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客的身体在空中一翻,脚尖在湖中轻轻一点。
西门吹雪的足尖也在水面轻轻一点,他们此刻的动作几乎是一模一样,他马上就借势向前冲来,似要一剑刺穿他的心脏。
可当西门吹雪的剑即将刺到白衣剑客面前时,他的瞳孔骤然暴锁,竟像是被针戳了一下一般。
可是这样微妙的变化是屋顶上的众人所看不清的,他们所能看清的,就是西门吹雪的剑在半空中忽然势头一松,剑锋也微微一偏,像是忽然遇到了一股透明的墙,可仅仅是一瞬,他的剑势又如刚才一般。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白衣剑客却已成功将身子一偏,而且趁着这一瞬的功夫,他的剑也离对方不过一点点距离了,形势几乎又一次逆转了。
可惜西门吹雪的剑却还是在下一刻刺中了白衣剑客的身体。
在那把剑刺中白衣剑客的时候,陆小凤只觉得自己仿佛也被狠狠刺中了。
他的心底往下猛地一沉,面容也如死灰一般绝望。
岳洋正想松一口气,可却看到他们却一齐摔入湖中,然后再也没浮上来。
岳洋惊呼一声“西门”,却发现陆小凤的反应比他更快。
他已一下子飞了出去猛扎进湖里,似乎是想要把这两个人给拉上来。岳洋也马上反应了过来,立刻跳了下去。
可他们跳下去以后,也没有马上浮上来。
这两个人都跳下去了,那剩下的人难道还能干看着?
于是司空摘星瞅了瞅木道人,然后跳了下去,木道人叹了口气,看了看金九龄,便也不顾身份地跳了下去,金九龄耸了耸肩,瞧了瞧老实和尚,便把鞋子一脱,干脆也跳了下去。老实和尚又合了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脱了鞋袜,也跳了下去。
这大冷天的,这几个绝世高手竟扑哧扑哧地往水里跳,说出去只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剩下还有几位便在屋顶上看着,可马上就有人浮了出来。
陆小凤司空摘星和金九龄把白衣剑客扶出了水面,木道人老实和尚则把叶孤鸿和岳洋扶出了水面。
这两人使的剑法极为相似,长得也极为相似,就连他们此刻的状况也相差不多。
一个胸口中了剑昏迷不醒,另外一个却好像是溺了水昏迷不醒。
最诡异的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岳洋此刻竟也昏了过去,事情当真是一团乱糟。
可是叶孤鸿好端端的刺出一剑,怎么会忽然和万梅山庄庄主一起掉进湖里?
在场的有些人不禁想起江湖中那个叶孤鸿对西门吹雪因爱生恨所以剑道大进,继而生出决斗殉情之意的传言。于是这些人看叶孤鸿的目光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陆小凤只知道自己跳进去不久之后,岳洋也跳了下来。
他准备先帮白衣剑客浮上来,因为他相信岳洋自然会将另外一个人扶上来。可等他接触到白衣剑客要将对方扶上去的时候,他一转头,却发现岳洋自己也闭了眼,沉了下去,竟好像是昏死过去了一般。
怎么才一瞬间他也溺水了?
陆小凤瞪圆了眼睛,只觉得头疼无比,这下他可要救三个人了。
就在他手忙脚乱地想过去把岳洋也扶上来的时候,他的朋友忽然跳到了水里,然后他才松了口气。否则事情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白衣剑客胸口中了一剑,已是生死不明,岳洋也和叶孤鸿一样,气息绵弱,也吃了不少的水。这三人都是昏迷不醒,陆小凤便叫来管家把他们搬到最近的房间里。
一搬到床上,陆小凤那些跳下水的朋友便先去沐浴更衣。万梅山庄的庄主被管家安置在另外一个房间,他自己就先守在了岳洋和叶孤鸿的身边,可过了一会儿,叶孤鸿就先醒了过来。
陆小凤几乎要高兴得跳起来,可对方睁了睁眼,眸中却是一片空茫寥落,迷蒙至极。
而他说的下一句话却让陆小凤吓了一跳。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已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到。
他的面容依旧苍白如雪,可身上却似乎已经没有了那股森冷的剑气,或许剑气还是有的,只是也不如之前强烈了。
陆小凤诧异道:“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叶孤鸿却茫然地皱了皱眉,道:“我像是做梦梦到我在和西门吹雪决斗,可我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那手。”
他顿了顿,面上忽然一冷,满含杀气地问道:“等等,你是何人?我又是在哪里?”
陆小凤的心忽然冷到了极点。
他死死地瞪着叶孤鸿,瞪地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你……你不是他……你是叶孤鸿!”
叶孤鸿冷冷道:“我本就是叶孤鸿。”
陆小凤诧异地往后面退了好几步,退到几乎退无可退的时候,他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难道他……他已经走了?”
叶孤鸿一扭头,发现了自己身边躺着的岳洋,皱了皱眉,退下床来,道:“这又是何人?怎会躺在我的身边?”
陆小凤却已经不想去回答他的话了,他的脑袋几乎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如果叶孤鸿在决斗的时候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那么那一剑偏了则必定是他在影响。可谁能知道西门吹雪掉到湖里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是还困在这具身体里,还是已经回到了原来的身体里?
等等,如果西门吹雪出了事,那另一个陆小凤呢?
他正这么想着,床上的岳洋也已经睁开了双眼。
陆小凤这次倒是没有犹豫,只一个瞬间,便蹿了上去,先下手点了他的穴道。
如果对方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朋友,那他很快便解开穴道,可如果对方不是,那这穴道就点对了。
果不其然,岳洋只死死地瞪着陆小凤,一双森寒冰冷的眸子里似要溢出满满的杀气。
“陆小凤!是你……你还想变着花样折磨我!”
陆小凤几乎只能苦笑了。
短短的一日光景,真的叶孤鸿回来了,真的岳洋也回来了,而他的另一个朋友此刻也不知是生是死。那另一个西门吹雪和另一个陆小凤究竟去了哪里?
—————————————————原著世界——————————————————
他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的先是身下那冰冷的床铺。冷意绵绵无尽地传来,就像是上一刻还包裹着他的湖水一样。
他起了身,掀开硬得和铁块一样的被子,然后他发现自己正呆在一个小木屋里。
这屋子虽小,却满满当当地塞满了草药,药香味当真是无孔不入,直让人觉得呛鼻。
屋子的角落里则有一张小小的椅子。
椅子小得几乎已坐不下人,可偏偏有个人坐在上面,可他的脸孔却好似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如果不走近就根本看不清。
他自然也想看清对方的脸,可在做这些之前,他先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看自己的手。
在万梅山庄的湖底莫名其妙地昏迷过去之后,他便从这个小木屋里醒来,可一醒来,他就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是种很奇异又恨舒畅的感觉,就像是迎来了多年的老朋友,又像是喝了一口天下无双的美酒。
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手,自己的掌纹,随着目光一点点往下移,他眼底里的光也一点点强烈起来,强到最后,已是灿若星辰。
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
他终于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
他开心得往上蹦了一蹦,可却不小心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又疼得龇牙咧嘴地坐倒在了床上。
西门吹雪说得不错,他好像总是忘记自己受伤。
他笑了笑,那个坐在黑暗里的人也笑了笑,但却是阴阳怪气的笑,像是被踩着鸡嗓子一般。
然后他终于走了出来,也让人看清了他的面目。
这是个清瘦高挑的中年人,可他不笑的时候,面上仿佛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整张脸也是一点表情也无,像是戴了张不合适的人皮面具似的。
“我猜你就是陆小凤?”中年人问道。
陆小凤终于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陆小凤?”
中年人淡淡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样的四条眉毛。”
陆小凤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心情像现在这样舒畅过。
既然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那西门吹雪说不定也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而且他觉得自己的内力好像也都回来了,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可他想了想,又问道:“我猜是你救了我?”
中年人冷冷哼了一声,那声音像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
“我好好地在河边钓鱼,你却忽然扎进河里搅了我的兴致。我本来不想救你,可是我那丫头却非要我救你。”
陆小凤诧异道:“丫头?”
中年人淡淡道:“那是帮我打理草药的学徒,她看你长得好看,就死活要求着我救你。”
这天底下的女人好像都不舍得让好看的男人死,尤其是陆小凤这样好看的男人。
陆小凤却忍不住叹道:“她并不只是觉得我好看,也是因为为人心善,这样的学徒你难道还要嫌弃?”
中年人却冷笑道:“她不是心善,她只是笨,不过笨点也好。你若被女人欺骗过,就该知道这世上越笨的女孩子就越是可爱,越聪明的越可恶。”
陆小凤忍不住点了点头,仿佛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
“问了这么多,我好像还不知道你是谁,可你却已经知道了我是谁。”
中年人忽然后退一步,他微微低着头,面容也渐渐隐于黑暗中。
“在下常白水。”
陆小凤忽然失声惊呼道:“常……常白水?”
他还记得常白水是舒秦的师傅,常越冰的父亲。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顿了顿,面上那抹笑容早已烟消云散,连眉间也聚起几分刀锋般的冷意。
“你是常越冰的父亲,舒秦的师傅?”
如果一个人能教出舒秦和常越冰这样的徒弟,那他多半也不是什么善类。
常白水只道:“你果然认识他们。”
他的语调仍是冷冷淡淡的,一点起伏也没有。
陆小凤忽然道:“你猜到我认识那两人,是因为你发现我中了舒秦下的毒?”
常白水阴阳怪气地笑了笑,他只有笑的时候才能让别人觉得他像是个活人。
可笑完之后,他的一张脸孔还是如僵尸一般惨白惨白的毫无表情。
“我当然发现了,那可是我制的毒。我不但发现了,还顺手帮你解了。”
陆小凤笑道:“你帮我顺手解了毒?那你是不是还要我顺手帮你什么忙?”
看对方刚才的表现,他觉得对方像是救他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学徒的要求。
常白水只道:“我要你将前因后果都告诉我,然后我再决定要你替我做什么。”
他好像比他看上去的样子要精明许多,而这样的人一般都不会轻易放过差使别人的机会。
陆小凤只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不过在他的说法里,舒秦是帮他去医治自己的一位红颜知己。
常白水听完之后,沉默了半晌,然后才用一种干巴巴的语气问道:“他每治一个病人就要把病人最信任最亲密的人给杀掉。而因为你的红颜知己最在乎最信重的人是你,所以他便要下毒害你?”
这听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就连陆小凤自己也觉得舒秦杀人的逻辑简直令人无法理解。他师兄就是用这样的法子害得他无处容身,可他杀了自己的师兄之后,却偏偏用他师兄的法子去杀人。这岂非既可悲又可笑?
不过这世上本就有人在杀人时不需要理由,只是单纯地因为喜欢。如果这样一想,舒秦的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
于是陆小凤忽然问道:“他是你的徒弟,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他这些年的动向?”
按理说,这些话本不该由他来告诉对方。
常白水只淡淡道:“我只是他的师傅,不是他的老子。”
听他这话,他仿佛觉得能让舒秦学些他的医术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你是常越冰的老子,可是你好像也不怎么关心他的死活。
陆小凤自然不会这话说出口,他只是问道:“那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这才是他目前最为关心的事。
常白水忽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陆小凤感觉到他好像忽然之间变得高大了许多,但下一瞬他就发现那仅仅是阳光所造成的错觉。
如果看得久了,就能发现他浑身僵直,像是被两面墙卡在了中间一样。他的面孔上也泛着一股尸体般的惨白,仿佛生命的长河在一点一滴从他体内流逝。
“我要你把他带给我。”
他原本无神的眼里却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彩,只那短短的一瞬,他看上去好像有了些活人的神采气息,就像是个思念子女的普通老者一样。
“无论他做了什么,我毕竟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听到这话,陆小凤忽然觉得他可能早就知道舒秦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可当师傅知道自己的徒弟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的时候,他会想对那个徒弟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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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穿过树丛朝着悬崖走去的时候,先是看到了一条河。
那河水明如明镜,清清楚楚地映着一方天地,似是通透澄澈到了极点,可却隐隐有一股不祥的气息。
他随便看了看,便看到了河边石堆里的血迹。
那应该是他留下的血。不过奇怪的是,他现在一点也没感觉到自己的伤口有隐隐作痛的感觉。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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