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柳·一梦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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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春柳·一梦秦淮-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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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谦益放开我,将嘴凑到我的耳边,吟唱,“地久天长频致语,鸾歌凤舞并知音。”
  我一怔,他的歌声顺着他的气息渗入我的耳内,从未与他有过这样近距离接触,如今倒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问,“如是,这词你可喜 欢'炫。书。网'?”
  我点头,“是牧斋所作?”
  钱谦益答,“我唤它为合欢诗。”
  “合欢?”
  “是。”钱谦益道,“如是,你可瞧见过合欢花?含羞待放的模样仿似娇滴滴的少女。”
  心中突有一丝凉意沁入,我有些口不对心,“未曾见过,只知它的样貌,绯红的一片,若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钱谦益声音有些叹惋,“那如是定不知道合欢所包含的深意。”
  我摇头,“闻所未闻。”
  钱谦益道,“合欢,名曰欢聚。”
  “欢聚。。。”我重复着,“可即便是合欢花却也有开败的一日,朵朵团团怒放时似娇羞少女,一旦过了花期,也只能燃尽朱颜,风流不再了。既是如此,又何来欢聚?”
  “如是,今日是我俩成亲的大好日子,又怎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他用极为坚定的声音说,“只要牧斋还在,就不会让如是有尝遍清冷,无限凄凉的一日。”他低声呢喃,“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叹着,将自己的头靠在钱谦益的肩上。
  合欢花其实还有另一个花语。我当然未曾见过实物,可是却见过它的画。叶间枝头,红的似火,如同我身上的嫁衣一般。
  那日在李府,宋征舆曾这样哀求过我,“若要愁还,除是君还。”我眼见着他极为悲伤痛苦地绝然而去,却再也无法拼劲全力去追他回来,将他努力留在自己余下来的生命中。
  “你会后悔吗?”李大嫂捧着一幅画走进来,“是他方才留在前厅,忘了拿给你。”
  我泪眼朦胧,视线里是红艳艳的一片。
  “这是合欢花。”李大嫂轻言道,“代表着。。。言归于好。”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这画并不是宋征舆画的。作画的人是陈子龙。
  “为什么要这样做?”李府数日我已知他的心,“可是因为他是你的兄弟?”
  “非。”陈子龙淡然相对,“我以为你心中还有他,我不想让你哭着难过。”
  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阵痛,陈子龙,如今让我哭着难过的却是当初曾信誓旦旦要保护我的你。
  “合欢叶落正伤时,不夜思君君亦知。”我不自觉地颂出了口,“从此无心別思忆,碧间红处最相思。”陈子龙,你放手地那么坚决,那我是不是也该做得和你一般潇洒呢?
  “如是。。。”钱谦益的声音传了过来,“若不是子龙,我未必能与你共结百年之好,或许我应该感谢他。可偏偏,我最害怕的却又是他。”
  我心知已嫁钱谦益为妻就不能再将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我知,至今往后,如是只是牧斋的妻。”语气真挚,不知是安慰钱谦益,还是坚定自己。
  钱谦益接着道,“都说名士悦倾城,但牧斋能以一介失意文人之身娶得如是,实属侥幸之至啊。”
  我回,“牧斋谦逊了。如是还庆幸自己能嫁一识己之人呢。”
  “想当初,我与你初见却是在看牡丹亭之时,你以柳自称,我以梅相待。”钱谦益颇为感慨,“未曾料到,今日此刻,我正成为了你的柳梦梅。”
  “我知。此乃我幸。”我的话并未说完,隔着红色的轻纱我隐约见他的脸朝我靠近。心跳得很快,几乎本能地想逃避。
  我听他说,“如是,别躲我。此乃你命,也乃我命。”
  我一愣,就觉他的唇轻轻地落在我的唇上。
  我闭上眼,似有什么液体顺着眼角滑至脸颊,咸咸的,沾湿了红巾。
  该来的终究要来。这或许就是命。我挣不脱,也逃不掉。
  夜色正浓,红帐秀烛。
  钱谦益一步一履地向我走来,他的手轻轻解开我衣衫,目光游离在我的脸上,有爱怜也有倾慕。密集的吻自脸畔落至唇角,沿着耳垂滑至颈。我听着他问,“如是,我要陪你一生一世。”
  我自然相信,下船后他马不停蹄地带我去见他家中所有的亲人。只除却,他的正妻。
  他毫不在意地道,“如是,从今往后,我的妻只有你一人,你就是我此生唯一相伴终生的人。”
  我见着笑着向我们祝福的家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钱孙爱上前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认真地叫了一声,“娘。”
  他与我一般大,却唤我娘,眼里充满了真心,叫人看不出丝毫忸怩。
  他后来同我说,“只要能让父亲幸福,你便是我的娘亲。”
  “如是,洞房花烛还这样地不专心。”钱谦益虽是这样说,可动作并未停止。不知何时,我与他已坦然相见。
  我只觉得羞涩,这样与男子亲密,别说是现在,就连前世都未曾有过。
  “如是。”他的目光有些涣散,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能遇见你真是牧斋此生之幸。”
  说着,他的舌撬开了我的齿,与我的,紧密纠缠在一起。
  合欢叶落正伤时,不夜思君君亦知。
  我闭上眼,一阵刺痛从下传来,我听见他满足的喘息。一滴泪,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滴淌下来。
  先前抓紧锦被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钱谦益爱抚着我的发,柔声问,“如是,可是弄疼了你?”
  我咬着唇摇头,不让自己的情绪决堤。
  钱谦益吻了吻我的眼,手游离在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动作并未停止,却更为强烈了。
  从此无心別思忆,碧间红处最相思。
  我终于忍不住疼痛喊出了声。不知是心中的,还是身上的。
  帐帘内依旧是一片旖旎。我听见身旁的钱谦益均匀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向外翻了一个身。
  已近清晨。仿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而现在正到了梦醒时分。
  片刻冷静后,我在心中悄悄做着告别。
  陈子龙,再见。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抛弃龟速,连更两章~~ 
                  闪烁珠帘光不定
  明朝末年,东林党与阉党之间斗争剧烈。
  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攻陷洛阳,杀福王朱常洵。
  还有三年。我站在绛云楼中拨着手指,三年之后,崇祯帝自缢,明朝灭亡。
  “如是,想什么那么入神?”钱谦益走近,为我披上一件外衣,“天凉,要多穿些衣服。”
  我含笑,“谢了。”
  他莞尔,道,“你我夫妻,还那么客气。”
  我看向他,问,“那日你娶我,士大夫都道你‘亵朝廷之名器,伤士大夫之传统’,你是否心有不甘?”
  他摇头,“若真有不甘的恐怕是那些说三道四的人。”他拉住我的手,“如是,那些人怕不是见我这个老牛吃了你这颗芳华正茂的美人草,这才恶意相向。你我做事坦荡,又何必去计较这些小人的碎碎念呢?”
  “牧斋,你待我太好了。”无论是在何时何世,除却亲人,待我最无私的莫过于钱谦益了。
  钱谦益执着我的手,眼神柔和,“如是,你值得。”任何女子都敌不过他人对自己的赞美,饶是这些日子天天面对他的甜言蜜语,可听了他的话,心底还是不由地泛起了些许欣喜。
  “我原先对你如此,你却还。。。”我欲言又止,“牧斋,或许你们都是对的,我执拗一时,却忘记了自己无论再要强也无非是一个在章台柳巷中穿梭的女子,而你,不仅给予我安稳的落脚处,更给了我许多惊喜与包容。牧斋,你可知,前几日你带我到这绛云楼,便是让我得到了极大的震撼。”任何一个熟悉红楼梦的人应该都不会陌生,钱谦益为柳如是所盖的绛云楼就是曹雪芹设计的绛云轩的原型。
  钱谦益含笑,道,“如是,这绛云楼是我特意为你而建,你可欢喜?”
  我拼命点头,“何止欢喜,简直是要喜极而泣。”
  钱谦益笑意更浓,道,“既是如此,那牧斋也算觉得值得了。”
  “只是。。。”我看着他得意的样子,不由地想要捉弄他一下,“你可知前几日我听见街坊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他扬眉,似是不介意一切。
  “他们说。。。”我拖长声音,却见他不为所动,只得接下去讲,“他们说,你盖这壮观华丽的绛云楼给我,为得是金屋藏娇罢了。”
  “此话说得倒也贴切。屋虽非金子所铸,但也算是耗费了大量的物力和人力,而你,”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肤若凝脂;气似幽兰,倒也能算作是一个娇人儿了。”
  我故作不悦,“只是勉强能算作么?”
  钱谦益不紧不慢,“自然不算勉强。如是你的貌美虽不能算作秦淮上的顶尖,可在牧斋心底,却是无人能敌。”
  任一个女子都无法漠视他人的赞扬,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你的枕边之人。我待钱谦益虽算不得爱,但多少还是会有一种似与家人的情谊存在。
  正满心欢喜,却听钱谦益轻声道,“如是,存我方才来了,正在大厅,你可愿去见他?“
  我点头,“李大哥待我甚好,这个面自然不能省去,只是不知李大嫂这次来了没有,一别多年,还真想她。”
  李待问还如当年分别的样子,只是一举手一投足多了些沧桑。
  我笑着看向他,“李大哥,好 久:。不见。”
  他憨憨地站起身,“如是莫要责怪,才晓得你与牧斋成就了姻缘,你大嫂让我要赶来给你们贺喜,可谁知还是晚了些。”
  我摇头,“大哥大嫂待如是如亲人,如是又怎么会责怪自己至亲之人。对了,方才听大哥提到大嫂,大嫂近来可好?”
  李待问难掩笑意,“如是,你大嫂是因为身子重了,才未能与我同来。”
  “真的?”我顿感欣慰,“那可恭喜大哥了。”
  李待问答,“也是,有了孩子,零落平日在家就不会寂寞了。”
  我笑而不语,一挥手,萦柔递上一个盒子。
  “这是。。。”李待问似乎也认出了这个盒子,不解地看着我。
  我取出那枚刻有“问郎”的印章,道,“大哥,如今这枚印章也该物归原主了。”
  李待问直摆手,“如是,这是。。。这是我心甘情愿送你的,你不必还我。”
  “这枚印章的主人应该只有大嫂才能担当吧。”我淡淡地回答,“如是只是替大嫂珍藏了许久罢了。”
  “可是。。。”李待问还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接过了印章。“如是,当初送你这枚印章时,我并未想要你许我些什么,如今收回这枚印章也不是因为我放弃了什么。我心里知道,那么久以来,你只不过把我当作兄长,所以我也很自觉很愿意地在你人生中充当这个角色。如今你与牧斋成家,我也不会因此与你隔离,对你少了关心。这一切是我所愿,他人是强求不得的。”
  我叹气,“李大哥,你这又是何苦?”
  李待问却毅然坚决,“如是,当初所遇的三人,我是唯一一个能与你这样袒露衷肠的人,我不似辕文那般多情,也不似子龙那样容易忘情,我只想以自己的方式,即便是咫尺天涯的距离,就这样遥望你,帮助你。即便只像一个兄长一般。其余的,我无欲无求。”
  “李大嫂。。。那样好。”我知道李待问的脾气,一旦他认准的事情就很难让他扭转过来,可想起李大嫂待我的好来,心中的话依旧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我知道零落的好,所以,她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可是,这与我对你,没有丝毫的关系。我不想给你造成负担,也不想零落为此掉眼泪。现阶段的我们,这样最好。”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李待问此刻的想法,但我坚信,李大嫂这样的好人,李待问终有一天会全心接受她,直至完全放下我。
  或许许多年以后,他会忆起这段曾经对我似有非无的情谊,忆起这段值得我们彼此珍惜一生的温厚情义。
  “牧斋,你爱我什么?”这个问题在心头徘徊了好 久:。,送走李待问后这个念头突然又冒了出来。
  钱谦益含情脉脉, “我爱你白的面、黑的发!”
  我咧嘴笑,“年纪不小了,说得还那么肉麻。”
  钱谦益不以为然,反问,“如是,你若对我有爱,你又会爱我什么?”
  我只觉得尴尬,却并未正面回答,脑筋一转,“我爱你白的发、黑的面啊!”
  钱谦益虽然笑得合不拢嘴,可我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悲伤。
  我对他的爱,或许一定要在对陈子龙的爱消失干净之后才会到来吧。这一点,我很明白,钱谦益也是如此。
  
                  国破与家亡
  转眼又是一年春。
  崇祯十五年春,董小宛从黄山归来寻找我。整个人又瘦了一圈,精神不佳。
  她见着我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是,自此之后小宛再无母亲。”随即便是倒头大病。一病就是数月。至此对媚香楼之类的风月事决口不提。我央着钱谦益为董小宛办了赎身,开始将自己的心力大部分放在董小宛身上。
  在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我竟得知一个略让自己有些意外的事实。母亲去世之后,雪上加霜,对一切事情都有些看淡的董小宛却又遭遇了田弘遇抢夺佳丽的惊吓,幸最后得到贵人相助,这才免去一劫。
  “那个贵人是谁?”我好奇的问。
  “如是,你定然想象不到。当日就是冒公子救的我。”董小宛脸上闪过一道红潮,“我从未奢想过,自己竟然能在那里再次遇见冒公子,更受到他的恩惠。”
  “小宛。”我有些无奈,“那么久了,你难道还没有放下吗?”话说如此,但自己心里还是明白的,董小宛和冒辟疆那一段旷世姻缘又岂会因为一时的挫折而就此了断。
  果不其然,董小宛接着就道,“如是,此次回来也是冒公子陪着小宛回来的。若不是他,恐怕小宛也拖不起这么一条命来见你最后一面。”
  我见不得她这般自暴自弃的样子,忙道,“那你与冒公子可是有了进展?”
  “这能有什么进展。。。”她害羞地垂下头,“他有妻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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