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庆达喝了口饮料，眼光朝着远处的一座凉亭，似乎很随便地问：
“对于金玉智的受贿行为，您怎样解释呢！”
邵从柏无言以对。
“我听说您在设计程序时，考虑了机器人三定律，这当然包含了机器人应服从人的一切命令这一点。那么，在国家、集体、个人三者利益关系上，在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关系上，在遵纪守法上，你对机器人是如何下达指令的呢？”
“你倒挺在行。坦白地说，这正是我当时最感困惑的地方。”邵从柏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起初，我把遵纪守法做为金玉智一切行为的先决条件，但杨经理决不同意。”
“他不同意？”孟庆达神情严肃起来，急切地问，“他是怎么说的？”
“杨经理非常强调整体效果，他坚持公司的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并重，不能分出谁优先，谁其次；完成公司的经济指标与遵纪守法并重，不同意机械地把经济指标放在第二位。对我来说，这在机器人电路的逻辑关系上是很难处理的，最后只好用数学关系来权衡利弊，决定‘是’‘否’。现在，我终于明白，这原来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
“什么障碍？”
“研制机器人的逻辑障碍！也就是说，那些连人也没搞明白的逻辑关系，对具有直觉思维能力、能够自学的机器人来说，同样也是无能为力的。换句话说，人没给机器人找到正确的思维方法，机器人也不会给人找到正确答案。”
六、该下结论了
特种材料总公司监察处通知孟庆达，处领导要在第二天听取孟庆达关于金玉智受贿问题的全面汇报。孟庆达这一天下午都在紧张地准备着汇报材料。他知道，按照他们监察处处长的工作习惯，汇报到最后，还得提出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否则处长是不会放过他的。
忙了一个下午，汇报材料总算写出来了。可是，这案子究竟该如何处理，他却感到很为难。
下班后，他回到家里，没料到公司的设备工程师早就在他家里等着他。设备工程师一见到他回来了，没顾得上寒喧，就连珠炮似地说开了：
“听说金玉智受贿案就要处理了，有人说这事发生在机器人身上，责任是我们管设备的，因为机器人不是人，而是设备。当然，机器人不能承担刑事责任和民事责任，但这也不是由于设备故障造成的。根本没有发生什么故障，一切都是按程序进行的，这怎么能怪我们没管好设备呢？”
“你先别着急，我们还没确定谁应对这一受贿事件负责，”
“要找责任者也不难，一切问题都出在它的自学程序上。谁编的这程序？谁允许机器人自己学习新知识、自行处理新问题？很显然，都是华夏高技术研究所他们干的。我看，要追责任就该追他们的责任。”
孟庆达耐心地向他解释，现在还不能这样确定。设备工程师不以为然地告辞了。
晚饭还没吃完，邵从柏一脸怒气走了进来。
“老孟，这也太不公平了。怎么，听说机器人受贿案要由我们研究所负责，要由我负责？要抓，把我抓去好了！我不是把金玉智思维中有关廉洁问题的录像全都展示给你看了？我们编的只是一种通用的自学程序，并没有让它去学那些不正之风。要找根源，从显示屏上看，不也很清楚吗；正是杨希业的思想、意识，才是导致金玉智受贿的根源。”
“你认为应该由杨希业来承担这次受贿的责任？”
“金玉智之所以受贿，不正是受了杨希业梦境中的思想影响。”
“但要杨希业对自己梦境中的潜意识负责，他一定很难接受。”
邵从柏刚走不久，电话响起来了。孟庆达听得出，这是杨希业的声音：
“孟监察，我告诉你，我老杨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们别以为我老杨不识数！我没往自己兜里揣过公司的一分钱，想算我受贿，办不到！说我教唆机器人犯罪，更是无稽之谈！难道我做个梦也要负责？况且它窃取我的梦也没经过我同意！”
孟庆达想解释几句，不料杨希业早已把电话挂断了。
孟庆达实在感到非常疲倦，便和衣倒在床上。不料门铃又响了起来，他爱人去开门，来访的竟然是苏小姐。
“老孟他今天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了。您有事，明天到他办公室去说吧。”
“既然孟监察睡了，我就不进去啦。金玉智是机器人的事，你一定听说了吧。当初我就看它装模作样的，说起话来也有点怪声怪气。我早就感到它和咱们人不一样，有点怪，不是吗！现在果然是个机器人。不谈这个啦，我有一句话要请你转告孟监察：听说有人要把金玉智受贿归咎为社会影响，这完全是替杨经理推托责任的说法，我决不会同意这种说法的！”说罢，便扬长而去。
这一夜，孟庆达一直没有睡好——明天拿什么解决方案去见处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