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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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魅影-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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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应了从破墙外射进来的阳光后,小影微微支起有些僵直的身子,心中还在暗思,也不知昨夜是何时睡着的,竟睡得这般沉,太阳照在脸上了方醒。
  低眸的时候,她微微怔住了。
  怪道昨夜竟然没有被冻醒,她的身上,竟盖着两件她在青湖时穿过的冬袄,她记得,离开青湖之时,并没有将这些衣物带出来,如此说来,阿媛已去青湖找过她了。
  看着冬袄袖口处两只活灵活现的蝴蝶,她一时又是思绪万千。这两只蝴蝶,是当年阿媛亲手为她绣上去的。阿媛并不擅长女红,但不知为何,给她缝缝补补或是绣些简单的花草蝴蝶,她的针脚,总是那样的细密和工整。
  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的手正轻轻抚摸着那两只蝴蝶,当即动作又是一僵。少时,她咬唇,将冬袄往一边的枯草上一扔,牵过骏马便向山下跑去。
  跑出了两三里,身后没有传来似以往般如影随形的马蹄声,她心一放,又一提。
  是不是真的着凉生病了呢?可是,昨夜她既然能悄悄地来为自己盖冬袄,难道就不知留在屋中避避风雨么?
  病就病了吧,这样,她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再也不必在乎身后的尾巴,再也不必担心因不会易容的她而被别人发现了行踪。
  可是,这样的荒郊野外,她万一着凉发烧,没有药铺可以抓药,她又骑不动马,岂不是要生生地病死在这林中么?
  可若是回去找她,上次已说了那般绝情的话,此番,又该以何种表情去面对她?
  迟疑不决间,马儿却又已跑出一里多路了。她勒住缰绳,算了,即使是陌生人,自己也不能见死不救。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还未跑出多远,迎面便见四五个黑衣人骑着高头大马,行动如飞地向自己疾驰而来。他们出现得突然,马速又极快,小影还来不及反应,他们却已发现了她,扬手间,三四个弹丸状物体向她这边疾射而来。
  小影以为是暗器,忙从马背上滚落,顺势滚进道旁的草丛中,准备夺路而逃,不意那几个弹丸着地时,突然冒出一大股黄烟,瞬间就将小影包围其中,小影只觉烟味呛鼻,呼吸一滞,昏了过去。
  手腕上持续不断的剧痛让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睁眼,不知日夜。这是一个四周密闭的木屋,只在屋顶的东南角有一个小小的气窗,隐约有些光线。四壁上点着油灯,空气混浊而又干燥。
  她仰头,自己的双腕被绳索捆着,吊在木屋上方的一根横梁上,而自己的脚尖,勉强能沾到地面。
  她咬着牙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用脚尖踩在地上,稍稍缓解了腕上的剧痛。忍着转移到脚尖上的痛,她开始思考,自己此时,到底落在了什么人手里?
  有人要杀她,她知道,有人要找她,她也知道,但若论起这对她抓而不杀的,此时,她只能想到一个人,那便是,平楚的太子——北堂陌。
  是了,去年在平楚的那个院子里,他曾说,今年的那一天,若是她再落到他手里,他要杀了她的。可是,那一天早已过去,如今他这抓而不杀,却又是在打的什么主意呢?
  虽然被他的人抓回平楚,能给她省很多麻烦,可是她却不能这样去。一是因为,她不想再面对即墨晟,二,北堂陌那个人诡谲难测,这么多人要找她杀她,却只有他的手下能发现她的踪迹,可见,一旦落在他手中,自己不可能再有多少转圜的余地,她还有家仇未报,不能就这样受制于人。
  念至此,她抬头看向捆着自己的绳索,想看看是否有办法挣开它。不意手腕才刚刚一转,便疼得她吸了口冷气,她腕上的皮一定是被磨破了,否则,不可能有这般尖锐的痛。
  她咬牙,弓起腿,将身体的重量拼命往下坠,可是那绳索纹丝不动,她额上却疼出了一层冷汗。
  再次以脚尖着地,舒了口气的瞬间,她想起了即墨晟教给她的那招缩骨功。气行腑脏,徐趋四肢,先收筋肉,后缩骨缝。
  筋也痛,皮也痛,肉也痛,骨也痛,无一处不痛。但在她掉落在地的那一刻,最痛的,却不是皮肉,而是心。
  曾经,他手把手耐心地教她不下十遍,但她却因为怕疼而终没学会。如今,她轻易地就将手从那紧扣的绳索中抽了出来,心里,却无一丝成功的喜悦。
  都说有所得必有所失,难道说,这就是交换的代价么?她失去了一切,才终于换来这不畏痛苦的坚忍心性?
  北堂陌的手下果然如他一般行事诡谲,抓了她,却没有收缴她腰间的匕首和怀中的毒药。她缩到门后,用匕首从裙角小心翼翼割了两条布,将溢血的手腕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将耳朵贴在门上,试图探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没有一丝动静。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些抓她的人又在干什么呢?
  她侧过脸看着伸手便能够到的门把,眸光闪烁。
  沉思片刻,她伸手叩了叩门,然后将耳朵贴上门板细听,门外仍然安静,她又叩了叩,不过这次力气稍大了一些。不一会,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她从怀中拿出一颗弹丸,拔掉中间的薄片,轻轻捏在指尖。这弹丸跟她那日在宴逍宫中研制出来的圆球差不多,不过,那个圆球需要点火引燃,而这个小弹丸,是她在普辉的客栈改良的,只要抽出中间这个薄片,通过碰撞里面的火药便能爆炸,将其中的毒针炸射出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开锁的声音响起,她蛰伏在门后。
  门开了一条缝,黑色的弹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上方的空隙滚落到门外,一声轻响,然后门上传来几下极其细密的叮叮声。这是一扇铁门。
  将门开了一条缝的人僵住了动作,半晌,门吱呀一声突然大开,随之扑进来的,已是那人的尸体。
  小影谨慎地看看门外,又低头看了看黑衣人领口袖上的银纹,果然没有猜错,是北堂陌的手下。
  将匕首藏在袖中,她跳过那黑衣人的尸体,沿着墙来到门外,门外没有人,却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蹙眉,蹑手蹑脚转过墙角,面前的景象让她掩住了口。
  晒着红薯的屋舍前,扫得干净的地面上到处是大片大片,怵目惊心的殷红的血,而就在屋舍前面不远的树底下,有一座小小的尸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该是这屋的主人。
  屋舍的西面拴着五六匹高头大马,屋舍的门开着,隐隐传来杯盘相撞和人语声。
  她捏紧双拳,清楚此刻自己悄悄逃走才是上上之策。可是,她再转目看看那堆可能几个时辰前还在这里洒扫煮饭,快乐生活而此刻毫无生气,连鲜血都凝固了的人,心中不知为何这样痛楚和不甘起来。
  灭门之祸,和她的,何其相像!
  摸出两枚弹丸,她屏住呼吸,悄悄向那洞开的屋门靠近,此刻,但凡有一个人出来,她就完了。她身上没有配备解药,如此近的距离,要是使用这弹丸,结果便是和他们同归于尽,若不使用,便是再次被他们抓起来,但她已经杀了他们的一个同伴,这次,只怕他们不会再这样客气地对待她了。
  她心跳如擂鼓。
  定是爹娘在天上保佑吧。当她终于靠近到合适的距离,拔下弹丸上那两片薄片的时候,她心想。
  看着两枚黑影消失在门内,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奔跃而去。真是便宜他们了,死得这般痛快,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该受千刀万剐才对。
  想到此处,她脚步又迟疑起来,若杀人便是没有人性,她不是同样杀了人吗?不管什么原因,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几条人命,不就这样轻易地折在她手里了么?他们也有爹娘,也有家人,他们的亲人也会因为失去他们而痛苦。那她,岂不是也罪大恶极?
  未等她理清思绪,迎面而来的劲风让她本能双膝着地,身子后仰与地面平行,躲过了那道照面削来的银光。
  身后树干上传来声音很沉的“笃”的一声,不管是什么东西,她相信,这样的力道,足以要了她的命了。
  抬头看向面前骑着马的黑衣人以及他领口的银纹,她眸中泛起冷光。
  黑衣人的眸子同样泛着无情的冷光,不过这冷光中,却还参杂着一丝讶异。
  静静的观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几乎在同一刻,两人暴跳而起,以搏命之势向对方扑去。
  搏斗同样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小影与这人武功相差太多,根本不可能真正的和他正面交锋,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他倒下了,而小影还站着。
  两人向对方扑去之时,他手中是一柄长剑,小影手中是最后一颗弹丸,他的剑刺向她的胸口,她的弹丸抛向他身后,然后迎剑而上。他为她奇怪的举动有短暂的错愕,所以,她才能在交睫之间一把抓住他的剑,将剑锋拨离自己心脏的方向,拼着让剑穿身而过,尽量地靠近他。
  她需要他高大的身体来给她挡掉将会从他身后激射出来的毒针,这是她唯一的活路。
  如今,他死在她脚下,可是她的情况也不好,那柄剑贯穿了她的肩,她的双手也因刚刚奋力去拨偏他的剑锋而被划得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她动作极轻地后退着,轻轻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因肩头那剧烈的痛而急促喘息。她不能将剑拔出来,一旦拔出来,她会失血过多而死。可是,若不拔出来,这样长而沉的剑,会随着她的步伐不停地摩擦她的伤口,那非常非常的痛,她忍受不了不久。
  她必须想个办法,她不怕死,可是,不能现在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她四顾,这是一片渺无人烟的山林,她不能呆在这里,她需要找一条路,在路边,才有被人发现从而获救的希望。当然,在路边,同样也面临可能被这些黑衣人同伴发现的危险,但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期待上天眷顾了。
  她伸手,轻轻顶住剑柄,防止它晃动得太厉害,然后,一步一步朝密林外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觉得脑中有些晕眩,眼前的景物好像越来越朦胧了。她停下脚步,甩甩头,还没有看见路,她要坚持。
  肩上的伤口已经痛得几乎麻木,手心的伤却仍火辣辣的,她贴身的衣服已经被鲜血和冷汗浸透,粘腻得难受。她强打精神,步伐不稳,身形却坚定地一步一步向前挪。
  额上的汗滑进了她的眼睛,一阵涩疼。真的不行了,她需要休息一下,如果此时因为视线不清而栽倒,后果不堪设想。
  她扶着身旁的一棵树,慢慢的,慢慢的在树下坐了下来,用没有受伤的右肩靠在树杆上,曲起双腿,将剑柄轻轻地搁在膝盖上,然后腾出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好累,好痛。爹爹说,当年娘亲因为生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又失血过多,所以才会离开人世的。难道,就是此刻这种感觉吗?
  她抬手看了看腕间的手链,纯洁的紫色沾染了粘腻的红,血渍凝固在那透彻的珠子上,显得混浊而肮脏。
  她将手腕抵到唇边,费力地一颗颗将那琉璃舔干净。这串手链曾戴在奶奶手上过,曾戴在娘亲手上过,曾戴在爹爹手上过,它不能这么脏,这么难看。
  舔净琉璃后,她更累了,脑中昏昏的,有些想睡,口中的血腥味却又让她有些想吐,不过她此刻没有力气吐,勉强能抵抗住那股睡意,已是她的极限了。她的体力,随着她伤口处的鲜血,在飞速地流失。
  她终究没能抵抗多久,她甚至没能再抬眸向前方看看,就在她身前不足十米处,便是一条不小的山道。失血过多的女孩就这样靠着树干,于这无人的林中昏睡了过去,与眼帘一起合上的,是生的希望。
  




第111章 清冷除夕

  洲南今冬仍然没有落雪,洲南王府一如往年般人来客往,但这热闹似乎也仅限于表面而已,整个洲南王府笼罩在前所未有的冷清之中。
  后院湖心的溯洄亭,正对着嫣语楼,嫣语楼中的主人,此刻正坐在溯洄亭中。
  洲南冬季的风,一向不大,但寒意还是一丝丝地渗透着人的四肢百骸。
  景嫣披着银色的貂绒披风,手中捧一个精致的暖手炉,静静坐在铺着厚暖绒垫的石凳上,目光无焦距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湖面。
  还有三天便是新年了,景澹和景苍先后写来家书,说不回来过年了。今年的除夕,在淬飨厅用餐,在蓅兰厅听曲守岁的,会是她有生来人数最少的一次。
  十日前,姬申派人送来了从殷罗引进的烟花,有十箱之多,父亲说,要在除夕之夜燃放的。但是看父亲这两日这般的忙碌,只怕难得闲暇下来,除了休息之外,也无暇去管这些小玩意了,毕竟,团聚之夜,家人却并未团聚在一起,父亲和母亲心中,多少会有些遗憾和伤怀的吧。
  看看湖对面空无一人的苍寂院和澹虑院,她甚至有些记不清上次听到景苍的冷哼和看到景澹的微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们兄妹,有好久没有好好的聚过了,久到,几乎就要忘却他们是亲兄妹。
  微微叹一口气,她低眸,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暖炉顶端的那圈玛瑙。
  心有些痛,她知道自己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眼眸如夜一般黑的少年。她从不知,自己竟会想念一个人到如此地步,想念到,夜夜在梦中捕捉他的身影,想念到,以为时隔两年,这亭中,仍然会残留着她所眷恋的他的气息。
  自去年那日骁王府前一别,已有一年多未曾见他,而他,也毫无音讯。她知道,他的心不在她身上,若是宝雁楼中那个人还在的话,他绝不会一年多都音信杳然的。
  念至此,她原本摩挲着玛瑙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紧抠住了它。她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为什么所有人似乎都更在意她,更心疼她,就连她的亲生父母和哥哥们都不例外,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她眼中,她不过是个除了懂点医术之外,一无是处的人。可就是这个一无是处的人,让她从十岁开始至今,将近五年时间的生活,变得乱七八糟。为什么她就有这样大的能耐,能让周围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呢?难道,是她长得讨喜么?
  她蹙起眉,细想。是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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