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肉吃了没两天,很多人都吃不下去了,以至于很多人看到马就想吐。毕竟大家都是骑兵,自己的坐骑杀了谁也不舍得,可是我们现在缺粮食不缺马肉,马肉只能天天吃。后来有画邑之战活下来的老兵开玩笑地对我说:“副指挥,你就是把马肉清蒸、红烧、热炒、油炸之后摆在我面前,我要是动一下筷子都是你儿子。”我也只能一笑了之。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我和杨长风都没有放弃画邑监狱里的那帮囚犯。按理说他们生死我们是管不着的,但是我们还是坚持给他们派饭,让他们不至于被饿死。
腊月底,大年三十来了。城外的齐营欢声震天,到处点着篝火,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大家心里默认这几天是过年,双方都“歇息”近两个月了,这几天更应该歇息了。城中则死气沉沉一片,我们连火都不敢点,人们全都和身边蜷缩在破屋子里,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哀嚎。
我找杨长风说:“今天是除夕,过次年吧。”并且说了我的主意,杨长风木然地点点头。
没过多久,画邑城北门打开,我带着士兵把前段日子倒在阵地上的吕公车拆了抬进城里。于是吕公车上边的牛皮和木头被劈成了无数份分给大家烤火。管物资的把少量的白面掺合到大量的棒子面里边交给了伙头军,杨长风说道:“过年了,今年回不了家,咱们自己过一个吧。说说想吃什么?”
“只要不吃马肉就行!”一句提议引起了所有人的赞同。
伙头军犯难了,大锅平时都用来煮马肉了,上边做出来的东西肯定带着马肉的味道。我心中想出了一个办法,下令各个队的伙夫把面都分给大家,然后把面粉和上水烙饼,全糊在各自的头盔里,最后把头盔加在火上烤。没过多久,外焦里嫩、香脆可口的玉米白面饼就出锅了。杨长风吃着自己烤得饼高兴得不得了,拍着我说道:“小子真有你的,哪儿学来的。”
我笑着说道:“给你长点知识,这个东西叫锅盔。武周时期,官兵为武后修建乾陵。因工程巨大,大量民工需要忙碌工作,且工地无烹调用具,所以官兵只能以头盔为炊具来烙制面饼,故取名锅盔。”
杨长风笑着说:“你小子就是鬼主意多,看着你屁股跟长了钉子似的,有事就说。”
我脸上一绷,说道:“还真有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死守画邑(五)
“还真有事。”我说道,“你看大过年的,我们是不是搞他们一下子。”
杨长风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锅盔,说道:“现在打时机不错,可是士兵们未必愿意尽全力。大过年的谁都得歇歇。”
“我要是用监狱里的那帮人呢?”
“那帮人?你发什么疯!”
“那你别管,只要我能说动,你就让我出城,怎么样?”
“你闲的没事找事,我不拦你。”
我带着四个亲兵来到了画邑的监狱,这里阴暗潮湿,一下台阶刺鼻的霉味铺面而来。这里距地面很深而且常年不通风,反到没有外边那样寒冷。我命人打开牢门,把这些囚徒带出监狱,都带到了县衙的正院子。室外的寒冷让他们瑟瑟发抖,终于有人“扑通”一下跪在了我的面前,说道:“爷,送我们上路也得管个饱饭吧?”
我问道:“你犯了什么罪啊?”
“我是冤枉的,真是冤枉的大人!我家田被黄霸主家占了,我是被黄家诬告,他就看……”
“好了,不要说了!”我打断他,“判你罪的是齐国人和我们没有关系,知道吗?”
我抬头看着满院子的囚犯说道:“今天大年三十,我给大家先拜个年。我想给诸位一个过年的大礼,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接?”
“大人,你……你说说看……看。”囚犯被冻得全身打颤。
“我想今晚袭齐营,你们愿意和我出战的就在院子里待着,不愿意的就回监狱。因为我们的粮食也不多了,不能养懒人,回监狱的吃饭自己想办法,去齐营的我们管饭!”
“为什么是我们?我们是无辜的啊大人!”囚犯被我的强迫感到十分的不满。
“无辜?谁不是无辜的?我手下的兵士有的还没到弱冠之年,在这里被冻掉了手脚,他不是无辜的?你们是被齐国人定的罪,你们就应该找他们说理去。无辜?呸!”
有一个人双手插在怀里,走到我面前。赵福上去伸手要阻拦,我制止了赵福。这个囚犯一直走到几乎可以鼻尖贴鼻尖的地方停下,抬起头。全身的骚气味都被我吸进肺里,他看了我半天说道:“这位大人,你不怕我们出城跑了?”
“这荒郊野岭的你敢跑算你有种,你能平安跑出去算你本事。而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出城之后,只要你们敢跑,我绝不阻拦!”
“好!大人,你是条汉子。我跟着你干!”估计这个人是囚徒里边的头子,他一同意顿时有几十名囚徒响应。我招呼亲兵按人头拿来我们的军服给他们换上。虽然挡不住什么风寒,可是比囚徒的单衣强,剩下的人看到这种情形全都决定要加入。
我说道:“此仗作战勇敢的封官赏银,能活着回来的就是我们燕国人了,所有待遇同老兵无异。我说到做到!”
整个下午,我都在教他们怎么作战怎么结阵,如何用长枪。时间很短,也只能叫一些基本的东西了。待到子时,我从自己人里边挑出五百个作战坚定的老兵,伙同这一百多个囚徒悄悄开了南门从城南出击。远处值守的齐军马队感觉到异样,集结冲了过来,被我们一阵强弩射跑了。
我指挥五百骑兵同我分开成扇形从左侧铺开,靠两腿奔跑的囚徒们紧紧跟着我。我趁着城西没有防备的时候绕到城西,待齐军慌忙把军队往西边集结的时候一挥手臂,指挥众人杀向了城北。此时正是大年初一的头夜,齐军士兵大半都没有睡觉,载歌载舞欢乐不住。还没有接近大营就能闻到冲天的酒气,我心里暗骂道:“齐军的将领真是混蛋!两军僵持就敢让士兵喝酒,看不起我们吗?”
城北正是这部分齐军主将的大营,防守严密。我看他们紧张戒备的时候又指挥人马杀回了城西。刚刚集合的军队正往北边赶来,我们迎头相撞。长时间的休战和冬天的严寒让齐军反应迟钝,更何况他们还纵夜饮酒呢,几千兵马在我们的凶狠冲击下一触即散。后边马蹄阵阵,我看见一面大旗朝城西飘来,估计是主将过来了,我让五百人继续往西边打,自己带着一百多个囚犯往后撤。
一边是阵型严密的骑兵部队,一边是羊拉粪一般不成章法的步军,无论放在谁眼前都会去追那帮骑兵。我看北营的齐军已经追着那五百人而去了,马上掉头杀了回去。可是手下的这帮囚徒根本没有什么纪律,就知道一味地往后跑,而且越跑越散。我高喊道:“都他娘的回来!落单跑了想被齐军抓了点天灯吗?都回来!”
除了十几个不听我话跑没影的,其余的都跟着回来了,我带着人又杀回了城北。此时城北的大营本来就没有剩下几个人,看到我们如狼似虎地冲击来,守军立刻就散了,我指挥下边的人说:“那这手中的长矛把他们的帐篷全给它挑烂了!”
冬天,没有挡风的地方,这种福让他们去享吧。发觉上当的齐军从两侧列阵向城北大营压了过来,我指挥人马迅速撤回城里。今天正好是大年初一,过得圆满!我回城之后就倒头大睡,一直睡到了下午。杨长风看我醒来,拉着我到城墙上。
从城墙上可以清晰看到齐营大门外有一群马匹在来回奔跑,只不过每匹马后都拖着一个燕军装束的人,我把昨天活着回城的囚徒都叫上城墙,指着远处的情景说道:“怎么样?落单就是这样的下场,没骗你们吧?”
八天后,一个燕国的探马从画水上游顺流而下,冒着生命危险把宋承天的一封亲笔信送到了我们手里。信中的内容让人惊讶,一是告诉了我们一个好消息,宋带领燕军主力已经拔了七座齐城,汉军在南线夺了五座,临淄已经有和我们和谈的意思。宋承天想让我们在画邑这个心脏地带多撑一段时日。二是齐军次帅田志投降我们了,从他处得知,正在围攻画邑的是田野手下的精锐步军,所以还是要我们坚持住。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都合不拢嘴。杨长风定定地看着我问道:“你实话告诉我,我们是不是和汉军联合了?”毕竟我们的大王和封地是被长安册封的,刘秀、刘庄是造反的叛逆,和他们合作道义上是不可以的。
我说:“我整天就是看地图,往来文书我都摸不到,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毕竟你跟了宋帅这么多年了。”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但愿不是提前商量好的。”
我叹口气,说:“但愿田志别成为熊庭玉。”
“一个齐军的次帅说投降就投降了?太让人无法相信了!”
“是啊!家人都在临淄呢,说投就投,肯定有蹊跷!”
确实有蹊跷,不是被逼到一定份儿上田志肯定不会投降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死守画邑(六)
盐山城。田志起床巡视了一下城防,又回去呼呼睡大觉了。燕军只是象征性在城外围了一圈,主力全部尾随着田野的大军南下。田志这个时候根本不会想什么偷袭敌人侧翼,因为他手里无兵可用。自从王柬被气成中风之后,他这一派彻底失去了齐王的支持,邓国相把他和临淄的沟通渠道斩了个干干净净。
田野为了排挤他,特意给他留下四千人来防守盐山城。可这四千人里边只有一千人是他的心腹,其余三千全都是田野这派的死硬分子。他把田野关进黑屋子的时候,这帮人就力挺田野十分强硬,现在自己失势了,处境就更加困难了。田野在临走之前甚至特意嘱咐自己人,要故意弄出摩擦,不要怕出人命。田野的手下就像领了护身符一般。
从齐军主力后撤的那天起,盐山城的齐军就冲突不断。几个月了,田志一再嘱咐自己人要克制再克制,但是腊八这天终于出了人命!因为我们的防守疏忽至使盐山城一天就丢了,可是城防和城内的储备都是十分可观的。时间就到了腊八这天。
由于我国古代天子国君农历每年的十二月要用干物进行腊祭,敬献神灵。腊祭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祭祀;二是祷祝。祭祀是祀八谷星神,用干物敬献,表示庆丰收之意。干物称腊,八是八谷星神,故称腊八。在时间上,腊祭又是在农历每年的腊月初八日进行的。腊月初八日亦称腊八。
祷祝是腊祭的一个重要方面,内容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确保农业丰收。于每年的腊月初八日用干物祭祀八谷星神,进行祷祝,称为腊八祝或称蜡八祝,祝与粥同音,于是就于每年的腊月初八日,将蔬果干物搅和在一起,煮熟成粥,敬献农神,以表示庆丰收之意,并进行祷祝。用腊八粥来谐音腊八祝的意思,这就是腊八粥的由来。含义是用干物煮粥,敬献农神,进行祷祝,祈求保佑,以庆丰收。
田志觉得大家辛苦这么长时间了,找机会犒劳一下吧。于是就命各队的伙头兵去谷仓领干物,熬煮成腊八粥给众将士喝。腊八粥一般的有大米、花生、绿豆、红豆、莲子等。
其他还有自选辅料的扁豆、红枣、桂圆、山药、百合,枸杞子、薏米、小米、其他豆类、红枣等。这些食材凑够八种着实不易,所以每人只能分到一小碗。
在盐山边将军府附近的一个院子里,一队的伙头兵正在熬粥,眼见一锅色香味俱全的腊八粥就要熬熟的时候,院门突然被人踹开了。院子里的人都本能地抄起手中的家伙,什长立刻制止住了手下。田志住在边将军府里,所以附近驻守的都是自己的心腹,田野的人都在四个城门附近。
踹院门的那个是孟广舒的老亲兵,孟遭受禁声刑之后,他手下三个亲兵被吊起来抽了一天。这个老亲兵一边挨打一边痛骂田志,所以就属他被打得最狠,一直到现在他的脸上鞭子抽打的痕迹还是没有下去。孟广舒的亲兵带着手下大步往里走,不偏不倚一脚踹翻了煮锅的粥。
全院子的人都站起来了,什长笑着说道:“赵铁汉,你老今天来有何见教?”
“没事,就是脚痒了四处转转。”
什长看着散在地上的腊八粥心里一阵阵气堵,他反唇相讥道:“那好,您来访了我们也得回一下,要不别人该说我们不识理了。”
赵铁汉对手下说道:“回去都把大门看好了,别什么猫啊狗啊的全放进来。”他手下都会意地笑了起来。什长脸色不好看,他想了想田志的话,忍下了这口气。
赵铁汉穷追不舍,说:“哥们儿,听说你老婆是六指,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识见识啊?哈哈……”
什长的老婆是六指被同村人说漏了嘴,这个成了大家地笑谈,可是这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什长脸色有点红,说道:“赵大哥,咱们都是大老爷们说这个不合适吧?”
“合不合适是你说了算吗?”赵铁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也不是你说了算。”什长手下的小兵终于忍不住了。
“你个光嘴猴子有你说话的份?”说罢赵撸起了袖子。什长再制止已经来不及了,手下的那个小兵瞬间就窜到了院子里,直奔赵铁汉而去。赵铁汉笑了笑,两腿使劲一绷准备接招。小兵全身飞起砸向了赵铁汉,赵胳膊向上一架一把抓住了小兵,谁知那个小兵手里还有一把匕首。
赵铁汉的手下开始在一边看热闹,可是现在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在了赵铁汉的脑袋上。双方顿时急了眼,很快两个人的单挑变成了几十个人的械斗。怒火,压抑时间太长的怒火终于顺着这个点爆发出来。两队只见的打斗引来了双方的不断支援,几十人很快变成了几百个。
可是毕竟田野这方人数多,他们很快控制住了场面。几个都尉押着田志这边挑起事端的人带到了田志面前,只见田次帅正在收拾东西。
一个都尉说道:“次帅,军中斗殴仅次于哗变,必须严惩。”
田志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的意思?”
“斩首示众,以慑全军!”
“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只有一方的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被押的这几个人都是一个队的吧?”
“是他们先动的手!”
“好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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