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就是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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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就是个传说-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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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什长顿时哑了嗓子,连忙跑过去,把人扶起来,又是赔礼又是道歉。

那人哼哼几声,捂着脚脖子蹲在地上,道:“罢了罢了,活该我今天倒霉,歌舞没赶上看,下山还摔跤,脚又拧了,走不得路,我的牛车就停在那边,你送我上车这事便算了了。”

“小花儿,你在这等着,不要乱跑,爹一会儿就回来。”

魏什长嘱咐了一句,便扶着那人去了。谁料到足足走出一里多地,才终于从无数的牛车中,找到了那人的牛车。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下山的人开始多了起来,魏什长和魏小花都精神一振,开始盯着人群瞧,以免把李志高给漏了过去。

谁知道瞧来瞧去,没瞧见李志高,却看到郑家派来的那个车夫了,魏什长连忙招呼了一声,那车夫便跑了过来。

“你们可来了,鹏飞小郎君这几日一直念叨着你们。”

魏什长忙问道:“牛……鹏飞呢,怎么只你一人下山?”

车夫喜形于色,道:“鹏飞小郎君被潘丞郎留住说话,潘丞郎的牛车半道上断了车辕,恰好被鹏飞小郎君碰上,便邀了潘丞郎上车,这会儿也还要坐鹏飞小郎君的牛车回去,让我先去把牛车赶近些……”

这车夫有点语无伦次,但意思还是表达明白了,虽然那潘丞郎是什么人魏家父女都搞不清楚,但见车夫如此欣喜,想来身份不低。

竖子与老匹夫

这时下山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停放牛车的那片空地便有些乱起来,堵车的状况时有发生,但车夫却并不焦急,只要开口一说自己这辆牛车是要前去迎潘丞郎的,别的牛车便自动让了道。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李志高才随着一大群人出现在路口。

这一大群人就让在路口,左一揖手,右一拱手,互相道了别,李志高便陪着一个面上敷了厚厚一层粉的男子上了车,左修之也随行在旁,一起上了李志高的牛车。

魏什长和魏小花这时候不方便上前说话,便跟着左家的仆人坐上了左修之的牛车。

一路上,魏什长便趁机跟左家仆人打听那潘丞郎的身份,一问才知道,李志高这次是撞了大运了,这潘丞郎居然就是主持这次虎丘雅集的三位官员之一,也正是郑博士的那位好友,虽然不是主考官,但是他的意见也是很有分量的。因半路上了李志高的车,当时李志高并不知他身份,与他畅谈,言语见地,举止风度,都十分得这位潘丞郎的意,加之又知道了李志高就郑博士写信再三拜托他照顾的那名弟子,就更留意了几分。后来李志高在文会上又发挥良好,更将与左修之合写的那篇《长江赋》抛了出来,引起轰动,潘丞郎更觉大有面子,因此李左二人定品的事,已是铁板定钉,毫无悬念了,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究竟能定个几品。

不过对于魏什长来说,定几品都不重要,只要能定品,哪怕是最低的九品,李家就算是熬出头了,若是李志高再出息一点,将来真弄个一县之主当当,他老魏家也就能跟着鸡犬升天,脱军籍换庶籍,从此换一翻天地了。

这一高兴,魏什长就嗓子痒痒,忍不住又吼起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

左家仆人们是早已听过的,这时再听到,倒也不觉稀奇,反而是前面牛车上的潘丞郎,先是被魏什长的声音吓了一跳,面露怒色,待听了两句,怒色便化为惊奇,道:“这曲儿倒也有些意思,非是一般人能做出,鹏飞贤侄,你可知唱曲的是何人?”

李志高脸色一红,答道:“让丞郎见笑了,唱曲的那人是小侄表叔。”

“词曲又是何人所作?”潘丞郎问道。

“罗贯中。”李志高又答道。

潘丞郎一怔,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念叨两遍,确认从来没听人提起过,正要开口再问,猛地突然听到前面有人高声大喊:“竖子,竖子莫走……”

这声音还没落下,便见前方一辆牛车横冲直撞,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冲来,惊得一行人脸色都吓白了,大抵是从没见过牛车还能跑这么快的,要是拉不住,一眨眼就能把他们撞个人仰牛翻。

魏小花听得声音耳熟,早就瞧见,那驾车疯跑的正是顾先生,一下子人都傻了,这竖子莫不是在骂自己?

按说顾先生晚走三天,不应该这么快就追过来,不过他是坐牛车而来,牛车的速度虽然不快,但到底比魏家父女的11路公共汽车要快得多了,所以双方几乎是一前一后到了吴县。

“顾先生……小心……”

却在那辆车上,有个人抢上前,从顾先生手里抢过缰绳,用力一拉,竟死死将疯跑的牛给拖住了。牛车在草地上滑出七八丈远,才缓缓停下,离李志高的牛车,不过三步远,真是险到极点。

李志高和左修之两个,吓得腿都软了,怔怔地坐在车上,半点反应也没有,那潘丞郎到底有些经历,虽是一身的冷汗,但见那车上有人居然拉住了狂奔的牛车,终忍不住道了一声:“好汉子!”

这一声把李志高和左修之同时唤醒,彼此对望一眼,心有余悸之下,亦不由得附和道:“好汉子!”

赞完了再去打量,方发现那汉子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脸上稚气犹存,身量并不高大,袖管高高卷起,看上去竟十分瘦弱,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竟能拉住疯走的牛。再看旁边还有一人,居然是越人庄里的越恪。

这时,顾先生已从车上跳下来,冲到魏小花面前,指着她的鼻尖大叫道:“竖子,你与我下来。”

魏小花一头雾水的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吧,还真是在骂她来着,自己在越人庄时不过是跟他开了几句玩笑,至于追到这里,就为了骂她几句?

却在这时,潘丞郎已认出顾先生来,吃了一惊,下车走来,道:“顾先生,潘浮有礼。”

顾先生这会儿眼里只有魏小花,哪里管得身边有人在与他见礼,见魏小花仍坐在车上不动,更是怒火中烧,道:“竖子,你、你不下来,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魏小花被他一口一个竖子骂着,只觉得莫名其妙,又见他居然还威胁要不客气,当下便恼了,站在牛车上,居高临下,一根手指直指顾先生的鼻尖。

“老匹夫,你骂哪个?”

她这一骂,只听周围发出数起倒抽凉气的声音。却原来这一番差点成为惨案的冲撞,已经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再加上顾先生和李左二人的牛车往路当中一停,三辆牛车挡住了整条路,后面的牛车都过不去,自然便往这边观望。

而那顾先生,魏小花不认得他是哪根蒜哪根葱,可是不代表别人不认得呀。这顾先生名安,字长卿,出身晋陵顾氏,算是高等士族,因脾气怪异,素有“不通先生”之称,那是指他不通人情。说起来,也是顾先生所处的这个年代,正是中国历史上极有名的魏晋时期,这个时期最出名的是什么?就是风气呀。

颖悟、旷达、真率,开放,自由……这是一个极其自由浪漫的时代,也是个性张扬的时代,既有一曲广陵散成绝响,也有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天体运动爱好者,更有趁兴访友连人影子都没见到就兴尽而归的潇洒自在,后世将这种风气冠以一个非常动听的名字:魏晋风流。

所以尽管顾先生不通人情,脾气怪异,但是他有才华,又有出身,只凭这一点,吴郡的高门望族对顾先生还是十分敬重的。

来参加这次虎丘雅集的人,自然都不是寻常人,那些来看热闹的寻常人,早已经下山而去,李志高因为陪同潘丞郎说话,本就是最晚下山的一批人,这些最晚下山的人里,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他们不屑于在前面挤着下山,这才走在最后,因此认得顾先生的人也是极多。

如今这些人却惊见顾先生被一黄口小儿指着鼻尖骂老匹夫,哪还不惊得差点没从牛车上滚下来。尤其是靠得最近的潘丞郎,更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正要喝骂魏小花,却听顾先生已经抢在前头跳脚大骂:“竖子,你敢骂我?”

子曰

魏小花当真是无知者无畏,翻个白眼儿便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骂得我,我为什么骂不得你?”

李志高瞬间脸色发青,以手抚额,想要假装不认识魏小花。

顾先生却是一怔:“哪个子曰的?”忽地醒悟过来,旋即大怒,“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臭小子,哪个让你曲解圣人言的?”

魏小花又白了他一眼:“谁说是孔子说的,我这个子,是毛子。”

“可是出自《毛语》?似乎粗直了些,比那句‘人间正道是沧桑’差得多了,啊……臭小子你诓我?”顾先生一想到这个,满肚子怨气立时飞到爪哇之外。

“哼,诓你又怎么样。”魏小花扭过脸,不理会他,“让开让开,不要挡路,我要归去了。”

“不让。”顾先生一拎后衣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不让,就不让,今儿你这臭小子不跟我说说《毛语》,我就不走了。”

魏小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闹了半天,感情这顾先生是为了她忽悠出来的《毛语》而来的。不提她眼珠子快瞪出来,旁边潘丞郎和一票围观者的眼珠子,早在地上掉了半天了。

“顾、顾先生……有什么事,好好说,您先起来……”潘丞郎好不容易找回了舌头,见此时情形太不雅观,便劝了起来。

可是顾先生压根不理会他,下巴一昂,只盯着魏小花。

“老匹……”魏小花见顾先生居然跟她耍起了无赖,便要再骂,却被魏什长拍了一下。

却原来魏什长先也愣了神,这时方才反应过来,见魏小花对顾先生口出不逊,又见潘丞郎对顾先生似极尊敬的模样,顿时心中不安,便道:“不可无礼,还不下车扶顾先生起来。”

“爹……”魏小花还不太服气。

魏什长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要为牛哥儿多想想,咱们莫拖累了他。”

魏小花咬牙切齿,看看潘丞郎那么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李志高,心不甘情不愿地跳下车,道:“顾先生,你起来吧。”

“不起。”顾先生脸一扭,摆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都说老顽童老顽童,这顾先生还没老呢,怎么就跟老顽童一个性子,魏小花在心里把顾先生骂得狗血淋头,她上哪儿给他弄本《毛语》来,早知道就不忽悠他了。

“顾先生,我方才不该骂你,我给你赔罪了。”给魏什长面子,魏小花忍着气又道。

“哼。”顾先生把脸又拧向另一边。

“你到底要怎么样啊?”魏小花毛了。

“《毛语》拿来。”顾先生伸出手,“你给我《毛语》,我为你讲解十篇《庄子》,如何?”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阵倒吸凉气。吴郡不知有多少人想求顾先生讲解一篇都不可得,这一下子顾先生自己就肯讲解十篇,那《毛语》到底是什么经典,竟肯让顾先生付出这么大代价。

魏小花直接扭头,扶着魏什长下车,道:“爹,咱不稀罕坐车,便走回去吧。”

魏什长有些忐忑不安,看看潘丞郎,又看看李志高,犹豫不决,却被魏小花硬是拖着走了几步。

顾先生这下子可急坏了,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追着喊道:“莫走,莫走,哎呀……竖子,算你赢了,我收你做弟子……”

扑通。

这次可不是倒抽凉气了,围观者中,真有人因为吃惊过甚而从车上摔了下来,只不过此时大家的注意力仍在顾先生身上,没人注意到而已。

“谁稀罕做你的弟子。”

魏小花拉着魏什长,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跑远了。她跟魏什长长途跋涉练出来的脚力,哪里是顾先生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身体能追得上的,眼看着人跑没了,只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竖子,你不欲为我弟子,我偏要收你。”

顾先生发着狠话,大有孙悟空跑不出如来佛掌心的意思。

“咳咳……顾先生……潘浮有礼。”潘丞郎又走了过来。

顾先生这时才注意到他,斜睨了一眼,道:“原来是潘丞郎,你几时来的,为何在此?”

潘丞郎:“……”他都在这里半天了。

李志高虽然不认识顾先生,但见潘丞郎都对他如此有礼,只得硬着头皮也跟了过来,一边哀叹魏小花闯祸的本事,一边长长一揖,道:“花表弟对顾先生无礼,晚辈这里代为赔罪了。”

顾先生眼睛一亮,道:“那小子是你表弟?”

李志高很想摇头,但最终还是点头,魏小花闯祸,他不顶着,还有谁能顶呢?

“哈哈哈……”顾先生仰天大笑,一把抓住李志高的手腕,指着空无一人的前方高声道,“竖子,看你还往哪里跑。”

李志高:“……”

其实魏小花跟魏什长并没走远,她见顾先生没有追上来,便拉着魏什长躲在一边的林子里了,准备等顾先生走了,再出来跟李志高汇合。不料没等多久,却见顾先生跟李志高坐在一辆牛车,一只手还死死扣住李志高的手腕,顿时气得直翻白眼儿。

“笨蛋就是笨蛋,被人扣做人质了还不知道。”

魏什长十分无奈,道:“小花儿,你究竟哪里得罪了那位顾先生?”

魏小花一肚子郁闷,答道:“不过是跟他开了几句玩笑罢了,谁知道他这么大个人,居然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她哪里知道,顾先生一生痴迷各家经典,自认为全天下的书籍,除了失传的没有他不曾阅过的,谁知道突然冒出一本《毛语》,只从那一首诗中便可知这《毛语》十分不凡,哪还不让他心痒如鼠挠。

“这可如何是好?”魏什长并不是个没主意的人,但是他是个粗人,对这些读书人天生就有一股敬畏,眼下这桩事关系到女儿,所以才乱了主意。

魏小花想了想,又道:“爹,反正李二牛定品的事已经没有问题了,不如咱们就回家吧。”

魏什长却犹疑道:“我看那顾先生与潘丞郎似有旧交,不知会否有什么变故。”

虽没有明说,其实就是指魏小花得罪了顾先生,那顾先生要是怀恨在心,不知道会不会让潘丞郎取消李志高定品的资格。

魏小花愣了一下,她虽然有点调皮胡闹,但是在正事上并不含糊,心想那顾先生为了这么点小事居然从越人庄追到了吴县,搞不好真的是小心眼爱报复,这个时代定品成功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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