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颜歌- 第19部分

小心的清理御案，太子与皇上就这么互瞪着对方，谁也不肯相让。我在心底暗想：到底太子妃所犯何事让皇上如此动怒，为太子纳妃，分明是不想让她跟太子过于亲近，只是皇上不明白，如果他只喜欢她，娶再多的妃子，只不过是摆设而已。

“我知道，您是嫌弃她的身份了，当初她助我军攻打五楚的时候，您把她捧上了天，现在安定了，您就忘了当初了。”太子顶撞声穿过焚香炉飘出的袅袅青烟，清晰入耳。

“你………你竟然为了个女人，如此顶撞朕。”皇上怒道，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皇上面色铁青，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尹尚仪忙上得前去。

皇上接过尹尚递过的锦帕，轻掩唇口。见此情形，太子软了神色，“父皇，儿臣无意冒犯，请保重身体……”

“别再叫我父皇。”皇上打断了太子的话，然又一阵猛咳，分明见到锦帕中丝丝血迹，皇上却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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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陇入袖中，“你退下吧，朕今天累了。”

“儿臣昨天已经问过她了，她确实是隐瞒了她平民的身份，并非什么将军遗孤，可是父皇，您当初那么疼爱她，为何现在却不肯怜惜她半分？”太子忙道，语气已不似先前强硬。

“哼，她若真是平民之女，朕又岂会………”皇上欲言又止，然后叹道，“罢了，尹尚仪取密函予太子。”

尹尚仪转入后殿，再回来之时，呈给太子一火漆密封的信函，我仔细看去，依稀看出正是上次与五楚开战期间自军中传来的那封密函。

太子展信而阅，面色越来越沉，信函在他手上轻微的抖动，然不可置信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父皇您证实了么？”

“那日她亲口承认，你大可以回去问问你的太子妃。朕不杀她，并留着她太子妃的位置，那是看在皇长孙的份上，看在她确实曾有功于我军，重要的是玄几已送回五楚，谅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朕已经够宽仁了，既然你已知情，回去好生看着她，若再有了什么差错，朕就废了她。”

太子呆立下首，半天不曾言语，我在心中暗自思量，太子妃又怎会跟玄几扯上关系？那日父亲提出任玄几为陪嫁使臣，如今看来是之前已经得到皇上首肯，怪不得那日父亲如此笃定不惧。是知道真相的吧，那么那密函……不会是父亲送递的吧？思及此处，竟是脊背发凉。

太子终退了出去，尹尚仪对我说道，“明珂，传周太医。”正欲前往，皇上却叫住了我，“不用去了。”

“皇上，请保重身体。”我和尹尚仪劝道，不知道为何，此时我竟然一点也不恨他，曾经恨他无情，现在却觉他甚为可怜，我虽不知太子妃到底有着让皇帝怎样猜忌的身份，却也知道皇上一定是已经后悔了当初的决定。他说他是为着皇长孙，为着她曾经于军有功，不过是借口而已，他定是意识到自己错了，可当初他已经把她放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又怎么能告诉天下人，他错了，这就是帝王的悲哀。

皇上默默回了寝宫，身后远远跟着的是常公公，因为他不让任何人靠近，看着他略嫌沉重的背景，竟是鼻子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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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着整个御花园，远远望见太子一人坐在长亭石凳上，发呆抑或沉思？眉目浓重难展。

转身取来压丝锦团坐垫抱至他的面前，轻轻道，“殿下，春夜尚寒，石凳恐怕太凉。”

他回过神来看我，清冷的月色与他眼底深处的愁绪遥遥相应，只是不做任何言语，我抱着为他取来的锦团茫然不知所措，静静的任夜风吹乱鬓发，吹皱我若云的衣裳。

许久之后，他沉沉一声叹息道，“你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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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觉得这皇宫太过压抑了些？”

“其实压抑的是您的心。”我接过话来。

他重重的看我一眼，似要看入心底，“今日我想出去走一走。”此刻剑眉深锁，煺尽了浮华，只余清冷和骄傲，让人无法拒绝。

坐上我的马车，过英武门，我轻轻掀开帘幕一角，让守卫们得以看清我的脸，每日此时，我都会从这里出去，守卫不曾有半分的怀疑，恭恭敬敬的将我送出。

入墨府别院，侍女们见到太子时有些惊讶，随即慌忙行礼，他与墨大人素来亲厚，想必从前定是常来这里。

他淡淡道，“免礼。跟以前一样，称我‘公子’即可。”又吩咐，“去地窖取‘檀溪酒’来。”

墨府的后院有一处“碧波池”，我们坐在池边各怀心思，唯有酒香热烈浓溢，竟是无限温暖。

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一边默默看他喝，看他扬起头，一饮而尽，此时他面色苍白，下颌有微微淡青色，阴郁淡漠，让我觉得无限凄凉。地上空着的坛子歪在一边，两人都有些微微的醉意，却谁也不能安慰谁，我的心绪是为他，而他却是为她。默默对着一池春水各自黯然。

百转千回之时，他的手突然扶上我的肩，我惊惶回头，眼前不期而至的是他近在眼前的脸，太子正以一种我曾在梦中期盼了无数次的深情目光看我，他喃喃道，“我知道你一人在这皇宫中定是孤寂，我一定会让你开心的。”又道，“我并不介意你的身份”………………断断续续，叙述的却是一番深情厚意，转又听他恨恨道，“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到底想谋夺什么？”“我不信，我不信？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我疑惑，我何时骗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却一把拉住我，他的眉，他的睫，他饱满而有弧度的唇，就这样在我的惊愕声中，缓缓略过我的眉眼，略过面颊，唇瓣最后留在我的耳际，温润的气息拂过我耳垂，引起一阵轻颤，似有细砂在脚趾间碾磨，细微难耐的痒痛。手指穿行于我的发丝间，无比怜爱，他在我的耳边轻轻道，“我喜欢你散着的发，像新婚之夜那天一样，那如云的发丝铺满整个枕边，似锦衾，让我觉得非常温暖。”

我的心一点一点下沉，直坠入深渊，此时他的手已经从领口处，欲滑入衣襟内，深吸一口气，咬住唇，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任他狼狈跌入“碧波池”中。

池水漫过他的时候，他终于清醒，挣扎着靠近池边，侍女们闻声而来的时候，我平静的说，“公子喝多了，不小心落水，快去给公子准备热水沐浴，再熬好姜汤给公子驱寒。”

侍女应声忙开了，留几人从池边欲将太子拉了上来，太子重重的甩了下手，“都给我滚开。”我不敢看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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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低着头，努力压抑着心头的疼痛，然一狠心，转身离开。脊背上跟随的是他热热目光。一过拐角，再也忍不住一路狂奔至住处。

这天夜里，我一直坐在镜前发呆，黎明将至时分，仔细看去，镜中的我，眉目一天天分明，灿若星辰的眼眸，凉风水莲般的面庞，虽不及她美丽，却也温婉多情，只不过终入不了他的眼。

手指在发丝上滑过，脑中禁不住浮现出他刚才的话语，思至此，心中悲愤不已，再也顾不及其他，拿起剪刀，一丝不苟的剪去这一头如水的长发，只齐齐留至肩膀。

明珂就是明珂，既然做不了他心里的那个人，那还是做回自己吧。看着一头齐肩的短发，心情稍有缓和，这样也算提醒自己，不是我的，何苦执著？这一晚，我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来弥补好心里的伤痛，纵然伤痕仍在，但到底是不那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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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小桃进来为我梳妆的时候，张大了嘴，半天不曾言语。

“愣着做什么？再不动作快点，就赶不上早朝了，你想让我被皇上治了罪不成？”我提醒发愣的小桃，不就是头发短了，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

小桃回过神来，拿起梳子，几次看着镜中的我，终于忍不住道，“明珂小姐，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以前那么长，你梳理起来多麻烦呀，现在可方便多了，管那么多干吗？有这女官的冠帽遮着，不是跟以前一样么？”我淡淡道。

“明珂小姐，若是脱了女官服，就没有冠帽了，看你怎么办？”小桃不以为然的说。她与我年经相差不多，加上我刚入住墨府时本就没什么身份，相处自然随便了些。

等到对着镜子再三看过，觉得没有异样之后，这才出得门去，说不后悔，那是假的，从剪了头发到现在，一直在后悔，那剪下来的发丝，我用丝绸缠成一束，小心的收在锦盒里呢。

我走在前面，小桃在右侧略后，快至大厅时，太子正立在园中青石路边。

我缓步上前，努力不去想昨晚那一幕，也不曾屈膝，只是略掠前襟，平静了声音道，“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太子回转了头，“托明珂姑娘的福，真正是难忘的夜晚。”目光锁在我的脸上，阴晴难测，我讪讪的抚了抚袖口，强自镇定。

“殿下，请到前厅用膳，快到入宫的时辰了。”

“哎呀。”太子突然轻呼一声。

我忙走前一步，疑惑道，“殿下，没什么事吧？”

“突然头晕目炫，看来是昨晚着了凉了，恐怕不能去上朝了。明珂姑娘一人先行吧。”

“这怎么行，我带您出来的，早朝上见不到您，皇上怪罪下来，明珂担当不起。”我急道。

“可我确实着凉了，你难道不顾我的生死么？”太子无辜道。

“你……”我硬是强咽下想说的话，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故意找麻烦，分明是嫉恨我昨晚让他落水。

“殿下，要怎样才不会头晕目炫，明珂定当竭尽全力为殿下效劳。”咬牙切齿，但还是得把话说完，他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也不是一时半会好得了的，这宫外的空气就是清新，明珂姑娘若能常常带我出来，估计好得快些”

一次就已经这样了，哪里还敢有第二次，可眼前却容不得我说个“不”字，以后的事情还是未知数，可眼下，他若不去早朝，这事马上就能捅到皇上那里，只好猛点头。早知今日，昨天就不该好心带他出来。想起昨晚，心中一痛，撇开头去。

早朝上，一切如常，皇上跟太子都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到似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退朝后，我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两日在宫中，我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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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女官帽，到也无人觉察异样，只是今日皇上突然道，“明珂呀，明日朕在宫中设宴，你就不必穿这身官服了，也打扮得漂亮些，让那些王公大臣也看看，省得那些个人以为什么样的女子都能入宫。”

“是——皇上。”我恭敬答，心中却暗暗叫苦。

那天晚上小桃对着我一头短发，发了半天的呆，一直不停的自言自语，“梳发髻吧，太短，不梳吧，不像样，明天怎么办呢？”

一筹莫展之时，我灵机一动：取了银色的抹额齐眉束着，齐肩的短发就显得英气勃勃了，衣服自然不能穿那曳地的云裳，于是叫人连夜依我的身形赶制了男装武士服，以前在丘州穿的软皮靴，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配上这男装，倒是正正好。

第二天，我出门前，小桃不忘掩唇笑道，“明珂小姐这会呀，真像俊俏公子。”

我到武德殿的时候，已经人影绰绰，与我想像的场面完全不同的是，大殿中只有五位女子，我以为会有很多的呢，后来才知道，这不是正式的选妃，皇帝既然有了这个意思，自然就有大臣们愿意配合着。

无心观赏美女容颜，因为各种各样的目光自打我一进门就集中在我身上，我目不斜视，径直走至皇上面前，单膝跪地行男子礼：“明珂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诧异了好久，转头看看常公公，又看看尹尚仪，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对仍跪在下首的我道，“你把头再抬高点，让朕瞧瞧。”

只好再抬头，还得面带笑容，我知道那表情一定很奇怪，因为我其实非常紧张。

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我，皇上先是愕然，继而大笑，“明珂，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明珂只是羡慕男儿潇洒自如，一时心血来潮，才弄成了现在这样，有污圣目，还请皇上恕罪。”

“是吗？”皇上轻呷一口茶，似不经意的一问。

我做讪讪不好意思的表情，压低声音道，“皇上，明珂就知道瞒不了您，其实…………明珂是怕比不上今天来的那些王公之女，丢了皇上的脸，明珂这才铤而走险，以求标新立异，如今看来明珂还是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这话声音低得恰到好处，能听到的只有皇上和常公公，话一说完，就见常公公掩口而笑，皇上先是沉默，继而又是一阵大笑，“朕瞧着挺好的，秀美俏丽之中平添一种潇洒英俊的风度，这宫里偶尔多个男装的女子看着也挺新鲜的。”

“明珂谢皇上夸奖——”这次我喊得大声，在场的人都能听到，只是除了常公公，其他若干人等根本不知道何事罢了。

皇上显得极为开心，连日来的疲惫神色伴随着那一声爽朗的笑声，一扫而光。悬着的心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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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却见皇上恢复了严俊的表情，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太子跟太子妃并肩而至，如金童玉女。

太子金带束发，风神如玉，一身玄色长袍迎风而舞，猎猎作响，自是一股尊贵气派，禁不住想，这样的男子，世间能有几个？太子妃一袭钿钗礼衣，化精致的“黛眉妆”，发髻无丝毫凌乱，甚至较之以往任何时候的她，都更加的一丝不苟，连笑容都无懈可击。

蓦地，有小小的白色身影，沐着一身的阳光向这边扑来，到得皇上近前，大声说道：“孙儿问皇爷爷安好。”稚声稚气，却字字清晰——正是皇长孙殿下。

“乖，来让皇爷爷抱抱。”皇上展开眉眼，将他抱至膝上，“好像重了些呢，再重些怕是皇爷爷都抱不动喽。”

“孙儿长大了抱皇爷爷。”小家伙甜甜笑着说，皇上听了眼睛都乐弯了。

爷孙俩闲拉起了家常硬是把太子跟太子妃晾在了一边，小家伙忽然斜过眼来看我，我装作没看见，目不斜视。却听他奶声奶气的说：“皇爷爷，她是谁？她的头发好奇怪，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什么叫奇怪，那叫特别好不好？”我在心里恨恨的想，“小孩子果真不懂得欣赏。”一面观看皇上反应，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