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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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簪-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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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同脸早打好了如意算盘:“放弃吧!你不可能做到。”

“不!”我态度坚决:“就算失败,我也要试。”

他倒也不勉强,摸了摸我的脸,说:“那就祝你成功。”

对朱同脸的反应,我愕然而欣喜。我觉得自己又有了活下去的目标,不过心底却多了一丝惆怅。究竟是什么原因,我说不出来。

看我不再折腾,朱同脸渐渐撤消了对我的监视。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跟着他回到了所属的封地。虽然朱同脸对他的一切持保密态度,看上去只是到外地采购物品而已(这还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透漏给女猪的),但我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个茅山道士也一直跟在朱同脸身边。因为我是朱同脸的房内人,倒也没碰过几次面,更没瞧见段玄的身影。不过这道士一看到我就竖起很大的敌意,不晓得跟朱同脸说过多少次我是个祸害,留不得。概因瞧我的身体极差,连下床走到桌前吃饭都很费力,才未对我实施更恶毒的手段。

某天夜里,船终于靠岸。然后朱同脸弄了一辆马车,让我坐上去,半路又换成小轿,经后门,将我送到了他所居住的王府的一座小院内。

见他如此慎密,生怕我知道他的一丝一毫,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让我知道,我觉得好笑,又觉得很可怜。等他办完事后,便平静地躺在床上睡了。而朱同脸则换上一身保和冠服,匆匆离开——在古代,妾不能陪丈夫过夜。

翌日清晨,我尚未睡醒,便有人过来叫我去给朱同脸请安。我不情愿,那人便大声斥责。我颇感无奈,只好起身,梳洗过后去了朱同脸一家团聚的厅堂——在那里,我见到了朱同脸的正妃和四个侧妃,以及大大小小几个儿女。

华丽的房屋,碧瓦朱檐,飞阁流丹,层台累榭。仅在庭院中行走,便能感觉到一种王侯贵族的庄严气派。进入房内,果然与寻常人家不同,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宫廷御用的紫檀木家具本已奢华至极,分隔空间用的白玉描金屏风更是美仑美奂。角落里北宋官窑产的狻猊瓷炉,紫口铁足,青烟缭绕,将室内熏得馚馧馥郁。屋内之人,各个靡衣媮食,由于身份的不同而座次分明,面色严肃端正,犹如三堂会审,让人心里发怵。

仆役端来了两杯茶,还有枣子、栗子,要我给朱同脸和他的正妃跪下奉上。我不愿跪,便直接端过茶盏,并随手抓起一把枣子,递到他们面前。

这王妃看上去很年轻,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按照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姿色应属中上,穿一身红色缂丝织锦对襟背子,梳鹅胆心髻,带头箍,显得娴静端庄,贵秀俊雅。她的右侧依次是朱同脸的四个侧妃,皆是俊秀之色,身着一白、一翠、一黄、一紫,或端庄,或淑静,或娇憨,或清雅。

当王妃看我的时候,眼底浮出一丝醋意,还有丈夫被人抢走时才有的酸楚。只是她从小受到三从四德的教导,早已习惯多女共侍一夫,在表现上也算是可圈可点。

王妃身边站着一名丫鬟,名叫朱珠,貌似深得宠爱,穿着绸缎衣服,头上、手上均戴着金银首饰,竟比一般人家的女子还要富贵些。王府上下那么多奴婢,朱同脸到扬州时却选了她,可见对其的信任。第一次接触,给我死命搓澡的就是她,一路上不好好照顾我的也是她。

王妃示意朱珠从我手中接过茶盏,她却不愿,说道:“做什么事都讲究个规矩,哪能敷衍。王妃您说是不是?”

正妃颔首,表示赞同。一路的磨合,朱同脸早已了解我的脾性,知我好容易才平息对他的愤恨,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便选择息事宁人。从我手中接过茶盏,饮了两口:“楠儿身子不好,应有的礼节还是免了吧。”

楠儿……这是段玄当初对我的称呼吧,结果却被朱同脸生生的褫夺掉。

见朱同脸给了我一个台阶下,王妃也不勉强:“王爷既然这样说,那便算了。”

王妃让人搬了把椅子给我坐,询问一些家常。我敷衍了事,当问到我的出身时,我便说自己是妓院出来的。一般的平民百姓,纳妓~女为妾都不允许,更何况是皇亲国戚。我不过是朱同脸买来的床上用品,表面从良,但在别人眼里还是贱籍,不可能有任何名分。

众人听闻此言,顿时惊愕,看着我议论纷纷。王妃意识到要和一个出身不清白的人共侍一夫,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向朱同脸问道:“王爷您已经有了四个侧妃。按照皇室规矩,要给萧氏一个什么名分?”

朱同脸想了想,回避了这个问题:“就叫她楠夫人吧。”

辰时三刻,朱同脸一家坐在一起早饭。按照习俗,女子不上桌,妾更不可能。我便被打发回去,一个人吃独食。

饭菜很平常,引不起任何的食欲。我将其丢在一旁,躺到靠窗的罗汉床上休憩。朱同脸为我安排的住处,坐南朝北,采光不是很好,装修得还不如凝春楼,园中更是荒草凄凄,清冷万分。和在船上的待遇相比,真是从天上跌到地下。

这么快就将我打入冷宫了?也好,总比跟他在一起过日子舒服。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朱同脸将朱珠带过来,说是来伺候我的。我瞧她面带奸相,不是个善茬,从心里产生抵触。朱同脸没看出这个问题,见饭菜已凉,就让朱珠端下去重新做,顺便再把我的药送过来。朱珠撇撇嘴,将饭菜收进食盒,便出去了。

朱同脸拿了几本书给我,《女诫》、《内则》、《列女传》,皆为束缚女子的精神枷锁。我不愿看,便冷嘲热讽:“要婊~子去遵守三从四德,未免太可笑了!”

“还是看看吧。”朱同脸的态度倒也平静:“在离开之前,你最起码要守这里的规矩,免得惹上是非。”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知他并不会真心放我走,却想以此为借口约束我,我很是不屑:“等你什么时候能做到从一而终,当我的表率,再来教训我吧。”

“从一而终?本王暂时还做不到,但是我会让你做到。”他笑了,解下我的衣衫,又是一番云雨,“你这身子真叫人怜惜,我怎么会愿意让别人分享?”

“你骗了我一路,这么快就露底了?”我恼怒之极,屈膝快速击向他的裆部,冷冷地说道:“我会让你为此而后悔。”

朱同脸没有防备,痛得将身子弓成了虾米。见我起身,一把揽住我的腰,重新将我压在身下。他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你这狠毒的女子,究竟想干什么?本王忍你,容你,让你锦衣玉食,不用卑躬屈膝地过活。若换成其他女子,早感激涕零,许下三生了!你为何不感动,不愿正眼看我?”

他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而我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心中渐渐湮灭的恨意再次升起,却带着几分委屈,以及妥协。我吁了口气,许久,第一次正视朱同脸的眼睛:“只要你休了所有的妻妾,我便跟你过活。”

心跳突然停止。我后知后觉,发现他的眼睛竟是如此夺目。略带内双的狭长凤眼,深褐色的瞳仁,光华照得人无法逼视。也许是经历多,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些世故复杂,不如段玄的透亮纯净、不如八道的古怪机灵。然而正是这双眼,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坚定如铁,犀利如锋,稳重而大气,仿佛能穿透人的内心,像漩涡一样将人深深地吸引进去。

一花一世界,更何况这是一照应千花万叶的眼珠。我突然后悔去看他。

门外传来匆匆而过的脚步声。朱珠提着食盒进来,将小炕桌摆放在罗汉床中间,打开食盒,将饭菜碗筷端出来摆好。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像做了亏心事一般。料到应该听到了我和朱同脸的对话,我却觉得无所谓,起身坐好,拿起筷子吃一口东西,喝一口药。

朱同脸也已穿好了衣服,他说要留下与我共食,让朱珠再拿副碗筷过来。朱珠面露惊异,行了礼之后,便再次出去了。

朱同脸思考良久,答道:“你容我再斟酌几日,我自会给你答案。”

我并不认为朱同脸真会为我休掉所有的妻妾。在这个重视出身的年代里,以妾为妻本是有违例律的事,终会受人耻笑。而且朱同脸有多少个女人,我根本不在乎,因为我不爱他,这只是搪塞他的借口。

我笑了:“那就静候夫君佳音。”

作者有话要说:① 参考了谭文熙的《中国物价史》。但因为社会环境、季节等因素,会有浮动(貌似万历年间的一尺绣花绢布,需要三十厘。古代女人的衣服长裙曳地,广袖善舞,里三层外三层,怎么也需要几丈,再加个手工费、内衣、丝鞋之类的。o(╯□╰)o,好难算)。据《醒世姻缘传》第三十六回说有个叫沈善乐的裁缝,将县官从南京使了十七两银子购得的大红劈丝圆领连同补子、打算做成的吉服给人家做坏了,女猪好歹算皇亲国戚了,布料应该会更好一些,但应该比吉服差一些什么的,再加上地域、时间的差价神马,就这个价格吧。还有就是那补品的价格,咱找不到o(╯□╰)o,不晓得是多还是少。

21、树敌 。。。

朱珠为朱同脸送来了碗筷,开口道:“王爷您不是已经与王妃吃过了?”意识到自己多嘴,她立马缄口不言:“奴婢犯了不敬之辞,还请王爷恕罪。”

“无碍!”朱同脸没跟她计较,待她将饭盛好后,说道:“夫人身子虚弱,饮食起居皆不可马虎,饭菜要单独做,熬药记得用井华水。夫人喜欢安静,休息的时候莫要惊扰她,记住了吗?”

朱珠点头:“记住了。”

朱同脸吃了饭,叫王府的总管带人过来,将我屋内的家具换成新的,又将园中的杂草清理干净。这园子在王府最偏【奇】僻的角落里,好像久【书】无人居,俨然成了一座【网】小型野生动物园。闯进一堆人后,耗子麻雀一溜烟全都跑了出来。

朱珠正坐在房门口绣花,突见一老鼠“吱”地从脚底钻过,吓得连忙跳起,高声尖叫起来。

房内点了香炉,青烟袅袅。我昏昏沉沉,突被惊醒,正巧想找个人说话,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应声,我又问了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朱珠,”她半天才回答我:“夫人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是珍珠的珠吗?”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蠢猪至少还能放屁,这珠连屁都不会放一个。”

听出我在骂她,朱珠脸上的表情很难堪。她虽瞧不起我,但我好歹是王爷的女人,就算没有名分也比她的地位高,便只有忍气吞声。

那耗子在房内悉悉邃邃地乱动,实在扰人。我叫朱珠:“去抓只猫过来。”

她还是不吭声。我不得不再重复一遍:“去抓只猫过来,不然你自己将老鼠捉了。”

朱珠这才不情愿地说了一声“是”,然后出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她将朱同脸的正妃也带了过来。

“听说你要王爷休了我们?”王妃让人搬了把椅子坐在我面前,正色道。她的身后站着一群人,四个侧妃以及一帮奴才,同仇敌忾,像对待阶级敌人那样仇视着我。

有人叫我起来跪拜。可我偏不起,赖在床上,觉得这一群女人真可笑:“你喜欢将自己的夫君与他人共享,自己却随时有可能被休掉吗?你喜欢,但我不喜欢!”

她惊愕,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所谓夫为妻纲,将夫比天。萧氏你已犯了七出之罪,我有权代王爷休了你。你若认错,我自当既往不咎,给你一次机会。”

我简直高兴极了,赶紧起身,将仪表打理好,向王妃道了万福:“萧氏谢过王妃,感谢王妃替王爷休了我,让我恢复自由身。”说完我便转身踏出门槛,准备堂而皇之地走掉。

“站住!”估摸着我要是真走了,会被朱同脸责难,王妃顿时气煞,大声喝道:“宁王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还不快给我回来!”

“宁王府?”我忽然想起一些历史,转而问道:“敢问这王爷的大名可是朱宸濠?”

“萧氏大胆!你不过是王爷买来的娼妓,竟敢直呼王爷的名讳。”王妃训道:“既然进了宁王府,就该恪守妇道。莫要仗着一时的宠爱,得寸进尺,到最后却落得惨淡收场,后悔晚矣。”

知她是那在宸濠之乱中投江自殉的娄妃,我笑了笑:“萧氏有自知之明,不需要王妃提醒。”

那朱珠一脸奴才式的傲慢,狗仗人势,未等王妃下令,上前便给我一个耳刮子,“此人竟不将王妃看在眼里,还请王妃准奴婢替您教训此人。”

那巴掌掴得极狠。我的身体本已虚弱,根本受不住,一个趔趄,便往地上栽。朱同脸正巧过来,撞到这一幕,怒不可遏,顺势将我搂入怀中,训斥道:“大胆奴婢,连主子也敢打!”

朱珠见朱同脸竟然动怒,情知不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奴婢该死,请王爷恕罪!”

朱同脸——不,我应该叫他朱宸濠才是。他强迫我到了宁王府,不能给我独爱,却让我受到屈辱。我逃不掉,便只有克己,以为获得一份安宁,然而只是徒劳。我泪雨婆娑,竟贴着朱同脸的胸口嘤嘤哭泣起来。

朱同脸没想到我会将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身子一震,抚着我的后背,命人将朱珠拖出去,“给我打二十鞭,不得轻饶!”

朱珠还未被打,就已经开始惨叫,哀嚎。那王妃看不过去,向朱同脸行了行礼,求情道:“珠儿不过是替妾身教训一下萧氏。就算有错,错的也是妾身,王爷犯不着跟一个奴婢计较,要罚就罚妾身吧。”

王妃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击中朱同脸的软肋。他深知我的脾性,遇事不肯低头,错也不一定是别人的错。就算王妃犯了妒忌,也是我让他休妻在先。

朱同脸语气缓和了些:“这等奴婢,不知尊卑。若不教训,日后怕还要惹祸。”语毕,却并不退让,任由那朱珠在初春时节被王府里的阉人剥去衣裳,抽得皮开肉绽。

朱同脸说道:“楠儿身子弱,经不起打。若做错了什么事,王妃骂她便是,莫要动手。”

见朱同脸摆明了向我,屋里的人神态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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