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春》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唐春- 第13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而眼下自己最需要做的,当然也不是跟他们计较这些个东西,有了三部员外郎的背景,很多事情他们倒还不至于敢公然推诿,这样也就够了。

对于自己来说,大抵还是力求尽快把漕运这件事情做好就是了,只要把这件事情做好了,他们大约很快就可以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所以,那位正六品的县令大人装病不来,李曦丝毫不恼,这位正八品的县丞大人一脸的不耐烦,李曦也装没看见,甚至于在回头看他的时候,李曦还冲他很友好的笑笑。

然后他便扭头看着魏岳,“这渭水的水位,很浅哪”

说话间,李曦伸手指着脚下的渭水水面。

时间只是初冬,渭水还没有结冰,不过刚才在过来的路上,李曦见有一处河堤坡度很缓,所以便走到河边伸手试了试,河水冰凉冰凉的,手入水的刹那,就让人有一种整条胳膊都立刻给冻住了的感觉,似乎是只需一夜北风紧,这河面第二天就可以结冰了的样子。

而事实上,渭水过境的这些府县每年例行的水况汇报李曦是挨个儿的看过了的,他也知道,大约再有个十天半个月,肆虐的北风一吹,河道也就真的该冰封了,而且要一直冰封到第二年的二月,这才开始次第解冻,冰封期长达三个月,有时甚至可以达到三个半月。

今天刮起这样的大风,已经是露出了即将冰封的迹象。

对于中国古代史来说,渭水是一条无比重要的河流。且不说自西周开始,至秦汉,乃至于隋唐,历代都选择定都于渭水之滨,使这条河流成为“天子饮马之河”,而且自秦汉以来,渭水中、下游渠道纵横,一直都是关中的漕运要道,一直到眼下的大唐仍然如此。

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渭水》中说:“渭水出首阳县首阳山渭首亭南谷山,在鸟鼠山西北,此县有高城岭,岭上有城号渭源城,渭水出焉。”然后,这条河流一路蜿蜒东行,先后汇合了北岸的泾河,以及洛河等河流之后,滋润了千年沃土的关中大地,最终并入大河。

只不过,渭水上游以及泾河、洛河等支流,都流经黄土高原,水流中无一例外的夹带着大量泥沙。与泾水汇合之处,水浊清分界很明显。《诗经?邶风》中就已经有了“泾以渭浊,湜湜其止。”的诗句,后世更是有着泾渭分明这一成语,可见渭水一直都比较清澈,只是在泾河加入之后,河水也就开始变得浑浊了起来。

眼下李曦等人所在的位置,对于渭水来说已属下游,过了华州就要并入大河了,因此河水自然是浑浊之极,而且此时又值枯水期,水量很小,大量沙质的河床裸露出来,越发衬托出此时河流的孱弱。

沿着河岸这么一路走来,眼见水况如此,李曦的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眼下是枯水期,等到四五月份之后,水流是肯定会大幅度回涨的,甚至于不需要看什么水况报告,只要站在岸边仔细观察一下河床上留下的水文印记,就可以大约推测出渭水在丰水期的水位,但是……渭水每年的枯水期足足有六个月啊

而且从水文特征来看,即便是丰水期,渭水的水位也并不高,再加上多年的泥沙淤积,导致河道极端的浅平,根本也不足以承载大船。

看着这样的河道,李曦忍不住心想:怪不得历年的漕运米粮在进入陕州太原仓之后,便要改为陆路运输了,这样的河道,即便在丰水期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至于枯水期,那就只好叫人徒呼奈何了。

要想解决漕运的运输瓶颈,这是一大关口啊

这时候魏岳闻言点了点头,扭头不屑地瞥了那更俗一眼,转而毕恭毕敬地对李曦道:“回禀大人,要么,咱们去官道上瞧瞧?”

其实虽然在朝廷来讲,所谓漕运大抵是指的运米粮,但事实上,长安乃是天子之都,住的不是当官的就是有钱的,而且当官的又大抵都是有钱的,所以,这自然是一座庞大的消费城市,因此江淮一带过来的,除了米粮之外,更多的还有诸如丝绸、布帛、各种美器珍玩等等,总之天底下所有的东西,在长安大抵都能见得到,江淮一带有好东西自然也是如此。

而这些以米粮为主的江淮物资在运抵陕州太原仓后,要想继续输往京师长安,其间路程极为艰难。渭河因多沙,河道时深时浅,不便漕运。隋文帝时所开的广通渠,至唐初也已不便使用,因而不得不采用陆运,用牛车将漕粮及其他物资等运往长安。

这样的运输,运费高、运量少,而且途中劳苦异常。

但是渭水水况如此,在取得显著改观之前,就连李曦也不得不承认,长安通往洛阳的官道,才是漕运的主力通道。

所以听了魏岳的话,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也好,那就再去官道看看”(文-人-书-屋-W-R-S-H-U)

县丞大人更俗闻言无奈地攥了攥拳头,心想:这都是什么官儿啊,又不是什么急务,干嘛那么卖命,你歇一歇回县城去避避风让我穿件衣服会死啊

第四卷 转运天下指掌间 第八章广通渠

第八章广通渠

作为一个官员来讲,李曦应该算是勤于政务的。

开元二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顶着大风,李曦视察了渭水河道和长安至洛阳的官道,中午,这么一队人马只是在一个镇子上一人吃了一碗面,便又赶在下午时分,又特意去视察了前朝隋文帝所开凿的广通渠水道。

一直到日落时分,他们才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渭南县城。

隐隐约约的,能够听到身后的抱怨声。

李曦从长安带过来的这些人,不管是魏岳、杨慎馀等,还是下面的胥吏乃至于校尉,而且还包括了以李曦家人的身份跟随的高升,自然都不会有什么怨言,就算有也不至于说出来,此时在后头抱怨的,自然就是渭南县的那些衙役了。

而且看那位更俗更县丞的样子,就算是他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却也似乎是压根儿就没有出声制止的意思。

杨慎馀板着脸没有什么表情,性子相对耿直的魏岳却是一个劲儿的皱眉头。

李曦看他那样子,在马上冲他压了压手,做出一副稍安勿躁的模样,这才让魏岳最终没有开口说什么。

不过回到官驿吃过饭之后,魏岳还是跑过来抱怨了一通。

“大人何苦如此忍让,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京官,而且大人身兼三部之任,配天子剑,这帮地方小官居然敢如此轻慢……”

要说起来,魏岳虽然在户部呆了十来年,大家都公认他能力出众,但是却一直只能蹲在一个主事的位子上,而且负责的还是不怎么受重视的漕运一事,等到江淮转运使司衙门成立之后,他更是立刻就被同僚们排挤出来,被赶到新衙门里来,就是因为他的性子太过耿直了。

李逸风私下里跟他聊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性子不太好,但是没当遇到事情,却总还是忍不住要冲动起来。再加上他在长安做官多年,在长安城内或许不显,到了地方上之后,脑子里却是自然而然的就有一种优越感,眼见渭南县的官员们不拿自己等人一行当回事,他便不免的有些心中忿忿难平。

李曦闻言笑笑,发下手里的案牍,亲自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其实相比于常风那等业务纯熟但是却心思灵活的熟吏,又或者是杨慎馀那样老而弥辣的人物,李曦反而是更喜欢性格耿直的魏岳,因此这一路行来不过几天,魏岳这个督漕使看上去就更像是李曦的副手,而同为督漕使的杨慎馀,看上去就更像是一个参谋了。

心思太过灵活的人,往往很难愿意认认真真的去做实事,反而是这种性格耿直的,只要你给予信任和重视,他就会死心塌地的帮你办事。

眼见李曦亲自起身给自己倒茶,魏岳赶紧站起来,等到李曦递过茶杯,他赶紧接过去,脸上有些赧然,道:“怎好叫大人给下官倒水,这个……”

李曦笑笑,一边回去坐下一边冲他摆摆手,“坐,坐下吧,别那么客气”

魏岳手里捧着茶盏坐回去。

李曦想了想,对他道:“地方是轻慢咱们,还是尊重咱们,都无关紧要,咱们是为了做事情而出来的,不是为了面子而出来的。只要咱们要做的事情,他们地方上能够给予必要的支持,只要他们还听话,那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就随他们去”

李曦这个主官都这么说,魏岳一时间便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只是看他那样子,捧着茶盏大口的喝了一口,倒好像是心中仍自忿忿难平似的。

也不怪他生气,这一趟下来的可是三个京官耶,你渭南县再说是畿县,也不该如此慢待吧?县令称病,打发了县丞陪同,县丞又是一脸老婆跑了的怨愤,这搁在魏岳看来,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之极了。

想了想,李曦突然问:“魏大人,今年三十五了吧?”

魏岳闻言一愣,然后赶紧放下茶盏,恭敬地道:“回禀大人,九月里刚过了足年,算是三十六了。”

李曦点点头,笑道:“年富力强,经验丰富,正是做事情的时候啊”

魏岳听他这话里似乎藏着别的意思,一时间便不敢接话。

别以为他性格耿直就一定是个莽汉,事实上,一个能在户部衙门里呆了十来年,还能当上主事的,即便再怎么性格耿直,那也是针对官油子们而言,单说这脑子的聪明,他可不比其他任何人差。甚至于因为性格耿直容易得罪人的缘故,他做官要比其他那些官油子还要难一些,而他居然还能坐上主事的位子,可见这智商应该比那些人还要高一些。

只要他能把脾气压下去,绝对可以算是一员能吏。

李曦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书案,缓缓地道:“事实上,看到渭南县如此轻慢,我心里也不舒服,但是仔细想想,我又觉得这未必是坏事。”

“咱们离开长安之前,城里的那些议论,想必魏大人你也该是多少听说了一些,说起来你们或许只是多少有些感慨,但是对我来讲,压力不小啊”

魏岳闻言正襟危坐,眼睛瞪得老大,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脑子转的飞快。

话说,听李曦这话里的口气,似乎是在跟自己推心置腹啊

上司肯跟你推心置腹,这代表着什么?

魏岳可不傻

刚刚被排挤出户部衙门那会子,他的确是气得了不得,甚至当时还有着一怒之下辞官不做的冲动,虽然后来到底还是忍住了,却打算好了就到那什么狗屁江淮转运使司衙门里去混吃等死了,反正升官不容易降官也不容易,只要自己老实巴交,这主事的官俸谁也不至于短了自己的,就这么拿着俸禄过点消闲日子也不错。

第一天到了新衙门,他确实是这么做的,李逸风很亲热,他不冷不热,李逸风要聊天,他有的没的的陪着,就是不跟你上心,你要交代事情,他也不是不做,反正就是慢慢悠悠的晃,借此以表达自己内心极度的愤懑和不爽。

但是李曦到任之后说了那番话,他这心里不知怎么就给一下子触动了。

说到底,他才三十六岁,正是做事情的好年纪啊,再说了,他虽然一再的劝说自己,就从此当个混吃等死的官儿就好了,但那大抵是出自被排挤之后的极度愤怒,究其本心,其实是非常不甘心就此平庸度日的。

他也想做出点成就来啊,他也想升官啊,他也想手握大权啊

所以,当李曦这位年轻的过分的主官用一番话重新给了他希望之后,他这心里就忍不住的活络起来,虽然谈不上什么过分的积极性,但到底是用心了许多。

而等到后来一日日的看着李曦闷坐在公事房里看案牍熟悉漕运事务,还时不时的把他这个原来主管漕运的主事找过去谈话聊天了解情况,他逐渐的就感觉到了李曦的决心。

这是一个愿意认认真真做事情的上司——这就是魏岳对他的评价。

而结合着李曦往昔的名声,无论是诗文才华,还是数月之间家产可捋王侯,都让魏岳对他这位上司的信心越来越足,等到一路东行,眼看李曦一路上的脚踏实地,他这心里也就越发的踏实起来,心想:说不定跟着这样一位认真的上司,又是新衙门,暂时还不至于有什么同僚之间相互排挤之类的破事儿,自己只要用心,就真的能做出点成绩来?

事实上面对渭南县的轻慢,他的内心并没有像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以往在户部时主管漕运这一块儿,不是没跟着上司出来巡视过,下面这些地方官的嘴脸自然见过——表面上待你恭敬,其实只要不是直接的要害部门,谁管你是谁

但是,李曦新官上任啊,人又年轻,肯定是个压不住脾气的,所以他觉得,如果自己适度的表现出一些愤怒来,或许更能帮助自己早一步博得上司的新任?

还是那句话,他性格是很耿直,但不代表他傻。

十几年的户部生涯,十几年的官场倾轧,一直到前些日子被同僚们排挤出户部,都让他积累出了相当多的官场经验。

而事实证明,或许他这番表现还真的是发生了作用,于是,他换来了李曦的推心置腹,至少在表面上来看,应该算是推心置腹吧。

李曦说:“魏大人或许知道,我跟朝中某些人……有些过节,再加上我确实年轻,资历也不足,骤然出任江淮转运副使,会有人议论几句,说几句闲话,这都很正常,只要陛下信任我,就足够了。只是,这压力却还是免不了会有,而且,你以前在户部就是管这一块儿的,漕运这件事……不好做啊”

这一番话,说的有些隐晦,但还是不妨碍魏岳准确的把握到了李曦的意思。

此前在户部时,李曦的事迹听过不少,自然也知道他在蜀州折辱了赵风凌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他话中所谓的得罪了某些人是指的谁,只不过这种事情,魏岳纵是想要结好上司,却还是谨慎的没有接话。

他只是把心思放到了李曦这番话的后半截上了。

漕运……是不好做。

那么,李曦既然这样感慨,再结合着他刚才提到长安城内的那些议论所带给他的压力……莫非他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害怕这办法一旦提出来,会带来更大的压力?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曦,心里微微的有些激动。

他是漕运故吏,做事又是素来肯下功夫钻研的,李曦能想到的办法,他大约也都应该想过,再结合李曦这一路过来视察的重点,渭水、广通渠……这办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