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升妃- 第31部分

“这……”梁怀亮一惊，忙起身拱手分辨道，“这间屋子一直都是六殿下用的，殿下不喜奢华，但求节俭。殿下在信中并未交代过要换屋子里的东西，故……”

原来是夏侯天明的缘故，萧潇自觉理亏，闭嘴不说了。

“萧姑娘是否觉得不便？”梁怀亮轻扬眉头，听出了萧潇的意思。

“能换就换了吧，我饿了……”萧潇摸了摸肚子，表示想祭一祭五脏庙。

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梁怀亮自然招架不住，连连告饶，保证一切用度都换成最好的。他颤颤巍巍地出了门，不多时，立即有一群家仆和婢女捧了各种精美的器皿把屋子里的换了，又叫来裁缝为萧潇定制了八套新装。

萧潇坐在床沿上监工，等所有工序结束后，她大笑一声，让夏雪冬雪关上屋门，三人享用起奢侈的晚宴。

青云客栈门口。

女人拿着鸡毛掸子指着高悬的招牌，悄声问身后的自家小厮：“十殿下怎么都不下楼？五天了吧，是他回来了吗？我还要去他那里讨做鞋垫儿的银子……嘿，你看见这两天有人出来么？”

被女人揪着耳朵的小厮急忙告饶道：“诶哟，掌柜的，您轻点儿！十殿下没来，那天是一个胖丫头进去了。”

“丫头？看清是谁家的千金了么？”女人收回鸡毛掸子，指着哆哆嗦嗦的小厮，追问道，“我让你留意，这几天真没走出来十殿下？”

小厮并不认得宫里的十殿下，只能道：“这几天青云街上其他客栈倒是天天客满，只有这青云客栈，就五日前来了一个乘坐明黄色华盖马车的胖丫头，别的，真没人了！”小厮双腿发软，女子的鸡毛掸子招呼过来那是相当肉疼的。

女人眸色一黯，手上用力正要发作，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红花姐，红花姐，我来了！”

叫红花的女人立即揪着小厮耳朵转过身来，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怒容稍有缓和，她笑道：“是你啊！”

第70章　落魄十殿下

少年肩背几卷画轴，面上病态依旧，只是笑看手执鸡毛掸子的女人，他眸华闪烁道：“这是我新绘制出来的图样，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红花松开小厮的耳朵，忙扔了鸡毛掸子拥上前来，搀着少年就往自己的“梅氏绣庄”里走。

“不错，这比我绣庄里的图样强多了！”红花仔细端详着每一幅画卷，赞不绝口，她忽然想起没问过少年的名字，继续问道，“我之前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儿啊，家住哪里？”

少年闻言，面上好不容易泛起的欣喜之色再度淡下去，他沉默了许久，见梅红花投来一个不肯轻易放过自己的眼神，妥协道：“我叫黄天云，家住十八都后门小佛巷。”

红花眸色一凛，十八都豪庭在曦皇城北面，那里多是皇室贵胄的府邸，官员都不可能在那边居住，这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怎么会住在那里？

“我母亲是六皇子府中的厨娘，所以才寄住在小佛巷。”自称是黄天云的少年望着一脸狐疑的梅红花，知道她不会轻信，只好又补充了一句，“若是红花姐不信，往后可以去小佛巷寻我。我母亲叫黄莺，夜莺的莺……”

“哦。”红花敛起质疑的眸色，低头扫了一眼七八幅画轴，挑了其中两幅吩咐小厮拿去后院让绣娘们连夜赶工绣花样。黄天云扶着桌子站起来，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红花吓出一身冷汗，焦急道：“诶，小子！你快去找大夫看看吧，可别说是被我梅红花逼出病来的！”

黄天云似乎有些茫然，半晌，一抹辛酸攸然闪过眸子，他轻轻答道：“我自小就体弱，不打紧……”话音刚落，他背上剩余的画轴走出几步准备离开。

红花这次塞了两锭银子给他，歪着头看他，小声叮嘱道：“今儿这两个图样够我们绣庄做一段时间了，你慢慢画着，得空送来，不用天天过来了。”打量着黄天云随时都会倒下的病容，红花心里咯噔一下，可不能断了“财神爷”的供养。

踏出梅氏绣庄，黄天云扶着墙缓缓走在青云街上。青云客栈门口的家仆见他过来，纷纷躬身施礼，刚要开口尊称殿下，被他竖起手指呵停。

“不要说我来过。”黄天云迷惘地想了半天，毅然拉住其中一个家仆到旁边的隐蔽处，低声问道，“那天客栈里来的人，是谁家的千金？”

家仆为难道：“殿下，上头交代过，不准小的们嚼舌根……”

黄天云无奈的摆了摆手，家仆如蒙大赦，赶忙小跑着离开。他在小巷里独自站了片刻，怅然地叹息一声，往十八都方向走去。

踏上白银大道冰冷的石阶，黄天云抬眸扫视了一眼南门那两扇巨大的朱红色宫门，冷笑一声，扶了扶肩上的画轴继续低头前行。

“十弟……”身后蓦地响起一阵勒马嘶鸣声，随后传来一个男人闷沉的声音。

黄天云身型一顿，继续顾自向前迈出了几步。

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抢先拦住黄天云，御马绕到他面前，疑声道：“十弟？”

“太子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黄天云收住匆匆的步履，低头恭敬回话。

夏侯天桓眸中掠过几分同情之色，拱手低叹道：“是我认错人了，告辞！”他已经三年未曾见过面前这个瘦削的少年，此番见到，心中无比惆怅起来。

黄天云绕道而去，夏侯天桓旋身下马，立在原地，目送他走出很远。身后一锦衣带刀侍卫上前拱手道：“太子，时刻不早了，我们需尽快进宫！”

“你跟去看看，十殿下如今在曦皇城哪里落脚，一有消息立即来报！”夏侯天桓一招手，侍卫立即附耳上来倾听。那侍卫正要衔命离去，夏侯天桓再次叮嘱道，“千万莫要惊动了十殿下。”

“得令！”侍卫提刀匆匆离去。

“驾——！”夏侯天桓再不迟疑，腾身跃上马背，领着一众随行锦衣带刀侍卫向南门飞驰而去。

奉圣茶馆二楼。

梁怀亮躬身双手捧信，高举过头顶，第三次高声禀报：“萧姑娘，六皇子来信了！”

萧潇即便心急，却拦住冬雪、夏雪不给梁怀亮开门，她清清嗓子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道：“梁大人，你等下啊，我刚醒呢！穿了衣服马上出来啊……”

屋子三个女子磨磨蹭蹭了许久，梁怀亮只觉得背都要断了，他在门前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萧潇才开了门，笑着把信抢了过去，立即“砰”地关上门。

“……”梁怀亮对着两扇紧闭的门暗暗发作，要不是这胖丫头有六皇子罩着，他早亲自动手教训了。

拆信后，萧潇对夏雪挤挤眼，夏雪误以为她口渴转身去沏茶。冬雪叠好衣裳，围了过来，睨着一脸尴尬的萧潇，顿时明白她可能不认识字。

“我给姑娘念念吧！”冬雪一摊手，萧潇忙不迭地把信塞了过去。

夏侯天明在信里婆婆妈妈了半天，并没交代多少事情，除去废话、问候、语气词等等，萧潇总结了一下，概括为：明日卯时三刻，有人来接你入宫，务必看清是本王的印信后才准与其同行。

“萧姑娘，念好了。”冬雪放下书信，装进信封推到萧潇面前，试探性地问正在发愣的萧潇，“我们今晚就得把东西收拾妥当，明早动身。萧姑娘，您还有什么东西要交代我们去办的吗？”

萧潇嘟起嘴，掐着手指头数了数自己在青云客栈浪费了将近十天，一次也没有出去玩儿过，于是央求二人带自己出去玩一趟。冬雪拗不过萧潇，偏偏夏雪也是个爱玩儿的，三人相约男装示人，在目瞪口呆的梁怀亮面前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这次出来压马路，萧潇没有戴面具，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路溜达过来，吃了不少甜品。夏雪、冬雪二人紧跟其后，生怕一个不小心，那个矮胖的人影就会从视线中消失。

坐在香茗居二楼的夏侯天明打起帘子向楼下扫了一眼，正好看到萧潇领着二女风风火火地向着这里走来，他嗤笑一声，手上的热茶微微漾了出来。

“十弟，她就是我带来的人。”夏侯天明扬眉道，他面前端坐的另一个少年同样笑了一声。

第71章　暴雨天进宫

黄天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轻笑一声：“六殿下怎么带了这样一个丫头回宫，不怕会让人笑话么？”

“多年不见，十弟怎么与我都生分了，一口一个六殿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你。”夏侯天明放下茶盏，他抬眸凝视着面前这个病容憔悴的少年，心寒道，“三年前，父皇只是误信谗言迁怒于莺娘娘，去年已经从冷宫将她接了出来，十弟为何还不能释怀？”

夏侯天明排行老六，与夏侯天桓是皇后所生，只比黄天云大半岁、莺娘娘获罪关入冷宫前，二人是关系最铁的兄弟。因为武德皇帝惩处黄天云生母莺娘娘时，听了皇后的意思，所以即便莺娘娘沉冤得雪放出冷宫，黄天云对皇后所生的太子及六皇子心中仍有介怀。

“我不是夏侯天云。”黄天云垂下眼睑，不再与夏侯天明四目相视。

“……”夏侯天明哽住，竟不知从何说起。

楼下已经响起萧潇大大咧咧嚷嚷着点菜上菜的声音，夏侯天明沉思片刻，拱手慎重道：“明日带她进宫的事情，就有劳十弟了！”

黄天云静默不语，抿了一口茶，竖而倾听楼下的动静。

“掌柜的，好酒好菜通通给我端上来！”萧潇被夏雪、冬雪二人瞪了一眼，忙改口道，“呃，不要酒……”

三人的出现打破了茶馆的宁静，邻桌两个读书人打扮的男子冷笑一声放下银子走人，显然是在说萧潇不懂规矩。

萧潇嘿嘿两声，扔了一锭银子给跑堂的小厮，颇有些财大气粗地亮声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端上来！”

“这位公子，我们这里是茶馆，好茶有的是，小菜几碟，您稍后！”小厮虽然对萧潇扰乱茶楼气氛的行为很不满，但掂量手中的银子，火气也消了一半，忙换上笑脸，转身去张罗茶水。

“我不喝茶，我来吃饭的。”萧潇心一横。她就是打算出来折腾，引起太子和六皇子关注，不然进了宫被人牵着鼻子走要吃亏。

小厮擦了擦额头冷汗，见萧潇三人摆明是来闹事的，去请了掌柜出来。掌柜约摸四五十岁，鬓角发白，额头三叠皱纹，眉心紧蹙道：“这位公子……不知有何吩咐。”他一眼便看出萧潇是女扮男装，没有一语道破。

萧潇仍哑着嗓子，指着另一个匆匆上楼的小厮道：“他手上明明端着热菜，你这伙计却跟我说茶楼只卖茶，不卖别的！”

“我可没这么说……”立在掌柜身后的小厮双腿抖成康筛状，连忙摆手称自己从未那样说过。

萧潇振振有词道：“我不怪你，你按照刚刚那个伙计手里的东西给我上一桌一样的！”心想楼上雅间坐的一般是有钱人，他们吃的东西应该不差。

掌柜不好发作，只能点头应允。那小厮跟着他来到柜台前，避开萧潇的目光偷偷道：“掌柜的，这可是楼上两位贵客自己带来的东西，我们店里没有的啊！”

掌柜唉声叹气，白日青天的，又不能哄人走。

夏侯天明闷声笑着，屋外已经有小厮奉了四个热菜进来。

“我做主，把这些菜赏给那个丫头，如何？”黄天云凝着夏侯天明窃喜的神色，见他点头应允，立即吩咐道，“有劳这位小哥，把我们的菜送给楼下那三个俊俏的少年郎。”

小厮弯腰布菜的动作已经进行到一半，咋一听见客人要把菜送给别人，愣愣道：“这个……”

夏侯天明丢给他一个银元宝，轻声道：“他们的帐我结了！”

黄天云轻声失笑，垂下眼眸，静静喝茶。

差点被银元宝亮瞎眼的小厮忙赔笑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二位放心，我这就去办！”

待小厮转身离开后，夏侯天明再度问黄天云肯不肯替自己把萧潇接进宫去，他严肃道：“我还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别人。”

黄天云快到嘴边的困惑就此打住，他知道对面的少年不会说。二人相互沉默了许久，一阵寒风从敞开的窗子灌入室内，黄天云咳嗽了两声起身告辞。

“十弟……那明早？”夏侯天明心有顾虑，再度问他。

黄天云双眸微眯，视线在夏侯天明身上停留了片刻，低声道：“六哥，告辞！”抬手向夏侯天明挥了挥，手中已经握着他贴身收藏的印信。

夏侯天明微微怔住，这是三年来，黄天云第一次肯叫自己一声“六哥”。夏侯天明看清他手中的东西之后，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抿唇打趣道：“改日我也要向你学学这门手艺！”

黄天云默不作声，转身离开，至一楼萧潇三人桌子前，他收住脚步，细声道：“姑娘慢用！”

萧潇左手拿着鸡腿刚要往嘴里塞，被他这一句骇得呛了一口，一边咳嗽一边不解道：“咳咳咳……你，你说什么？”明明穿男装了，还叮嘱夏雪冬雪两人裹胸，怎么可能还被人认出来是女的？

黄天云浅笑着大步走开，萧潇忙从凳子上跳下来，追出茶馆。

“跑的真快！”萧潇追到十字街口，再也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扶着一面墙靠着休息。夏雪冬雪跟上来，确认过萧潇安然无恙，这才宽心。

在青云客栈的最后一夜，梁怀亮呈上自己孝敬给六皇子的礼物，等人走后，萧潇按捺不住好奇心，拆开了锦盒，里头有一对玉质小狮子，啧啧啧了几声，直道官场黑暗。

入夜后，窗外闪过几行耀眼的白光，电闪雷鸣，说变天儿就变天儿。萧潇被雷声恼得彻夜辗转难免，干脆把冬雪、夏雪吵醒，陪自己说了一晚上的话，直到天明才浑浑噩噩有些睡意。

第二日清晨，梁怀亮在门外恭请三人下楼，萧潇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由冬雪打扮了一翻，在电闪雷鸣一路伴奏下迈下楼梯，扶着夏雪的手走出青云客栈。

暴雨倾盆之中，两辆明黄色华盖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前，要不是暴雨天，门口一定有不少百姓围观。

难道夏侯天桓把自己太子专用的的马车也拉过来了么？萧潇心中窃喜，甭提多爽。

“萧姑娘小心！”梁怀亮亲自打伞，拉住失神往雨中走去的萧潇。

“对了，护送我进宫的人在哪里？”萧潇想起了夏侯天明在信里交代的事情，回眸凝视着梁怀亮被雨润湿的双眼。

“是我。”雨中响起一句清冷的男声，像是从第二辆马车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