伺机下一次能自裁的空隙吧。

不料李束樘这次被林杝激怒,一点不给她余地。左手忽地挣脱柳绵的包扎,把被子一掀,趁林杝还没有回过神时,吐出三个字,“木马子。”然后用尽全力,意念束缚林杝的动作。他倒要看看,脱个裤子还真能把人逼疯了不成?!

却说柳绵,先是被“林杝”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呆呆看着林杝。尔后听到她说的那三个字,脑袋一段时间被浆糊糊住,反应不上来。她家小姐方才,方才说什么?

倒不是柳绵不理解那三个字的意思,不过四小姐向来注意这方面,如厕、洗澡都不让丫鬟伺候。她从前说,自己的身子被别人瞧见,十分不好意思。柳绵和青杏当时也随她,毕竟许多闺阁小姐未出嫁,都是如此保身价。

可现在居然对着她说要木马子?

“小姐……那我给你搬到床榻这边,还是扶你去床后面?”柳绵最后低着头,犹豫地问。

林杝被李束樘抢了说话权,还让他说出那样的话,对李束樘的恨意已然“此恨绵绵无绝期”。可恨李束樘这回发了狠,愣是没给她抢过说话的权利,连身体也被鬼压床一般不能动弹,险有呕血之感。

柳绵等了一会儿,不见林杝回应,怯怯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看到林杝的脸色不太好,还透露出一份焦急,斟酌了须臾,还是决定扶她去床后专门辟出来的小净房内。当触及林杝的身子,发现她全身无力,不能动作。柳绵年纪小,心思单纯,只当林杝方才刺伤了手,才这般无神。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林杝的右胳膊挂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拖去了床后。

李束樘强行压制林杝,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再无其他余力。任由柳绵动作,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

小净房用上等的红木做成,两扇小木门上刻画了花草,栩栩如生。柳绵用剩余的一只手打开一扇小门,又用一只脚勾开另一扇。里面的空间仅能容下她俩人,正后方端正放着一只如意桶,净房两边,一边放着红枣和皂角,另一边是上等的软纸。

“小姐,小心些。”柳绵小心翼翼把林杝安置在木桶之上,再蹲身解了她的裤腰带,便自觉收手。叮嘱了林杝,转身关上净房的门。

林杝坐在木马子之上,许久。

李束樘:“四小姐当真如此倔强?”

“……”无人回应。

李束樘:“四小姐可听过一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

“……”依旧沉默。

李束樘是活人的时候,从没如此耐心劝过一个人,不听他话的人,杀了便是。当下成了活死人,仰仗他人的鼻息过活,倒是脾气变好了些,再道:“四小姐,不知令尊去了郴州,现在是否安然?”

林杝终于有了反应,心中一紧,默问:“你对我爹做了什么?!”

“本王府上有一批死士,专为本王做杀人放火之事,上个月林丞相护送赈灾粮饷去郴州,本王觉得那些粮饷十分诱人,所以派了死士……算算日子,林丞相已经走到天高皇帝远了的地方了吧……”话说到此处,再无多话。

林杝浑身颤抖,银牙狠狠咬紧,有微微的咯吱之响。

“你若再不解决了小事,令尊的大事,就该成丧事了。”李束樘说罢,松开林杝的魂魄。自己心头松下一口气,若再不松开,他也是强弩之末。

林杝右手握拳,骨节泛白。就算林府其他人待她薄凉,但她爹是真心疼爱她和林樱,若见死不救,林杝死也死得不安心,又有何颜面见地下的娘亲?

最后狠下心,哆嗦的右手伸向自己的裤腰带,缓缓往下扒……

不适时地,该死的左手也伸出来,在另一侧帮右手的忙……

【010。合作作对?】

林杝从李束樘口中得到林丞相将要遇险的消息,强忍着心中的屈辱和羞人,解决掉生理问题。取手纸之时,拿了十几次竟是一次也没有成功,一张张上好的软纸,散落在地上,显得凌乱刺眼。这过程中,左手则一直放在左腿上,有规律的打着拍子,一副悠闲看好戏的模样。

“小姐?”柳绵等了半天,没听到里头的动静,有些担心地呼唤。

“进来吧。”林杝虚弱回应。

柳绵立即开门进去,就见林杝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心中一紧,赶忙过去扶她起来。“小姐真的不用再请大夫来瞅瞅?”

林杝摇头,无力地靠在柳绵身上。

却说此时李束樘已然不用压制林杝,便有了余力,配合着柳绵的步伐,慢慢走动。一边走,一边在心中试图掌握这种半身行立的节奏和力量。

刚刚落座榻上,林杝就迫不及待推开柳绵,吩咐她:“快去找找二公子,让他马上回来,说我有要事与他商量。”

柳绵跟着林杝这么久,从未见过她有过像今日这样的反常,微微的不安。得了命令,“诶!”了一声,飞奔出门。又在心中愤愤:二公子也真是的,送大夫出门,肯定是横出去逍遥快活了!这么晚也不回来,害得她家小姐好等他,这个花花公子太不识好歹!她将那满满的不满化作力量,步履生风。

林杝在榻上靠了一会儿,想想这样光等着就是在浪费她爹的时间,林仲之可能送走苍山就马不停蹄去找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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