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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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半朵-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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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感谢自己不是一只螳螂,《黑猫警长》里有个故事讲一只雌虫为了生下孩子要吃掉自己的丈夫。”想到这里我心中一阵恶心。

“恐怖,将来一定不让我们的孩子看这一部动画。”

“要看《花仙子》。知道吗?李嘉文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王子。”

“李嘉文?”他挑着眉毛,担忧道,“如果是男孩呢?”

“如果是男孩就为他取名嘉文。你可以教他踢足球,男孩子都热爱这项运动,我们培养一个能文能动的小天才。”

游永坏笑:“如果是女孩干脆叫小蓓。最好能养一子一女,我们来培养一对花仙……”

我撇撇嘴:“真黑心,要我受两份苦。”

“是你要享受两份做母亲的喜悦。”

“是,是,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是双刃剑。”我笑着,看晨光从车窗打进来。从没想过与爱人在上班的路上逗逗嘴竟是这样惬意享受的一件事。送我到公司楼下,他摇下窗玻璃对我挥手:“晚上等我接你下班。”这一刻,他挂满蜜糖般笑容的嘴角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我应感恩这份幸运。

挤进新公司的电梯,居然偶遇大狗杰克的主人,那位全身散发着阳光活力的小伙子。他见我与他同家公司,两眼立刻灯泡般明亮,叹道:“这就是缘分吧?!”

我被他表情逗笑;“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道过再见,就一定会再见的。”

同乘电梯的同事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小伙子旁边的时髦姑娘拉拉他衣襟问:“与新同事是老朋友?”

小伙子咧嘴一笑,神气地点点头,热心道:“我来为你们介绍……”我尴尬地笑笑,小伙子也终于意识到一个重大问题,挠着后脑勺,一脸窘迫道:“你的名字是?”

这话把电梯里的同事都逗笑了。时髦姑娘倒是个落落大方的人,咯咯地笑了几声连忙自我介绍道:“我是陈晓优,大家都叫我小优,早来两个月。今后咱们同事了,彼此照料。”说着又冲我挤眼睛,“这个大糊涂虫叫李嘉文,与我一起进公司的,别看他羞涩的样子,是公司的电脑天才呢。”

“李嘉文?”我盯着小伙子渐渐涨红的脸,怀疑自己的耳朵。有这样巧合的事?怪不得常言说无巧不成书。小优见我发呆,迫不及待又狐疑地望着我问:“大家等你的名字等得望眼欲穿了。”

我赶忙又挂起笑容:“我叫蓝沉。”

小优立刻热心笑言道:“以后就喊你小沉吧,小优,小沉,还挺般配。”

她笑声未落,我眼前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这话像极了从谭盈口中说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们的脸在我眼前重叠了。我内心忽然忐忑起来,不由仔细打量着小优。

这位姑娘,年纪应与李嘉文相仿,说起话爽利干脆,笑声大喇叭,初出茅庐的样子。容貌不算精致但浓眉之间露着一点北方女孩特有的豪放气概。大概性格奔放,喜欢红色,故着了一件亮红色小外套,朝气十足。无论声音还是样貌、打扮,她与谭盈都毫无共同点,然而刚刚说话的方式让我心揪。

一旁的李嘉文不自在地欠欠身,脸上红晕蔓延到脖子底下去,岔开话题问:“初雪还好吗?”

我收回落在小优身上的目光,微笑点头:“很好。杰克呢?”

“一如既往的爱吃。”

小优傻傻张大眼睛,瞄瞄我又瞅瞅李嘉文,像是在说:这两个怪人,不知道对方名字却挂念着对方的宠物?

有妙语连珠的小优和李嘉文做伴,新工作并不寂寞。

小优总是以揶揄模仿上司为乐。她形容经理为:“发育不良的大熊猫。徒有一对国宝般的黑眼圈,却配着一副木乃伊的身子骨,瘦弱的时刻让人担心散架。最绝的是,明明一从商的俗人,非得学大导演,留一头齐肩白发,小风一吹飘啊飘的。前面看还能联想到可爱的团团圆圆,背后看真让人惊叫连连。”

这话说的周围同事哄堂,直说:“小优这张刻薄的嘴不从事政治评论简直是暴殄天物。”

小优不乐意了,歪着嘴巴道:“什么天物,看不起人!我可是尤物。”说着顺势还单手叉腰,做S形茶壶状。

办公室立刻爆发一阵大笑,刚巧路过的经理听到如此热闹,推门探进一个满头灰白的熊猫脸喝一句:“工作时间,严禁说笑。”

大家闻声低头闷住,做严肃表情。我偷望一眼背对玻璃门的小优,正学经理的样子绷起嘴角,眉头拧一个结,压低嗓门,一字不落的迭着经理的声音念:“都不想领薪水了是不是?!”

经理说完甩门而去,小优对我挤眼吐舌头:“只会拿钱压人,有钱了不起吗?等我将来套个比他有钱的老公。”

一旁摆弄电脑的李嘉文数落她:“劝你先考虑重新投胎再考虑嫁人吧。”

小优双目发射飞镖:“黑心眼的家伙。”

我笑道:“小优这样可爱伶俐的女孩哪需要投胎。追求者一定多得站满了地铁线,还嫌太挤呢。”

小优对着李嘉文挑挑浓眉:“听到了吧?小沉的眼睛是雪亮的。哎哎,人和人为何差这么多呢。”

我又笑问:“小优可有喜欢的人,可在恋爱中?”

这次她不做声了,瞟一眼她对面的李嘉文,脸上现出些微少女的羞怯。而李嘉文明明正对着小优却丝毫没有发现她内心不能说的秘密,继续取笑道:“她整天不带脑袋出门,估计还不明白恋爱这个词的意思。”

小优狠狠跺脚,小声嘟囔道:“我当然不明白,谁让我整天对着一块不解风情的榆木。”

我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十分想笑。原来这位爽辣的姑娘也是有烦恼的,也有不足道的心事,大抵越是善于言谈的人越是讷于表达感情。

晚餐时我对游永讲了此事,他塞着满口食物羡慕道:“工作环境这样轻松,还有时间说笑。可我失去你这个得力助手,最近忙惨了。”

他每日带回一堆文件审至深夜,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劳累。只是现在所属公司与他是死对头,不便插手他的公务。这份心思只在我眼波中一转,游永便已经明白了九分,双目炯炯道:“如果我说我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妻子,你愿不愿在我找到合适的助手之前暂时帮我分担一些工作?”

我笑:“哦?老板发我一份兼职做?可惜我不爱加班。”

他眉头一皱:“见死不救?”

“除非待遇足够丰厚。”

游永起身,在我额头印上轻轻一吻,笑道:“够不够丰厚?”

当晚两人看文件至深夜,不知不觉中我趴在桌前睡着了,疲惫得连梦境都是空白的。再醒来时我身上斜斜披着一件外套,对面桌前,游永还撑在灯下研究一份合同,微蹙的眉峰如一对翱翔于天宇间的羽翼。我呆呆注视着他安静的、认真投入的脸,这一刻我的心被爱和温暖包裹着。我默默对自己说:无论发生怎样的变故,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我要永远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帮助他。

游永也心有灵犀般抬起头,望着傻笑的我,摸摸下巴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我摇头起身走到他身边,靠着他的肩膀,道:“是,你的脸上有一幅美丽动人的风景。”

游永摸不着头脑,摇摇脑袋:“睡糊涂了?”

我收起他铺在面前的文件,只笑不答:“再熬下去你也会被下属取绰号叫大熊猫了。”

“叫黑熊也没关系,只要听不见看不见的事,就当它没有发生。”

“掩耳盗铃。”

“是生活哲学。倘若事事都计较,公务也不用处理了,公司恐怕要面临倒闭,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点头称是。

他又道:“刚好这份是去年你负责的橄榄油贸易,来帮我修订一下条款。”

“好,好,我的工作狂。但是我也有条件。”

“又有条件?”游永夸张的抬着眉毛,“我妻子真是做生意的天才,凡事懂得以物易物,永不吃亏。”

我揶揄:“跟你这擅长榨取劳动力的人相处,不学精明点怎么行。”

他大笑:“这样说来我们是绝配。”

“说真的,我有些想念父母了,周末陪我回家看看。你也很久没休息,刚好趁机出去走走,好不好?”

“只赚不赔的条件,当然好。”

等到周末,游永与我都心情大好,载了一车东西回家去。路上他播着轻快的圆舞曲,吹起口哨,微风从车窗吹进来扑在脸颊上,身心都清爽舒服。

我把手臂伸出窗外感受徐风暖阳。

“和风是恩赐,阳光是恩赐,蓝天、白云、春雨、冬雪都是恩赐。”我侧过头去望游永,他也轻松的笑着看我。

我接着又道:“亲人和朋友也是恩赐。我所拥有的如此丰厚,今生别无所求了。”

“那么我呢?”

“你不是恩赐。”

他刚要辩驳,我接着道:“你是我中的头彩。”

“居然是一张福利彩票?”游永醋意道。

我笑:“要知道,造物的恩赐每个人都可以享受,然而有机会中头彩的人却少之又少。”

游永开怀:“那我应该向上帝祈祷,希望你永远不再中头彩喽?”

李娴听说我要回去,一直来电询问什么时间能到。

@奇@“你不来看看你的干女儿?”

@书@“什么干女儿?”我脱口而出。

她不急不缓道:“没良心,你忘了上学的时候我们曾约定过,将来要做彼此孩子的干妈。”

我恍然大悟,只好干笑数声蒙混过关。

“已经生了?”

“哪有这么快。一趟法国把你飞傻了?”她微愠。

我赶忙赔笑:“是,是,孩子要紧,孕妇消消气,中午请吃饭谢罪。”

李娴迟疑了,苦恼道:“腆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实在不想出门,干脆来我家吧,最近迁了新居,我一个人怪冷清,正好你们来热闹热闹。”

我满口答应,改道朝李娴说的地址去。刚停好车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妇在小洋房门前向我们挥手。

这位老妇人一看便知是传统居家女人,在丈夫面前唯唯诺诺惯了,笑容里掺着太多不自信,温温顺顺,妥妥帖帖。她自我介绍道:“我是我媳妇的婆婆。”

这话虽能听得明白,却把我与游永逗笑了。老妇也不在意,赔笑着把我们引进屋,端茶倒水,又道:“你们稍坐,我喊李娴下来,估计还在梳妆打扮呢。”说着婢女一般微含着肩膀出了客厅。

这个婆婆真是难得,但能练成如此性情必是受过些委屈的。

足足等了一刻,李娴才腆着西瓜大的肚子急急忙忙从内室出来。我迎上去搀住她道:“慢点慢点,小心孩子。”

扶她在沙发坐定了,我仔细盯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再看看她富态的素颜,宽大的孕妇袍,随便束起的头发。若是在大街上偶遇,我肯定不敢相认了。

李娴看出我的心思尴尬起来,红着脸道:“不成样子了。”

一直坐我身旁的游永反而欣赏,诚恳道:“身为母亲的女人最美丽,光芒遮都遮不掉,怎么会不成样子。”

我也点头。

李娴反而更加局促,拉了拉仍略显紧身的棉布袍,仍带着一点羞怯一点拘束,但脸上的光芒却是慈祥的。我才发现短短数月不见,当年那个爱美好强的闺蜜已经换了一个人。

她安静坐在我们对面,絮絮说着这几个月来她生活中的变化。时不时低头摸着肚子微笑,俨然已从世俗中超脱般,散发着圣洁光辉。

她说:“搬到新居以后,熊岩越来越少回家。我的起居生活全部由他母亲照顾,而婆婆又是讷于言谈的人,这个家安静的简直能听到心跳声。但是时间久了,我体态渐丰,也越来越不喜欢出门,反而习惯了安静。”李娴轻抚着肚子,微笑看我,“蓝沉,我现在明白你了。没有各式化妆品,没有时髦的衣服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金钱也不重要,男人也不重要,唯有这孩子才是我的至爱,我的宝贝。”

说到这里她又停下来,抱歉地对着游永:“你知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是祝福你们的。”

游永也并不在意,一直挂着礼貌的微笑。

“有时候回头看过去的自己,反而不明白那时在争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看起来活得千差万别,但终归是结婚、生子,琐琐碎碎地活着,其实大家走的是同一条路,看的是同样风景,只是内心的体会不同而已。”

我赞同道:“是,同样的和风、阳光、蓝天、白云,你以为它是美的它便是美的,若你认定它是丑的,任何人都无法使它美丽起来。虽然它们一直不曾为路过的人改变过。”

我俩相视会心一笑。李娴自然有她的福气,比如她有一个乐意照顾她的好婆婆,我就没有。不用说照顾,游母自始至终也没有接纳过我。这是我的失败。

离开的路上我问游永:“你认为现在这个邋遢的李娴美还是之前那个窈窕艳丽的她更美?”

游永爽朗道:“试探我?我已说过,母亲的美丽光芒是遮不住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熊岩。“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熊岩不这样认为呢?”

游永笑而不答,风吹了许久,他才道:“一百个人耳中有一百种贝多芬,人与人节奏不同,步调不同,活法不同,谱出的旋律也不同,但很难说哪一种是最动听的。既然我们没有超能力感受别人的感受,又何必深究呢?”

我点头:“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已经不容易了。”

游永欣慰地握住我的手,道:“还好,我有幸遇到节奏相合的人。”

若这样去想,我们都是幸运的。游永也常说:为什么不多一点正面思考呢?凡事往坏处想,人生也会变得很悲惨很无趣。

我坐在游永身旁,透过车窗向外望去,飞速向后倒退的并不是沿路的风景,而是这些年来遗留在我记忆中的一幕幕旧影像。那些熟悉而陌生的面孔雪花般纷至沓来又匆匆离去。最后,画面定格在李娴目送我与游永离去的素淡的脸,目光中全是平静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待。我抬头看天,一朵云缓慢经过。

生活本应该是这样子吧。

睡觉、吃饭、上班、下班,平平凡凡地过一生没什么不好。毕竟人是无法拒绝平凡的。

然而这样的领悟非得阅历过人生酸甜苦辣才能体会。年轻的时候有许多不明白的,长辈常会说:等你到了那个年纪自然会懂。

某天在办公室里小优问我:“小沉,你多大了?”

我边整理着手中的文件道:“二十七整,眼看奔三的人,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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