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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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城灯-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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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诚王不禁冷笑:“就凭二十万军队?”
  “不。”左重明摇头,墨黑的瞳眸蓦的闪过一线亮光,“是三十万。”
  “三十万?”
  “王爷忘了,启戈手里还有十万。”左重明看了一眼窗外,轻笑道 。
  “启戈不是……”宜诚王皱眉——启戈的事方才他听左重明说了,那个启州知州的弟弟居然手握军权,并意图谋反,刚开始他不敢相信,只是听左重明轻轻道来,却仍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在朝中,他自知繁华的外表下弈朝其实腐朽至极。只是以往不过内忧,而今又多外患。
  “启戈那边王爷不必担心。”左重明放下杯子,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重明不过希望王爷帮……”
  “我不会答应你的。”宜诚王蓦然打断他。
  “王爷何必这么早下定论?”左重明浅笑不变,“重明拜托王爷的事不会让王爷为难的。王爷只需要在朝中拉拢重臣,当大军冲入皇宫时,袖手旁观就可以了。”
  左重明抬眸,空濛的瞳仁中浮着一层莫名的笑意:“至于如今那个顶着‘太子’之名的草包 ,我会负责将他拉下马的。”
  明明天气转凉,宜诚王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你……”
  “王爷,”左重明轻声打断他,“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有朝一日母仪天下么?”
  宜诚王猛然一颤——薰平!左重明竟拿薰平来威胁他!
  “所以王爷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左重明朝窗外看去,不由得一笑,“噢,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白影飞进窗来,落在桌上。
  “这是……”
  “我方才不是说我在等一封信么?”左重明从白鸽腿上取下一支彤管,轻轻一拈,便取出一纸卷。
  “信上说什么?”明知不该问,宜诚王还是忍不住开口。
  “王爷可以自己看。”左重明将纸卷向前一递,宜诚王犹豫了一下,缓缓接过。
  信上内容很简单,只七个字:九月初十,大军至。
  “启戈已将大军调往滨州。”左重明站起来,走至宜诚王身侧,伸手捏住信纸,微一用力,信纸便在宜诚王手中碎为齑粉,“今日是九月初八,重明给王爷两天时间好好考虑。”
  “你这是在进行一场豪赌。”宜诚王颓然地垂下手,“一旦输了,就会输得一无所有,甚至连性命也会赔上!”
  “我很少与人打赌。”左重明轻啸一声,通灵的白鸽便展翅消失在空中。
  “但是一旦我决定与人打赌,就绝对不会输。”左重明望着虚空,声音飘渺却是寒冷如冰,“不惜任何代价。”
  “你……”宜诚王霍然抬头,看着身侧的白衣少年,“你,不可以伤害薰平。”
  左重明一愣,有些惊讶的看着宜诚王,轻笑道:“我为何要伤害她?——她会成为一位很好的妻子,不是么?”
  宜诚王蹙眉,紧紧盯着身侧的少年——这个温雅如莲、与世无争的孩子,究竟是何时长成这般危险无情的谋权者?
  房中一片死寂,门外忽然有侍女敲门:“王爷,王妃过来了。”
  “王妃来了,那重明就不打扰了。”左重明退后一步,行礼,转身欲走。
  “等一下。”
  “王爷还有何事?”
  宜诚王一顿,不由得喟然而叹:“如果赌赢了,记得对薰平好一些。”
  左重明浅浅一笑,也不作答,便径自推门出去。
  宜诚王妃刚至门前,便见左重明出来,不由上前一步道:“原来三皇子在这儿,怎的不多坐会儿?”
  “薰平该醒了 ,若是见不到我,恐怕又要吵了。”左重明有些无奈。
  “薰平那孩子……”宜诚王妃嗔怪道,“当真不知羞。”
  “如此,我便过去了。”左重明行了一礼,便告退下去。
  ****
  见那白衣人愈行愈远,宜诚王妃不禁叹道:“将平儿交给他,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是不是,王爷?”宜诚王妃转首看向屋内,却是眉头一皱,急忙走进去,“怎么了,王爷,脸色这般差?”
  “不,没事。”宜诚王一愣,似乎这才会过神来,“我的象笏可还在?”
  “象笏?”宜诚王妃一怔,“王爷五六年未上朝了,如今要那物什作什么?”
  “五六年了……”宜诚王不由得苦笑,喃喃,“可是这样清闲的日子,到今日,也是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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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不知何时暗下来的,茂密的树林只剩黑黢黢的鬼影,间或有不知名的禽鸟发出些奇 怪{炫;书;网的声响。阴森可怖。
  叶舟轻忽的从梦中惊醒,睁眼便是如幕黑色涌进眼帘。
  “竟是睡了那么久……”
  叶舟轻不禁诧异,只觉片刻前还是黎明,转眼已是深夜。
  那女人不在,虽是少了些吵闹,但是…… 还真是无聊啊。
  叶舟轻抚了抚微痛的头,忽的忆起方才的噩梦来:那个绯衣如血的女子蹲在地上嘤嘤哭泣,几乎崩溃。
  他冲上去,却被重重挡开去——那是一面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中间,他在这边,无论怎么敲,怎么喊,她都听不见。
  他多想告诉她:我就在你身后啊,你回头就能看见我。
  可是那女子一味绝望的哭泣,她听不见,也看不见。虽然他明明就在身后。
  他和她,永远隔着那堵墙。
  可望,而不可及 。
  叶舟轻只觉得头隐隐作痛,蓦然烦躁起来,一拳击向身边的山石:“妈的,启戈你究竟在干什么?!”
  这一拳叶舟轻没有用上内力,右手立刻火烧般的疼,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只那么一击,山石竟是毫不受力,应声而碎。
  叶舟轻一怔,忽的惊觉不对。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闻一声不知名的鸟鸣——这是滨州独有的荒寂。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总觉得少了什么?可是,究竟少了什么……
  叶舟轻忽然回过神来,如果没有猜错,崖顶的红莲之惑是逐岫之乱中留下的,那么……
  叶舟轻俯身在四周找了找,没有。是埋在黄土下了么?叶舟轻连忙以手撑地,瞬间,黄沙组成的松软土地便四裂开去,一时尘土满天,可是,还是没有!
  终于知道少了什么了——没有尸骨!这个本是用来杀人的悬崖下却没有尸骨!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将那些尸骨清理掉了,而且那些人,一定是从附近的某条小路或通道走到谷底的,因为绝对不会有人愿意背着尸体走太远的路。
  叶舟轻看向一旁碎裂的山石,一时又惊又喜,怎么,前几日居然完全没想到!这里的岩石脆弱不堪,但是山体本身却有较强的承重力,这样的地质,最适合山中暗道!
  叶舟轻深吸一口气,抬掌击向身后的山石,刹那间,岩石响起了一声沉闷的碎裂声,山石崩裂——当漫天飞尘散去,一条暗道出现在眼前,迤逦着向山体更深处伸去。
  找到了!
  纵然是冷静如他,叶舟轻也禁不住想大声呼喊,但是不过须臾,狂喜的情绪忽然如潮退去。
  叶舟轻浑身一颤,那一刻,绝望如冰水至头顶淋下,寒彻入骨:
  我找到出去的路了,但是,倾姒,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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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未完)

  第十七章(上)

  空旷的石室被火光照亮,那些固定在石壁上的火把长年不熄,鲜红跳跃的光芒给石室添上了圣洁而神秘的氛围。
  石室中间正放着一个神龛,一尊微闪金光的神像立在神龛上。
  乍见那神像竟是辨不出样子来,然细细打量,那神像便依稀有了模样:神像的主体是一轮如勾的弯月,弯月上的花纹该是用细钻雕刻,密集琦丽,如丝纠缠,而看似杂乱的花纹,竟隐隐勾勒出一个女人的容貌来。
  那女人额前一弯月痕迹,黑发间藏了各异的璎珞,闭眸启唇,吟咏着无声的梵呗。而女人的身体却是在弯月之外,一身流苏绸缎,屈膝弯肘,仿佛在拉开一把无形的弓。
  红色的火光跳跃在镀金的神像上,显现出沧桑的古铜色,远远看去,倒似一个头部被弯月代替的射箭女人。
  一位老者正虔诚的跪在佛像前。老者已是须髯皆白,却是双手交叉放在额前,笔直跪着。
  石室外时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每敲打一次,石壁就发出一声微弱的共鸣,该是有人在敲击岩石。
  但这些声音并未影响老者分毫,他仍是低低地颂咏着不知名的赞歌,直到石室的门被打开,一名年轻的月支人急匆匆跑进来:“觋碑长老,我们……”
  觋碑仍是未动,年轻人看了一眼神像,即刻醒悟过来,连忙双手放在额上,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月神,恕您的子民打扰您了。”
  一时,石室内只余火把燃烧的爆裂声与不断传入的敲击声。
  终于 ,觋碑吟完了一首赞歌,又几次叩首,才站起来向外走去,那年轻人也急忙跟着长老走出去。
  “什么事?”觋碑关了石室的门,问道。
  “长老,我们发现一个外人。”年轻人犹豫了一下,似乎想着该如何措词,“我们方才挖石道时,无意中挖通了一条废弃的石道,竟在里面发现一个男人。”
  觋碑不由得蹙眉,滨州的山大多相连,他们不断的在山体内挖石道,以备急用,而平日里他们在石道里行进,也避免了与外人相遇——怎么,难道是被发现了么?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们看他不像是滨州的人,倒像是哪里的贵族公子——不过,他的双腿似乎不能走路。”
  “不能走路?”觋碑沉吟了会儿,“他现在在哪里?”
  “在崖底。”年轻人回答道。
  “崖底?不是说他在……”
  “不,不是的。”年轻人急忙解释道,“那条石道是通向崖底的,那男人还没有进入石道。”
  觋碑沉默下来——石道在月枝成立之初便在开凿,当年逐岫之乱时,他们无法救出红莲之惑中的同伴,只能想办法不让他们曝尸野外,所以有很多条石道都是连着崖底的,只是那些石道如今早已废弃,百多年的风沙累积也将石道口填埋,怎么,这个男人……
  觋碑忽然一惊,难道是……
  “我去看看,你去把龙战和于野叫过来。”觋碑边走边吩咐道。
  “他们在公主殿下那边呢,”年轻人道,“若不让公主殿下一起去看看?”
  觋碑脚步一顿,才道:“我同你一起去公主那边。”
  ****
  “最北部的土或族占地百顷,以天地为神灵,于每年……”于野一顿,用指敲了敲桌上的地图,叹气道,“公主。”
  “啊,什么?”妺儿回过神来,见龙战和于野都望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低下头,“对不起。”
  “这些都是月枝国的首领必须要知道的。”龙战将地图往前挪了点儿,蹙眉,“公主您应该尽快记住才是。”
  “我知道了。”妺儿轻声应道。
  自从她两天前答应月枝遗民为月枝复国,作为最高长老的觋碑便找人夜以继日的教授她相应的学识,好让她尽快适应——可是,当妺儿看到月枝子民企盼的眼神时,她却是越发茫然:为何要给他们承诺?她明明什么也做不到!
  “哥,算了。”于野见妺儿一脸疲惫,有些不忍心,“已经很晚了,让公主休息吧。”
  “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龙战却是皱眉。
  “可是,哥……”于野还想再说什么,石室的门却是打开了,兄弟俩人急忙站起来:“长老。”
  觋碑走上前来,向妺儿弯腰一礼,才问道:“公主今日学习如何?”
  “我……”
  “公主学习的很快。”于野答道,立马感到龙战诧异的看着自己,他拉了拉龙战的袖子,仍是固执的道:“公主很好学,学的很快。”
  “哦?真的?”觋碑没看出异样 ,不由得高兴的看向妺儿:“如果公主能一直如此,月枝复国便有望了 。”
  不是的!我今日明明什么也没听进去!妺儿一阵心虚,却是不好说出来,只得点点头。
  “对了,方才我们发现有外人闯入,我想公主可能认识他。”
  “我认识?”是姐姐么?她一直想回去告诉姐姐自己在这里,觋碑却总以“不让外人知道为好”为由,阻止她回去。
  不过,她就知道——姐姐一定会找到自己的!
  妺儿不禁一阵欣喜:“快带我去看看!”
  觋碑异样地看了妺儿一眼:“好,请公主随我来。”
  ****
  确实是妺儿认识的人,不过一声“姐姐”还没有出口,妺儿便瞪大了眼睛:“叶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姐姐呢?”
  叶舟轻看到妺儿亦是吃惊不小:“妺儿你……”
  但是当叶舟轻看到妺儿身后的人,他忽的明白过来,淡然一笑:“月黛凉公主。”
  妺儿大惊,龙战和于野已将手按在剑柄上。
  “等一下。”觋碑拉住兄弟俩,转首看向妺儿,“公主认识他?”
  “是,他是……”妺儿回过神,却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叶舟轻。
  “我是叶舟轻,不过是个江湖闲人。”叶舟轻接口道,却不料话音未落,于野忽的抽出剑来:“胡说!我认出你来了,你是启戈的手下,那日你和一女人跟着我们误闯了红莲之惑,居然没有死!”
  于野眼神一紧,手中长剑忽然冷冷斩下,直击叶舟轻头颅。
  “不要!”妺儿一声惊呼,却是来不及阻止,一切兔起鹘落之间,利剑在暗夜里寒光微闪,游龙般向受伤之人疾去。
  于野那一剑满含了杀意,然而预料之中的剑入血肉的质感却没有从手上传来,寒光在离地两尺处生生顿住。
  “不知在下做了何事,惹得这位公子非要杀我?”叶舟轻抬眸,眼中闪过一抹凉意。
  “你……”于野却是大骇,想他自认也是身怀绝技,可是眼前之人——却用两指将他的剑锋夹住!竟还这般面沉如水的问他为何要杀他!
  “为什么!?左氏王朝的走狗都该杀!”于野冷哼一声,手上拼尽了力向前刺去,可是这一来,他更是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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