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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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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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欺男霸女无恶不做。当时李亚亲自登门拜访,请这位老人家退还他人耕田,但那乡绅是朝中三品大员致仕,人虽告老,门生弟子却广及天下,其亲子更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人物,因此毫不将一个小小县令放在眼里,竟当场命人将李亚打了出去。”
  那汉子继续大声道:“李亚官位虽卑却一心为民做主,屡次三番请书上旨要求彻查这乡绅圈占农田一事,那老乡绅恼羞成怒,责人警告他,再敢上告,就剥了他的皮。李亚当时回道:人命只有一条,剥皮也不过一次,死便死了,有生之日,总要对得起这身官服。”
  “结果,那老乡绅纠集手下恶霸打手,闯上县衙,直接把李县令给抓了起来,带到一处小亭,当众剥皮。那老乡绅心念李亚说过,人命只有一条,剥皮不过一次,竟然命人吊着李亚的命,不许他当场死去,硬是在剥了他一层皮后,命人用盐卤其肤,然后对他说,旁人剥皮只有一次,我剥你的皮,却要剥两次。硬生生将他再扒了一层皮,务必要让他受尽苦楚而死!”
  “我这歌词,便是由此而来。听说那剥了李县令皮的地方,也已经更名为剥皮亭了。”
  “大胆!”南焕林唰的站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一只茶杯摔落地上,变成粉碎。“你到底什么人?”
  那汉子嘿嘿一笑:“我是什么人,真得有这么重要吗?南老头。”
  一大群下人打手呼啦啦就要冲出去给这汉子一点颜色看看,南焕林却止住了手下,他看着那汉子,眼中露出一点谨慎:“你知道我是谁?”
  汉子笑得很开怀:“你不就是当今朝中丞相之父,当年的尚书省司封使,如今的南家族长,天下南姓的望属,更是十二年前剥了李亚县令的皮的那个南焕林南大善人吗?听说如今四品以下的官员路过你南府大院,都得骑马的下马,乘轿的落轿,以示尊重。如今的南安县令,更是年年要拜会您老人家,求您老人家给条生路,他这日子才过得下去呢。”
  南焕林呵呵笑了:“好小子,原来是有备而来,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大群护卫已经将他遮挡在了身后,务不给亭外那汉子一点可趁之机。
  那汉子笑道:“我姓苏,我叫苏云。您老人家可能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不过烽火的名字,该听说过吧?”
  烽火?南焕林浑身一颤。
  苏云猛然从身边柴中抽出一把长刀喊道:“南焕林,老子今天就是来剥你的皮的!”
  随着这一声喊,苏云的身后,一支凶猛飙悍的铁血马队突然出现在村口。
  他们张扬出浩荡长啸,肆虐出内心中最深沉的野性,手舞钢刀,横刀纵马,向着剥皮亭疯狂扑至。
  为首一员女匪,长矛在手红巾遮额,正是风娘子。
  她厉声狂叫:“除女人和孩子,南府满门所有,一律杀死,不得放过!”
  身后的一大群骑士同时长刀指日狂嚣道:“杀!”
  铁蹄劲踏出死亡来临前的惊惧,战刀挥洒出长天下的血杀。
  一场纵情杀戮就此展开。
  当晚,当朝丞相之父,两朝元老致仕还乡的南焕林被人剥皮悬尸于剥皮亭上。
  数日后此事传至苍天城,震惊朝野。


第七章 处处兵戈(3)
  清晨的吆喝贩卖声尚在耳边,鸿雁对镜自揽,心中却满是愁苦。
  院外大批的家丁护院,几乎要把整座宅子围得水泄不通,有只野猫从梁上经过,都要引起一批人的关注,看看四周可有盗匪贼子。
  自出了这件事后,鸿家也好,南家也罢,当真是处处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南无忌进府的时候,鸿雁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姨娘在外面和南无忌的说话:
  “她心情不好,谁也不愿见,所有的下人,贴身的丫鬟,想要伺候她的人一律被她赶了出来。请来的嬷嬷也被她命人用棍棒打了出去,还是你去劝劝她吧……有些事,终究是不得不做的。”
  南无忌的声音很低沉:“我相信鸿雁不会有什么事。”
  姨娘便叹息:“托你吉言吧,齐人自有鸿福。明日就是你们大婚之日,在这个时候出这样的岔子……唉,当真是天都要塌了下来。老爷现在还西南边境未回,若是知道……怕是这满府上下没一个能日子好过的。”
  南无忌轻声安慰了她几句,这才推了房门进来。
  关上房门,南无忌站在鸿雁的背后,温言细语道:“鸿小姐。”
  鸿雁的声音冰冷:“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南无忌苦笑:“我知道小姐你心情不好,这也难怪。无论是谁遭遇这样的事情,总不免心中有气。我是你未来夫婿,你若有气,不必对外人发,大可以冲我来。我便站在这里,任你打,任你骂,总要让你出了这口怨气才好。但是这出去一话,却是万万不可说的。你我两家,都是朝中贵族,天下仰目之所,如今外头下人多,口舌纷杂,若是让人看见我刚进你房门就再出来,难免就要引人猜测,无端生出是非来。”
  鸿雁霍地转身,一双妙目已经要喷出火来了:“现在的是非还少了吗?我被人掳走一天,有多少人现在在外面猜测我鸿雁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为何贼人一面开口勒索八十万两白银,一面又突然放我回来?下面的人在底下私论,说得是些什么话难道我心里不知吗?”
  南无忌轻叹:“所以才需要证明给那些人看啊。”
  鸿雁全身都颤抖起来。
  她缓缓说道:“南无忌,我老实告诉你,验身一事,我不会同意的。我鸿雁以前身子清白,现在也是。但是我绝不会让那些无知女人的双手再触摸我的身体,鸿家大小姐的清白,也不需要那些市井无赖的证实与相信。”
  “若是如此,可否请姨娘出手?”
  “任何人都不可以碰我的身体!”
  “鸿雁,不要意气用事,你我明日大婚,此时此刻,不宜多出事端啊。”
  “那也不用你来管!”鸿雁疯狂大吼起来。
  南无忌为这刻鸿雁的反应震惊,从没想过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在这刻可以发出如此大的脾气,一时有些目瞪口呆,他并不知道鸿雁在被绑架的一天内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是想来她既然自承并未失身,就该接受验身才对。
  这是对所有人的一个交代,也是杜绝坊间流言的一个绝好做法。事实上,南无忌早就交代下去,哪怕鸿雁真得不是处子了,对外也要宣称是,这才可为鸿南两家保存颜面。但是不知为何,鸿雁自回来后,竟再不许任何人碰楚她的身体。
  连洗浴之类的事情,也一概自行处理,再不劳丫鬟之手。
  南无忌斟酌再三,小心翼翼说:“鸿雁,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早已嘱咐过那几位嬷嬷,一旦……一旦有什么不好的结果,都会对外声称你无事的。”
  鸿雁的肩膀颤抖得越发厉害了,她苦笑:“我和你说过,我没有碰上那样的事,你并不相信,对吗?”
  南无忌叹息:“我是为你好。”
  “你若为我好,就不会不顾贼子警告,大肆搜捕全城。”
  “南家的人,是不接受外人的威胁的。”
  “那么牺牲一个还没过门的媳妇,自然也不算什么了。”
  “你已经回来了,我依然愿意娶你。”
  “是可怜还是同情?又或是政治需要,给我父亲一个交代?”
  “这样不是很好吗?”
  “对我来说,这样不好。”鸿雁冷冷道。纤手指门,她说:“你出去,我再不想看见你。明日大婚之事,暂时延期吧。让它无疾而终,你南家再不必对我有任何承担。”
  南无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南无忌出去了,在争议无果的情况下。他怎么也想不通,鸿雁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竟然死活不同意别人给她验身。
  望着南无忌出门的背影,鸿雁却无力地坐在地上,眼泪哗哗地流下。
  太阳底下能有多少阴谋可言?
  真正可怕的,是那人心计较,而不是己身可正。出自豪门贵族的闲言碎语,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哪怕你身居高位,哪怕你是天之娇女。云霓去了一趟孤星城,回来之后,丰饶草原的故事便满天飞。
  她是女中豪杰,身正不怕影子斜,任你那些无聊贵妇在一旁嚼舌头,搬是非,她却能站得直,行得正,哪怕你风刀霜剑,我自巍然。
  自己却是不行。
  她被人掳走一天,所有闲言再不可避免将生,但是她却偏偏不能向任何人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有些流言,比失了清白更可怕。自己的清白,尚可在一个月后再行证明,这件事一旦为人发现,却势必将再也无法洗刷得去。
  那所谓忠心的丫鬟,老于事故的嬷嬷,哪一个不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女人?
  女人最最不牢靠的便是一张嘴了,多少祸事便是由此而出。
  若是让她们看见自己的身上多了什么东西,只怕从此鸿家的名声就真得完了。
  那些贼子的心计,不是不歹毒,不令人悲观绝望的,他们没有夺走自己的清白,却让她欲诉无门。她不能说,不能言,不能用任何方法证实自己,只能在这刻吞下那口苦酒。
  尽管她满心希望南无忌能真正关心自己一次,可他想要的,却仅仅只是一个过程,一个证明自己清白,和南家声誉的过程。对于真实的结果,自己的感受,他根本毫不在意。
  不是不失望的。
  那一刻,鸿雁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心中却泛起了云霓的影子。
  做女人若能如你,找一个真正心爱的男人,纵然为他受尽苦难,却也终究是值得的,对吗?
  ……
  听香小榭里,姬若紫和乐清音彼此对坐。
  她们各自用一种特别的眼光去看对方,同时为对方的美丽震惊,也讶异于到底是怎样的环境,竟能迫使两个身世如此近似的女人走在一起。
  她们,都曾经是用色艺来吸引男人,依靠男人吃饭的女人。
  所不同的是,一个要在不同的男人中打转,仿佛蝴蝶翩飞,吸引着无数男人的目光,却不能将自己陷于其中。
  另一个,则是三千佳丽中冲杀拼搏,如那蜘蛛吐网,务必要将猎物牢牢缚于网中,不与他人分毫。
  在这里,卖身或者卖艺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真正造成她们截然不同的气质的,是那相同又相反的生存环境。
  乐清音讲究的是出污泥而不染,其气质如空谷幽兰,芬芳自赏。她出身青楼,每日里多的是贪花好色之人,不缺男人追捧,反以保身为要,因此在装束上素装淡裹,并不过分艳丽,务以艺取人,而非色。
  天长日久形成习惯,便如那水中百合,清秀高雅,令人可远观而不忍亵玩。
  姬若紫却是在万千红粉堆中杀出来的女性,她张扬,尖锐,不在意有多少男人喜欢她,但只要被她迷住的,就务必不可逃脱。她精于揣摩男人的心思,对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说话做事当谨慎时万分谨慎,当凶狠时则凌厉无匹。
  因此,她的形象是多变的,令人难以捉摸的,人们看不透她,摸不清她,却会为其高贵所吸引,为其艳丽所痴迷。她那薄薄的嘴唇仿佛充满了对性欲的渴望,能够告诉每一个人,她能带给人怎样的欢娱。
  当这样两个女人坐在一起时,男人们会渴望与乐清音交谈,和姬若紫上床,并认为那是世间最崇高最美好的享受。
  而当这两个女人互相对坐时,那种自发的,攀比式的较量便在无形中升起,以至于场面会出现短暂的冷场,直到姬若紫肆怀的笑声打破这短暂的宁静。
  “早就听说红牌坊中乐姑娘的歌艺琴艺天下无双,想不到今日竟有机会缘得一见,姬若紫在这里先见够乐姐姐了。”
  乐清音轻语浅笑:“水清托人给我送了封信,说是会派人来帮助我完成我所无法完成的下半部分。我本心中略有不服,但是看到姬姐姐你,这下便终于明白了。听说姐姐以前是止水宠妃,想不到现在却成了水清的女人。”
  姬若紫立刻叹息:“能不能做他的女人,还是未知之数呢。我现在只能先做他的仆人,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劳。万一将来大妇有命,不许我这不洁之人进浅家门,那就只有对天嗟叹了。”
  乐清音立刻道:“你说得是那云家小姐吗?”
  “原来姐姐也知道啊。”
  “坊间流言,偶有听说。说起来,你我竟是同命之人,同时喜欢上了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呢。”
  姬若紫是智慧的,乐清音也是聪明的。只是三言两语,便在同一时刻道明了各自的立场——同是倾心于浅水清的女人,却注定不会是他的最爱。彼此间没有不可解决的矛盾,反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浅水清敢派姬若紫来,或许就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如何处理,自有她们自己安排。
  这一刻,姬若紫轻声道:“姐姐你是出污泥而不染的清水白莲,是心地纯洁善良的好姑娘,我却是无家可归的降国之妃,心计歹毒的恶女子,你我之间是完全不同的。”
  乐清音却婉婉回答:“出污泥者岂有真正的不染之人,街巷流言,市井传说,又岂可尽信。我身虽洁,其心早污,见惯了豪门大阀的凶霸作风,又能在他们的爪牙下全身而退的,若还能是那心地善良纯洁之人,便真真要笑掉大牙了。所谓的保得清白,也未必是为了清洁自身,只不过希望将来从良时,能给自己卖个好价钱罢了。所以姬姐姐若是以为我心地良善,可就大错特错了。那外表,终究只是哄男人的。越是看上去不象坏女人的,骗起男人来才叫一个不偿命呢。”
  姬若紫一呆,想不到乐清音竟会给她这么一个答案,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想不到在这里竟遇上了可诉衷肠之人。”
  乐清音则笑道:“只是要论起那深宫争宠,系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本事,清音终究是比不上姐姐你的了。”
  说着,乐清音已娉娉婷婷站了起来:“姐姐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什么人?”
  “自然是水清交代下来的,你我需要尽心调教的一个女子。我已教会了她我之全部所长,若论琴律书画之能,已不在我之下,这剩下的事嘛……就要交给姐姐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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