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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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半朵-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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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迎上去握住游永的手。

他动一动嘴角,挤个完全不算是笑容的笑容出来。

我安慰:“医生刚刚说过,伯母没有危险的,只消休息几日即可恢复了。”

游永携着我的手,他面容痛苦。

“是我的错。如果不说那些绝情的话,母亲也不会旧病复发。”

我心窒息了一刻。他对游夫人说过什么?是否与我有关?

但我不问,额头依在他胸前,环住了他的腰。

“不要想了,不管发生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了。”

“蓝沉,谢谢。”他说着抱住我的肩。

我才觉察他居然还在叫我蓝沉,而我居然还叫他游永。

从来没想过改口,习惯了,一切自然而然毫无察觉。但是想到刚才与游悠然交换名字的过程,此刻喊自己的爱人全名顿觉异常疏远,异常别扭。

“叫我沉沉。”我抬头望着他。

他轻抚一下我头发,道:“沉沉。”

“沉沉,我想,有一件事情你有权利知道。”他凝望我,“芊子正在普罗旺斯休养身体。”

又是芊子,一天之内,游父、游母和游永都曾提到她,她仿佛是住在这个大花园里的幽灵,时刻会出现,这个名字简直成为我的过敏源。而现在游永告诉我,她现在就在法国,在那个美丽的普罗旺斯。

我立刻寒毛竖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沉沉,请你相信,我不是有意隐瞒。我也是刚从母亲那里得知。”他略略焦急,“刚才你与父亲走后,我同母亲谈到你。”

“你已经知道,”他尽量控制语气,继续说,“母亲她,喜欢芊子,所以对你存有一些偏见。她以为你是为了我家的财势与我在一起。”

我身体颤抖着,退后一步:“你认为呢?”

他被我的反应刺激,也冷静地打量我一刻,表情又软下来:“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你甚至不愿意与我结婚。何况,我没有向你提过我的家事……”

他竟有所迟疑,我气急的想。

于是冷笑道:“那么现在能否提一提?也许我听过之后会改变态度,也许我会为了你的钱和你的金银财宝与你结婚。不,如果为了钱选择游伯父更加合适。”

我说的是气话,也是游悠然同我说的玩笑话。可是此时此刻,这话进了游永耳朵会立刻变味。

想到这一层,我顿时失色。天,我把自己说成什么人了?简直自掘坟墓。

游永已经脸色大变,他噤声不语,眼里却多了一层隔阂。

我后悔莫及,他现在最需要我的理解和支持,而我却与他吵架,实在太不体贴,太过任性。

我伸手去拉游永的手对他解释:“你也知道这是一句玩笑,对不对?”

游永看着我良久,眼里终于闪起一片温柔光芒:“沉沉,你一定认为今天糟透了,这个富而堂皇之家,其实糟透了。”

我无奈道:“状况是有些糟糕,但并不尽然。”

我没有告诉他,游父并不糟糕,他和蔼可亲,熠熠闪光。

这时候游父刚好从走廊深处走出来,步伐稳健,见我与游永手牵手相互倾诉,举拳在嘴边干咳两声。

“你们不需担心,她情况很好。今晚你与……”游悠然迟疑,“与蓝小姐,住在这里吧。”

他几乎唤我沉沉,听得我一头冷汗,只觉今天相当精彩刺激。

游悠然向我们紧紧牵起的手望一眼,铁着脸走开了。

妻子旧病复发,他高兴不起来,见到我这个引发纠纷的罪魁祸首,他只是铁着脸而已,已经给足面子。

我应当自觉承担责任以示诚意,于是问游永:“你对伯母说了什么话?是否因为我?我想要亲自照顾伯母直到她身体康复。”

游永慰心一笑,笑得九分苦涩:“不是你的错。是因为我知道芊子在此地后,告诉母亲我想要与芊子正式离婚。”

说着他叹息一声:“芊子生下童童以后与母亲一起住过很长的时间,她们谈得来,所以母亲喜欢芊子,怜惜芊子,而且母亲至今仍惦念童童,所以不允许我抛弃她。是,芊子她病重,现在离婚确实不应该。但是我身边还有你,即使你不在意,我在意。名分、财产,你可以不计较,可是我们会有孩子,要一起过一辈子,我们终归需要婚姻。”

“所以你与伯母争吵?”

“我面对母亲,向来控制不住脾气。”他自责,“我对她说,如果她不接受你,我会与她脱离母子关系……”

这话确实太过严重。生活可不是三流电视剧,这样的剧情怎么能挪用?

但我心中仍然一暖,笑道:“有时候人面对父母很容易失去理性,在父母面前,最伟大的人是孩子。不要再想,我相信游伯母会接受我们。谢谢你为我做的。”

“但是……”

他欲言又止,我明白他的“但是”的意思。

“但是说归说,你仍然是母亲的儿子,对不对?”

游永窝心地抱住我:“沉沉,谢谢你懂我。”

我轻拍他脊背,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走廊边一张小男孩的照片,那双水灵的眼睛是童童?不,不,那照片太老太旧了,那是小游永。有那么一刹那,我多么希望有一个孩子,希望我自己也是一个母亲。

游夫人只是尽一个母亲的本分,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用她的方法保护自己的儿子。

虽然游永不那么亲近他的父母,虽然今后不需要同他们一起生活,但游永与他们仍有割不断的血缘和爱,所以我必须谅解她强加在我身上的恶劣品质。

我需要得到游夫人的认同和祝福。

第二天一早我下到客厅的时候满屋子佣人正忙于打扫。

老管家卢瑟端着一个银托盘急匆匆迎面走来。

我笑着招呼:“是送给伯母的早餐?”

卢瑟稍一迟疑,随即礼貌地鞠躬:“蓝小姐早,夫人卧床,要在寝室用餐。”

这位老管家周到但不卑微,我心中也有几分敬意,听了他的回话忍不住一笑:“卢先生,我知道您为游家鞠躬尽瘁,待游永更如同己出,都是一家人,不要这样客气,叫我蓝沉就好。”

老管家动容:“蓝小姐过奖。”

“游永告诉我,你打理游家上下数十年,是大功臣的。”

“蓝小姐,少爷他真这样说?”老管家满面感激的望着我。

马屁正中痒处,我于是又道:“卢先生,叫我蓝沉就好。”

“不,不,”他竟然有点诚惶诚恐,“如果您不介意,我唤您少奶奶好了。”

我点头微笑:“那么,随先生喜欢。”

我又指一指他手中托盘:“端茶递水的事情我来做好了,一定有许多要紧工作等着卢先生打理,而且照顾伯母本是我分内的事,劳卢先生操心了。”

老管家很是放心的把餐盘交到我手中,语重心长道:“少奶奶放心,夫人对您有些误会,我想等她了解以后,一定会喜欢您。”

我当即道谢,端了早餐往游母房中去。

长廊尽头的房间里传来游父的声音。

“蓝小姐是个好孩子,你不该这么挑剔她。”

呼,他们在讨论我。

我尴尬地定在卧室门口,心中一颤,旋即又温暖。

“你们男人看女人什么时候准过?她打什么小算盘,我一眼就能瞧出来。她骗得了你们父子,但休想瞒得过我。”

游父重重叹一口气,不再继续话题。

此时我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我抹一把额角的细汗,转头,游永已经在我身后不远。他见我端着托盘立在门口却不进去,微蹙眉问:“怎么了?”

房间里又传来游母的声音:“儿子,是你吗?”

游永给我一个眼色,示意我放松,然后大跨步径直进了房间。

我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把托盘置在桌上。

只听他们母子道:“难得休假,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母亲,我习惯早起。”

“工作固然重要但也不要累坏自己,不想做就回来。”

“我明白,”游永对她的态度一直是缓和的,“母亲,对不起,我昨天……”

“不是你的错。”游母声音无半点埋怨。

我头皮一紧,立刻转身对着一家三口道:“是我不好。”

说着竟然羞愧无比,低下了眼皮去,但在那瞬间我仍看到游母脸上露出一个漠视的神色。

游永连忙站过来握住我的手,他已经不想再同他母亲分辩,只是淡淡地说:“不能怪沉沉。”

游悠然一直站在窗前清凉的晨光里,他高大的身影斜斜地投在地毯上,那个影子微微一动,他已经转了一个身,正对着我与游永。

“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不要再追究。”

他的一句话盖棺定论,相当权威。四个人静默下来,谁也不再多掷言语。

我抬头望一眼游悠然,逆光之下虽看不出表情,但仍可以感觉到他对我的袒护。

再看游永,他斜一眼桌上的米粥,我会意端起古色古香的小瓷碗捧到游母床前,挤一个笑容道:“伯母一定饿了,先吃点东西……”

游母瞪住我,带着残妆的面孔被阳光照得半明半阴,再加上病容未愈,十分有点小时候念的童话故事中的恶毒皇后的味道。

我想到皇后迫害公主的情节,忽然胆战心惊,手一抖,险些将米粥洒在薄被上。

游母大叫:“这样毛手毛脚,你还嫌我病得不够?还想拿一碗粥来烫我?”

我迭声道歉,游永见状从我手中接过米粥,他不好责怪任何一方,眉毛打成一个结。

但游悠然踱步至床前,道:“不是孩子的错,你不要多心。游永侍奉你母亲喝粥,蓝小姐跟我下去用早餐。”

游母对丈夫是既敬又爱的,她没有再说一句。另一方面我暗自庆幸,幸好今后不用与她同住,否则时日久了真过起招来,我只有忍气吞声,独自抹眼泪的份。

这桩小事说大不大,然而放在我心里却是一粒沙子。

与游悠然在餐厅吃早点,我观察他神情一刻,小心道:“伯父,刚才的事……”

游悠然一脸泰然:“不怪你,你伯母虽然年过半百,但也有任性的时候。希望你像包涵自己的母亲一样包涵她。”

“哪里哪里,”我忙揽过责任,“是我的错。”

游悠然停下手中的刀叉,隔着长长的餐桌对我放心的一笑。他说:“不需要自责,我看得出你不是追名逐利的人,但你伯母与你不属一类,她惯用她的世俗标准去衡量所有人,所以你的好处她看不到。”

这话说的我心熨帖,游悠然理解我如知己,然而我心中仍存在许多隐忧,比如芊子。

游悠然有洞悉人情的本领,一颦一笑在他眼中全然隐藏不了心事。他隔着长长的餐桌沉吟道:“芊子那孩子,最近也在这边养病。”

“芊子她……究竟患了什么病症?”

这个问题不在他预期之内,他再次停下刀叉,扫入斑白鬓角的浓眉一挑:“你不知道?”

每次游永提到这个问题都欲言又止,所以我没有仔细询问过芊子的病情,只好对着面前的游悠然难堪地摇一摇头。

游悠然掂量着望了我一刻,须臾又道:“或许应该安排你见一见她。”

见神秘的芊子,我当然想,只是不知道游永的意见如何。

“是应该见她,我也有一件事情非要解决不可。”

说话的是游永。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我身后,扶住我的肩膀道:“沉沉,母亲要见你,也有话同你说。”

说什么?继续兴师问罪?我紧张地站起来,拉一拉衣角,低下头去。我不想去,不想单独与游母相处。

但游永用温热的手掌搭着肩膀,语气无比轻松道:“不要怕,刚才我已经好好对母亲谈过了。”

“你是说?伯母她……”我狐疑。

“是的,她愿意接受我们。”他笑容舒展。

我被接受了吗?无论游母出于怕失去儿子或者其他原因,我们已经成功得到双方家长的认可了吗?

游永的肯定回答一扫整个房子的阴霾。我大大松一口气,激动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硬朗的唇线上留下一记轻吻。直到餐桌另一边传来一声轻咳,我才发觉自己失态,立刻收敛这个略轻浮的动作。我真怕游悠然误会,热着脸偷望一眼他的表情,而他已经埋首早餐。

我只好对游永吐舌头。游悠然不是号称全世界最浪漫的法国人吗?他居然古板到不允许儿子儿媳随意的一个拥吻?这个法国人思想有点封建。

我暗暗嘀咕着朝游母卧房去,直到为她虚掩上雕花的房门才发现事情似乎与我想象中不同。

游母神色严肃地坐在床中,她还是喜欢开门见山,冷冰冰道:“我接受你做游家儿媳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我爱我儿子,这一点你是明白的。”

我握紧的双手下垂,恭敬站在门口,无言以答。

她的态度比先前更加倨傲,俨然是慈禧太后:“所以今后你休想耍什么小手段妄图分得我游家一把金汤匙。你记住,我会一直监视你一言一行,如果有半点不轨,我有的是办法将你逐出门去。”

这话说得十分刺耳。我气由鼻出,但仍理智地站在原地不加反驳,无论如何这是息事宁人的好机会,为了游永忍气吞声我还受得住。

但游母见我镇定反而越显得不满,她像是自语:“真不明白,儿子怎么看中这么个心计深沉的女人,要貌没貌要品没品。枉他向来精明,竟然看不透她的小算盘,还为了她冲动地不要我这个母亲。”说完她还不忘仰天长叹一口气。

我讽刺地牵一牵嘴角,心中极静,才发现自己涵养功夫真正练到了极点。由她去说吧,今后我要回国生活,我与她天各一方,谁也不见到谁,谁也不用理会谁,现在脸面过得去就够了。

念及此我礼貌道:“伯母如果没有其他话要说我先出去了。”

游母不正眼看我,胡乱一挥手道:“聪明的话,不要在我儿子面前挑拨是非。”待我转身,她又补充道:“牢牢记住我刚才的话。”

不必她提醒,我怎么会忘?虽不是达官贵人的孩子,但从小至大还没受到过这般委屈。

回到游永那里他仍满面欣喜,我望着他一时感慨万千。他在商界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大染缸中摸爬滚打多年,早就练就深谙世故、明察秋毫的本事,但他对家人却毫无提防,毕竟是至亲,所以他轻易被他母亲骗过,以为他母亲对我回心转意,并且他真心为此喜悦,那么我为他受一点委屈也是值得的。

他上前来拥住我的肩,问道:“与母亲谈了些什么?是否开心?为什么没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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