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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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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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尾蛇佐木说,吆西。

金丝猴刘韬一手一个拎着二位团长的衣领子,出后门就是陶瓷厂投废料的深沟。在沟沿上刘韬说,二位,对不住了。不要怨恨我,我只是奉命执法。你们对家人有什么话要说,就快说,我一准转达。

崔福坤说,刘老弟,在军校时,我打了你20军棍,不是报那几棍之仇吧?刘老弟若能发善心放我一把,给我一条生路,我愿做牛做马听你使唤。

刘韬说,我可以饶,总监大人也可以饶,只是太君不肯饶,就是我饶了你们,还在治安军里混事,怕是有今个儿,没明个儿。如此说来还是现在就死了干净。不然,你们也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多难受,死了省心。

王庭灏说,我的气数已尽,逃不了一死。日本人要毁灭我们,八路军那边我也动过手。我是走投无路了。死就死吧,卫队长,你就开枪吧。

刘韬说,那也未之见,你们终究还是中国人么。不过,今天你们愿意死就死吧。

崔福坤说,可是我不能像狗一样死,要死得像个英雄。说着他猛地抱住刘韬的后腰,王庭灏猛击刘韬一拳,把刘韬打蒙。他俩就顺着沟坡下去撒丫子猛跑。

刘韬年轻气壮,脑瓜子一拨棱就清醒了。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掏出手枪。那俩东西已经逃出百米远了。刘韬射击百米外的目标那可是百发百中的。但是,今天他抬手对天当当开了两枪。那俩东西被枪声吓趴下了。刘韬收了枪转身回报总监大人去。

万万没有想到,刚才的一幕被路过的一个人看见了,他暗地里嘿嘿一笑,心说,好小子,我可捏住了你的把柄。可是,刘韬却没有看见这位,径直回去复职。

刘韬向殷克唐报告处决了两个团长。总监一阵难过,抹了眼泪说,撤消这两个团的番号。回手赏了刘韬十块大洋吩咐,去吧,放你的假,乐和两天,在小山逛一逛。

刘韬谢了总监。

黄昏,有人来了电话,约刘韬在小山会面。刘韬放下电话化魂,是谁呢?

刘韬照旧喂了马,给马们抽足了大烟。他就换了便装,手枪藏在内衣,就信步来到了小山赴约。

渤海的小山,好繁华,好繁华啊,就好比天津的劝业场,北平的天桥。街上行人不多,霓红灯像喘气一样地闪烁。从天鹅大戏院传出京剧的唱词:杨延辉坐宫院……暗合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心里念念不忘的是那年他被双头鹿又捉又放时说的话:〃如果,你心中抗日的火焰没有熄灭就来找我。〃他参加过抗联,今天虽然在治安军里混饭吃,心还是抗联的心。自比杨四郎隐姓埋名,身在北国心在大宋。他迈进小山下坡那家不起眼的小饭馆。渤海道公署警务科长朱欣早等在那里了。

刘韬说,是你?我可没有想到。心说,他要干什么呢?

朱欣说,我在令叔手下做事,你我就是哥儿们,请你吃一顿是在情理之中的。别愣着了,坐下边喝边说。他叫了一盘滦县花生米,一只渤海熏鸡,一斤开平的棋子烧饼,一瓶左家坞浭阳老酒。二人举杯,朱欣说,祝贺你处决了两位团长。干杯!二人亮了杯底。朱欣哈哈大笑,笑毛了刘韬,他愣怔了一瞬也跟着大笑起来。

刘韬说,我们不说他们死人,说我们活人的事。

朱欣说,是啊,不说的好。免得两位团长的心腹对你下毒手。

刘韬说,我是总监的保镖,卫队长,有这棵大树撑腰,谁敢?

朱欣说,当然,我也想沾你的光呢。

刘韬说,老兄有麻烦了吗?

朱欣说,不是我有麻烦,而是你有了麻烦。

刘韬说,我?难道刚才你就是笑我吗?

朱欣说,正是。

刘韬说,怎么讲?

朱欣说,你处决两个团长时,有没有人看见?

刘韬说,没注意。

朱欣说,偏就叫人看见了。并且报告了宪兵队,现在,正在全城搜捕王庭灏和崔福坤。一旦他俩落在宪兵队的手里,赤本三尼他会怎么处理?你可就有麻烦了不是?

刘韬说,朱先生既然知底,就说个明白,到底是什么人给宪兵队当了耳报神。

朱欣说,是潘耀祖他爹潘阎王。他本来因涉嫌私通八路被赤本三尼扣押,可是,他儿子潘耀祖和川岛搭界,花钱疏通,救出他爹。真是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刘韬沉吟半天,哦了一声说,谢朱科长提醒。

朱欣说,从道尹那边说,我们是自家兄弟,不言谢。

二人又吃又喝又吹又拉,一直拉到后半夜。夜深了,席散了。刘韬说,近期殷克唐要去西部督战,我得随去。赤本三尼不满意治安军的战绩,又调来了日军第27师团的两个联队,投入治安强化运动。我不知要去多久,回来我们再聚。

金丝猴刘韬的两天假期,人休,马不能休。马们要吃要喝要抽大烟。烟膏子有的是。有人抽的就有马抽的。想当初,总监大人的这五匹马,个个无精打采,就像病秧子。总监一生气就刷了那个马弁。有心眼的刘韬一眼就看出马们不是有病,而是犯了烟瘾。总监抽大烟,一来二去就把马熏得上了大烟瘾。刘韬就悄悄给马们熏足了大烟,马们立即精神抖擞。殷克唐很满意说,从此由你来喂马,提升你当我的卫队长兼马弁。月饷加倍。几个月来刘韬把马喂得好的霸道。可是,马们的秘密只有刘韬知道,马不会说话,犯烟瘾了就向刘韬撒娇、求情、装作可怜见儿,求刘韬爷们给来一口吧。

刘韬对马那是有求必应的。这天一早他就给马们吃了喂了抽足了大烟,过足了烟瘾,他就没事干了,放假倒显空旷,无奈就到街上挥霍那十块大洋去。街上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吃九美斋的馆子,看陈立岐的工架子花脸戏,听段荣华的评书,看郑九亨的老奤儿影。他折腾累了就一头扎进龙凤池泡澡,睡觉。一觉醒来,就是晚上九点了。他睡了一身汗,流一脸的哈拉子。他就披上浴巾到大池子冲汗。大池子水热,烫得舒服。

大池子的人们一个一个地都走了。刘韬一睁眼,看见还有一个没有走。这人正合眼享受温浴的福呢。不时地睁一只眼看刘韬。心说,好小子你逃不出我的手心。刘韬看时,那人不是别人,就是潘耀祖的爹潘阎王。真是冤家路窄,刘韬说,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心里想着就起身要走。潘阎王说,走?我跟了你一天了,往哪里走?你私通八路,放走了两个团长,老老实实跟我到宪兵队去啥事没有,不然,可别怪我手黑。

刘韬疾步凑过去。潘阎王惊恐地说,你要干啥?

刘韬说,要你的命。

潘阎王两手划拉刘韬,那是刘韬的个儿?刘韬猛地掐住潘阎王的脖子往池子沿上一磕,他就晕了。刘韬把潘阎王的躯体轻放在大池子的水深处,就没事人似的回房间,穿戴整齐,到柜台交了钱就从容离去。

潘家祖宗潘阎王一宿没归,家里就炸了窝。这阵子又给宪兵队做事的潘耀祖又狗鸡巴戴戒指,抖起来了。他立即撒下人去寻。终于在那家浴池里找过了潘阎王的尸体。三脚鸡潘耀祖一见他爹死了,先哭了一声亲爹,又回手揪住老板的衣领逼问,什么人干的?老板说,我也是刚知道啊,以小的看,令尊年迈体弱,晕倒在水池子也是有的。令尊身上没有伤,没有血,没有……

潘耀祖倒吸一口凉气,不能吧?怎么会呢?前些日子还要娶三姨太,这会儿就晕了。他又问,最后一个离开浴池的是什么人?

老板说,不,不能吧?那是一位治安军弟兄。

潘耀祖咽不下这口气,敢打死我爹那就是给我戴眼罩。不知我爹得罪了哪位大仙。不管咋说,我爹不能白死。于是,他叫弟兄们抬走他爹的尸体,带走老板回去审问。潘耀祖的家,前堂停着他爹的尸体,后堂就是审讯室。潘耀祖在家在外都是一手遮天(在日本人面前例外)。他命人把浴池老板吊起来,来一顿劈柴棒子炖肉。把老板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老板只是呼爹叫妈,不敢说实话。潘耀祖说,你不说出个人来,就拿你给我爹偿命。

老板不停地呼叫,潘大爷饶命啊。

潘耀祖的人正在轮番拷问老板的时候,刘韬拿着刘仙舟刘道尹的亲笔书信来要人(老板)。刘仙舟作了几年的道尹又兼了老鼻子的许多官衔,早就发的动不得了。小山的窑子、澡塘子、游乐场、说书馆、落子馆都是他开的。他的亲信都按插在个个店里当老板。平时谁捅老板们一手指头,刘仙舟都不依。何况今日他姓潘的小子敢把他的老板抓起来拷问,就像抽了刘仙舟的筋。于是,他写了书信,恰好他侄儿刘韬休假来闲聊,就派他走一趟。

金丝猴刘韬一惊,躲还躲不及呢,怎么还到是非之地显魂去呢?可是,又不能向叔叔说明真相。那就捏着鼻子去吧,反正我脑袋上也没有杀人的帖子。

刘韬也不是善茬子,他带着他四名卫队枪手,骑马进了潘家大院。他把刘仙舟的信丢给潘耀祖就不请自坐。潘耀祖以为刘韬不过是个信差,信送到还不走,却是个坐堂客。

三脚鸡潘耀祖拆了信看,上写着两行侧歪撂垮的字:

潘先生阁下:

惊悉令尊不幸身亡。敝人深表悲痛。本道尹愿全力协助捉拿凶手。浴池老板忠厚老实,心地善良,本道尹担保其清白无辜,恳请潘先生放人。

刘仙舟即日

潘耀祖看完了信,可就犯了琢磨。难道浴池老板是刘仙舟的人?这个地头蛇根深蒂固,须子爪牙到处都是。他回头看一眼刘韬及其身后的四位彪形大汉,心说,官大压死人,惹不起。光棍不吃眼前亏,他吩咐放人。

浴池老板带到前堂,见了刘韬就有了仗依,不理潘耀祖,直对刘韬说,少爷辛苦了。刘韬说,还不快谢过潘先生。潘耀祖说,免礼,免礼。刘韬拉着老板在潘阎王的灵前点了三柱香,烧了一罗纸钱、纸元宝,磕了三个响头,悲凄地念叨着说,潘老伯安息吧。回头就向潘耀祖说了几句节哀的话,就带着老板离开了潘家。

潘耀祖无奈。他的手下人说,大哥就这样把人放了?

又一个说,老板管他叫少爷,浴池的柜台先生说,那天也是一位少爷最后离开的。少爷可有嫌疑。

潘耀祖后悔莫及。妈的,杀了我爹还给他烧香,充什么假善人?

又一个问,大哥,这位少爷到底是哪块料?

潘耀祖说,就是刘仙舟的亲侄,那年在小集杀了日本人投了便衣队,赤本三尼下令缉拿这个反水分子。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殷克唐的大红人。

一个又说,我们明的斗不过他,就来暗的。于是他就来到宪兵队拜见佐木队长,密告刘韬就是当年杀了大日本皇军的那个小子。

佐木禁不住几句中伤话的唆使就带人闯进治安军总署捉拿刘韬。

72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二卷

一棵草

(72)

殷总监巡视无终西

鹿司令智谋孤竹东

金丝猴刘韬把浴池老板救出来交给叔叔刘仙舟就立即回营,向总监殷克唐报告休假完毕。总监说,喂好了马匹,明日出发去遵化、玉田一带巡视。刘韬响快地答应。殷克唐十分满意这个机灵的小伙子,心说,是个不可多得的货啊。有用的才是人才。没有用处的,就是蠢货,只是个造粪的机器。

第二天是殷克唐出巡的日子。刘韬早给马们加水加料抽大烟,过足了烟瘾。又给马加鞍。这么一扎裹,马们可就增添了几分姿色,妖艳夺目,就像过足烟瘾什么都想干的臊婆,马们的婀娜多姿得到总监大人的青睐。

殷克唐披挂整齐,也有几分英雄气概。英雄配牝马那就更加英雄气概了。随行的还有顾问官高宇麻二大佐以及日军两位联队长以及他们的部队。刘韬带卫队二三百不离殷克唐左右。总监打着饱嗝上了马,刚出了总署大门就被一股日本宪兵堵在门口不准出巡。

殷克唐在马上挥马鞭子一指问道,这是唱的那一出?好狗还不挡道呢,何况人乎?

潘耀祖从宪兵后边挤出来施礼说,总监大人,我们奉命清理你身边的恶人,古有清君侧;今有大清洗。你的马弁刘韬的案子犯了,我们要捉他归案。

殷克唐吹胡子瞪眼骂道,我的人犯了什么案?他强奸了你娘,还是偷了你老婆的鞋?我身边用得着你来清理吗?真是笑话。给我轰出去。再来胡闹,仔细你的脑袋。

门口的卫队众人一声哄笑。

刘韬为避嫌,纹丝没动。他一唧咕眼,卫队一拥而上,把潘耀祖羞辱一顿。潘耀祖挨了骂加羞辱。以往的潘耀祖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今日没了面子。真想扎进尿泡里淹死。多亏宪兵队长佐木少佐出场解了围。

罗圈腿佐木横在门口,不交出刘韬不让走。那势头非要抓刘韬不可。

殷克唐在高宇大佐耳边悄声说,阁下,出发的时间不能耽误太久啊。

吃了回炉正心丸的高宇大佐下了马,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啪啪扇了佐木几个耳光,骂道,统统开路。

佐木少佐不敢说痛,不敢有痛的动作,只有哈依哈依地后退,闪开门口的路。

刘韬心里揣着的小兔子才平静下来,紧跟着殷克唐出发了。

在路上,刘韬心里盘算,渤海是个危险之地,靠殷克唐搪塞过了赤本三尼,放了两个团长的事,浴池的事,纸里包不住火,哪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事发,殷克唐也是翻脸不认人的。他能枪毙俩团长,也能枪毙卫队长。还是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吧。不觉一路顺风就到了遵化县城。一百五十里的路程就把这群人们累趴下了,只有刘韬例外。他伺候了殷克唐和马的吃喝拉撒睡,倒也没有要紧的事。

经过一个整宿的休息,人们马们歇过劲来,就议论着先去哪个方向巡视?大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有村里的情报员来报告,说是在县城西南方面发现八路军活动。殷克唐就怕西南,他的两个团长就败在西南,如今他后悔下令处死他们。如果他们今日还在,一定冒死建功赎罪。不觉暗叹。谁知这个小小的叹息早被刘韬发现,他已经揣度出总监的心情。可是,他害怕那两个团长还回来。不觉一阵心悸,暗自祷告他们千万别回来显魂。如今他俩到底出没出渤海呢?

那天治安军俩团长王庭灏、崔福坤只听两声枪响就滚下陶瓷沟底,也不过是百米,刘韬的枪法百米内外百发百中,可是,他俩没有死,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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