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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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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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大无畏的领导者啊,有人偷走了我们的丙烷。”
  生锈克不想相信这点,但看着眼前光景,却也不得不信。
  抽筋敦蹲了下来:“你看这里。”
  生锈克单膝跪下。去年夏天,医院后方占地四分之一英亩的区域全铺了柏油,由于没遇上寒冷天气,使柏油地面裂开或变形——至少还没——所以这里的黑色地面仍然一片平坦。在仓库拉门前的地上,有着清晰可见的胎痕。
  “看起来像镇公所的卡车。”抽筋敦说。
  “或是其他的大型卡车。”
  “说是这么说,但你最好还是检查一下镇公所后头的储藏室。我抽筋敦可不相信掌权的老詹。
  他根本就是个毒药。”
  “他干吗要偷我们的丙烷?这位行政委员已经有足够的库存量了。”
  他们一同走至医院洗衣房的前门处——那里的门也是关上的,而且至少得维持好一阵子。门旁有张长椅,有块牌子贴在砖墙上,上头写着:兹一月一日起,本处禁止吸烟。请即刻离开,并请小心慢行。
  抽筋敦掏出一包万宝路朝生锈克比了一下。
  生锈克先是把烟推开,想了片刻之后,才又拿出一根。抽筋敦帮自己与他点烟。“你怎么知道?”
  他问。
  “知道什么?”
  “他们的库存够充足。你看过?”
  “没有。”生锈克说,“但如果真是他们偷的,干吗挑我们这里?医院对本地居民来说很重要,挑这里偷燃料实在太不聪明了。更别说,邮局几乎就在他们隔壁,那边一定也有库存。”
  “说不定伦尼和他朋友早就偷走了邮局的丙烷。邮局哪能有多少库存?一桶?两桶?塞牙缝都不够。”
  “我还是不懂他们为什么会需要那些燃料。
  简直毫无意义可言。”
  “本来就不需要什么意义。”抽筋敦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生锈克甚至还能听见他下颚骨头的声响。
  “我猜你查完房了吧?”有那么一刻,生锈克觉得自己问出这问题实在太超现实了。自从哈斯克过世后,生锈克便成了医院的首席医生,因此不得不将抽筋敦——三天前他只不过是个护士——升为助理医生。
  “嗯。”抽筋敦叹了口气,“卡提先生应该撑不过今天。”
  生锈克对于艾德·卡提的状况也同样这么认为。他胃癌已到晚期,撑了一星期。“你就说还在昏迷中就好了。”
  “收到,师父。”
  抽筋敦的确可以做到对患者状况了如指掌的地步——虽然生锈克又累又担心,但他心里依旧清楚,这是件再幸运不过的事。
  “至于乔治·华纳,我得说他的状况还算稳定。”
  华纳住在东切斯特区,六十几岁,身材肥胖,在穹顶日当天心肌梗塞发作。生锈克认为他可以渡过难关……至少这次可以。
  “至于埃米莉·怀特豪斯……”抽筋敦耸肩,“状况实在不佳,师父。”
  埃米莉·怀特豪斯四十多岁,体重甚至超重不到一盎司,却同样在罗瑞·丹斯摩那场意外的一小时后心肌梗塞。由于她一直疯狂锻炼身体,所以情况反而比乔治·华纳严重得多,情况一如哈斯克医生会称为“健康俱乐部大崩盘”的说法。
  “费里曼家的女孩情况越来越好,吉米·希罗斯也没啥问题,至于诺拉·科弗蓝则是完美,午餐过后就能出院了。就整体来说,情况不算太差。”
  “是不差,”生锈克说,“但我敢向你保证,情况肯定会越来越糟。这么说吧,要是你头部受了很严重的伤害,你会希望我替你开刀吗?”
  “不太想,”抽筋敦说,“我还是希望由格里高利·豪斯'1'执刀。”

  '1'格里高利·豪斯(Gregory House),为美剧《怪医豪斯》中的主角。

  生锈克把烟蒂丢进一旁的罐子里,看着里头几乎空无一物的仓库。或许他真的应该潜入镇公所后方的储藏室偷看才对——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这一回,换成他打了个呵欠。
  “你能撑多久?”抽筋敦问,声音中没了任何戏谑的意思。“我会这么问,是因为你现在是这镇上唯一的医生了。”
  “能撑多久就多久。我只担心自己会累过头,把事情搞砸了。更别说,我的本领还应付不了现在这些状况。”他想到罗瑞·丹斯摩……还有吉米·希罗斯。想到吉米让他的心情更糟了。毕竟,罗瑞的状况与医疗疏失不会有什么关联,但以吉米来说……
  生锈克眼前浮现自己站在手术室里的背影,耳中听见手术设备运作的声音,看着自己低头望向吉米那条苍白的腿,上头还标有一道他得用手术刀割开的黑线,想着道奇·敦切尔这回得要挑战自己的麻醉技巧,而吉妮·汤林森则把手术刀快速递到他戴着手套的手上,口罩上方那双不带感情的蓝色眼睛还直盯着他瞧。
  求上帝饶了我吧,他想。
  抽筋敦拍了拍生锈克的臂膀。“放轻松点,”
  他说,“一天一天地撑过去就行了。”
  “去你的,我得一小时一小时地撑过去才行。”
  生锈克说着站起身子。“我得去健康中心一趟,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状况。感谢老天,这事不是发生在夏天,否则我们还得为三千个观光客与七百多个夏令营的孩子负起责任。”
  “还是我过去就好?”
  生锈克摇头:“你再去检查一次艾德·卡提的状况好了,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生锈克又再度朝仓库望了一眼,脚步沉重,绕过建筑物的角落,沿着凯瑟琳·罗素医院的车道,朝对角线的健康中心走去。

导弹攻击迫在眉睫
  10
  吉妮人在医院中,正准备帮科弗蓝太太做最后的体重检查,然后让她满心欢喜地出院返家。
  在健康中心值班的接待员,是年仅十七岁的吉娜·巴弗莱诺,在医院工作的经验才不过整整六周,就与医院的义工没两样。生锈克走进门时,她望着他的眼神,就像快被汽车撞上的野鹿一样,让他心中为之一沉。不过等待室里空无一人,这点倒是件好事。简直就是好极了。
  “有电话进来吗?”生锈克问。
  “一通。是范齐诺太太从黑岭路那里打来的。
  她孩子的头被卡在婴儿护栏的栅栏中间,想叫救护车过去。我……我告诉她说,她可以用橄榄油涂在孩子头上,看能不能把孩子的头拔出来。结果成功了。”
  生锈克笑了。或许这里能靠这孩子撑过去。
  吉娜看起来大大松了口气,对生锈克同样回以笑容。
  “至少这里没有任何病人,”生锈克说,“好极了。”
  “不对。格林奈尔小姐在这里——她的名字是安德莉娅对吗?我让她在三号室休息。”吉娜吞吞吐吐地说,“她看起来似乎很难受。”
  生锈克的心脏往上一跳,又重重落下。安德莉娅·格林奈尔很难受。这代表她肯定想拿她的强力止痛药处方签。他的良知告诉自己,绝不能给她处方签,就算安迪·桑德斯那里有足够的库存可以帮医院补货也一样。
  “我知道了。”他从大厅朝第三检查室走去,接着又停下脚步,回头一看。“你没喊我。”
  吉娜的脸红了起来:“她叫我不用特别通知你们。”
  这使生锈克感到困惑,但也只维持了一秒而已。安德莉娅可能有药物方面的问题,但绝不是笨蛋。她知道,要是生锈克从医院过来,可能会带着抽筋敦一起。道奇·敦切尔是她最小的弟弟,就算他已经三十九岁了,她还是会想保住自己生活中不堪的真相,不让他知道。
  生锈克站在一扇印有黑色数字3的门前,努力想振作精神。这事不好处理。安德莉娅不像他常见到的酒鬼,老是宣称酒精不是问题,进而喝酒毫无节制;以过去一年多来说,她也不像那些毒虫一样,出现毒瘾频率越来越高的迹象。安德莉娅得为自身问题背负的责任相当复杂,因此要治疗好也更为困难。当然,她的痛苦是在她摔伤后才有的。对她来说,强力止痛药是对付疼痛、让她得以入睡并进行治疗的最好方法。会对这个有时被医生称为“乡下人的海洛因”的药物上瘾,也并非全是她的过错。
  他打开门走进里头,在心中演练拒绝之词。
  得要语气和蔼,但却足够坚决,他告诉自己,刚柔并济。
  她坐在一张胆固醇倡导海报下方的椅子里,双膝并拢,皮包放在大腿上,低垂着头。她是个身材壮硕的女人,但此刻看来却极为娇小,不知为何,像是被缩小了一样。当她抬头望向他时,他才发现她的脸孔有多么憔悴——嘴巴周遭全是深深的皱纹,眼袋几乎都黑了。他改变了主意,决定先用哈斯克医生的粉红色处方签开药给她再说。或许等到穹顶危机过去后,他会试着帮她安排戒除药瘾的疗程,但无论如何,现在他只能先满足她的需求。他实在很少看到需要药物到了如此明显地步的人。
  “艾瑞克……生锈克……我麻烦大了。”
  “我知道,看得出来。我会开药给你——”
  “不!”她望着他,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就算我求你也不要!我是个瘾君子,而且非戒不可!我只不过是个该死的老毒虫!”她的五官皱在一起,试图要让表情恢复正常,却又无法办到。她用双手捂着脸,指缝间传出大声、粗哑的嚎泣。
  生锈克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用手环抱住她。
  “安德莉娅,你想戒掉是件好事——好极了——但现在可能不是适当时机——”
  她用泪流不止的泛红双眼看着他:“你说得没错,这时机不对,但一定得是现在!你绝对不能告诉道奇或萝丝。你能帮我吗?可以让我戒掉吗?因为我没办法,靠自己绝对没办法。那些该死的粉红色药丸!我把那些药丢回药柜,说我今天绝对不吃了,但是才一个小时后,我又把药拿了出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混乱过,这辈子从来没有。”
  她把声音压低,像是在说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想这跟我背部受的伤已经无关了,我觉得是我的大脑在叫我的背开始疼痛,好让我可以吃那些该死的药丸。”
  “为什么是现在?安德莉娅?”
  她只是摇了摇头:“你有办法帮我吗?”
  “有,但是你千万不能马上完全停药。还有,你会很容易……”在那个短暂的瞬间,他看见贾奈尔在床上抽搐,口中嘀咕着“南瓜王”的景象。
  “会很容易有癫痫的状况发生。”
  她要么没听进去,要么就是对此事置之不理。
  “得花多久?”
  “以身体的上瘾症状来说?二或三周。”而且这还是最快的速度,他想着,但却没说出口。
  她抓住他的手臂,双手十分冰凉。“太慢了。”
  生锈克脑中浮现一个使人极为不快的念头。
  这或许只是因为压力带来的偏执想法,但却极具说服力。“安德莉娅,有人用这件事勒索你吗?”
  “你是在说笑吗?这里是个小镇,每个人都知道我吃止痛药的事。”要是让生锈克来说,她其实并未真正回答这个问题。“有什么可以保证最快成功的方法吗?”
  “你可以注射 B12,再加上硫胺素与维生素,或许可以压在十天以内。但这会相当痛苦,你会很难入睡,还会出现不宁腿症候群。症状会很严重,你会无法控制,脚一直乱踢个不停。而且你还需要有人帮你保管剂量较低的止痛药——那个人必须得保管好止痛药,不能你一要就给你。因为你一定会求他。”
  “十天?”她看起来满怀希望,“等到那时候,穹顶这件事可能就已经结束了,对不对?”
  “说不定今天下午就结束了。至少我们全都是这么希望的。”
  “十天。”她说。
  “十天。”
  他在心里想着,而且你终其一生,都会为想要那些该死的止痛药。但他自然也没把这念头大声说出口来。

导弹攻击迫在眉睫
  11
  一直以来,星期一早上的蔷薇萝丝餐厅总是特别忙碌……但在这小镇存在的历史中,也没有一个星期一早晨像这个一样。然而,当萝丝宣布厨房休息、得到下午五点才会继续提供餐点时,客人们还是顺从地离开了。“要是到时还吃不够的话,说不定你们还可以跑去城堡岩的莫西餐厅吃个痛快!”她最后这么说。尽管莫西餐厅是出了名的油腻肮脏,但这话还是引起了一阵掌声。
  “今天不供应午餐?”厄尼·卡弗特问。
  萝丝望向芭比,后者只是双手一摊。别问我。
  “那就三明治吧。萝丝说,”“直到断货为止。”
  这话带来了更多喝彩。今天早上,镇民们似乎出奇地乐观,店内满满均是笑声与逗趣的话语。
  也许真正应该挂上镇立心理健康中心招牌的,其实是餐厅后头那张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主桌才对。
  柜台上方的电视——频道锁定在 CNN——是个很大的原因。名嘴们提及了不少谣传,但大多数内容都充满了希望。接受采访的几个科学家都说,巡弋导弹很有机会可以摧毁穹顶,结束这场危机。其中一个还估计成功率会超过八成。那是因为他人在剑桥的麻省理工学院,芭比想,所以才有办法乐观得起来。
  当他正在清理烤架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芭比往外一望,看见茱莉亚·沙姆韦与围在她身旁的三个孩子。那些孩子使她看起来就像个正在进行校外教学的初中老师。芭比朝门口走去,用围裙擦拭双手。
  “要是我们让每个想吃东西的人都进来,我们的食物肯定马上就没了。”安森一面擦着桌子,一面愤愤不平地说。此时萝丝又去了一趟美食城超市,看看是否能买到更多肉类。
  “我不觉得她是来吃东西的。”芭比说,而他猜得没错。
  “早安,芭芭拉上校。”茱莉亚露出她那蒙娜丽莎式的微笑,“我一直想叫你芭芭拉上校,就像——”
  “戏里面演的一样,我知道。”在此之前,芭比已经听过这话好几次了,大概有上万次吧。
  “这是你的纠察队吗?”
  其中一个孩子个头相当高,同时也瘦得不行,深棕色的头发还绑了个马尾。另一个身材矮胖的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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